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 (四部丛刊本)/卷第八十八

卷第八十七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 卷第八十八
宋 朱熹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明刊本
卷第八十九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第八十八

  碑

   静江府虞帝庙碑庙故有鼻亭神及唐武曌象皆斥去之

静江府故有虞帝祠在城东北五里而近虞山之下皇泽

之湾盖莫详其始所自立而有唐世刻词在焉有宋淳熙

二年春二月今直秘阁张侯栻始行府事奉奠进谒仰视

栋宇倾垫弗支图象错陈簉以淫厉则竦然曰帝德在人

其神在天威灵所加无有远迩降祠兹土粤有故常而因

陋踵讹以至于此弗图弗革某实惧焉巳事则命撤而新

之时又方按国典毁诸旁祀不如法者因悉致其美材文

石以奉兹役作治逾时讫事以告门𮗚严显厐杂远屏外

朝内寝惟帝及二妃之神恭巳靣南俨然临之秋七月癸

未侯率其僚奉承牢醴俯伏灌荐以妥皇灵肸蚃既通拜

手言曰天降生民厥有常性仁义礼智父子君臣爰及昆

弟夫妇朋友是曰天叙民所秉𢑱失之毫分穹壤易位惟

帝躬圣诚明自然慈孝于家仁敬于邦友弟刑妻取人与

善从容钜细各极其极如规之圆如矩之方使凡天下后

世之为人伦者莫不取则高明慱厚化育并流孰是遐陬

敢𥝠其施惟苍捂野谓帝所藏寅縁此邦𫉬恭明祀兹率

群吏衅于新宫穆穆威神不仁者远敢不再拜稽首惟帝

之神实临照之于是三献成礼神人浃和吏民骏奔咏叹

兴起合辞恳请愿著石章伻来谒辞以诏无极熹窃惟帝

之所以配天立极法施无穷者既非文字形容所及而传

记所称南巡不反遂葬苍梧者又非经言无所考信则皆

罔敢知惟是天理人伦之际帝之所以幸教后世者盖尝

与侯讲而志之于侯之意庶㡬识其所以然者乃敬篆

显诗之俾归刻焉其诗曰

   虞山之土  漓水之浒  谁修虞祀

   九歌招舞  有翼张侯  牧此南州

   怀帝之仁  答其祐休  载瞻祠宇

   颓剥支柱  明灵弗蠲  淫傲骈伍

   乃教纲纪  乃夷乃攻  乃堂乃基

   峻宇崇墉  帝降不迟  四门穆穆

   侯乐其成  来馈来祝  惟帝之徳

   规圆矩方  即物而则  大伦以光

   爰自侧微  动植潜𬒳  恭巳当天

   云行雨施  惠于来世  亿万斯年

   穹天慱地  峙岳流川  矧是卉裳

   旧惟声教  愀然见之  兴起则效

   子𨺚于孝  臣力其忠  侯拜稽首

   惟帝之功

    少𫝊刘公神道碑

淳熙五年秋七月某日观文殿学士彭城刘侯珙薨于建

康之府舎疾革时手为书授其弟玶使以属其友朱熹(⿱艹石)

