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九思堂集
卷二
作者:金乐行
1893年
卷三

密庵李先生己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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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寒猝严,不审道体动静际玆何如?仄闻入秋来,匕箸顿减,神观颇损,不胜惊虑,近日不至添剧否?晋行慈患轮疟,恰满三朔,贫窭之家,补养失宜,元气素虚,陷削无馀,私情煎迫可喩。

前者纸尾下问,感诵至今,久拟趋拜以谢,迁就未能。纵有亲癠,何至无一日抽身之暇?只是向德之诚薄耳。

海上先辈负笈请学于百里之外,闻来益觉愧赧。子实甫亦执经而去,实欲与之同事,卒受𬬻鞴之化,适舍妹辞归,侍病无人,以此未果,尤切伏恨。

密庵先生庚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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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家大人归言先生患候一样,惊虑不任下诚。夜落未审加减复如何?

前者晋行以率尔一言,获蒙警励开导之恩,自顾无似,何以得此?感幸无已。

藐末后生厕迹门下,意谓先生所以待之者与家庭年少无间也。顾于接迎酬酢之间,每处之以宾主之礼,些少书写,有何劳苦之可言?而辄以多感为教。至于签面所用字,道理当然,亦且谦抑不居,殊非末学依归之意也。不识古昔圣贤之于门人小子,果如此否乎?

晋行诚意浅薄,不能尽弟子之职,而徒欲假饰于外,为观听之美,先生之所深恶而拒之者,正在此尔。然师弟子之礼缺绝久,当世宗工钜匠,固宜倡而行之,以复古道,恐不必如是也。顷者拙句区区之意,盖亦出此,倘入鉴破否?伏望自今不复见加以疏外之道,凡有教命,一与令孙诸人同之则在私分,尤为光宠万万也。有怀不敢不告,谨因便草上,僭率是悚。别纸禀目并仰呈,回批无早晩,要俟气候平适如何?

李顾斋○辛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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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后风寒益烈,伏未审浃月鞍马之馀,道体颐养何如?仰德驰慕,不任下诚。

学舍讲道于今见之,藐末蒙陋,亦得厕于诸生之末,而三溪陪奉,重有荣焉。第恨平居汎汎,无所寻究,皋比之下,仓卒塞责,临卷茫然,不知所以起疑,草草仰禀,实非愤悱之发。居则以门墙稍间为恨,及当好机会,却又如此,不敏甚矣,惭叹惭叹。

疑义发问,开廸甚至,无论得失,一贡所见,以卒承教,固所愿也。况前后勤命之下,尤不可但已?而北县时阅旬吟病,近才还家,问目誊本,又自城府火焰中推来,留外多日,昨始奉阅。入思议成文字,非迷滞所可猝为,敢欲差待后日,逋慢是悚。

李讷翁光庭○壬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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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岁家亲归哭之日,伏蒙尊慈远辱临问,阖室哀感,无有穷已。窃拟俟父还配,身若少闲,一走床下,达此区区之意,顾贱迹一向飘浮,卒莫之遂,惭悚之极,无以自解。

仲春尚寒,伏惟尊体动静万福。仄闻向者有风湿之祟,不胜惊仰。然神明所劳,岂至久为患耶?乐行三冬,往在父侧,将护失宜,疾病连仍,重以变制之节、奔迸之馀,哀毁撼触、澌顿转甚,私情煎迫,当如何哉?岁时迫,事势还乡,数月间,道途益梗阻,不敢任情冲冒,以贻亲忧,千里离违,尤不能自遣耳。

乐行自弱冠,因缘出入门屏,猥蒙旷度盛德,有意收教,容许僭妄,多所启发。私心诚感幸,每于侪类间,持以为詑。自顷患难以来,绝不复趋陪,今已六七年矣。生乎大人先生之世,在乡党子弟之末,而不得终以身依归,岂非命耶?有时自念,不觉太息耳。

执事文章动一世,操守追古人,造道之地、经世之具,虽非后生蒙陋所敢窥见。然向使出为世用,展布所蕴,其功德必有大可观者,而回棹北壁,复入鹿门,杳然有长往之意。每一钦想之馀,未尝不为世道叹也。虽然,窃尝闻之君子之学,有始有终,成己必成物,出处虽殊,其成物一也,表率一方,成就后学之任,执事亦何可中道而辞乎?

鹿门在万山深处,麋鹿之所游、魍魉之所宅,旧未有人烟,而执事披草斩木,缚数椽而孤居,从外而入者,有谿壑之险、虎豹之虞,驴仆无所接,宿食无所托,时一寻访,亦必有难之者,况可必其常常往来乎?执事于是而欲接引学者亦难矣,而况餐松咬菜非尊年调养之方?疾病缓急,无邻比藉赖之道,此亦不可不念。

小人妄意窃愿自今不复作鹿门之计,仍处黄田旧宅,使贫窭事力专而不分,子弟家人便于奉养,而县中诸贤、乡党小生,得以源源承拜,从容丈席,有亲炙薰染之乐,幸甚幸甚。

自世教衰,士皆汨没于时文,其稍欲脱俗者乃以学古文辞为事。然亦患专心于此而于其所谓远者大者,反有所遗落,其或从事于问学者,又不屑屑为文字之业,往往操笔而不能通其意,是虽有本末轻重之等,然要之其为病均也。忠信进德、修辞居业,圣人盖尝并言之,彼徒以藻绘绮丽为能者,固不足道,有德者亦何尝不有言哉?

不敏少尝慨然于此,私窃以为“为学学,为文学善矣”。夫亦岂不至哉?其必取夫者亦有说。于大文字,固未尝不以古雅为主,而其往还书牍论事明理处,率多杂以当时俚俗之语,使观者,易以晓解而已。

今之学者,必欲并此而效之,以为“为文必用语录,方有雅趣”,是何异于慕文王之嗜昌歜而遂欲以粱肉易之者哉?况彼胸中义理洞然,故发之于言,井井有条,一字一句莫非理之所寓,而今以肤浅固陋之识,徒掇拾模仿于笔墨之间,适足以见其丑拙,何能仿佛一二耶?

若果善学则可矣,其与不善学也,宁学之文,盖亦取之矣,亦尝有效而为之者矣,学之何害于道哉?夫既有意于文章,则又岂若就文章之高者而学之乎?

区区妄见,欲一质大方之家,故尝于座下僭论及此,至今追思,为之悚汗。不意执事久犹省记,顷与家大人书中,颇缕缕及之,愚陋无似,诚荷大君子诱掖勉进之盛意。然窃伏惟念自从妄发以来,今过十馀年,无分寸之进而有寻丈之退,内负父兄之教,外失师友之望,而患难困苦,终不可复振矣。嗟乎!尚何足道哉?

