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愧集 (四部丛刊本)/卷第九十二
攻愧集 卷第九十二 宋 楼钥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武英殿聚珍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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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愧集卷九十二
宋 楼 钥 撰
行状
观文殿学士钱公行状〈代汪尚书〉
曾祖暄故任中大夫宝文阁待制累赠太师镇国公妣
陈氏赠国夫人
祖景臻故任少师安武军节度使累赠太师康国公尚
仁宗皇帝女秦曹国贤穆明懿大长公主
父忱故任少师潼川军节度使累赠太师雍国公妣唐
氏雍国夫人
本贯开封府钱公讳端礼字处和年六十九状
吴越忠懿王六世孙也高祖惟演以文章受知章圣掌
内外制十有馀年擢枢密使以襄钺镇盟津移洛阳欧
阳文忠公修尹公洙谢公绛皆在幕下一时士靡不歆
艳谥文僖镇公在庆历治平间号良二千石神宗朝王
庄定公存领三司镇公为副使奕世光显至康公而愈
大公雍公第三子以贤穆之孙政和初授宣义郎七年
赐绯宣和三年赐金紫主管西京嵩山崇福宫靖康元
年监登闻鼓院未几随侍重亲避地湖广累奉祠禄绍
兴三年添差通判台州岁饥方议赈给饥民千馀人集
谯门下守欲设兵卫公曰是促之为乱也亟开仓俾以
次受粟无敢哗者识其闲有猾吏数辈白太守尸诸市
一境安堵公时方年二十馀由是声名籍甚四年通判
严州又改湖州皆不赴主管华州云台观七年通判明
州太守尚书莫公将知公明敏郡政多决于公除直秘
阁后政以苛敏自任僚吏重足而立公独以理折之不
为屈又加敬焉十五年除提举淮东茶盐引对改除两
浙转运判官时方缮治行阙増葺宫城公与临安守分
任其役率先告办除直徽猷阁进宝文阁漕司有积镪
近万万或劝公献之公曰此朝廷外府也何以献为时
宰不乐遂罢归十七年除淮东转运副使时金使方通
官吏希赏趣办过丰一切取给于民怨嗟相闻公日力
言于朝人皆危之公曰目睹公私之害忍不言乎秦丞
相亦察其诚遂为减入至今赖之漕计率耗于无名之
费岁用多请于上公革去宿弊帑廪有馀遂乞罢大农
岁给又储三年之赀为备用库明年进直龙图阁知婺
州公入境闻岁方苦旱即斋素默祷首祈于星祠香火
未收雨已大注邦人欢呼已而霖霪不已公度必有水
患亟募客舟百馀艘人或以为蚤计一夕水暴至城不
没者才数版浮梁既漂去溪南市人求救者号呼震动
公坐城上厚赏舟人竞载以济几数千人公分处僧舍
计口给食悉遂全活去之日遮道挽留生立祠至今奉
祠三年丁雍国忧服除知衢州过婺阖境送迎近世所
无也三衢大火公以民居侵据通途不因是时一正之
害未艾也乃访古沟遗迹尽复其旧自是无火灾民方
大以为便尝治一豪氏之无良者偶与漕有连以属公
公必欲竟其狱漕阴中公而罢人皆冤之二十八年除
知抚州抵玉山以病匄归是冬召赴行在次年陛对除
太府少卿七月除秘阁修撰两浙转运副使公尝领浙
漕事至是十四年再至人以为淹回而公曽不介意振
举职事视昔有加居无何显仁皇太后上仙太上皇帝
欲得典礼严备御笔委公专领办护公晨夕不少懈讫
事进右文殿修撰三十年正月除知临安府府以应办
积欠民戸缗钱几数万公曰天府为郡邑首即售物不
偿其直何以示天下尽还之明年七月除权戸部侍郎
先是御史中丞汪公澈论版曹阙官当遴选太上问谁
可者对曰钱端礼可故有是命八月兼枢密都承旨九
月兼权知临安府公尝建明用楮为弊至是专委公经
画分为六格出纳皆有法几月已易见镪数百万三十
