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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其一云:「字字覓奇險,節節累枝葉。咬嚼三十年,轉 更無交涉。」其一云:「衝口出常言,法度遵前軌。人言非 妙處,妙處在於是。」乃知作詩到平淡處,要似非力所 能。東坡嘗有書與其姪云:「大凡為文,當使氣象崢嶸, 五色絢爛,漸老漸熟,乃造平淡。」余以不但為文,作詩 者尢當法於此。

《唐庚文錄》:「古樂府命題,皆有主意。後之人用樂府為 題者,直當代其人而措辭,如『公無渡河須作妻正其 夫』之辭,太白輩或失之,惟退之《琴操》得體。」

《六經》已後,便有司馬遷;《三百五篇》之後,便有杜子美。 《六經》不可學,亦不須學。故作文當學司馬遷,作詩當 學杜子美。二書亦須常讀,所謂「不可一日無此君」也。 三謝詩,靈運為勝,當就選中寫出,熟讀自見其優劣 也。

唐人有詩云:「山僧不解數甲子,一葉落知天下秋。」及 觀陶元亮詩云:「雖無紀歷志,四時自成歲。」便覺唐人 費力。如《桃源記》言:「尚不知有漢,無論魏晉。」可見造語 之簡妙。蓋晉人工造語,而元亮其尢也。

杜子美《秦中紀行》詩,如「江間饒奇石」,未為極勝。到「暝 色帶遠客」,則不可及已。

子美詩云:「天欲今朝雨,山歸萬古春。」蓋絕唱也。予《惠 州詩》亦云:「雨在時時黑,春歸處處青。」又云:「片雲明外 暗,斜日雨邊晴。山轉秋光曲,川長暝色橫。」皆閒中所 得句也。

子美云:「舜舉十六相,身尊道何高?秦時用商鞅,法令 如牛毛。」其於治道深矣。

東坡作《病鶴》詩,嘗寫「三尺長脛瘦軀」,闕其一字,使任 德翁輩下之,凡數字,東坡徐出其槁。蓋「閣」字此字既 出,儼然如病鶴矣。

《琴操》非古詩、非騷詞,惟韓退之為得體。退之《琴操》,柳 子厚不能作;子厚《皇雅》,退之亦不能作。

東坡詩敘事言簡而意盡。惠州有潭,潭有潛蛟,人未 之信也,虎飲水其上,蛟尾而食之,俄而浮骨水上,人 方知之,東坡以十字道盡云:「潛鱗有飢蛟,掉尾取渴 虎。」言渴,則知虎以飲水而召災,言飢則蛟食其肉矣。 謝固為綿州推官,推官之廨,歐陽文忠公生焉,謝作 《六一堂》,求余賦詩。余雅善東坡,以約辭紀事,冥搜竟 夕,僅得句云:「即彼生處所,館之與周旋。」然深有愧於 東坡矣。

韓退之作古詩,有故避屬對者:「淮之水舒舒,楚山直 叢叢」是也。

杜子美祖《木蘭》詩。

詩在與人商論,深求其疵而去之,等閒一字放過則 不可,殆近法家,難以言恕矣,故謂之詩律。東坡云:「敢 將詩律鬥深嚴。」予亦云:「律傷嚴,近寡恩。」大凡立意之 初,必有難易二塗,學者不能強所劣,往往捨難而趨 易,文章罕工,每坐此也。作詩自有穩當字,第思之未 到耳。皎然以詩名於唐,有僧袖詩謁之,然指其《御溝》 詩云:「『此波涵聖澤」,「波』字未穩,當改。」僧怫然作色而去。 僧亦能詩者也。皎然度其去必復來,乃取筆作「中」字, 掌中握之,待僧果復來,云:「欲更為中字,如何?」然展手 示之,遂定交。要當如此,乃是。

關子東一日寓辟雝,朔風大作,因得句云:「夜長何時 旦,苦寒不成寐。」以問先生云:「夜長對『苦寒,詩律雖不 到,對亦似不穩』。」先生云:「正要如此,一似藥中要存性 也。」

蜀道館舍壁間題一聯云:「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長夜。」 不知何人詩也。

王荊公《五字詩》得子美句法。其詩云:「地蟠三楚大,天 入五湖低。」

張文昌詩:「六宮才人大垂手,願君千年萬年壽,朝出 射麋暮飲酒。」古樂府《大垂手》,《小垂手》,皆舞名也。 東坡隔句對:「著意尋彌明,長頸高結喉。無心逐定遠, 燕頷飛虎頭。」或云:「結,古髻字也。」《退之序》是「長頸高結 喉,中又作楚語。」

《樂府解題》,熟讀大有詩材。余詩云:「時難將進酒,家遠 莫登樓。」用古樂府名作對也。

《過岳陽樓》,觀杜子美詩,不過四十字爾,氣象閎放,涵 蓄深遠,殆與洞庭爭雄,所謂「富哉言乎」者。太白、退之 輩率為大篇,極其筆力,終不逮也。杜詩雖小而大,餘 詩雖大而小。

凡作詩,平居須收拾詩材以備用。退之作《范陽盧殷 墓銘》云:「於書無所不讀,然正用資以為詩」是也。 詩疏不可不閱,詩材最多,其載諺語,如「絡緯鳴,懶婦 驚」之類,尤宜入詩用。

謝元暉詩云:「寒城一以眺,平楚正蒼然。」「平楚」,猶平野 也。呂延濟乃用「翹翹錯薪」,言刈其楚,謂楚木叢,便覺 意象殊窘。凡五臣之陋類若此。

古之作者,初無意於造語,所謂因事以陳辭。如杜子 美《北征》一篇,直紀行役爾。忽云:「或紅如丹砂,或黑如 點漆,雨露之所濡,甘苦齊結實。」此類是也。文章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