春内似当在乡家,而日有牵掣,无数舍抽出之势,一进承诲,恐不可得。是敢奉书以为之阶,早晩辱赐还答,使摧残委靡之志气,复有所兴起,千万恳祈。

李讷翁癸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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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春尚寒,伏惟讷翁先生尊体起居万福。前春疠虐,君子亦不免焉,晩始承闻,惊叹无已。

乐行前日妄以书溷下执事,往往有非所敢言而言之者,诚欲自见其获私于门下,然恐不知者以为非尊畏之道也。及其久而未蒙报,又窃意执事者之亦怒之也,益悚惧无所措躬。既又自解曰“乐行诚僭妄矣,然李先生于我,岂以一言之罪而遂绝之耶?是必有以教诲之”。于今果然所赐书腊中始到南海上,无事时,辄出而伏读之甚哉,执事之文似古人也!使乐行终欲学为文辞,学执事之文足矣,何必远求之异代哉?

乐行妄称,诚不知量可笑,然亦幼时云云耳。今志气已苶然矣,又稍稍省事,自审其力不逮万万也。前书所陈,特追叙向时所以妄发之故,非今日亦复尔。执事乃若许之以不失其故者然,不胜愧悚之甚。

执事又教以专用力于六经四子,为之根本,乐行虽不敢当,然执事所以教人之意则至矣,所以论为文之道则纯而正矣。韩子有言“师其意,不师其辞”,六经四子,其辞不可得以师,若其意又安可不师哉?执事之教,其出于是也,乐行虽甚懦,敢不奉以从事?

往复,昨承权丈书,告已罢休,更无可说。然此事无论彼此得失,其争也文雅之争也。乡党间无此久矣,今二公以老成先达而发之,可为后辈劝,幸甚幸甚。

但执事以景文为易而喜其年富而益进,以雪岭为难而惧其莫大而不能究,乐行窃以为执事之为雪岭忧过矣。以雪岭之才之高,其一年,足当凡人十年之勤苦,必无难矣。如何如何?乐行何足道?景文之易,且瞠然望而畏之,况雪岭翁之难哉?祇辱长者之期勉耳。

乐行今年三十七,古人不必言,以乐行目所及先进言之,三十、四十时,已俨然成熟,今乐行乃如此。然执事者犹惓惓不欲斥绝,若终以为可教者。乐行所以感激思自奋励者此也。乐行不自揆而乐为之尽其愚者亦此也。

此一二年内,杖屦竟入山社否?乐行小儿子,不敢知大君子出处之义,特恐所处太深,与乡学者相绝,有所云云。谨承教矣,嗟乎,确乎其不可回矣!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亦何伤之有焉?傥一日蒙天地之德,奉大人归乡里者,便以一笈从先生于鹿门山中也。时气今又不佳,伏祝为吾道,自爱康宁。

乐行,父母俱在绝域,私情益悲苦,奈何奈何?离违数月,近谋走省,还乡未易,邈然无以达此区区于门下。玆因风递,草此仰渎。

权拙修斋相一○甲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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顷于族侄归,伏蒙赐书辱存,感戢无已。第适值奔汨,偸隙修谢仪,送付回便而已后矣。先生长者有问,而昧然久未之上复,不敏之罪,何可胜诛?仲冬觱发,伏惟道体调养,神相增福,瞻仰之至,不任下诚。乐行将母堇保,而里闾有不净之端,连年疾疫之忧如此,闷迫奈何?下教缕缕,仰认不遗,实切感幸。

乐行本以鲁下昏懦之质,内失严父之教,外无亲炙贤师之乐,而家干俗冗,不得不随分应酬,因徇渐染,自归放弃,日夕之间,悠悠泛泛,不能寻讨书册,所谓“冗干”又未尝著实用心,毕竟为非文非武,彼此不当之流耳。时一反顾惭恧,不知所以自处。

独其区区素心,不忍终负父师平日责勉之遗意,及此盛壮之年,庶几改图自新,奋发向前,以竭其才力之所至,而天赋气性终是懦弱,有鼔不起之叹。苟使亲近当世大人君子,日受提耳面命之诲,有所严畏而观感,则或可有万一之幸。以此倾心向仰于门下,非若前日随众慕德之比。顾道里稍间,势有不能及者,只为之怅然不自胜也。

惟幸近日信便陆续,继此来往,若辄蒙警诲,亦何遽不及于摄齐而陪丈席乎?随时随处,无非闲隙之教,方且常常暗诵,以代古人书绅之意,果能终不坠失否?

所谕“根本头颅,透见所以然”,固非陋劣所可遽及,亦不知此四字是何所指而云?似是“性情理气”之谓,而不敢以为必然。伏望略赐示破,使有所据依如何?

族侄过蒙奖与,且谕以教导之力,羞愧不知所言。闻其家日间有便,草此上谢。伏祝寒冽,为道自爱,调候康福。

权拙修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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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日栗烈,伏惟台候起居康福,瞻仰之至,不任下诚。乐行将母粗依,惟是贫窭日甚,债籴末了,奴婢或病或逃,菽水樵爇之节,并无可论,日夕之间,不免忧恼形于声色,彼箪瓢陋巷,不改其乐,啜菽饮水,得其欢心者,尚矣勿说。下至父母不戚戚,妻子不咨咨,如董生者,亦觉其美质卓行,非人所可及也。

些少占毕之工,心不敢便自忘忽,而况味似此,多间断而少接续,向所谓“根本头颅”竟无可言者。乍见影像,旋复失去,此亦由于独学固陋,无人启发之故。以此益切依归门墙之愿,而顾事势有不可及者,瞻望怅然而已。但四字名义,终未见端的地头。要不出“性情理气”之分,而亦不敢以为必然。钝滞可闷,伏乞以数语俯赐提破,以开窒塞之胸,如何如何?

妄有所禀,退陶先生与高峯往复末后数书,如云“七情之中节者与四端不异”,“不可谓七情之外,复有四端”,“圣人之喜怒哀乐,气之顺理而发,鄙语果似未尽”不记本文,其大意如此。等数条与上下辩说紧缓差不同。不知者或指以为“近于矛盾”,或又以为“去泰去甚之外,其小小节目无甚关系者,姑且勉从,以俟彼之自得”,未知此果何如?

尝见星湖翁所著“四七说”中,举此“七情中节与四端不异”、“七情之外不可谓复有四端”二条,以为疑端。近闻洛下一学者有所云云。此中一二年少始迷终觉者,于此犹不无一瞙子。顾自无实见,不能明白说去,幸乞有以教之也。

《孟子》四端章《集注》所谓“人之所以为心,不外乎是四者”一段,前日尝略禀,而未及承究竟之论,今犹耿耿于中,并幸赐诲,千万千万。

一东侄告行,属此挠汨,草草上候,言不尽怀。伏祝为道自爱,当寒万庆。

权江左○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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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腊下札,二月始承拜。向后岂无一番书邮?而投纸京里,不无顾虑,德意久未仰答,负罪负罪。

近者仄闻投告还省,伏惟承懽增庆,体候康安矣。高门佥先辈,或伸于久屈之馀,或得于妙少之年,虽在患难羁絷中,曷胜欣耸?