一年八月丁雍公忧次年今上即位公取故谏议大夫
忠肃陈公瓘所撰刍说中二十事事为之说号曰正论
进之时边境方扰公言战守为尤详其略曰当今国家
利害莫大于夷狄侵侮然图大之计不若从是而务实
张虚声蹈实隐非国之福也去年诸军所可恃者独一
刘锜而首不能支托疾退师其馀或避舍宵遁或全军
陷没或逗挠不进间取小捷以欺君上公肆大言然无
成效幸而敌人自相残灭不然可为寒心今金主新立
陛下嗣服之初所当讲聘睦邻修明政事训励士卒増
理边要外与之和而不忘内修中原之民将见襁负而
归王化矣上每为称善赐亲札曰卿世积忠孝姻聫戚
畹虽居忧于外乃心罔不在国家载阅奏篇备详忠谠
嗣有闻见无惮剡牍公又奏曰陛下训练甲兵申命将
帅人人贾勇无如今日兵法曰倍兵不战盖众寡强弱
既已不同纵有骁勇之兵忠义之将适足以饵虎口耳
今彼势虽屈而事力尚强未可与之较胜负今日将帅
非无忠勇之士恐为匹夫之勇乘危侥幸贪小利而忘
大计使得一城一邑而旋得旋失既不能保持其民人
又不能坚守其要害更相屠戮以激强敌不惟终无所
益久致寇兵愿陛下审思利害而熟计之明诏诸将无
妄出兵以蹈后患夫戎狄俗尚杀戮然两世俱遭篡弑
矣报应之理各以类至是杀人岂有利哉艺祖不血刃
而得天下尽除五代专杀之弊故四海之内归仁焉陛
下若取法祖宗以仁政为先自可以鞭挞夷狄不在于
战胜而后定也令彼杀我亦杀彼斗我亦斗诸将疲于
奔命民困财竭而兵革不息意外之虞又有不可胜言
者太上讲好息民二十馀年今一旦欲以虗名招实祸
献言之士徒以口打贼若将帅妄希功赏误国远图后
虽孥戮之亦无及矣臣窃谓当修睦邻好以怀柔为务
则安靖休息不妨固守边障遵养时晦上以奉两宫之
欢下以安百姓之生仁及草木则中原不难图也隆兴
元年冬外除召对内殿自符离失利之后南北相持和
战未决公奏曰窃观注措施为可谓勤且劳矣且夫大
功必立而未闻其效者岂非议论偏胜机事失宜未得
其当耶中原之当复人皆知为不可缓恐须时至则可
为耳今士多持以为进身之资揣摩上意所以施为之
事未尝有成徒捐货财虚费民力有用兵之名无用兵
之实是欲増重兵威而反弱国势岂不为邻人所侮哉
至于招纳叛亡交结邻援此皆贾怨生事无益于国者
又以江东守备未具及所用将帅未尽得人又奏臣闻
金人数有文移取索俘掳人众是衅已开为兴师张本
敌人犯边淮东必自清河淮西必自涡口两处当豫选
枭将委之拒捍维扬六合和州当为声援须择有谋略
三大将临之高邮僻在一隅三靣阻水止可以处游兵
水寨之属或可为间探不可专恃陆贽谓兵当居重以
御轻盖谓以轻兵居前重兵居后为臂指之用淮上既
固则大兵当屯于沿江如采石宣化镇江江池皆当严
备又须选名将数人如前日有因事而罢者愿加收恤
谕以恩意稍复官爵责之后效孰不愿尽死力仍须以
威望素著怀忠善谋者使各䕶一路敌知备御有方未
必便敢轻犯若处之失宜反为所易故上兵伐谋不待
战而定胜负也是日除戸部侍郎兼枢密都承旨二年
寓吏部侍郎上靣谕前日札子议论甚好朝臣皆不及
时韩公仲通为尚书同对论及经费因奏所入有限兵
食日増正恐此去或更有调发不易应办公奏曰臣顷
在戸部已见支用不足尝总一岁出入之数比较五年
増损多寡为会计录上之后自度牒既行仅得八十万
通约有四百馀万内库取拨又不在此数而辛巳调兵
为之一空今日匮乏实由于此今宿兵之久未见休息
之期臣等所以夙夜惴恐未知救弊之道上云直须恢
复中原了财赋须充足仲通奏曰恢复恐未可必且愿
陛下经度目前所用公奏仲通之言甚是望陛下听纳
上亦称善时左相汤公思退右相张公浚招戸部长贰
同到都堂右相问两淮兴兵用度钱粮公云未知合用
多少右相云军中大费且备千万韩公欲退而议公云
此事体大须与两丞相执政靣议若非于经费内分拨
必须飞泛措置经费既不自足飞泛必取于民民力困
敝若无名横敛不惟不堪必致人言韩公云民间科敛
