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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理學彙編文學典

 第二百二十一卷目錄

 詩部雜錄六

文學典第二百二十一卷

詩部雜錄六

《墨客揮犀》,詩人多用方言。南人謂象牙為白暗,犀為 黑暗,故老杜詩曰:「黑暗通蠻貨。」又謂睡美為黑甜,飲 酒為軟飽。故東坡詩曰:「三杯軟飽後,一枕黑甜餘。」 司馬溫公《詩話》曰:魏野詩云:「燒葉爐中無宿火,讀書 窗下有殘燈。」而俗人易葉為藥,不止不佳,亦和下句 無氣味。魯直曰:「老杜詩云:『黃獨無苗山雪盛』。」黃獨者, 芋魁小者耳。江南名曰土卵,南州多食之,而俗人易 曰黃精。子美流離,亦未至作道人劍客食黃精也。如 淵明詩曰:「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其渾成風味,句 法如生成,而俗人易曰「望南山。」一字之差,遂失古人 情狀,學者不可不知。

杜牧《華清宮》詩云:「長安回望繡成堆,山頂千門次第 開。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道荔枝來。」尤膾炙人口。 據《唐紀》,明皇以十月幸驪山,至春即還宮,是未嘗六 月在驪山也。然荔枝盛暑才熟,詞意雖美,而失事實 矣。

李翰林作《襄陽歌》云:「清風明月不用一錢買,玉山自 倒非人推。」人皆以為佳句。至歐陽文忠公題蘇子美 《滄浪亭》詩乃云:「清風明月本無價,可惜只賣四萬錢。」 二人致詞雖異,然皆善談風月者也。

退之有詩贈同遊者:「喚起窗全曙,催歸日未西。無心 花裡鳥,更與盡情啼。」魯直曰:「余兒時每哦此詩,而了 不解其意。自出陝右,吾年五十八矣。時春晚,偶憶此 詩,方悟『喚起』」、「『催歸』,二禽名也。名不虛設,人故不覺耳。 古人于小詩用意精深如此,況其大者乎?」蓋其學問 淵源,有五石六鷁之旨。「催歸」,子規也。「喚起」,聲如絡緯, 圓轉清亮,偏于春曉鳴,江南謂之「春喚。」

東坡在惠州,《盡和淵明詩》,時魯直在黔南聞之,作偈 云:「子瞻謫海南,時宰欲殺之。飽喫惠州飯,細和淵明 詩。淵明千載人,子瞻百世士。出處固不同,風味亦相 似。」

俗語有之曰:「槐花黃,舉子忙。」謂槐之方花,乃進士赴 舉之時。而唐詩人翁承贊有詩云:「雨中妝點望中黃, 勾引蟬聲送夕陽。憶得當年隨計吏,馬蹄終日為君 忙。」乃知俗語亦有所自也。

唐人詩云:「嫩綠枝頭紅一點,動人春色不須多。」不記 作者名字。鄧元孚待制曾見舒王,親書此兩句于所 持扇上,或以為舒王自作,非也。

東坡作《海棠詩》曰:「只恐夜深花睡去,更燒銀燭照紅 妝。」事見《太真外傳》曰:上皇登沈香亭,詔妃子,妃子時 卯醉未醒,命力士使侍兒扶掖而至。妃子醉顏殘妝, 鬢亂釵橫,不能再拜。上皇笑曰:「是豈妃子醉,真海棠 睡未足耳。」作《仙童詩》曰:「故將白練作仙衣,不許紅膏 污天質。」事見則天長壽二年詔書曰:「應天下尼用白」 練為衣,作《橄欖詩》曰:「待得微甘回齒頰,已輸崖蜜十 分甜。」崖蜜事見《鬼谷子》曰:照夜青螢也;百花醴,蜜也; 崖蜜,櫻桃也。作《僧峰子詩》曰:「平生萬事足,所欠惟一 死。」事見《梁僧史》曰:「世祖宴東府,王公畢集,詔跋陀羅 至。跋陀羅皓然清癯,世祖望見,謂謝莊曰:『摩訶衍有 機辯,當戲之』。跋陀羅趨外陛,世祖曰:『摩訶衍不負遠 來,唯有一死在』。」即應曰:「貧道客食陛下三十載,恩德 厚矣,無所欠。所欠者,只一死耳。」

唐詩有曰:「長因送人處,憶得別家時。」又曰:「舊國別多 日,故人無少年。」而舒王、東坡用其意作古今不經人 道語。舒王詩曰:「木末北山煙冉冉,草根南澗水泠泠。 繰成白雪桑重綠,割盡黃雲稻正青。」東坡曰:「桑疇雨 過羅紈膩,麥壟風來餅餌香。」如《華嚴經》舉果知因,譬 如蓮華,方其吐花,而果具蕊中,造語之工,至於舒王、 東坡、山谷,盡古今之變。舒王曰:「江月轉空為白晝,嶺 雲分暝與黃昏。」又曰:「一水護田將綠遶,兩山排闥送 青來。」東坡《海棠》詩曰:「只恐夜深花睡去,高燒銀燭照 紅妝。」又曰:「我攜此石歸,袖中有東坡。」山谷曰:「此皆謂 之句中眼,學者不知此妙,韻終不勝。」

前輩作花詩,多用美女比其狀,如曰「若教解語應傾 國,任是無情也動人。」陳俗哉山谷作《酴醾》詩曰:「露濕 何郎試湯餅,日烘荀令炷爐香。」乃用美丈夫比之,若 將出類。而吾叔淵材作《海棠》詩又不然,曰:「雨過溫泉 浴妃子,露濃湯餅試何郎。」意尤工也。

《春渚紀聞》:施彥質言:玉川子詩極高,使稍入法度,豈 在諸公之下?但韓以詩人見稱,故時出狂語,聊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