乐行绝海扶侍,感戴天恩,而积毁馀气呑吸瘴毒,疾病种种,衰败转甚。近得祖母手书,有“愿速相见”之语,虽使听鼓熟睡之古贤当之,却恐到此,不能不摧心而伤生。远近书问,例引“髭胜”、“理怡”等字,妄谓此皆非真切之言也。不谓执事赤心相爱之意,亦复有此教,至于为不肖假借之者,尤令人愧死。

尝有拙句云“私心正愧淳于女,知旧叨推蔡氏儿”,诚以痛恨塞胸,每奉亲旧书非伦之拟,辄不觉掩纸缩颈,倍增不平之怀也。人固以人子之道,期责于我,而我之所处于向日者,无状无状,将何面目,归见乡里诸父老乎?未涯拜床,玆敢因书信笔。喜席方张之日,以区区不祥之私仰渎,悚息悚息。彼时四百铜之惠,一味镌感,三种珍料、五张敦纸,又入书封,益不知所以仰谢耳。

权江左癸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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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惟近日懽侍动静增福。乐行归未数日,得家君书,仙庵又被痘迫,转入黄龙寺,危窘甚矣,忧煎尤不可堪耳。日间意緖如此,馀外事无所关心。独承拜座下属耳风味,謦欬洒然,不去耳目,欲忘而未能忘也。

执事于乐行以故人子故,辱爱甚厚,不知陋劣不足以进取,以“留意文艺,占地稍阔”,勤勤勉戒,若将有待于他日者然。乐行诚恐惧不敢当,然其引诱乐成之意,有足感动者,虽甚不敏,敢不奉以从事乎?

乐行自量已审矣,历观而验之亦多矣。彼皇明诸公,其才力何如,所自期何如哉?薄视,动说,然由今以观,其不出于人之下者几希。我东一二名家,亦颇有高自标致者,要其归,又皆皇明诸公之糟粕耳。今以不逮之才、区区之力,妄欲步骤古作者,岂非不知量之甚者乎?

今世所谓“科举之文”,朝变夕化,日趋机巧,士皆专心一力,求合程式,大朴磨灭已尽。其日用应副文字,又自有一体,减字换名,工致精炼,如冶女粉饰,悦人眼目,其能犯笑侮脱窠臼,作古人声响者,果几人哉?如乐行者特以钝滞之故,于彼实学之而未能。然耳目惯习久,心与手亦已略中其毒,今欲展拓地步,能自树立,岂不难乎?

至于诗,又何可易言?窃以为诗不可学而能也。彼但以五字七字为句而可谓之诗乎哉?如俪语之类,亦非才致相当者,不可为也。以乐行之才,一艺尚未必其有成,况可望众体具备乎?执事所以责勉之意则甚盛,乐行之心则诚愿学焉,惟恐力不及,卒无以仰副也。

抑尝闻之父兄“孔子曰‘辞达而已矣’,为文而能达意足矣,何必苦心极力,求必为如是之文哉?况君子事业无穷,而用一生之力于区区小技,其于远者大者,将如何哉?”乐行既自量,虽竭一生之力,必不能庶几于古人,与其为无益之求,岂若从事于问学思辨之工,分寸之得,皆切于己者乎?然其实既不及于彼,又不及于此,二者俱无所短长,其亦终为庸众人而止耳。

乐行自幼少时,已患聪明短乏,气性颓懦,虽使终身静处,殚其力之所至,亦不足大有所成就,而自顷患难以来,奔南走北,卒卒无数月之间,且缘贫寒,在谪寓则操妇女之任,在乡家则分僮奴之役。其馀种种事故,日以牵缚,慵懒之习,遂成痼疾。一年之内,对书册者不满旬月,而过眼辄复忘失,殆同漏器盛水,如此其能有所得乎?物各有分剂,此亦命也奈何?

仍窃伏念执事抱累世不一有之高才,于文章不待刻苦而尽能之。今其所造,不知视古人为何如?而亦足以伏当世诸家矣,于大于小,亦可以左右沛然矣。执事其必有意于置其所已能而益用力于远大之业,不但以文章名家而已,以执事之才,将何为而不得哉?愚陋无似,猥蒙奖勉,私心感激,敢以此为报,僭妄之极,无所逃罪。

权江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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辱复书,谨审尊体欠和,不胜惊仰。日间伏惟神劳勿药,令胤连年毒疾,诚可闷然。然今年免此患者天幸,不免而终能无事又幸也。血气方壮,计苏完久矣。乐行昨得南信,家君所苦,入秋添发,私情煎迫,当复如何?

伏念执事以盛溢之气,行夷坦之路,入则有舞彩共被之懽,室家子姓之奉;出则有亭池泉石之娱,朋友游从之乐,所以安身体快愿欲者,如彼其全也,区区疾患之侵,似若不足忧者。尚以年衰欠健为叹,今以家大人所处,疾病衰败,安得不尔耶?

不肖诚薄,既不能致力医药,又不忍使老母独守乡庐,两儿常各在一处,消息相闻,每在事过之后。父委席呻喟之日是子游衍笑谑之日,凡百都无人理,苦痛苦痛。

家弟及僮奴皆病,不能任事,其势尤不可不急往以递,而一躯壳外,皆是须于人者,坐此不免迟退行期。卄四五间,方可发去,度日如年,尤闷尤闷。

还乡半岁,日有酬应之挠,且所苦目疾,少歇旋作,不能了一卷书。顾念丧难来,无以慰亲心,独有进业一事,或可为宽解之资,而今将垂槖而往,恐无辞可对矣,咄叹咄叹。

前日所陈,非敢为谦让,自量才力,诚有不能承当者。然书既达而追捡其言,似失执事勉诲之本意。尝闻鄙谚,有冻馁于道傍者,人告之曰“尔其归而谋所以衣食”,冻馁人匍匐逊谢曰“吾才短力薄,不能为东家郞之重帛、西家翁之粱肉”,告之者怒曰“吾何尝使汝为重帛、粱肉?吾教汝织屦而卖之,垦山田而种菽粟,缊袄以掩体,𫗴粥以糊口而已。尔又何遽为重帛、粱肉”,则冻馁人大惭而道傍观者皆大笑。今乐行之事,实有类于是。

书上半年,而漠焉不蒙报者,其必有长者之怒而傍观者之大笑乎。即私心所以悚恧者将如何?而卒乃不置而复之开示益勤,感幸深矣。但至以退二夫子书见谕,则尤非乐行所敢闻者,悚息悚息。

道学文章非二事之教,深得朱子《唐志》说之意,乐行虽不敏,敢不佩服以终身而又为侪类同志者诵之乎?李景文长书所论,果何如?其健处为何语?执事所许以切中病痛者亦何事?两家往复书,伏乞早晩投示焉。

石泉数月之会,向风钦想之馀,深愧此身无分,不得厕迹于床下,承緖论而供笔砚之役也。唱酬全轴,亦乞寄示。今所投数篇谨承,玩其提及家大人处,令人感泣。

七月既望,果汎舟何江?所与游者何客?和苏子赋乎?抑次陶山韵乎?中元前日,雷雨震涤,瞬息间,天无点云,月色如昼,不知此夜有乐之者在否乎?亦有发之吟咏者乎?有感物兴怀,反诸人事而为言者乎?