甚难不知以何名取之惟有盐钞一事容试议之公曰
盐事差可为然添起钞靣则民食贵盐未必及千万之
数改法亦重事若一切行之恐致中辍须先有定论然
后有司可以奉行后再论盐事右相云不若卖度牒数
万道寻有旨且给一万道然竟不施行时左相乞出公
因对又奏今廷臣群居窃议但以和战守三事为进身
之资未尝权国之利害分朋植党牢不可破以惑上听
万一事变奈何三说不必执一但度事力浅深知彼已
当何如耳上极然之问今日当何如公即奏三代以至
秦汉夷狄多得志于中国所谓王者不治夷狄非不治
也以不治治之也因历陈秦皇汉武用兵之祸高帝和
亲宣帝不用兵之利澶渊之盟为中国之福燕山之役
致靖康之变又言太上讲解以致乂安陛下欲成恢复
之志此圣主之用心也然兵者凶器帝王之道以仁为
本太祖灼见故以不杀为武应天顺人指顾而定中原
破荡而四海独知有赵氏岂非仁恩之至乎非不知顺
旨迎合可以保爵禄世受国恩蒙陛下非常之遇臣而
不言谁当言者愿以符离之溃为戒早决国是为社稷
至计上改容欣纳云卿论事甚详因赐卮酒且云卿可
见汤思退谕朕旨令勿再请仍见张浚令早行退诣二
相府宣谕右相遂行三月充淮东宣谕使王公之望使
淮西公奏又详陈秦汉之事且言魏晋以下无术制夷
狄以至于乱者多矣惟有唐制颉利得先后之序和吐
蕃有终始之谋五代石晋之事尤不足言自完颜亮入
宼于今四年天下不得休息杀伤不可胜纪疾疫者殆
无虚日官爵不足以充赏钱糓不足以为用内外急迫
上下煎熬而议者不深维大计惟空言以永虚誉抵巇
而要利权国何赖焉臣故历陈自古所以制夷狄者在
徳保人民者在仁愿躬行此道以致太平今两淮名曰
备守守未必备名曰治兵兵未必精欲増兵则饷馈无
所从出欲増备则人力有所不胜虽使敌不犯边但见
日以自困今所以未长驱而来者盖完颜亮覆车未远
虑挟弹者在后欲与臣下重兵恐有尾大不掉之患又
河南困敝未易鸠集故委前日馀兵付一元帅使自经
理其意盖欲和耳故在今日和之为利南北均焉或以
前日持用兵恢复之说者为勇为忠为刚以今日和议
为懦为怯为弱此不明事机不计事实之甚也用兵而
败岂不为懦连兵数战而无功岂不为怯与敌角逐而
不能胜岂不为弱今断然行仁义之事修文徳以来远
人可不谓勇陈帝王之道以辅明主可不谓忠以柔克
之可不谓刚又况古者兵交使在其间礼文之事安可
遽绝前日敌帅力言四郡之地若使命得通庶几有可
商榷未至遽行万一彼以重兵攻下四郡宼襄汉淮甸
重相邀索和则退师不和则进兵不知其时议者何以
处之昨小使之行自来无此体例为彼摧沮以自取辱
盖縁事多轻发不思后图兹蒙选择俾宣徳意于淮东
及令经度事宜不敢隐默取误国之诛望察臣愚忠明
诏大臣早定其议御笔付三省又奏向者经营山东得
海州而终不能守中原之人非不怀祖宗之徳泽归陛
下之仁圣然自出兵收复所至劫掠重扰其民既而又
不能坚守为金人屠戮肝脑涂地生业荡散无馀若此
望箪食壶浆以迎王师难矣陈蔡顺昌夀春等处皆被
此患如此招来适足以离人之心坚后日之敌也传闻
道路或谓吴璘已失徳顺秦州不守还保川口果尔则
可见用兵无效虚费钱粮枉杀军士初无益也不徒无
益正恐衅端再起兵连祸结养成大患虽有智者不能
为陛下谋矣方今将帅兵强马壮未有如璘者力尚不
敌况馀人乎建康镇江之兵经王权李横败衄之后率
皆伤残之馀又且数易主帅士气未振江池襄汉之兵
尤为乌合殿司一军为成敏破坏死损大半而东南诸
郡起发之兵懦弱不堪披带缓急必致误事臣故曰和
戎国之福也闻金人大军见屯虹县积粟粮秋冬必为
边患两淮城邑半为丘墟虽欲坚守战备不具又无兵
力以拒之或欲清野则是先自弃之万一彼留戍淮上
俯视长江以久相困岂非危道哉虽欲与之连和彼必
偃蹇邀索何以应之靖康议割三镇百官廷议举朝皆
谓寸土不可与人后敌骑长驱事穷势迫则或言割地
或言固守一时不能坚决金人径抵京师三镇平下遂
