Page:Gujin Tushu Jicheng, Volume 638 (1700-1725).djvu/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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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隙,攻比興,不遠四千里再拜遣使,奉其尊人之簡 牘,緘致其詩若干首,以求是正於余,且請為序。余讀 其詩,風氣警遒,興寄婉愜,雲霞風雨,含吐於行墨之 間;劌目鉥心,搯擢胃腎,戛戛乎去故而就新也,皇皇 乎經營將迎,如恐失之也。房仲之於詩,可謂能矣。其 求之斯已勤,而得之斯已艱矣。余固非知詩者也,操 斧於班、郢之門亦已難乎?余蓋嘗奉教於先生長者, 而竊聞學詩之說,以為學詩之法莫善於古人,莫不 善於今人也。何也?自唐以降,詩家之途轍總萃於杜 氏。大曆後,以詩名家者,靡不繇杜而出。韓之南山,白 之諭諷,非杜乎?若郊、若島、若二李、若盧仝、馬戴之流, 盤空排奡,從橫譎詭,非得杜之一枝者乎?然求其所 以為杜者,無有也。以佛乘譬之,杜則果位也,諸家則 分身也。逆流順流,隨緣應化,各不相師,亦靡不相合。 宋、元之能者,亦繇是也。向令取杜氏而優孟之,飭其 衣冠,效其嚬笑,而曰「必如是乃為杜。」是豈復有杜哉? 本朝之學杜者,以李獻吉為巨子。獻吉以學杜自命, 聾瞽海內。比及百年,而訾謸獻吉者始出,然詩道之 敝滋甚,此皆所謂不善學也。夫獻吉之學杜,所以自 誤誤人者,以其生吞活剝,本不知杜,而曰必如是乃 為杜也。今之訾謸獻吉者,又豈知杜之為杜,與獻吉 之所以誤學者哉?古人之詩,了不察其精神脈理,第 抉擿一字一句,曰「此為新奇,此為幽異」而已。於古人 之高文大篇,所謂「鋪陳終始,排比聲韻」者,一切抹殺, 曰「此陳言腐詞而已。」斯人也,其夢想入於鼠穴,其聲 音發於蚓竅,殫竭其聰明,不足以窺《郊》《島》之一知半 解,而況於杜乎?獻吉輩之言詩,木偶之衣冠也,土菑 之文繡也,爛然滿目,終為象物而已。若今「之所謂新 奇幽異」者,則木客之清吟也,幽冥之隱壁也,縱其悽 清感愴,豈光天化日之下所宜有乎?嗚呼!學詩之敝, 可謂至於斯極者矣。奔者東走,逐者亦東走,將使誰 正之?房仲有志於是,余敢以善學之一言進焉。杜有 所以為杜者矣,所謂「上薄《風》《雅》,下該沈、宋」者是也。學 杜有所以學者矣,所謂「別裁偽體,轉益多師」者是也。 舍近世之學杜者,又舍近世之訾謸學杜者,進而求 之,無不學,無不舍,為於斯道也,其有不造其極矣乎? 在房仲勉之而已矣。吾又聞宋人作《江西詩派圖》,推 尊黃魯直為佛氏傳燈之祖,而嚴羽卿訶之以為外 道。周益公問詩法於陸務觀,則曰:「學子繇西江之論 詩。」其淵源流別,今猶可得而考乎?房仲必有聞焉,而 其所師事,曰「蕭伯玉。」伯玉,今之好為務,觀者以吾言 質之,以為何如也?

《題懷麓堂詩鈔》
前人

弘正間,北地李獻吉臨摹老杜,為槎牙兀傲之詞,以 訾謸前人。西涯在館閣負盛名,遂為其所掩。蓋孟陽 生百五十年之後,搜剔西涯詩集,洗刷其眉目,發揮 其意匠,於是西涯之詩,復開生面。譬如張文昌兩眼 不見物已久,一旦眸子清朗,歷歷見城南舊游,豈非 一大快耶!近代詩病,其證凡三,變沿宋、元之窠臼,排 章儷句,支綴蹈襲,此弱病也。剽《唐選》之餘瀋,生吞活 剝,叫號隳突,此狂病也。搜郊原之旁門,蠅聲蚓竅,晦 昧結愲,此鬼病也。救弱病者必之乎狂,救狂病者必 之乎鬼。傳染日深,膏肓之病日盛。孟陽於惡疾沈痼 之後,出西涯之詩以療之,曰「此引年之藥物,亦攻毒 之箴砭也。」其用心良亦苦矣。孟陽論詩,在近代直是 開闢手,舉世悠悠,所謂「親見揚子雲祿位容貌不能 動人」,其孰從而信之?可一喟也。癸未夏日書。

《讀杜小箋上》
前人

歸田,多暇,時誦杜詩以銷永日。間有一得,輒舉示程 孟陽。孟陽曰:「《杜千家注》繆偽可恨,子何不是正之,以 遺學者?」予曰:「注詩之難,陸放翁言之詳矣。放翁尚不 敢注蘇,予敢注杜哉?」相與歎息而止。今年夏,德州盧 戶部德水刻《杜詩胥鈔》,屬陳司業無盟寄予,俾為其 敘。予既不敢注杜矣,其又敢敘杜哉?予嘗妄謂自宋 以來,學杜詩者,莫不善於黃魯直;評杜詩者,莫不善 於劉辰翁。魯直之學杜也,不知杜之真脈絡,所謂前 輩飛騰,餘波綺麗者,而擬議其橫空排奡,奇句硬語, 以為得杜衣缽,此所謂旁門小徑也。辰翁之評杜也, 不識杜之大家數;所謂「鋪陳終始,排比聲韻」者,而點 綴其尖新儁冷,單詞隻字,以為得杜骨髓,此所謂一 知半解也。弘正之學杜者,生吞活剝,以尋撦為家當, 此魯直之隔日瘧也,其黠者又反脣於江西矣。近日 之評杜者,鉤深抉異,以鬼窟為活計,此辰翁之牙後 慧也,其橫者并集矢於杜陵矣。嗚呼!《大雅》之不作久 矣。德水、北方之學者奮起,而昌杜氏之業,其殆將鍼 宋、元之膏肓,起今人之廢疾,使三千年以後渙然復 見古人之總萃乎?苫次幽憂,寒窗抱影,紬繹腹笥,漫 錄若干則,題曰《讀杜詩寄盧小箋》,明其因德水而興 起也。曰小箋,不賢者識其小也。寄之以就正於盧且 道所以不敢當序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