一进承诲,竟莫之遂,瞻望,可胜怅然?南走后当落落矣,惟祝自爱崇深,以副远诚。

权江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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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乡时一进承诲之计,竟未遂,秋末南下,回首怅然。腊间伏承重阳日所赐手书,满纸懃恳,无异面命,区区欣悚兼至。即日春寒尚严,伏惟侍省之馀,尊体康福,瞻仰不任下诚。乐行亲候无一日安,衰败无馀地,煎泣奈何奈何?所馆村里,疠气盘礴,托在山顶废佛舍,今五月矣。黄茅石广,风雪凛然,异乡孤囚之悲,比前日有甚焉者。腊望大人除衰绖,而仅有晋阳二知旧相问,乡里亲戚,更无来者,独不肖在侧,日夕默默凝涕而已,不复能为宽譬之术。

昨得家书,弟与妹俱有重病,为两地亲忧又不少,事事如此,方寸益乱矣。纵令时对书卷,奈不入心何?承谕不胜惭汗。辱投诸篇,谨拜领,盥手而读之,前后惓惓如此者,岂以乐行为可与言诗哉?固知盛意有为也。

春晩以往,大人当辍读礼,安得一屈文座,使咳唾满此瘴海头也?《龟亭》排律、《赤壁歌》,当世无此手法,虽使东坡复作,未必不放出一头地也。

景文书,南来时过其书斋,得以奉玩。美哉,其文辞也!景文前书不害为君子之争,后书似不无病痛,渠亦已自首,不必深非也。如何如何?如乐行间之小国也,方不暇于择所事,之事,何可当也?承命悚惧,不知所以仰报耳。还乡未易,趋拜杳然,惟伏祝体候以时增福。

权江左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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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从槽岘归,下札留案,擎读感畅,恍若复置此身于杖几之下也。

日昨纵苇之乐,益令屈蠖艶叹。然鄙踪径还,本非虑及于此,实为槽岘往哭,有不可已者,而尊教乃归之以美名,真所谓“不虞之誉”,而亦恐出于牖迷毖后之盛意,是用感诵耳。《中庸》说,既承姑留之命,玆敢俟后耳。

权江左论《中庸》疑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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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起疑,前贤所不免。然才高者,率多起疑,盖才高故见高,见高故疑从而生尔。

朱子于《中庸》自谓“沈潜反复,有年而后,得其要领,乃会众说而折衷,既定著《章句》,又为《辑略》、为《或问》”。夫以大贤聪明之超绝、义理之精深,用功力如此,是必一字一句无复馀憾,考诸前圣而不谬,百世以俟而不惑,后之学者,惟当熟读潜玩,以求其旨趣所归而已。顾往往不无致疑者,盖亦才高之所致也。

然窃观高明所箚记,未尝主张己见,设为问难之辞。每于推说处,辄继之曰“眼目不到,有此质问”,其主意在于讲讨切磨,以得朱子之旨。其视世之立异求多,傲然有自我作经之意者,岂可同年而语哉?

夫为彼者方轻视朱子,欲刊去章句而行其说于世,况可责其往复问难于师友间乎?师友尚然,况可望其下问于初学后生辈乎?今高明不但有所须于朋友,虽蒙陋藐末如乐行者,亦辱为之俯示,许令贡其一得之愚,此又何等盛意也?

乐行谨拜受而退,既读之卒业。窃感谦虚好问之德,不揆僭妄,敢以浅见所及条录呈上。但患此眼目真不到,不惟不明朱子之旨,于高明之论,亦未能领会其所为言,必多丑差处,是为愧惧耳。然非敢以论说自处,实出于禀疑之意,伏乞一一批诲,发此蒙蔽,幸甚幸甚。

第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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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问》此说正与伊川经权之说合,朱子已自引之而见于小注中矣。夫中与庸,名虽殊,理则一,未有中而不庸者也。禅授,放伐,既可谓“时中”,则亦何可不谓平常之道乎?盖随所处而各得其当即所谓“时中”,而所谓“时中”即平常之道也。在之时则禅授、放伐乃平常之道,在文王之时则传子、事乃平常之道。若不为天下忧而传之不应天顺人而任之毒痡,则却非平常道理也。如是言之,未知如何?

第二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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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令”二字,分别似过当。或说“命字带得令意,故训以犹令”云者,恐无病。

盖从古文书中言“命”字处,其大意则虽皆赋予、命令之意,然立言地头,亦各不同。如“维天之命”,朱子于《周颂》本章及《中庸、二十六章》,皆训以天道,不直以命令之意解之,是其立言地头,与“天命之谓性”不同故也。“天命之谓性”命字,必须以命令之意,明白解之,然后可晓后学,故曰“命犹令也”。

“犹”之为言,盖谓“命”字之意,如“令”字之意耳。恐非以“上天之载无声无臭”故嫌于下“即”字,而以“犹”字下之也。盛论所谓“犹字下得好”者,正在下段“犹命令”之犹字,若上犹字已有此意,则所谓“犹命令”者却成屋下之屋矣。未知如何?

伊川“天所赋为命,物所受为性”之说,朱子盖尝引之,以明此章之旨,而《易、本义》亦因之,其说诚至矣尽矣。但未见与犹令之训有深浅,盖赋与令,其意毕竟同归,虽子思本文之命字,亦未必深于令字也如何?

子思言性,专言理,不杂气质而言,则训以“性即理”,似无可疑。“从心、从生”,特以造字取义言之,此处注解,恐不必尔也。陈氏所谓“性是在我之理”者,既曰“在我”,则其在于心,不待言而见。况自天命而言之,谓“在我”却切于谓“在心”?盖以我对天而言,然后天人赋受之义明矣。如何?

所谓“子思见天理主宰之妙而立言之际,不得已而下命字”者,甚精切。但“真精合凝之妙,天理为之主宰?”云者,似未稳。盖真已是天理,而又云“天理为主宰”,此恐为病。且“真精合凝之妙”六字与“妙合而凝”,文字似嫌碍,如何?“继善”之说,其义甚广。然所谓“善是天人之际”者,亦至论耳。

第三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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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以成形而理亦赋焉”,许氏说外,恐无复可推者。木斋“觉悟”之意,虽不敢窥测,然曰具则未见天之所以命之之意,曰赋,然后方含命字之意。如何?

第四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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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怒哀乐,情也,浑然在中则性也。况冲漠无眹而众理必具?虽寂然不动之时,亦自有喜怒哀乐之理,非其中全无苗脉发处,始为喜为怒为哀为乐也。

张钦夫书,固尝以“之未发”三字,下于哀乐之下浑然之上,而未见其语滞,去此三字,亦未见其欠阙。

盖“在中”云者即未发之谓也,既言未发而申言在中,固无不可。但言在中而不言未发,亦未为不可。未知如何?