成大变前日议臣相与太息而已真可为痛哭也臣所
以堕肝胆吐情实愿陛下夷考前事永以为鉴早定和
议遣使通诚以保国安民为计既和之后养勇以待时
蓄积以富国待兵力既壮机会可乘惟陛下所欲为耳
又奏专言用兵者尝谓敌人已弱可以恢复今止得一
宿州而遽弃之则恢复之计复如何有用兵不胜侥幸
行险轻躁出师大丧师徒者则必胜之说果如何有自
献其说欲折服人使用敌国之礼者及从而遣之则辱
命无所不至使至今和好未决则未见其折服使人之
效也有称长安谈笑可取凤翔之虏如何可逃者今西
师取一德顺尚不能有则未见其谈笑取长安之效也
凡此数事皆可考验误国明甚不可掩愿听言则审其
忠实立事则黜其浮议幸甚五月公至扬州颁诏劳赐
诸军即申朝廷云虽未至楚泗淮上守备大略已见扬
州城补葺破敝全无楼橹何以容人借使有人须积粮
为一城之计可也设敌人自天长径入瓜洲旷野约可
容二十万则扬州岿然在后讵能坚守瓜洲两小城不
过容五七千人岂足当其锋两处守御止如此泗州邈
在淮北如敌兵渡淮不必取泗州远则光濠近则浮山
一带皆可以济近日淮北贼过浮山寨却夺妇女驴马
泗州恬然不知或敌人径渡及自清河口运粮而来泗
州必先隔绝此不待图上灼然可见若自西路而入则
海淮泗折北不支扬楚坐困前日刘锜之败是也今营
屯备守皆严将士亦愿贾勇其如地势平旷分布难遍
聚于一处则不能分守要害各守一方则临事难应大
敌今刘宝一军分屯外在寨者不满二万自以为忧正
以前出后空别无后继或谓轻兵在边重兵留屯江上
则敌可直临大江小驻不去坐失两淮尤非䇿也至若
军须调度粮馈犒赏金帛官爵计今日帑藏可充其用
否今泗州姑少増兵以张声势移江阴一军亦可以安
边民助军声尔若决欲守备如金汤之固前日盖尝大
有所费矣皆徒劳而必不可恃若欲开拓以希大功万
无一可故曰用兵难而守亦不易罢扬州牧马监塞楚
州满浦闸増清河之戍兵积监本之赢赀皆公措置之
大略也既至盱眙泗州宣诏犒师与守臣遍巡城上观
览形势时准御笔云泗州可弃则弃今夏金人蓄锐秋
必犯边彼以重兵得泗州即去则于我无利害不必与
之争锋若守而不去则会重兵绝粮道是不战而胜也
若彼得泗州而平其城郭而去则我亦平其城郭如淮
阳军之类是也朕调发卿以前军屯楚州扼清河轻兵
守泗王琪以殿司兵二三万屯扬州郭振屯六合淮西
自有王彦张守忠等敌兵虽众何足忧止恐调发不及
而来卿宜保江上朕便遣三衙兵至江上卿宜军往楚
州别有所见即具奏来时审议官胡昉扬由义已回两
月金人声言聚兵于近边有意连和而朝廷尚未通书
遣使知扬州周淙提举茶盐吴𪩘谓彼计如此必有所
待欲作本路帅臣一书钩致彼帅之意然后审处其宜
公为闻于朝谓两淮与金人各为屯守之计彼既清野
稍远其兵我亦宜休息少减屯戍其意各欲安静然彼
此未绝关防欲休不得休欲静不得静则饷馈不减于
前日战守相去能几何縁国是未有定论前尝有书往
来今遂南北阻绝周淙等恐因循及秋敌情难料若彼
趣和之意欲速则兴师之举必急兵一交锋所伤必大
若待其无礼侵逾而后与之盟曷若先事通情可以款
其意因具以淙等书上之回至楚州又奏论前此屡通
元帅书使命终不曾行议论久无果决所以致彼之疑
必曰既不遣使又无礼币谓我通书止为款兵之计持
空言以相误也布萨忠义〈案布萨旧作仆散今改后同〉在边累年若
成和解彼则无功今业已签军意欲一动力彊则自取
待其不可然后连和固执前谋以激功利今虽与之书
彼必持此说沮格其议不若便遣信使直造燕山一则
可见金主之意一则可伐布萨之谋仍调发诸军分屯
江淮以备不虞或不纳我使纳而过有邀求则曲在彼
而不在我兵以曲直为胜负不系强弱众寡前日完颜
亮之事正类此也又得御笔云比得陈敏奏泗州兵少
欲増戍兵朕俟近秋调发设若七月敌人伺我不备冲
突泗州轻则敌众则避纵使得泗州终何能为卿当按
