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之錢,寄于州郡;廩犧之錢,寄于馮翊;軍市之租,委
于邊吏。則其渙散尚有未易究者。執掌之官吏,出入 之司存,不聞有奉公廉平者。糴邊穀百萬而虛數至 六十萬斛,僦民牛車而增價至三十萬,甚者或私僦」 賓客,而入多逋負,則其轉移侵藉,尚有未易悉數者。 使其參酌《周制》,有書契版圖如司書,則口算田租,何 至于無定數?有頒財、受財如大府,則劑券廩給,何至 于無定所?有九貢、九賦、九功之令,財用有日成、月成、 歲成之攷,出入則課最期會,何至于無定期?有玉府、 外府,則經費私用必不至于紊雜;有《職內》、職幣,則羨 租雜賦必不至于渙散。總而言之,有會計之權,如司 會之重,則凡百官吏將不敢以容其姦欺;有均節之 式,如冢宰之任,則雖好功極欲如武帝,亦不得以盡 肆其窮黷。此漢之財賦所繇不足之故也。雖然,民田 什五稅一,宜歸之大司農,而諸倉悉在郡國,歲漕關 東粟給中都,不過數十萬石,算賦為錢百有二十,而 十月朝獻,其入司農者纔六十三,而在郡國者尚五 十七。更之不役者出平價,而更卒庸錢悉在州郡,又 時以假貸貧民。是其制猶視天下如一家。故財粟之 積,在在而有。忽有水旱之變,夷狄盜賊之虞,則即用 其民,發其粟,調其車馬器械,是以雖為災患而不足 為憂。漢之所謂「有瓦解而無土崩」,或以此與?王莽末, 邊兵二十萬人仰縣官衣食,用度不足,數橫賦斂,又 一切稅吏民,貲三十而取一。又令公卿以下至郡縣 黃綬吏,皆保養軍馬,吏盡復以與民。民搖手觸禁,不 得耕桑,繇役煩劇,旱蝗相因。上自公侯,下至小吏,皆 不得奉祿而私賦斂,民無以自存,盜賊蜂起。漢兵入 莽時,帑藏錢帛珠玉甚眾,莽愈愛�所拜將軍九人, 皆虎為號,人賜錢四千而已。于是眾重怨,無鬥志,遂 亡。東漢中興,光武寬仁,恭行天討,雖復三暉乃睠,而 九服蕭條。帝乃歸鹽鐵之利于郡國,并水衡之利于 少府,出少府之陂澤于司農。大司農掌諸錢穀金帛 諸貨幣,四時上月,具見錢穀簿,其逋者各別具之。凡 邊郡諸官請調度者,皆為報給,損多益寡,取相給足。 又置部丞一人,主帑藏,太倉令一人,主受郡國傳漕 穀馬。及得隴平蜀,黎民安堵。自此立《尚書》以參互鉤 考之,利源澄白,不相淆亂,防閑密矣。顯宗即位,天下 安寧,民無橫徭,府廩還積,姦回不用,禮義專行。于時 東方既明,百官詣闕,戚里侯家,自相馳騖,車如流水, 馬若飛龍,照映軒廡,光華前載。自是迄于元興,惠養 相仍,壤土日闢,稱富庶之盛焉。安帝永初三年,天下 水旱,人民相食,帝以鴻陂之地,假與貧民,以用度不 足,三公又奏請令吏民入錢穀,得為關內侯云。延光 以後,災害屢發,重以羌虜鈔略,軍興不給,大司農帑 藏益匱,而詔為阿母起第,連里竟街,攻山採石,窮極 工巧。「其大匠左校、別部將作合數十處,轉相迫促,為 費巨億。江京、樊豐之徒,賞賜不貲,又招徠貨賄,驕溢 渝法,造作無已。」僕射陳忠極諫,並不見省。永和、建寧 之初,西羌反畔,二十餘年,兵連師老,軍旅之費,三百 二十餘億,府帑空虛,延及內郡,盜賊並起。天子至減 百官俸,貸王侯半租,猶不足用。光和元年,遂開西邸 賣官,自關內侯、虎賁、羽林入錢各有差。私令左右賣 公卿,公千萬,卿五百萬。中平二年,南宮災,延及北闕。 中常侍張讓、趙忠說帝斂天下田畝十錢以修宮室。 又令西園騶分道督趣,傾動州郡,多受賕賂。刺史、二 千石及茂才、孝廉遷除,皆責助軍修宮錢,大郡至二 三千萬,餘各有差。當之官者,皆先之西園諧價,然後 得去。其守清者,乞不之官,皆迫遣之。時北鉅鹿太守 司馬直新除,以有清名,減責三百萬。直被詔悵然曰: 「為民父母,而反割剝百姓以稱時求,吾不忍也。」辭疾 不聽。行至孟津,上書極諫,即吞藥自殺。書奏,帝為暫 絕修宮錢,又造萬金堂于西園,引司農金錢繒帛牣 積其中。又還河間買田宅,起第觀。帝本侯家,宿貧,每 嘆桓帝不能作家居,故聚為私藏,復寄小黃門常侍 錢各數千萬,至每郡國貢獻,先輸中府,名為導行費。 又作列肆于後宮,使采女販賣,帝親著商賈服從,宴 飲為樂。常侍呂強諫曰:「天下之財,莫不生之,陰陽歸 之陛下,豈有公私?而今尚方斂諸郡之寶,御府積天 下之繒,西園引司農之藏,中廄聚太僕之馬,而所輸 之府,輒有導行之財。調廣民貧,費多獻少,姦吏因其 利,百姓受其敝;阿媚之臣,好獻其私,容諂姑息,自此 而進」,書奏不省。及至董卓之亂,李傕、郭氾自相攻伐, 於長安城中以為戰地。後帝東歸,傕、氾等追敗乘輿 于曹陽,夜潛度河,六宮皆步,初出營欄后,手持縑數 疋。董承使符節令孫徽以刃脅奪之,殺旁侍者,血濺 后服。既至安邑,御衣穿敗,唯以野棗園菜以為餱糧。 自此長安城中盡空,並皆四散。二三年間,關中無復 行人。建安元年,車駕至洛陽,宮闈蕩滌,百官披荊棘 而居焉。州郡各擁強兵,而委輸不至,尚書郎官自出 採梠,或不能自反,死于墟巷。昔人謂《東漢書》不志食 貨,今以《百官志》考之,則知光武有見于昆陽之一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