第五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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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圣人之教只是率性而修明此道”及“率循天理之正,自然为道”,“遵循自有之性,略略收拾来”等语,亦或为名言之一疵否?夫游氏所谓“因其性之固然而无容私焉,则道在我”,杨氏所谓“无俟乎修焉,率之而已”者,固若不涉人为而言。然同归于吕氏之病,何哉?

盖率是悬空说,非就行处说。“率性之谓道犹言”从此性去即是道”,所谓“从”非人从之也,乃悬空说尔。故朱子曰“率性非人率之也”,又曰“率字不是用力字”,又曰“循字非就行道人说”,又曰“或以率性为循性命之理则为道如此,却是道因人,方有也”,以此数说推之,其义可见矣。

之说虽有“无容私焉”,“无俟乎修”之语,其曰则“道在我”,曰“率之而已”者,终未免有人去行得之意,窃恐此其所以为病。盖“率性”二字乃道之名义,道之名,岂待人行之而后立哉?无论私与公,才就行处说,便不是率字本意,便不是道之名义。如何如何?

第八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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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论曰“若言性、道、教而已,则学者不知所从入处,故继言‘道不可离’一节,而以戒惧谨独为下工之要”,推说甚切。但所谓“性道教是圣人事”者,恐未稳。教,固圣人事,若性道,乃出于天者,岂圣人独有而众人无所与耶?况子思立言,即性道名义,不可以事言之,如何?

第十二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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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心一而不二”者即所谓“虚灵知觉”一而已之义,而若人心道心则就此一心之中,以其所知觉之不同者而言,盖统言心之体用则非二也,分其所以为知觉者则非一也。心合理气,故从理边知觉者为道心,从气边知觉者为人心。然统言之,则其为心一也,故曰“一而不二”,曰“一而已”。察者,此心自察之也;守者,此心自守之也;使者,此心自使之也,观诸贤论操存等说可见。如何如何?

抑以心使心,程子盖尝言之,恰似以心观心之说。朱子说亦有与吕氏此说相近者,而此皆不为病,彼独为病,如“生之谓性”,告子言之则不是,明道言之则是。大抵义理说话,当看其主意之如何,不可以字句近似处相比较,如何?“心者,人之所以主乎身”以下一段乃朱子语,今云“程子曰”者,恐偶失照管,当厘正否?

第十五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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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一无伪”是发处专一不杂,无诈伪之谓。赤子饥便啼喜便笑,皆是真情,全无智巧,此所谓“纯一无伪”也,故曰:“因其发而后可见。”若未发时,只当曰“寂然不动而已”,不可以“纯一无伪”言之,故曰“纯一无伪,不足以名之”,纯与一,自是一意,恐不必分而二之。克治工夫,亦恐不当言于赤子。或本意自不如此,而文字有小差否?

第十六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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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镜体用之说,盖以镜之明与水之渊停为体,以镜与水之照物为用,恐不当以流为水之用也。然则“明止”二字,言于已发处,亦未为不衬,如何?

第十八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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讷门所谓“《中庸》、《周易》为表里之书”者,诚至论。但所谓“遇变免于刑戮”者,窃恐容有可论。今不敢尽其说,然姑以《中庸》观之,“驱而纳诸罟擭陷阱之中,而莫之知避”者,固为不智,而“国有道,不变塞焉;国无道,至死不变”,实为君子之强。以《易》观之,“何校灭耳”固为凶,而“致命遂志”,亦君子遭不幸者之所以也。况人生吉凶祸福,莫不有命存焉,非智力所可图也?故孟子曰“夭寿不贰,修身以俟死,所以立命也”,盖君子行己,惟视道之当然而裁之以义而已。祸患之来乃命也,亦将如之何哉?愚间尝作《读易说》曰云云见杂著,寂寞无聊中,漫此打乖,不敢隐于收教之下,谨并录上。其狂僭之罪,固不可逃,然亦乞痛加批诲,以开迷滞之见,幸甚幸甚。

第二十七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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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过与不及为两端之说,固好矣。然详观《章句》及小注,则过与不及之说,恐犹有未尽。

姑以小注推之,有功当赏者,或说合赏百金,或说合赏十金。其说合赏则皆善矣,而百金厚十金薄。吾执其百金十金之两端而量度之,合赏百金,则百金是中,吾便赏百金;合赏十金,则十金是中,吾便赏十金。此所谓“于善之中,又执其两端而量度以取中”者也。若以为百金太厚,十金太薄,而五十金为中,便赏五十金,则所谓“但去两头,只取中间,这头偏多,那头偏少而反为不中”者。故不善观于过与不及之说,则或归于子莫之执中,必须以百金、十金等说参看,然后无亏欠。《章句》所以于两端之解,不著“过不及”字,只曰“如小大厚薄之类”云者,恐以此欤。盖说中之义则以无过不及言之可也,说两端之义则以过不及言之,似未尽。如何如何?

第二十八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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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是别有一个道理”云者,非直以三者为中庸,特言中庸是三者中道理尔,所谓“于三者做得恰好处便是中庸”者是也。盖中庸之德,未必止于此三者,而亦不可外此而别求中庸。朱子恐人以三者为一般道理,以中庸为一般道理,则其弊将至于舍事物而求中庸于空荡之地故云耳。如何?

第三十条、三十一条、三十三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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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而强”以《章句》及陈氏说观之,盖谓汝之所当强也,非直以四强许子路,乃所以勉而进之也。以“而强”为子路之强及以“北方之强”为子路之强,即侯氏说而《或问》非之,恐高明未及捡看。

《第十章》所谓“子路勇也”,特取其起语云者甚好。但此亦以子路所当强之四者言耳,非以子路血气之强,直列于大舜颜渊之下也,如何?“居之”恐是由之、以之之意否?

第三十二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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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云峯曰“《章句》于则曰择、曰守,于则曰‘择之审而行之至’,不以守言”,古人已有分明言之者,而今盛意又以下“择”字于为疑,信乎义理之无穷而讲究之不可不益精也。

但择亦不同焉,大舜之择乃明睿所照之择也。是其方寸之中,鉴空衡平,人言一入于耳,其是非得失,便已昭昭然,无毫发之差矣。然而亦必择之审,斯其所以为大知,斯其所以为大圣,如何如何?

况圣人虽曰“不待思勉,而从容中道”,然其于轻重长短之间,亦何尝漫无权度而一任其耳目手足之用乎?又何尝自恃其生知、安行之圣,凡于事物之来,略不加意而惟其所欲乎?诚如是也,大舜不必以精一告矣。如是言之,亦不至大悖否?

