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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太白詩者,要識真太白處。太白天才豪逸,語多率 然而成者,學者於每篇中,要識其安身立命處可也。 太白發句,謂之「開門見山。」

李、杜數公,如「金鳷擘海,香象渡河」,下視郊、島輩,直蟲 吟草間耳。

人言「太白仙才,長吉鬼才,不然太白」天仙之詞,長吉 鬼仙之詞耳。

玉川之怪,長吉之瑰詭,天地間自欠此體不得。 高、岑之詩悲壯,讀之使人感慨;孟郊之詩刻苦,讀之 使人不歡。《楚詞》惟屈、宋諸篇當讀之外,惟賈誼《懷長 沙》《淮南王》《招隱操》、嚴夫子《哀時命》宜熟讀,此外亦不 必也。

《九章》不如《九歌》,《九歌》《哀郢》尤妙。

前輩謂《大招》勝《招魂》,不然。

讀《騷》之久,方識真味。須歌之抑揚,涕洟滿襟,然後為 識《離騷》。否則如戞釜撞甕耳。 唐人惟柳子厚深得《騷》學,退之、李觀皆所不及。若皮 日休《九諷》不足為《騷》。

韓退之《琴操》極高古,正是本色,非唐賢所及。

釋皎然之詩,在唐諸僧之上。唐詩僧有「法震」、「法照」,無 可護國;靈一、「清江」,無本齊己、「貫休」也。

集句唯荊公最長。

《胡笳十八拍》,混然天成,絕無痕跡,如蔡文姬肺肝間 流出。

擬古惟江文通最長,《擬淵明》似淵明,《擬康樂》似康樂, 《擬左思》似左思,《擬郭璞》似郭璞,獨《擬李都尉》一首,不 似西漢耳。雖謝康樂擬鄴中諸子之詩,亦氣象不類。 至於劉元休《擬行行》《重行行》等篇,鮑明「遠代君子有 所思」之作,仍是其自體耳。

和韻最害人詩,古人酬唱不次韻,此風始盛於元、白、 皮、陸。本朝諸賢乃以此而鬥工,遂至往復有八九和 者。

孟郊之詩,憔悴枯槁,其氣局促不伸,退之許之如此, 何邪?詩道本正大,孟郊自為之艱澀耳。

《孟浩然》之詩,詠諷之久,有金石宮商之聲。

唐人七言律詩,當以崔灝《黃鶴樓》為第一。

唐人好詩,多是征戍、遷謫、行旅、離別之作,往往能感 動激發人意。

蘇子卿詩:「幸有絃歌曲,可以喻中懷。請為遊子吟,泠 泠一何悲。絲竹屬清聲,慷慨有餘哀。長歌正激烈,中 心愴以摧。欲展清商曲,念子不能歸。」今人觀之,必以 為一篇重複之甚,豈特如《蘭亭》絲竹管絃之語耶?古 詩正不當以此論之也。

《十九首》「青青河畔草,鬱鬱園中柳。盈盈樓上女,皎皎 當窗牖。娥娥紅粉妝,纖纖出素手。」一連六句,皆用疊 字,今人必以為句法重複之甚,古詩正不當以此論 之也。

任昉《哭范僕射》詩一首,中凡兩用「生」字韻,三用「情」字 韻:「夫子值狂生,千齡萬恨生。猶是兩義,猶我故人情。」 「生死一交情,欲以遣離情。」三「情」字皆用一意。

《天廚禁臠》謂平韻可重押,若或平或仄則不可,彼但 以《八仙歌》言之耳,何見之陋邪?《詩話》謂東坡兩耳韻 義不同,故可重押,要之亦非也。

劉公幹《贈五官中郎將》詩:「昔我從元后,整駕至南鄉。 過彼豐沛都,與君共翱翔。」元后蓋指曹操也。「至南鄉」, 謂伐劉表之時。豐沛都,喻操譙郡也。王仲宣《從軍》詩 云:「籌策運帷幄,一由我聖君。」聖君亦指曹操也。又曰: 「竊慕負鼎翁,願厲朽鈍姿。」是欲效伊尹負鼎干湯以 伐桀也。是時漢帝尚存,而二子之言如此,一曰元后, 二曰「聖君」,正與荀彧比曹操為高光同科。或以公幹 平視美人為不屈,是未為知人之論。《春秋》誅心之法, 二子其何逃?

古人贈荅,多相勉之詞。蘇子卿云:「願君崇令德,隨時 愛景光。」李少卿云:「努力崇明德,皓首以為期。」劉公幹 云:「勉哉修令德,北面自寵珍。」杜子美云:「君若登台輔, 臨危莫愛身。」往往是此意。有如高達夫《贈王徹》云:「吾 知十年後,季子多黃金。金何足道?」又甚於以名位期 人者,此達夫偶然漏逗處也。

《考證》

少陵與太白獨厚於諸公,詩中凡言太白十四處,至 謂「世人皆欲殺,吾意獨憐才」,「醉眠秋共被,攜手日同 行。」「三夜頻夢君,情親見君意」,其情好可想。《遯齋閑覽》 謂二人名既相逼,不能無相忌,是以庸俗之見,而度 賢哲之心也。予故不得不辯。

古詩十九首,非止一人之詩也。「行行」重「行行」,《樂府》以 為枚乘之作,則其他可知矣。

《古詩十九首》:「行行重行行」,《玉臺》作兩首。自「越鳥巢南 枝」以下別為一首,當以選為正。

《文選長歌行》只有一首「青青園中葵」者,郭茂倩樂府 有兩篇,次一首乃「仙人騎白鹿」者,「仙人騎白鹿」之篇。 予疑此詞「岧岧山上亭」以下,其義不同,當又別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