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肌涼。」東坡曰:「此語非李太白不能道也。」嘗作贊曰:「天 人幾何同一漚,謫仙非謫乃其游。揮斥八極隘九州, 化為兩鳥鳴相酬。一鳴一止三千秋,開元有道為少 留。縻之不可矧肯求,東望太白橫峨岷。眼高四海空 無人,大兒汾陽中令君。小兒天台坐忘身,生平不識 高將軍。手污吾足乃敢嗔,作詩大笑君應聞。」

前輩作花詩,多用美女比其狀,如曰「若教解語應傾 國,任是無情也動人。」誠然哉!山谷作《酴醾》詩曰「露濕 何郎試湯餅,日烘荀令炷爐香。」乃用美丈夫比之,特 若出類。而吾叔淵材作《海棠》詩又不然,曰:「雨過溫泉 浴妃子,露濃湯餅試何郎。」意尤工也。

道潛作詩追法淵明,其語逼真處:「數聲柔櫓蒼茫外, 何處江村人夜歸。」又曰:「隔林彷彿聞機杼,知有人家 住翠微。」時從東坡在黃州,京師士大夫以書扺坡曰: 「聞公與詩僧相從,真東山勝遊也。」坡以書示潛,誦前 句,笑曰:「此吾師十四字師號耳。」

詩有句含蓄者,如老杜曰:「勳業頻看鏡,行藏獨倚樓。」 鄭雲叟曰:「相看臨遠水,獨自上孤舟」是也。有意含蓄 者,如《宮詞》曰:「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天 街夜色涼於水,臥看牽牛織女星。」又《嘲人》詩曰:「怪來 妝閤閉,朝下不相迎。總向春園裡,花間笑語聲」是也。 有句意俱含蓄者,如《九日》詩曰:「明年此會知誰健,醉 把茱萸子細看。」《宮怨》詩曰:「玉容不及寒鴉色,猶帶朝 陽日影來」是也。

王仲正言:「老杜詩:『江蓮搖白羽,天棘蔓青絲』。」「天棘非 煙雨,自是一種物。」曾見於一小說,今忘之。高秀實曰: 「天棘,天門冬也,一名顛棘,非天棘也。王元之詩曰:『水 芝臥玉腕,天棘舞金絲』。則天棘蓋柳也。」

老杜詩曰:「白鷗沒浩蕩,萬里誰能馴。」今誤作「波浩蕩」, 非唯無氣味,亦分外閑置「波」字。舒王曰:「道人北山來, 問松我東岡」,舉手指屋脊云「今如許長」,今誤作「問松 栽東岡」與「波浩蕩」當併按也。

賈島詩有影略句,韓退之喜之。其《渡桑乾》詩曰:「客舍 并州已十霜,歸心日夜憶咸陽。如今更渡桑乾水,卻 望并州是故鄉。」又《赴長江道中》詩曰:「策杖馳山驛,逢 人問梓州。長江那可到,行客替生愁。」

詩到李義山,謂之「文章一厄。」以其用事僻澀,時稱「西 崑體。」然荊公晚年或亦喜之,而字字有根蔕。如作《雪》 詩曰:「借問火城將策探,何如雲屋聽窗知?」又曰:「未愛 京師傳谷口,但知鄉里勝壺頭。」其用事琢句,前輩無 相犯者。昔李師中作《送唐介謫官》詩曰:「去國一身輕 似葉,高名千古重於山。並游英俊顏何厚,未死姦諛 骨已寒」云云。已而聞介赴月首上官,李大敬以書索 其詩,唐公笑曰:「吾正不用此,無《寸馬落顏》詩。」遂以還 之。李大敬久之乃悟一身千古非俠對,與荊公措意 異矣。

韓子蒼曰:「丁晉公《海外詩》曰:『草解忘憂憂底事,花能 含笑笑何人』?」世以為工。讀東坡詩曰:「花非識面嘗含 笑,鳥不知名時自呼。」便覺才力相去如天淵。

東坡嘗對歐公誦文與可詩曰:「美人卻扇坐,羞落庭 下花。」歐公笑曰:「與可無此句,與可拾得耳。」世徒知與 可掃墨竹,不知其高才兼諸家之妙,詩尤精絕。戲作 《鷺鷥》詩曰:「頸細銀鉤淺曲,腳高綠玉深翹。岸上水禽 無數有,誰似汝風標。」

東坡曰:予少官鳳翔,行山求邸,見壁間有詩曰:「人間 無漏仙,兀兀三杯醉。世上沒眼禪,昏昏一覺睡。雖然 沒交涉,其奈略相似。相似尚如此,何況真箇是。」故其 在海上作《濁醪有妙理賦》曰:「嘗因既醉之適,方識人 心之正。」然此老言人心之正,與孟子言性善何以異 哉!

山谷云:「天下清景,初不擇賢愚而與之遇,然吾特疑 端為我輩設。」荊公在鍾山定林與客夜對偶,作詩曰: 「殘生傷性老耽書,年少東來復起予。夜據槁梧同不 寐,偶然聞雨落階除。」東坡《宿餘杭山寺贈僧》曰:「暮鼓 朝鐘自擊撞,閉門欹枕有殘缸。白灰旋撥通紅火,臥 聽蕭蕭雪打窗。」人以山谷之言為確論。

荊公曰:「前輩詩云:『風靜花猶落,靜中見動意;鳥鳴山 更幽,動中見靜意』。」山谷曰:「此老論詩,不失解經旨趣, 亦何怪耶?唐詩有曰『海日生殘夜,江春入暮年』者,置 早意於殘晚中;有曰『驚蟬移別柳,鬥雀墮閑庭』者,置 靜意於喧動中。」東坡作《眉子研》詩,其略曰:「君不見長 安畫手開十眉,橫雲卻月爭新奇。遊人指點小顰處, 中有漁陽胡馬嘶」,用此微意也。

舒王宿金山寺,賦詩一夕而成,長句妙絕。如曰「天多 剩得月,月落聞歸鼓」,又曰「乃知像教力,但渡無所苦」 之類,如生成。山谷在星渚賦《道士快軒詩》,點筆立成。 其略曰:「吟詩作賦北窗裡,萬言不及一杯水,願得青 天,化為一張紙。」想見其高韻,氣摩雲霄,獨立萬象之 表,筆端三昧,遊戲自在也。

舒王晚年詩曰:「紅梨無葉庇華身,黃菊分香委路塵。 歲晚蒼官纔自保,日高青女尚橫陳。」又曰:「木落岡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