第三十四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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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常、三德,皆性之德,而知、仁二字又相同,则固若无二致。然其名义亦各不同,以恻隐羞恶恭敬是非诚实之理而言,则曰仁义礼智信;以择之、守之、断之而言,则曰知仁勇。此等处随其所就而言者,各求旨趣,恐无妨,不必牵彼合此以相凑泊,如何?盖《二十章》所谓”五达道”乃此五常之道,而“三达德”乃所以行此五达道者,则其所主地头,自不同矣,如何?

第三十六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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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天地之大,若可以兼覆载生成之功,而天不能载而成,地不能覆而生,此已是偏处。至于当寒而不寒,当暑而不暑,当祥而灾,当灾灾而祥,则又失其正理,此皆使人不能无憾者。盖天地自有可憾处,故人从而有憾,若本无可憾,而人以私意致憾,则圣贤岂言之哉?

如四时之以序相推,乃理之当然者,朱子何尝指此而言?恐高明偶未之察,而杨氏以祁寒暑雨天地不能易其节为可憾,此正盛论所疑也。如何?

杨氏之说以寒暑自尔之机为道之所不可能,以天地不能易寒为暑、易暑为寒为人所憾,此已失子思之旨。况子思之意以为“天地亦有所憾,是即道之所以费”云尔,而杨氏乃以为“人虽有憾,道固自若”,岂非失之远者耶?杨氏所谓“道”果为天地之道,则上段既以道与天地分而言之,而旋又合为一物,上下语意,不免自相矛盾,恐杨氏本意,自不如此。盖谓人虽有憾于天地,而寒暑自尔之机则固自若也。今盛论曰“天地之理,不以人之有憾而不自若”,恐并与杨氏之意而失之矣,如何?

“及其至也”之“至”字,朱子说见于小注者,十分明白,岂未及考捡否?今曰“礼与官,果是至处欤”,正犯朱子所斥之意,盖至者非谓精妙处,特言其无所不在耳。化化生生之理乃所谓“精妙处”,若不知精妙处,与庸人何异?以首言夫妇,而便谓圣人所不知不能,亦是夫妇居室之事,则到“天地之大”一句,有说不通者,奈何?

“破”字,小注朱子说,已有“破而作两”之训,或未考耶?小云者,非谓至理微妙之极处,特微细藐小之意耳。盖语道之大则至于天地圣人之所不能尽,语道之小则至于愚夫愚妇之所能知能行。道之大者,天下莫能载;道之小者,天下莫能破,如此看似平顺,如上天之载无声无臭,恐非本义,如何?

第四十八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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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观所论,可见孝子怵惕警惧之意。然为人子孙者,但当尽吾诚孝,如孔子之如在、《记》所谓“见其所为齐者”而已,飒然之异,不必论其有无,如何?

第五十四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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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闻礼,为庶母缌,而庶叔父兄弟姊妹,无降服之文。下乡先辈所著之礼,其书虽传,恐不可为法,如何?

第五十五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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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庙之列与祫祭之位,其左为昭,右为穆无异。但以本庙之列言之,左是东右是西,东为阳西为阴,即其地而自不失昭穆之意。以祫祭之位言之,左是北右是南,北为阴南为阳,以其地则非昭穆之意,独以其所向而有昭穆之意。故《或问》曰“群庙之列,左为昭而右为穆;祫祭之位,北为昭而南为穆”,盖群庙之列,其左阳右阴与东阳西阴之位合,故但云左右,而昭穆之义自著;祫祭之位,其左阳右阴与北阴南阳之位相违,故不云左右,而以所向分昭穆也。

朱子之意,非以为必待太庙祫祭而后,昭穆之名始立,而今盛论如此,窃恐未安。陈氏所谓“昭在左为阳,穆在右为阴”者,以群庙之列言之固然,而以祫祭之位言之,其义有未尽者,未见其大煞分明,如何?主在本庙室中,皆东向者,古者庙制,户在东,牖在西,西南隅为奥,奥乃室中之尊处,故为主位。主坐奥向东,而人由东户入,正向主所坐。此略见于《家礼、祠堂章》,未知此外别有向东之义否?

第六十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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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人祭社,古礼未知如何?然以《记》所谓“导及士大夫”及朱子《鄂州社稷坛记》所谓“自天子之都以至国里,通得祭”者观之,里中社,亦恐当祭。但后世无行之者耳,如何?

第六十三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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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句》于此二节,盖三转为说:以三知为知,三行为仁,至于知之成功而一者为勇者,此一说也;以生知安行为知,学知利行为仁,困知勉行为勇者,又一说也;以三知为知,三行为仁,三近为勇者,又一说也,非矛盾也,乃《或问》所谓“曲尽”者也。困知勉行者,其初虽昏蔽驳杂,天理几亡,而终能反之,以至于与生知、安行者为一,则已为勇之成德,而知耻仅起懦而已,未及乎困知勉行者之地位,近乎勇而已,未至于勇之成德。若从知耻而进进不已,则亦与困知、勉行之勇为一矣,如何?

至于小注所引“人,我亦人”之说,乃孟子汎论“君子终身之忧”之语,非颜子事。颜子则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此直以为可为,视孟子所指之君子,其力量地位又自别,其可谓才近于勇而不及于困知勉行者乎?

盖高明以小注所引,错认为颜子语,而于朱子引此之本意,亦恐有不察者。朱子之意,非必谓为此语者,是近乎勇之人也,特言知耻若如此语之为,则进学不得不勇云尔。此等处,恐当活看如何?

第六十四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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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经之亲亲,是就诸父昆弟而言者,诚如盛论。但“亲亲为大”之“亲”,恐亦通诸父昆弟而言,盖以“亲亲之杀”云者观之,可知其非独指父母矣。所谓“言仁义则亲亲在尊贤之前,言为国则尊贤在亲亲之先”者甚切。但末段“安有先尊贤而后事亲”云云者,恐未稳。“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者,固已先尊贤而后事亲矣,岂硬守前说,以知人之人字为人道故云欤?盖平说仁义,则亲亲固在尊贤之先,若言行之之序,则必尊贤得师,讲明义理,然后可尽亲亲之道,故尊贤在亲亲之先,如何?

第六十五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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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遇,不如体而察之之出于诚心,出于诚心,故彼之报礼重。若但以虚礼縻之者,未必得其重报。以此言之,体字最切,况两节体字无皆误之理?恐不容致疑,如何?