兵持重图之六月归奏事纳札子十二及六图一一指
陈仍言守备踈略恐敌人入宼再对上问兵力险要具
以实对改除吏部侍郎仍再令日近起发公又一再入
奏乞早定和议及和议未决守备当严七月回至镇江
被省札住楚州以此体度应副北人登舟至江口得盱
贻报北人未有来耗公具申朝廷谓来朝未可知若遽
往而守待日久彼无来耗势必空回徒致众疑俟报而
动庶合事机又遣属官杨由义赴阙奏乞遣使发兵云
北人来期皆是不定之辞未可信凭今又无耗敌情狡
诈窃虑别生奸计其遣使发兵二事皆不可缓若只发
兵以待其报则海泗二郡必先受兵中其阴谋若只遣
使以俟其和则可否未决不可不虞惟当遣使与发兵
并行使以尽其礼兵以防其变若使至北廷则坚决之
语誓书一定然后抽回军马脱议论有变势必相侵则
严兵固守与之力战是谓应兵臣虽不武实无所惧所
以至于再三冒凟天听者恐一失机会后必噬脐望速
赐睿旨施行数日又申朝廷乞速遣使介以示信彼见
使来必喜无有使行而兵来深入者兼使人见敌酋言
必端的彼此可决使回即迁西城所有不过信宿事耳
与其先堕其城不若速遣使介彼料吾重于遣使若使
命既往信非空言其间设有小不相从至再至三议当
定矣书中务存大体简严其文不必用前日来书中辨
曲直之语郤恐引起不逊之言后复难处当少迁就之
以济大议须兵与使同遣一则使敌人闻我有备和议
早定二则安海内之心亦知吾本谋得和则和必不得
已则战以和为先事以战备不虞如此则间言异议无
从而入不必待其书来而后遣使书中或有见胁之语
则不若先遣以释其疑以破其谋于计为得八月由义
回自行在云到日得旨内引上云钱端礼所奏未是左
相又面授札子三十五道令亲纳宣谕札子系奉圣旨
令将海泗二州戍兵先次撤回便令奉行时丞相魏公
杞为本司参议官是日招刘宝及参议官以下与由义
会议公大言曰某屡于内殿奏和战之议未决且当固
守边圉观敌情以待其成举动皆未可轻必不得已而
为应兵曲不在我若与之和彼已求四郡之地前后虽
已许之彼必候盟书约定而后退师今使命未遣虽敌
帅通书本相未曾计割四郡若无故撤戍而回是弃之
也彼乘虚据之自言收复不以为我之惠他时别有邀
求或乘时侵轶孰任其责上不以某不肖付之一路事
权一已去就至轻此事系天下休戚断之于心必不敢
奉行须俟遣使或朝廷通书议定始可议之即具申奏
力谕撤戍不便縁系北界回书未到之日承降指挥今
北界回书已到本朝之书有续当遣使之文若所议之
事北界书中悉已相从则目下撤戍便可交割或事有
未定只撤戍占据之后馀事难以商量纵欲备宣圣主
示信之意他日亦难以口舌争也又虑未曾遣使交割
撤戍之后敌帅据以要功自称收复又执卢仲贤之语
必愈费力兼两州撤戍合行事多难以申明待报恐致
误事乞暂赴行在靣奏曲折得旨边事末定未须求对
别有事宜速具奏来遂上奏并牒北界官司检缴申未
挟日金字牌至奉御笔览卿奏札欲遣使事朕初遣卿
为宣谕意在肃军政明守备二者皆无所陈卿当与诸
将严战守主和议非卿事也虽金人重兵屯于淮北亦
须待许我议事方当遣使若因而侵犯则将帅之任安
在哉撤戍可早关边无害不可迟疑即日便宜施行卿
恐兵一动若彼不回书而发兵则当何如卿欲奏事边
上未可关卿可频具奏来翌日又准金字牌魏杞令疾
速赴行在奏事公亦乞罢遂请刘宝靣付撤戍省札仍
与议定候朝廷北界书先行然后抽兵庶敌人先得书
知是以海泗与之不是白弃两郡日后免于邀索是日
发下宰相与布萨书登时入递盱眙申赍书已过北界
九月癸未朔得旨过淮上措置抚于军民以二州撤戍
人民南奔也报差魏杞奉使康湑副之庚寅盱眙报撤
戍人回辛卯招抚司申胡明兵马已回敌已薄海州而
未入公申朝廷云自至淮上两具申禀又遣干官禀议
乞发兵遣使二者兼之既而被旨撤戍即具奏合候使
行议定之后正防奸诈寻蒙玺书切责已即恭依近北
界射过榜文已相见欺未知厥后之意方今两州未受