曰珙不孝先公少𫝊之墓木大拱而碑未克立盖犹有待

也今家国之仇未报而珙衘恨死矣以是累子何如熹发

书恸哭曰呜呼共父⿺辶处至此耶且吾蚤失吾父少傅公实

𭣣教之共父之责乃吾责也即访其家得公弟屏山先生

所次行状又得今江陵张侯栻所为铭以次其事曰公姓

刘氏讳子羽字彦修其先自长安徙建州今为崇安县五

夫里人曾大父赠朝议大夫太素大父赠太子太保民先

皆以儒学教授乡里而皇考资政殿学士赠太师忠显公

遂以忠孝大节杀身成仁事载国史公其嗣子也少以父

任𥙷将仕郎积劳转宣教郎权浙东安抚司书写机宜文

字入主太仆太府簿迁光禄丞辟河北河东宣抚司书写

机宜文字以功转朝请大夫授直秘阁建炎三年擢充秘

阁修撰知池州改集英殿修撰知秦州未行除御营使司

参赞军事辟川陜宣抚处置使司参议军事四年除徽猷

阁待制绍兴二年领利州路经略使兼知兴元府除宝文

阁直学士封彭城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戸三年责授单州

团练副使白州安置四年还故官提举江州太平观复为

集英殿修撰知鄂州权都督府参议军事宣谕川陜逾年

还报复待制知泉州八年落职奉祠寻责散官漳州安置

十年以赦得还十一年复故官起为沿江安抚使知镇江

府十二年复待制进爵子益封二百戸是岁罢复为太平

祠官五年而薨年五十矣公天姿英毅自少卓荦不群年

二十四五时佐忠显公守越以羸卒数百破睦寇方腊数

十万众卒全其城复佐忠显公守真定会女真入寇以大

兵围其城公设方略登陴拒守数月虏不能下而去忠显

公既以节死公挟丧归葬号天泣血以必报仇耻自誓朝

廷亦素知其材使参御营使军事时叛将范琼拥彊兵据

上流召之不来来又不肯释兵中外汹汹知枢密院事张

忠献公与公密谋诛之一日为遣张俊以千人度江捕他

盗者使皆甲而来因召琼俊及刘光世诣都堂计事为设

饮食食巳诸公相顾未发公坐庑下恐琼觉事变⿺辶处取黄

𥿄执之趋前举以麾琼曰下有敕将军可诣大理置对琼

愕不知所为公顾左右拥置舆中卫以俊兵送狱使光世

出抚其众数琼在围城中附贼虏迫胁二圣出狩状且曰

所诛止琼耳汝等固天子自将之兵也众皆投刃曰诺因

悉麾隶他军顷刻而定琼竟伏诛张公由此益竒公及使

川陜遂辟以行至秦州立幕府节度五路诸将规以五年

而后出师明年虏窥江淮急张公念禁卫寡弱计所以分

挠其兵𫝑者遂合五路之兵以进公以非本计争之张公

曰吾宁不知此顾今东南之事方急不得不为是耳遂北

至富平与虏遇战不利虏乘胜而前宣抚司退保兴州人

情大震官属有建䇿徙治夔州者公叱之曰孺子可斩也

四川全盛虏欲入冦久矣直以川口有䥫山栈道之险未

⿺辶处窥耳今不坚守纵使深入而吾乃僻处夔峡遂与关

中声援不复相闻进退失计悔将何及今幸虏方肆掠未

逼近郡宣司但当留驻兴州外繋关中之望内安全蜀之

心急遣官属出关呼召诸将𭣣集散亡分布险隘坚壁固

垒观衅而动庶㡬犹或可以𥙷前愆续后咎柰何乃为此

言乎张公然公言而诸参佐无敢行者公即自请奉命北

出复以单骑至秦州分遣腹心召诸亡将诸亡将闻命大

喜悉以其众来会公命骁将吴玠栅和尚原守大散关而

分兵悉守诸险塞虏谍知我有备引去明年虏复聚兵来

攻再为玠所败俘𫉬万计蜀士以安宣抚司移军𨸄州公

请独留关外调护诸将以通内外声援军民之心翕然向