区区所云,假令有一斑之见,实无毫发心得,皆依仿《章句》、《或问》及小注诸儒说,恰似举子临券擸掇,已不免高明所讥斥。况凑合为说之际,安保其不失本旨耶?纰缪处,恭俟开诲。《二十一章》以下俟续成,更赐投示,使蒙陋卒受启发之赐伏望。

权江左丙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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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惟春煦,侍馀德履,神相康福,瞻仰之至,不任下诚。

西驾,果以再明结靷否?道遇枕涧令丈,甚欲从者停行,其说多,非拜难悉。乐行一行,穷迫所致,而仄闻执事有不可之意,讷门答书亦示郑重,行且思之,尤悔已积。幸被柳丈直截之教,自黄江回辔,自此可免得罪于有识者矣。今方措备行具,便当南走阔焉。未卜归期,何日可得从颂承教?伏纸怅惘。

权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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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行再拜。乐行自省事来,窃听执事德学风仪之盛,区区慕仰之私,不但为戚尊先契之重而已。顾以数十年间患难丧变之极,万事纬繣,至今未得遂纳拜之愿,一念耿耿,常惧虚过此生。乃蒙执事降屈三达,特赐手书,所以闷恻而慰藉之者,有使人感泣不自胜者,亦有非不肖愚陋所敢闻者,擎读十数,不知所以为谕也。即日新春,伏惟尊体静养,茂膺万福,永锡难老,赞贺之至,无任下诚。

乐行孤陋残喘,顽然不绝,无足仰烦崇听者。平生之愿、私心之畜,有不可以尺纸尽之者。金谷有姻亲丧戚,早晩可一往吊,当遂趋造门下,以伸再拜之礼。姑此不备。

李丈文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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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者伏承辱复,感戢无已。即辰雪积,不审尊体调养何如?婿郞连住僧舍否?年少做工,莫如就静教导之勤,良可叹仰。

妄有所禀。乐行于执事年纪固越绝,世谊辈行又截然,所以俯际之者,本合以故人子见待。况今与令胤结兄弟之义,伦序等分,尤不可紊。前后赐书签面,加“兄”字,自称以“弟”字。伏念尊门礼法所出,或者有所据。然区区浅见,窃以为未安,幸乞更加裁量。如未有前贤已行之例,又非尊先遗训所系,今后不复因徇,以安私心,千万千万。

张进士东载○庚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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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耗稍阻,霜风渐紧,伏未审体候动止何如?慕仰之至,无任下诚。乐行,老人感冒,乍往乍复,私闷私闷。

元孙诞降,臣民普庆,大霈时,先人姓名亦与于给牒之命。虽以防启,旋即还收,而私心感泣,曷有极耶?

宋进士履锡○庚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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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枉顾,迨今依然不敢忘。即日寒沍,不审静养启居何如?齿发神观,不益衰否?藏器虚老,固非畴昔所期仰,然闲居趣味,必有超然流俗之外者。又有满庭兰玉,足以分付继述之业,晩景至乐,孰有过于此者?瞻仰艶叹,实非寻常比也。

遗简搜索无遗,堇得此三幅。窃惟前后往复,似不止此,当是私家患难之际,不肖辈不能谨藏,以致放失耳,悚叹奈何?三幅谨此呈上,载录毕,还以见付,使珍迹仍留私家旧迹中,是所悬仰。

乐行,老母年益深气益微,穷匮栖屑,无以为养,伤叹奈何?

李钦夫猷远○己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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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承辱书,谨审比日劳勚驰驱之馀,体履康福,感慰交至,不任下诚。

先集入榟,斯文幸甚。况又讫功如是之敏,非慈孙阐扬之诚,迥出寻常,何能尔耶?令人耸叹。

乐行将母粗依,而仲母疟疾非细,馀外忧挠多端,私闷私闷。科行自十年来,已停废矣。年近五十,顾乃为冯妇耶?然亦非有一毫标置之意,实以程文路脉作黑窣窣地久矣。不修人事而希觊万一之幸,非平日所闻者,且丧后吉祭,拟于今下丁行之。古人吉祭之前,以丧礼自处,尤何敢冒哀作荣进之计耶?私心拙直,惟见此数义而已。

所谕末俗窥觇,未知指意何在?使人惊惧,无以为对也。《世典》姑未烂熟奉玩,敢更留之,以待后教斤正之谕,何执事不重发乃尔?不敢闻不敢闻。但或有字讹处,不免辄加标识,此外又不无一二可疑者,而非卒乍所可书禀,俟后一质伏计。

李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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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中有无限欲陈之怀,而奉拜时亦未吐一二,瞻望归御,怅叹何极?

月初伏承下札,辞旨惓惓,所以致恨于稠扰未尽者,正先获下生之心,感拜之馀,又一喟然。第谢仪未及回便,稽延至此,孤负德意,不胜愧悚。伏惟日来,体候增福。

自执事有近事以来,私心窃冀其向西宿计,因此而遂,下生辈得同乡接邻之幸,而顾事有不如意者。盖锦水密迩遗墟,若得执事来卜以绍旧迹,岂但如作而已哉?此实邻里后生之至愿,而独其生业不可不念。

旁近亲旧,皆凋残无气力,昔日既不能调护扶持于师门丧难之后,竟使孤寡有复我邦族之行,今亦何以补丝毫于执事之所经始耶?相爱之深如士会辈,皆不以为得计则如乐行昧事无力者,何敢徒以获近门墙为喜而率尔勖成之耶?此所以前者陪奉之日,座中诸人商量利害,各呈所见,而乐行两端在心,不敢质言,终始默默,只欲从傍窃观其归宿之如何,颇似恝然不以为意者,而其中情实如此,及承断置之教,为之怅然如失,而犹以浙阴新计为幸之次矣。

书中谕以弃浙阴,而卜坡溪之间,亦不可谓非幸也。续因东来人,闻院皋之计大定,向来所望幸,今皆虚矣,良可慨然。然其于生业一涂,实莫便于彼,况非久远之图?且料理数年,终当移就坡溪间云审尔,诚计之得而幸之甚也。

暮境栖遑,固可惋叹,然吾道固如此,亦奈何奈何?此吾党中一大事,而既不能致力以奉助万一,又未及以言说贡愚虑之一二。玆因书烦缕如是,当使傍观为之一笑也。所命文字,前后勤教至此,何敢终以不敢当为辞?而但今时义有不便者,恐不必汲汲如是,稍待后日无伤。如何如何。

李公燮台焕○丙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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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拜下札已累日,而连有出入,未即上谢,愧悚深矣。近日不审调候摄养,复何如?瞻仰无时已也。

辱投两律,仰认眷眷不遗之盛意,跽读珍感,何啻百朋之贶?惟是假借太不著题,长德一字扬抑,不宜轻施,而何其不自爱惜至于此也?且况平日所仰于下执事者,不敢与寻常知旧先进等,若以外面形迹相待,已非情义之所宜尔。至以万万不近之语,强以加之,则得无近于调玩戏剧如弄小儿样耶?窃为之慨然于中,不但愧汗闷蹙而已。以此虽家人兄弟父子,不敢出示,将来亦将请删于缥箱诗集中,恐不免为浪用神思虚劳笔札之归。伏乞今后俯谅此意,一切除去此等,千万千万。

既非所敢承,循例和呈固可废,而有施无报,亦非事长者道,谨构拙仰呈。此真不可以诗律视之,实出于不得已耳。

权进士○辛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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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冬往返匆匆,承诲未稳,迨极怅仰。岁翻伏惟体履茂膺新休,慰贺不任下诚。乐行,老人粗安而逢新怀緖,益难自聊奈何?