奉使未过正是危疑之时虽饬诸将严备窃恐兵力不
加累乞王琦一军望早赐调发引疾求罢非敢规避诚
恐死无益于国耳寻报金人有入宼之意盖遽得二州
反以我无信具以闻望日敌骑已入泗州民有不及南
渡者或刖其足海州归正人亦多被害两州积粮尚二
十馀万半为居民所焚馀者皆为敌用壬寅得御笔已
令王琪起发刘宝军马有分在他处者可尽抽回不可
使兵分诏刘宝亦如之公奏敌人贪婪无厌既见撤戍
遂启奸心虚张大言公肆迫胁陛下悯南北生灵俯从
其议令大臣通书讲解撤戍以示大信彼宜应答如响
而乃包藏异意自反其说此殆天亡之时也夫无事则
深忧有事则不惧臣已谨戒边吏固守封疆不为祸先
不可轻敌若取接使介则信义不可轻变或妄为阴谋
别有窥伺臣当传檄六师奋励诸将坚壁以老其师持
重以乘其敝绝其粮道挫其锐锋以逸待劳可以决胜
甲辰王公之望除参知政事丁未报左相除都督戊申
得省札除兵部尚书都督府参赞庚戌淮泗报金人侵
庐州本州移治初顿遇守夀春金人系桥不敢御敌是
夜南徙韩琎守庐谓敌已渡淮径入焦湖郡人奔迸致
溺舟狼狈甚众既而闻虚惊复还十月庚申公以督府
既建宣谕司乞结局又申朝廷比得盱眙录到来书副
本正縁先得四郡遂致猖獗如取俘掳等人决不可从
事须斟酌不宜欲速若固守道理使知我不畏怯乃所
以速之也癸亥差充大礼卤簿使十一月癸未探报敌
骑已至濠梁盱眙守移治天长奉使楚州敌未渡淮而
盱眙大火军民奔走一路震动因取所遗钱粮自燕馆
郡治民间屋宇尽移泗州魏胜力拒于清河死之进据
楚州初金人本不为渡淮计而一旦至此岂无自哉丙
戌公赴阙既对上曰前后廷臣议论独卿不变兼戸部
尚书乙未上问欲遣杨由义持敌帅书而辞行甚力谁
可遣者公奏臣闻王抃者虽不识其人前副卢仲贤行
知事之详又亦密细自愿一行更望召见察其人而用
之上欣纳数日遂行丁酉下诏亲征戊戌上宣谕卿议
论实忠于国欲用卿为执政公控辞甚力辛丑除端明
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赐同进士出身甲辰兼权参知
政事时边报日至都下官民多谋移徙或传徳夀宫亦
有诸宫烧香之议人心愈摇太上宣问近事宜公奏金
人必和但民间惊疑似闻陛下亦有所备所以日有妄
传臣不敢少误陛下此岂小事愿陛下不可轻动太上
开纳自是始定去者复还或议峻其法禁公曰朝廷镇
静持重人当自宁岂可家至戸晓也闰十二月乙卯得
旨令执政等进呈文字以左丞相陈公康伯疾也公奏
适见付出王之望奏金左副元帅见在滁州恐王抃径
往都元帅处则于左副元帅情意不通乞将书本别写
发往左副元帅处臣窃详之望尝建三䇿欲放彼处人
至淮用兵掩击今既过淮之望又在江上若见得可击
必已击之久矣而乞再通左副元帅书可见之望亲临
所见必不敢妄言以背前说乃所以尽忠望从而行之
乙亥王抃到阙先是上尝宣问敌情如何有需索否枢
密虞允文对必有之公曰若然是不欲和若只如卢仲
贤约定方可议耳抃至书未启封上复问允文奏定有
需索恐难应副公独以为今既驻兵不动又连来通书
皆无不逊之言欲和本出彼意若必欲和定无意外或
果有难应不足从也及见书止是欲世称侄国书用名
后用再拜皆旧书元定项目内事馀无他请上曰今既
别无所需可如其式报之虞曰何必一如他说公曰而
今正以未能制彼死命苟力可制又岂以一言半辞为
轻重但权其事机而已虞曰且如和尚原最系川蜀襟
喉岂可复与上曰他要辛巳年以前旧界为定若于内
不与和定不成公奏固知险要我若求之而得彼却以
求何以应之况与向来之和不同虞曰有何不同公曰
今既以皇帝兼称则名位已正虽曰称侄是敌国与向
日殊不同又减十万岁币此三事最大我执之已坚彼
不能易此外若更力争是求衅也谋国当思远图姑与
之和则我得休息以修内治若为忿兵未见其可恐欲
为治兵亲征之计臣乞先罢专任能者争辩至漏下数
