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Gujin Tushu Jicheng, Volume 638 (1700-1725).djvu/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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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庶得完美。

詩境由悟而入,愈入愈深,妙法存乎髣髴。其跡不可 捉,其影不可縛。寄聲于寂,非扣而鳴;寓像於空,非寫 而見。不造大乘者,語之顛末,若矢射石射而弗透也。 「《滄海》深有包含,青蓮直無枝蔓。」詩法禪機,悟同而道 別,專者得之。

大篇渾雄,長律精工,泥文藻失之冗長,理音節得之 瀏亮,此雖正法,出乎有心矣。予以至寂至潔為主。凡 欲摛詞,腹中空洞無物,一字不萌,敻然如洗。

作詩別有想頭,能暗合古人妙處,法在其中矣。如為 將者當熟讀兵書,又不可執泥神奇,自從裡許來。 凡作長歌有兩說:通篇一韻,擇字成章,若《蜀棧》《馭馬》, 形雖太局,而神自飄逸,勿令贅言奪氣。幾韻一篇,意 到為主,若「河源西來,蕩乎九曲」,力在轉折而愈大。二 者殊不易得。

少陵超悟之妙,若「白摧朽骨龍虎死,黑入太陰雷雨 垂」,至蘊至深,此不必解。李長吉超悟之妙,若「金盤玉 露自淋漓,元氣茫茫」,收不得明暢而有風刺。但造語 太奇,較之杜老異軌同轍耳。

「槌黃金為片葉」,不無氣薄而體輕耶?劉隨州五言長 城,乃坐是病。若少陵「甲子混泥塗」之句,氣自沉著,體 自厚重。安得樽酒夜與謫仙神會,可解《飯顆山》之嘲 耳。

凡造句遲則愈見其工,鏗然徹耳,煥然奪目,其充盛 何如也。譬諸西洋賈客,攜所有張肆,其珠玉、金寶、珊 瑚、琥珀、犀角、象牙之類,具羅滿前,以愜眾觀。增之弗 覺其多,減之弗覺其少,不免冗句雜于中焉。有時翻 然改削,調乃自調,格乃自格耳。少陵與太白論文,窮 其蘊奧,非出詩草,互相點攛,作手自不同也。

有客問曰:「作詩與評詩孰難?」曰:「作者固難,評者尤難。 能定句字,愈倍骨力,此過目盡其所見耳。步驟威其 勢,變化神其機,然重邇輕遠,所思未周也。譬如邊將 選兵,用其勇者壯者,去其老者弱者,此備之不備,可 屯部伍,以守關塞,豈戰伐持勝之計耶?夫動之定之, 由乎權衡,何啻用兵也?秦漢之將,意不驕而成功大」, 近代之將意自滿而成功小,功之全否,各在其人,亦 隨時有待耳。兵也、詩也,事異機同。然法外之法,妙在 增減。減一字若擲片石,增一字若加泰山。予以字多 則刪削之,此孫臏《減竈》之法;以字少則敷演之,此虞 詡《增竈》之法。二者超悟有因,天使然也。客笑曰:「觀子 論文,能受萬篇之益,而不受一字之」損爾。

太白《夢遊天姥吟》《蜀道難》《大鵬賦》,造句參差,下筆豪 蕩。

王世懋𢓃圃擷餘===
《論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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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四始之體,惟頌專為郊廟頌述功德而作,其他率 因觸物比類,宣其性情,恍惚游衍,往往無定。以故說 詩者,人自為見,若孟軻、荀卿之徒及漢韓嬰、劉向等, 或因事傅會,或旁解曲引,而春秋時王公大人賦詩 以昭儉汰,亦各以其意為之。蓋詩之來固如此,後世 惟《十九首》猶存此意,使人擊節詠嘆,而未能盡究指 歸。次則阮公詠懷,亦自深於寄託。潘、陸而後,雖為四 言詩,聯比牽合,蕩然無餘。蓋至於今餞送投贈之作, 七言四韻,援引故事,麗以姓名,象以品地,而拘攣極 矣,豈所謂詩之極變乎?故余謂《十九首》,五言之《詩經》 也;潘陸而後,四言之排律也。當以質之識者。

今人作詩,必入故事。有持「清虛」之說者,謂盛唐詩即 景造意,何嘗有此?是則然矣。然亦一家言,未盡古今 之變也。古詩兩漢以來,曹子建出而始為宏肆,多生 情態,此一變也。自此作者多入史語,然不能入經語。 謝靈運出而《易》辭莊語無所不為用矣。剪裁之妙,千 古為宗,又一變也。中間何、庾加工,沈、宋增麗,而變態 未極,七言猶以閒雅為致。杜子美出,而百家稗官,都 作雅音,馬勃牛溲,咸成鬱致,於是詩之變極矣。子美 之後,而欲令人毀靚籹,張空拳,以當市肆萬人之觀, 必不能也。其援引不得不日加而繁。然病不在故事, 顧所以用之何如耳。善使故事者,勿為故事所使。如 禪家云:「轉《法華》勿為《法華》轉。」使事之妙,在有而若無, 實而若虛,可意悟,不可言傳,可力學得,不可倉卒得 也。宋人使事最多,而最不善使,故《詩》道衰。我朝越宋 繼唐,正以有豪傑數輩,得使事三昧耳。第恐二十年 後,必有厭而掃除者,則其濫觴末弩為之也。

作古詩先須辨體,無論兩漢難至,苦心模倣,時隔一 塵,即為建安,不可墮落六朝一語。為三謝,縱極排麗, 不可雜入唐音。小詩欲作王韋,長篇欲作老杜,便應 全用其體。第不可羊質虎皮,虎頭蛇尾。詞曲家非當 家本色,雖麗語博學無用,況此道乎?

詩有古人所不忌,而今人以為病者,摘瑕者因而酷 病之,將併古人無所容,非也。然古今寬嚴不同,作詩 者既知自瑕,不妨併去。如太史公蔓辭累句常多,班 孟堅洗削殆盡,非謂班勝于司馬,顧在班分量宜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