之又明年汉中大饥诸帅闭境自守因有违言皆愿得公

与连兵张公承制可其请公至镇开关通啇输粟辑睦邻

𩛙兵练卒栅险待敌会虏复入寇将道金啇以乡四川

公以书谕金州经略使王彦使伏彊弩于险以俟之彦习

用短兵屡平小盗不以公言为意虏猝至不知所为逆战

果败走保石泉时吴玠为秦鳯经略使公闻彦失守亟移

兵守饶风岭且以语玠玠大惊即越境而东一日夜驰三

百里中道少止请公会西县计事公报曰虏旦夕至饶风

下不亟守此是无蜀也公不前吾当往今又西走不知者

谓吾惧而逸尔诸将得无解体乎玠得书即复驰至饶风

列营拒守虏人悉力仰攻死伤如积更募死士由间道犯

祖溪关以入绕出玠后玠⿺辶处走还汉中且来邀公欲与俱

去公不可留玠先栅定军山以守玠不可公不得巳退守

三泉从兵不及三百人与士卒同粗粝至取草牙木甲啖

之遗玠书与诀玠持之泣下欲驰赴公未果其爱将杨政

者大呼军门曰公今不行是负刘公政辈亦且舎公去矣

玠乃来会三泉时虏游骑甚迫玠夜不𥧌起视公方甘𥨊

(⿱艹石)旁无警何者⿺辶处起公请曰此何等时而简易(⿱艹石)是公

慨然曰吾死命也亦何言玠惭叹泣下竟不果留公以潭

毒山形斗㧞其上宽平有泉水乃筑垒守之储粟十馀万

石尽徙将士家属栅中积石数十百万下临走蜀道数日

虏果至营数十里间一夕候骑报虏大军且至诸将皆失

色入问计公曰始与公等云何今寇至欲避邪下令蓐食

迟明上马先至战地前当山角据胡床坐诸将追及泣请

曰某辈乃当致死于此非公所宜处也公不为动虏知不

可攻亦引退自虏入梁洋蜀中复大震宣抚司官属争咎

公更为浮言相恐动力请张公徙治潼川令下军士愤怒

或取其榜毁之公亦以书力为张公言此巳为死守虏必

不敢越我而南藉 令不能守我死行未晚也今一旦轻

(⿱艹石)此兵将忿怒恐将有𬺈龁公坟墓者柰何张公发书

大悟立止不行虏遣十馀人持书与旗来招公及玠公斩

之馀一人使还曰为我语群盗欲来即来吾有死耳何可

招也因复与玠谋出锐师腹背撃之未及期而虏巳遁矣

盖方虏未至公巳悉徙梁洋官𥝠之积置他所虏既深入

无所得而粮日匮前后苦攻死伤十五六又闻公之将袭

巳也惧故遁公亟遣兵追撃之堕谿谷死者不可计其馀

众不能自拔者犹数十栅皆降之是时虏大酋𪮫离喝兀

术辈主兵用事计必取蜀以窥东南其选募战攻盖巳不

遗馀力而我之谋臣战将亦无敢为必守计者独公与张

公恊心戮力毅然以身当兵冲将士视公感激争𡚒卒全

蜀境以蔽上流冦退又方相与定计改纪军政以图再举

而张公巳困于谗公亦相次得罪徙白州矣始吴玠为禆

将未知名公独竒之言于张公张公与语大恱使尽护诸

将至是上䟽请还所假节传棨㦸赎公罪士大夫以是多

玠之义而服公之知人既张公入相大议合兵为北讨计

召公赴阙使谕指西师且察𫟪备虚实公还奏虏未可图

冝益治兵广营田以俟㡬会时又方议易置淮西大将且

以其兵属公公复以为不可遂以亲老丐郡以归泉僧可

度以赂结中贵人属戚里陈氏诬奏夺陈洪进守冢寺符

州奉行公曰此细事尔然小人罔上如此是乃履霜之渐

不可长也即䟽其事以闻僚属相顾莫敢连署公乃独奏

极言之可度等皆抵罪既又大兴学校以教其人堂序规

模略放大学至今为闽中诸郡之冠巳而淮西军果乱议

者反谓公实使然不责无以系叛将南归之望于是有临

漳之行闻者嗤之而公不自辩也在镇江会金虏复渝盟