刻方定虞已承命明日又奏王抃行只理会乞令奏使
朝陵寝一事上曰不若且休待事定了别议公又入奏
第一次遣使莫若安静庶几他日有事却可与言抃遂
行十二月辛卯除参知政事兼权知枢密院事先是已
得差遣人限五日出门奏除其令论馆职不当限员又
论人才当须自外召三五人靣论然后审择而用上皆
从之奉使过界北军已回甲午降诏和议已定丙午上
问改元事隆兴故叛臣赵谂尝用虞公以为载籍所不
载自不必改公曰改元大典也签书王刚中奏事留身
上以为问刚中奏此事具见曾布日录不当复用钱端
礼欲改虞允文有不同之论臣以为当改御笔欲用干
统西北虏曾用别拟四号以进遂改乾道元年正月辛
亥朔上亲祀圜丘公为礼仪使率百僚班贺于端诚殿
庚申充徳夀宫使丁卯公乞出不许丁丑殿中侍御史
唐尧封论公以帝姻不可任执政公即再乞出尧封除
太常少卿戊寅又申前请上云朕已宣谕尧封朕以公
选用才即非𥝠意公奏曰既移台谏愈不自安上曰决
难请去己卯降诏不允不得再有陈请二月庚辰朔祥
曦殿奏事虞公奏云钱端礼辅佐陛下方成和议恐未
可去上曰和议出于朕意参政端不可去王公亦奏大
臣进退所系非轻公又奏乞从台谏之言间陈累数百
言退复入文字辛巳御笔朕念即位以来股肱鲜克胜
任倘得其人不以私义废虽议者或有不容而曾无眚
愆见于论疏抗章屡上丐去甚力方悯风俗之极弊嫉
浮言之易兴卿宜竭节推诚亟安厥位毋以小嫌咈朕
意也次诣徳夀宫太上亦再三谕不当去位又云只如
许大一件事非卿谁能了得丁酉寒食公奏欲上先世
诸王冢上再三宣问因历叙家世上曰卿以才徳选不
縁私亲是日约族党具集表忠观焚黄两宫夀圣殿并
赐酒果以为荣丞相陈公已病公为援典故以长子伟
节为直秘阁次子安节赐同进士出身既薨于位以少
师大观文致仕公奏逆亮内寇康伯以重徳镇浮陛下
践阼康伯以大忠翊戴宜优赠典遂赠太师已而王刚
中薨公亦称其竭忠辅治引詹大方故事乞赠七官外
更加赠一职以示优礼所以周旋二公之后备至公既
行相事兼权提举玉牒监修国史八月乙酉诏立邓王
为皇太子壬辰公入奏避亲嫌甲午除资政殿大学士
在京宫观仍奉朝请逾月兼侍读公在经筵论事不少
贬而勇退之志益坚七上章求外祠始改提举临安府
洞霄宫辞日宣坐赐茶褒谕尤渥四年秋起知宁国府
仍奏事而行公治尚简静幕府省文书蠲畸零税八万
馀缗一方为之鼓舞建炎初剧宼攻城故参政庄简李
公光力却之奏为立庙境内有麻姑山地旷多藏奸盗
公奏立砦仍置官徼巡百废具举不加鞭笞而租税如
期郡以大治虽锄治奸猾终以恕行每曰治道去太甚
者尔六年四月丐祠六月知绍兴府力辞而归九年申
前命辞不获免适修荒政不惮勤劳民赖以安又劝种
麦官与之种明年麦大熟收数倍决滞讼理经费吏民
以为神明两郡皆为之修建贡闱且葺公宇废坏者率
谈笑而办最闻除观文殿学士公在越凡有建明直达
上前请无不从或以御笔批行忌者恐再用因以飞语
中公既以祠归竟降资政殿学士以罢时淳熙二年四
月也三年太上皇庆夀公以绍兴从臣特转通奉大夫
六月再提举洞霄宫四年三月复资政殿大学士八月
属疾请致其事复观文殿学士壬辰薨于正寝娶李氏
中奉大夫直显谟阁庄之女赠文安郡夫人再娶高氏
封郓国夫人先公一年薨男当故奉议郎女一人为庄
文太子妃孙象祖承议郎知处州军州事女三人修职
郎监行在车辂院吴修年迪功郎新福州侯官县主簿
王铎承务郎知常徳府桃源县许轸其婿也曾孙二人
曰云曰泽并登仕郎女一人尚幼公生而不群居重庆
下承颜干蛊曲尽孝道雍国尤所钟爱亲教以诗书雍
国父之问质肃公介之幼子尝仕馆阁以元祐党废娶
晁氏济北先生补之实为群从公承平时生长京师富
贵中了无膏梁之习唐氏晁氏诸老尚无恙公从容其
间因得以讲论文诣商㩁古今又先世自文僖公以来
文献相继故公曰自少多识前言往行熟于典章由熙
宁以至政宣间事世所不及知者历历能言之谓李徳