召罗祔事,举废何决?尝质之讷翁否?所论何如?恨未承闻耳。归后适于《记》中得数证,“士易牲而祔于大夫”一也,“妾无妾祖姑者,易牲而祔于女君”二也。抑古者服制,于大夫士之分则甚严,而更无嫡庶之别。以此推之,虽庶孙,本无不可祔祖之理。若以爵位率之,今日之事乃为大夫祔于大夫,尤恐不可以僭逼为嫌也。若妾之于女君,则其贵贱之分,不啻士之于大夫,恐亦不足为今日之援证,如何如何?

大家礼节,非区区外人所敢与,而既尝猥承谕及,玆敢以浅见所及私于执事者,非敢必欲如是行之,特望有以批示之耳。

权士安正宅○甲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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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门凶变,尊堂叔母夫人奄忽违世,伏惟亲爱之隆,悲恸何堪?即奉令再从侄叩,审尊动止有相,瞻溯之馀,不任慰幸。

《刊补》勘正之会,执事既有服,不可远临,苏湖亦以其内患,未得成行,故已议退待春间而迁就如是,前头事故,又未可知。大抵意中人,并皆无碍,实未易,必欲团聚,恐无其时。莫如属之苏湖,责其了当,而馀人各贡所疑,以备去取之为得。

高明前日所箚录,果已搜得否?虽或终失,一番更阅,录出不难,幸以闲暇时留意,投寄一本,以为转致苏湖之地如何?此则不必待春生,目今亦无不可。深恐迟延,终成千古之恨,愿亟图之毋缓也。

李伯实东英○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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顷于仲春,自济州有直达家乡之便,而阙然无书于兄,非忘之也,势有所不遑也。兄若闻之,必罪我矣。即因家使之至,获承兄书,兄之敏且密,固远迈于弟而亦势有所不同也。二月卄八得家书,书中不言兄边事,其无他急迫之忧,可以推想,而悬虑则深矣。

此中家君脚患,今已完合,庭除之间,扶杖运步,而痰嗽焦壅,腰背牵痛,四肢痿疼等证,往往苦剧,盖积毁馀毒,水土瘴气,似兼之而交发矣。冬间问药于济州褊裨善医者,用汤剂,期以累十贴,而以药局无山枣仁故,迄未继用。竹沥膏仅得数三升而用之,此岛取沥竹绝贵,且无生姜,良可闷塞。粮米若干所备者只是小米,至于大米则无贸取之路。但以入来时所裹数石及牧三次所周数斛为亲粮,弟与僮奴辈则食小米,而岛麦蝗损,将不免大歉云,前头聊赖之策,似无著手处矣。

冬间春初则猪鹿獐雉之肉,可谓狼藉,农剧之后,绝不可得。海腥亦颇稀贵,虽有之者,味甚不好。蔬菜亦与陆地不同,虽或得用,吾与奴辈调味而进,咸淡不适于口,如是而何能尽病中调养之道耶?

去冬三朔,无日不风雨,房室当昼漆暗,绕屋皆竹木,风声震荡,令人凛凛。门外五里即大洋而无丘陵之隔,盖㫌义乃一岛之南尽处,而所谓“玉沟”,又㫌义之南也。以此瘴雾特甚,春生以来,朝暮之间,房中衣衾尽有湿气。仲夏则不辨咫尺云,将何以堪之也?

薏苡为胜瘴之物,而此地无产处,医书以酒为治瘴第一方,而清酒则不但难得,亦有害无益云,故初不酿取。只以牧、倅时时见馈之秋露为少御雾湿之资。主人邻里亦或相周,而皆是难继之道,可闷可闷。

水味不甚恶,自古无饮此村水而生疾者云。当初请于金吾郞而图之者,盖以此事稍胜于他处,且早晩痘疫自陆延及,则官邑例多先染,外村犹可少迟故也。而无论邑村,既在棘中,无移避之路,其将奈何?岛中姑未闻有痘发处,神若哀之而仍免此患,则岂非幸耶?

陆人或言“㫌义土疾,胜于济州大静矣”,及来详问则三邑中土疾及瘴气之甚者,无如㫌义,独此村无土疾云耳。

谣俗被服之骇异,固不足言,而所谓“士夫”者,皆业弓马,或有一二科场擅名之类,而所居稍间,姑未来见。且书册绝少,无借看处,此为郁闷,不得已请借于州牧,得若干册子,为消日之资耳。

此中至贵之物,不可枚举。白米为第一贵物,非全然无之,但水田不多故也。绵帛去核等物,亦非岛产。纸价则异于所闻,盖岛纸虽色麤品恶,而亦不至全无故也。胡桃、柏子、枣、栗亦无之,干柿亦贵。其至贱者,以果则橘柚也,以药材则陈青皮厚朴也,而以远客而求之,则贱者亦贵矣。牛黄素称此岛多出之物,而吏民之规利者,辄深藏坚讳,潜卖于陆地,方欲贸取小许,而无可奈何矣。

人参元非岛物,大抵药材中厚陈青半栀五种外,皆贸易而入来耳。如鹿茸、桑寄生之类,固是土物,而此则绝无而仅有者耳。小竹如箭者,人家处处,密密如束,盖木类最至贱,故柴政不甚艰,而松则亦贵耳。

此地别有至贵者,两班之著笠著道袍者,常汉之著蔽阳笠者。盖所谓“两班”者皆著毡笠,服兔狗皮,常汉头著兔皮甘土,出外著毡笠。服色无上下之别,故弟尝累次坐受两班之拜矣。又有至贱者,牛也、马也、乌也。盖马价则虽高,而山野之间,无非牛马也。乌族之多,至于蔽天,终日乱鸣于屋头篱外,常入厨中,偸去食物,令人增一愁恼。鹊则无之,盖鹊报喜之禽而乌可憎之物也。至于禽鸟,亦无喜而多恶,其土地之善恶,亦可推知也。承兄书中土物贵贱详示之教,故聊此奉戏,或资一笑耶?

冬春朝纸,牧辄投示,而疏箚则无得见之路矣。因兄录示一疏,可见彼论之不消磨也。

牧相恤之道,虽令平日亲旧为之,无以加焉。盖非待人言及而如是者,其本心非甚畏时议者也。倅亦素昧者,而数次来访,数次有馈。主人及邻里一二人,亦有周急之义,常汉风俗,亦不至于太薄恶。但自古有势宰相之谪居者,上下不无得力之事。故欲有求于谪客者,皆干涉于官府之事,而亲意一切㧑却,渠辈必落莫矣。

本县新倅则非但素昧,亦必无相问之意,自我又无相干之事,其顾问与否,有何损益?牧则以为如有切迫之事,则勿惮来请云,而一再回谢外,绝不干请耳。

家书得于日夜忧煎之馀,稍慰此心,而王母移寓之报,一倍闷虑。慈亲强疾捡家,百忧丛集,而如光天兄辈,又皆奔迸,朝夕宽慰之道,亦不如前日,尤令怀緖作恶耳。馀非幅纸所可尽,姑此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