公建议清野尽徙淮东之人于京口抚以威信兵民杂居

无敢相侵扰者尝得盗劾之乃楚州守某者所为前后攻

劫不可计悉具狱弃之市某者亦坐远窜于是境内帖然

道不拾遗既而虏骑久不至枢密使张俊视师江上以问

公公曰此虏异时入寇飘忽如风雨今更迟回是必有他

意巳而果复以和为请使至植大旗舟上书曰江南抚谕

公见之怒夜以他旗易之翌日接伴使者见旗有异大惧

索之急公曰吾为守臣朝论无所与然欲掲此于吾州之

境则吾有死而巳索犹不巳乃遣人境外授之会张俊归

奏事上闻公治状及料敌语于是复有待制之命公以和

戎本非久远计冝及间暇时修城垒除器械备舟楫以俟

时变宰相秦桧不悦讽言者论之罢归遂不复起薨后十

有六年和议果败虏骑直抵采石𠇊 -- 瓜洲江津㡬不守于是

人始服公前虑之深而恨其不及用也熹之先人晚从公

㳺疾病寓书以家事为寄公恻然怜之收教熹如子侄故

熹自㓜得拜公左右然巳不及见公履戎开府时事独见

其居家接人孝友乐易𨳩心见诚豁然无纎芥滞吝意好

贤乐善轻财喜施于姻亲旧故贫病困厄之际尤孜孜焉

因尝从公门下士及一二故将问公平生大节又知其忘

身徇国之忠决机料敌之明得将士心人人乐为尽死事

皆伟然虽古名将不能过至其为政则又爱民礼士敦尚

教化决奸擿伏不畏彊御乃有古良吏风及公既没然后

得其议奏诸书读之知其痛愤无日不在于仇虏而其识

虑之深又如此未尝不慨然抚卷废书而叹也公元妃福

国夫人熊氏葬拱辰山忠显公墓次而屏山先生实表之

⿰纟⿱𢆶匹 -- 继室庆国夫人卓氏公没持家二十馀年细大有法内外

斩斩彭城侯虽熊出然其抚之厚而教之严所以成就其

徳业为多遇族党亲踈曲有恩意薨荆南府舎葬瓯宁县

演平之原公子三人彭城侯为长次瑺承务郎出后公弟

秘阁公早卒次玶从事郎亦以公命为屏山先生后孙男

二人学雅承务郎学裘尚㓜女二人长适将仕郎吕钦次

未行熹惟公家三世一心以忠孝相传事业皆可记而公

所处尤艰且勤绩效最著人至于今赖之于是既悉论载

其实又泣而为之铭以卒承彭城侯之遗命其铭曰

   天警皇徳  曰陂其平  复𢌿人杰

   俾扶厥倾  薄言试之  于越于镇

   卒事于西  亦危乃定  始郤于秦

   偪仄飘揺  一士之得  厥猷以昭

   再蹶于梁  莫相予死  亦障其冲

   校绩愈伟  岷嶓既奠  江汉滔滔

   尔职于佚  我司其劳  曽是弗图

   䜛口嗸嗸  载北载南  倏贬其褒

   曰和匪同  识微虑远  岂不谆谆

   卒莫予展  我林我泉  我寄不浅

   莫年壮心  有逝无反  惟忠惟孝

   自我先公  勉哉嗣贤  克咸厥功

   岂不咸之  又毁于成  诗劝来者

   永其休声

    龙图阁直学士吴公神道碑

淳熙十年夏六月  日龙图阁直学士通奉大夫临海

郡开国公食邑二千四百戸致仕吴公薨于台州仙居县

湖山𥝠第之正寝讣闻天子闵焉诏有司以光禄大夫告

其第如故事冬十月癸酉嗣子津等葬公石井中奥之原

既毕事将考令式勒文螭首显诵公徳传之无穷乃相与

谋使仲子洪以公门生临川太守陈侯庸之状来即建安

山中请其文于熹熹𥨸闻之当绍兴之季年天子愤戎虏

之凭陵痛神人之羞辱慨然有意收用耆俊以遂中兴之