裕不应进士科以至宰相非力学乌能至是耽玩经史
未尝一日去手少时尝手节十七史甚备晚又著史提
要行于世尤通于左氏西汉率多成诵幼好为诗伯祖
内相文肃公勰字穆父与苏文忠公游往来书尺唱和
甚多公尤刻意慕效词翰得其遗风清癯如不胜衣而
眸子了然如神仙中人尚气节功名虽在下位时闻国
有大事必默为经画揣成败多中尝称子房貌若妇人
乃能仇秦而兴汉盖自况也为政饰以儒雅不专事文
法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寮史禀自使尽其词一言剖决
是非立判公家之利知无不为不顾一己之私意所不
欲迫之终不能动靖康用兵公亲见和战不决而致大
患故力陈和议终始不变公规画甚远亦非苟于就和
者但以内审国用外察兵力少休王师方可支吾以图
大计崇深果决洞见敌情呜呼辛巳敌人之变无可奈
何若甲申岁公揣事势谓金人弑亮之日以无名兴师
骚动百姓为辞今新造之国又负篡弑之名必不肯效
尤以取祸但欲偃兵以靖其国徒张为虚声实主于和
故勤勤恳恳欲乞遣使以通好出兵以示备缓弃海泗
以为惠至于执诏书而未出以当之使尽行公言则敌
兵不动不至淮楚再遭蹂躏之苦公之言亦不为不用
而用之颇失其机西则庐濠先遁东则刘宝不援魏胜
以致败死岂不痛哉是时士气愈索几不可支而敌人
似进而退似攻而缓公益探其欲和而已之说为是故
王抃之行谕之曰此行有三一曰正位号二曰定名分
三曰减岁币往往人不以为然谓如此何以郤敌至有
靣诘公者公笑曰事成是非乃定姑少待之抃回既皆
如约金果退师人始服公能断大事自此南北晏然以
至于今谁之力也公始至台吕忠穆公颐浩一见赏叹
以公辅期之又为参政席公益所汲引中书舍人潘公
良贵元枢贺公充中皆相友善尤有知人之鉴丞相史
公浩魏公杞知院王公纶或交于布衣或取于宾僚推
挽名士至辅弼禁从卿监台郎者甚众一介之士苟所
许可无不委曲荐达尝曰韩安国自谓所举皆天下士
贤于已者诚窃慕之士之贤者恨未尽知耳好贤乐善
如恐不及尝奏事徳夀太上赏雪赐坐以玉杯宣劝不
以名呼隆眷如此因问及闲居自号乃大书松窗以赐
上亦赐忠实二字两朝宸翰光动一时公虽家居而恩
数视政府其孙裒所著诗文奏议若干卷号松窗集藏
于家初康公贤穆葬天台之护国山公以某年某月甲
子从葬遂为台人公初归寓瑞严僧舍年馀始卜筑于
城之东北隅有林泉之胜立精舍翻经其中暇日幅巾
野服与方外之士徜徉笑傲觞咏琴奕甚自适也及遇
圆悟禅师䆒心内典超然自得视轩冕如无故出处死
生之际绝人远甚得疾即屏去医药曰生则有死亦事
之常大期将至待之而已疾革家人捧药泣告公曰汝
曹岂觧此大丈夫何可幸觊万一浮屠氏或勉之亦笑
不答第捐金分施以谢之前一日肩舆登所居山园瞻
谒释道像如平时归即瞑目安坐至终神色自若岂苟
然哉公薨之后象祖以书来曰先大父居官立朝之大
节公知之最详愿为纪述将以告于太史氏钥窃惟参
政徳望勲业在家有牒在国有史搢绅知之士民诵之
岂衰朽骫骳之辞所能发扬观公自隆兴以来与人主
论天下事见于奏对者多矣皆本于忠实合于人情是
非有考于前而所成败有验于后其先见如蓍龟之明
其定力如金石之坚至如回太上烧香之行抑都人迁
避之扰皆所目击而心服者载念钥自幼识公于三衢
首蒙赏爱来倅乡郡钥初窃第以归及尉江山公方主
漕事即收置门下公之守婺钥适丞金华知遇益深护
慈宁之丧辟以为属后入为六院正隶版曹烦使必以
见属宣谕之行亦备数幕下进参大政力荐于上前以
钥之不肖叨寘从列实基于此四十馀年所以挈提成
就之者至矣而钥既无所效尺寸于公者矧公之门名
人才士凋谢无几何敢以固陋辞谨摭其大者书之不
敢隐不敢谀卒状如右
攻愧集卷九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