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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浩然止增其數,儲光羲後方是。荊公自去取。前卷 讀之盡佳,非其選擇之精」,蓋盛唐人詩,無不可觀者, 至於大曆已後,其去取深不滿人意。況唐人如沈、宋、 王、楊、盧、駱、陳拾遺、張燕公、張曲江、賈至、王維、獨孤及、 韋應物、孫逖、祖詠、劉眘虛、綦母潛、劉長卿、李長吉諸 公,皆大名家。李、杜、韓、柳,以家有其集,故不載,而此集 無之。荊公當時所選,當據宋次道之所有耳。其《序》乃 言:「觀唐詩者,觀此足矣。」豈不誣哉!今人但以荊公所 選,歛衽而莫敢議,可歎也!

荊公有一家,但取一二首而不可讀者,如曹唐二首, 其一首云:「年少風流好丈夫,大家望拜漢金吾。閒眠 曉日聽啼鴂,笑倚春風仗轆轤。深院吹笙從漢婢,靜 街調馬任夷奴。牡丹花下鉤簾畔,獨倚紅肌捋虎鬚。」 此不足以書屏,幛可以與閭巷小人文背之詞。又《買 劍》一首云:「青天露拔雲霓泣,黑地潛驚鬼魁愁。」但可 與師巫念誦耳。

予嘗見《方子通墓誌》,「唐詩有八百家,子通所藏有五 百家,今則世不見有,惜哉!」

柳子厚《漁翁夜傍西巖宿》之詩,東坡刪去後二句,使 子厚復生,亦必心服。

謝朓:「洞庭張樂地,瀟湘帝子遊。雲去蒼梧野,水還江 漢流。停驂我悵望,輟棹子夷猶。廣平聽方籍,《茂陵將 見求》。心事俱已矣,江上徒離憂。」予謂「廣平聽方籍,茂 陵將見求」一聯刪去,只用八句,尤為渾然,不知識者 以為何如?

《附荅出繼叔臨安吳景僊書》

僕之《詩辨》,乃斷千百年公案,誠驚世絕俗之談,至當 歸一之論。其間說江西詩病,真取心肝劊子手,以禪 喻詩,莫此親切,是自家實證實悟者,是自家閉門鑿 破此片田地,即非傍人籬壁拾人涕。得來者。李、杜 復生,不易吾言矣。而吾叔靳靳疑之,況他人乎?所見 難合固如此,深可歎也。吾叔謂說禪非文人儒者之 言。本意但欲說得詩透徹,初無意於為文,其合文人 儒者之言與否,不問也。高意又使回護,毋直致褒貶。 僕意謂辨白是非,定其宗旨,正當明目張膽而言。使 其詞說沉著痛快,深切著明,顯然易見,所謂「不直則 道不見」,雖得罪於世之君子,不辭也。吾叔《詩說》,其文 雖勝,然只是說詩之源流,世變之高下耳。雖取盛唐 而無的然使人知所趨向處。其間異戶同門之說,乃 一篇之要領。然晚唐本朝,謂其如此可也,謂唐初以 來至大曆之詩,異戶同門,已不可矣。至於漢、魏、晉、宋、 齊、梁之詩,其品第相去高下懸絕,乃混而稱之,謂錙 銖而較,實有不同處,大率異戶而同門,豈其然乎?又 謂韓、柳不得為盛唐,猶未落晚唐,以其時則可矣,韓 退之固當別論,若柳子厚五言古詩,尚在韋蘇州之 上,豈元、白同時諸公所可望耶?高見如此,毋怪來書 有「甚不喜,分諸體製」之說,吾叔誠於此未瞭然也。作 詩正須辨盡諸家體製,然後不為旁門所惑。今人作 詩,差入門戶者,正以體製莫辨也。世之技藝,猶各有 家數,市縑帛者必分道地,然後知優劣,況文章乎?僕 於作詩,不敢自負,至識則自謂有一日之長,於古今 體製,若辨蒼素,甚者望而知之。來書又謂「忽被人捉 破發問,何以荅之?」僕正欲人發問而不可得者,不遇 盤根,安別利器?吾叔試以數十篇詩隱其姓名,舉以 相試,為能別得體製否?惟辨之未精,故所作或雜而 不純。今觀《盛集》中,尚有一二本朝立作處,毋乃坐是 而然耶?又謂盛唐之詩雄深雅健,僕謂此四字但可 評文,於詩則用「健」字不得,不若《詩辨》雄渾悲壯之語 為得詩之體也。毫釐之差,不可不辨。坡、谷諸公之詩, 如米元章之字,雖筆力勁健,終有子路未事夫子時 氣象。盛唐諸公之詩,如顏魯公書,既筆力雄壯,又氣 象渾厚,其不同如此,只此一字,便見吾叔腳根未點 地處也。所論屈原《離騷》,則深得之,實前輩之所未發。 此一段文亦甚佳,大概論武帝以前皆好,無可議者。 但李陵之詩,非虜中感故人還漢而作,恐未深考。故 東坡亦惑江漢之語,疑非少卿之詩,而不考其胡中 也。妙喜!是徑山名僧宗杲也自謂參禪精子,僕亦自謂參詩精 子。嘗謁李友山,論古今人詩,見僕辨析毫芒,每相激 賞,因謂之曰:「吾論詩若那查太子,拆骨還父,拆肉還 母。」友山深以為然。當時臨川相會匆匆,所惜多順情 放過,蓋傾蓋執手,無暇引惹,恐未能卒竟其辨也。鄙 見若此,若不以為然,卻願有以相復,幸甚!

嚴有翼藝苑雌黃

《金錯刀》

張平子《四愁詩》云:「美人贈我金錯刀,何以報之英瓊 瑤。」金錯刀,王莽所鑄錢名。莽居攝,變漢制,以周錢有 子母相權,於是更造大錢,徑寸二分,重十二銖,文曰 大錢五十。又造契刀,其環如大錢,身形如刀,長二寸, 文曰「契刀五百」;錯刀,以黃金錯,其文曰「一刀直五千。」 與五銖錢凡四品並行。杜子美《對雪》詩:「金錯囊徒罄, 銀壺酒易賒。」韓退之《潭州泊船》:「聞道松醪賤,何須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