烈其所引抜以为諌诤论议之官者多得直谅敢言之士

而吴公者又其伟然有闻于时者也迨其晚岁竟以刚鲠

不得尽行其志退而老于湖山之下极登临游泛之乐者

十馀年天下莫不高之而其所立之详世犹有未悉闻者

幸今有碑以诏后世是笔所属可非其人欲谢不能则又

顾念往以使事过公里门公闻其来野服以便舆出见邀

于湖上延坐与饮论说平生俯仰感慨遂以身后之传为

托于时谓公特戏语耳不敢承亦不敢辞今虽极自知其

不称然昔既不及辞于公今又安得辞于公之子耶乃考

临川之状以次其事如左公讳 字明可世为仙居人上

世隐徳不仕至公大父赠武略郎讳𠃔昭始教子孙为学

而公与从兄咏谦遂连取科第及公至大官而赠其父讳

师锡至光禄大夫母郑氏临海郡夫人公㓜庄重嶷然如

成人读书刻苦至忘𥨊食登绍兴二年进士第始为温州

乐清尉濒海细民以负贩鱼盐为生业属更定法有𥝠以

盐越境者尉皆劾免旁县迹捕纷然公独(⿱艹石)不闻曰此贫

民之失业者吾其忍以一身之病而愈蹙之耶大治学宫

聚其秀民子弟教之其后人材辈出有以直言冠多士为

名臣者更调平江府录事参军除详定一司敕令所删定

官迁秘书省正字始公与秦丞相桧有旧至是秦巳颛政

事士夫趋附者众公处其间独退然如未尝相识者公坐

旅进寒温而巳秦固巳疑之会四川宣抚使郑公刚中荐

公自代其状谓公虽适效一官而高远之度常(⿱艹石)超迈秦

见之愈不乐一日语公曰高自标置是岂长者之为乎讽

言者论罢之差通判处州事历佐婺州绍兴府桧死乃得

知处州未行丁外艰服除知常州又改处州始至诸邑以

例献钱实公帑公曰县经赋犹不足而欲以此自媚得无

病吾民乎尽斥还之民旧苦丁绢重公命损之而以新丁

𥙷其额人以为便逾岁以忧去未终丧而諌官何溥荐公

材中御史荐有召命免丧入对即除监察御史时金亮将

⿱眀皿公劝上专务修徳以服之彼以其力我以吾徳则虽

彊弱之𫝑不侔而胜负之形已见顾今诚能毋以敌之进

退为忧喜毋以事之缓急为作辍每下诏令必务痛自悔

咎延见群臣必使力陈阙失隐之心而悉有合于天地发

之政而尽无愧于祖宗则人心悦服天亦助顺矣上韪其

言顾而叹曰何⿰氵専 -- 溥知人哉未㡬除殿中侍御史会两淮战

不利人情惴恐廷臣争陈退避之计公独𡚒然请对曰今

日之事有进无退进为上䇿退为无䇿(⿱艹石)误听此属之言

臣恐士气衰竭人心沮丧大事去矣有如六飞未⿺辶处行且

以建王为元帅先往抚师其亦可也上然之未及发而亮

𬒳屠中原遗民自望王师之至公数奏请乘此机会决

䇿亲征速图进取既上至建康公又言金陵自古英雄以

为帝王之宅矧今北𡈽之人讴吟未改既闻大驾临江此

必延颈举踵以望振抜宜遂驻跸以繋其心上巳开纳会

有密启还东者事下侍从台諌集议以闻公曰今欲控带

襄汉引输湖广则临安不如建康之便经理淮甸应接梁

宋则临安不如建康之近议者徒以一时扈从之人内顾

思归故为是说以悦其意岂为国计者哉过听其言臣恐

回銮之后西师之声援不接北𡈽之讴吟绝望非细事也

然时上下欲归者众公言虽苦竟不能夺天下至今惜之

高丽舶主诣明州自言其国愿得遣使入贺诏将许之公

言高丽与金人接壌为之役属无故有此安知其不为闲

乃诏郤之是时天子临御既久专以文徳厚下故其末流

下吏奉承不无因循之弊公于是抗䟽力陈更化之说

以救时病彊国势又言欲求死节之士于仓卒之时不(⿱艹石)

进刚直之士于闲暇之日去岁两淮望风奔溃曽无一城

能拒守者此秦桧壅塞言路摧折士气之馀𤯟也能反其

道则士气日振而见危致命者亦有人矣至于庙堂不守

诏条以启侥幸扈从官吏无功受赏大将失军长吏失守

未正刑典戍役方还复行拣点以动众心凡事有不合于

理不便于时者无不悉意尽言𥙷助为多荐周操陈良翰

陈良祐为御史后皆以谏诤显在职才半岁用事者恶之

以公有会计名亟白使权戸部侍郎实以解其言职会有

诏问足食足兵之䇿公言今大农岁入视景徳盛时什加

其四而内藏激赏不与焉则赋不可以有加中外兵籍略

比太宗定天下时而粮赐什九于他费则兵不可以更募

独有节浮侈精简阅使官不蠧财而人皆可用则庶乎其

可耳俄以集英殿修撰知婺州时今上𥘉即位公陛辞首

陈裴垍对唐宪宗为治先正其心之说以为临御之𥘉出

治大原无越于此上嘉纳焉未入境先询邑宰能否去其

尤罢懦不任职者人问其故公曰令于民最亲苟非其人

太守虽有爱民之心亦何自而逹乎郡帑空乏军饷不时

负上供课亦以万计公曰是所谓无政事者也即禁掊克

减征赋窒渗漏官吏之侵渔假贷者悉寘之法不一两月

而公𥝠巳告足矣常患差役不均多致争讼欲劝民为义

役有言金华长仙鄊民十有一家自以甲乙弟其产以次

就役者㡬二十年矣公闻之喜帅郡佐及县长吏舆致所

谓十一人者与合宴于平政堂而更其鄊曰循理里曰信

义以褒异之又以鄊之前辈梅公执礼宗公泽潘公良贵

郑公刚中皆以名节才行闻当世乃自为文以醊其墓居

无何诏以公治郡有异等之效改知绍兴府充两浙东路

安抚使始至宗室子有横于市者公致之狱宗正司遣吏

索之相持讻讻公即自劾以闻诏公无罪而以宗室子属

宗正司施教刑焉一郡竦服会稽民贫赋重而折色为尤

甚公以永祐菆宫在焉为奏得视永安县故事免支移折

变邑人便之高丽竟遣使来公闻其至明州亟草奏申前

议得卒谢遣城南镜湖自东汉时潴以漑田为利甚广中

废不治南丰曽舎人佐郡时尝为之图而序之论其利病

甚悉公前嗣其官读其文而有志焉及来镇守逢岁大饥

上亲札命公赈救乃得奏请发常平米募饥民以就其役

既成取凡奏请施行之语刻石湖上所以禁防者无不备

然公去不一年守臣不能安集流徙反归咎复湖奸民大

姓利于为田亦结权贵腾谤议而湖复废矣论者惜之前

虏骑度浙江郡守以城降而卫士唐 抱石狙撃其酋帅

不中死骂不绝口越人祠之岁久废坏公为改筑宫而记

其实以劝忠义除权刑部侍郎召对言臣自越来窃感勾

践卧薪尝胆之意愿陛下毋恃虏之必和而益求所以自

治如勾践之为者以俟时至而后图之蔑不济矣又言江

浙大水乃阳不胜阴之咎因举康澄六事为献迁给事中

谢日靣赐金带象简宗室居广祈恩过制公引前诏郤之

不逾月改吏部侍郎会临安守坐不能诘盗免诏以公为

敷文阁直学士知府事充两浙西路安抚使命下之日都

人相贺而吏属屏气入谢廷中内侍省为人求荐及以他

鄙事为属者公曰吾荐章不可以求而得(⿱艹石)某事则诣府

自言吾得以法决之耳自是人莫敢干以𥝠大阉高思聦

家僮殴伤酒保公命捕论如法以徇于市宗戚贵人𥝠营

佛屋错杂民㕓藏匿奸盗吏不敢捕公奏请尽撤之由是

权豪反目而执政亦不恱托以使虏复除吏部侍郎且议

以龙大渊为副公曰是可与言行事者耶语闻得罢不行

而下迁礼部侍郎公力求去乃以旧职提举江州太平兴

国宫始公与今退𫝊陈福公俱以刚直见忌于时宰至是

陈公以书贺公有鸿鹄高翔之语未㡬亦引去而中书舎

人阎安中乘间为上言二臣之去非国之福云居再岁起

知太平州当涂民淳事简旧为乐圡而连年调发凋瘵特

甚公一意拊摩常赋外一毫不以取民城楼圯坏岁调诸

县葺之民病无穷而形制衰削公命撤而新之又维舟以

梁姑溪令可度朝命赋甓诸郡以城两淮公以羡财募陶

旊又先事以集而民皆莫之知也历阳筑者久役溃归声

言欲趋郡境吏民振恐公呼至城下厚犒遣之而密捕倡

乱者繋狱以闻有诏褒谕二年进徽猷阁直学士知𨺚兴

府充冮南西路安抚使江西地广多盗而大姓武㫁鄊曲

为良民害公䋲以法不少贷曰稂莠去然后嘉榖蕃吾非

得巳也会岁大札巫觋乘间惑人禁㫁医药天横者众公

命县赏禁绝集群医分井治疗贫者食之全活不可计城

旧有䂊章沟比久湮塞民病涂潦公曰沟洫不通气郁不

泄疫厉所由生也亟命䟽濬民得爽垲以居公凡六为郡

政各因其俗为宽猛实惠之可以及人者为多事有关于

教化者未尝不以为先尝言为邦之惠欲其有以遍于里

闾唯受两税之输为不可以不谨故所至必择廉吏以司

之省其沿纳诸费而掲其所不可巳者扵场门输粟者使

得自槩量吏无所容其巧人甚便之自当涂及是凡六上

章丐闲不允三和陶公归来之章以见意至是遂以纳禄

为请乃复得太平祠官以归实乾道之六年也公自少即

以气节自负为人夷旷无城府早岁游太学人巳自目为

豪吴矣建炎𥘉宗泽留守东都天下倚以为重一日士女

倾都南下皆行哭失声言宗公死矣公时未仕客临安闻

之呜咽流涕终夕不寐为诗哭之语甚悲壮即日传播邮

亭传舎处处题写读者至为感泣识者因是益以竒之自

为小官一时卿相名人见者无不推重归自𠕋府徊翔十

有八年僚友有先进用居庙堂者公未尝以一言求荐引

居常慷慨谓直道可必行而勲业可立就中间立朝多肮

脏不偶又不肯少贬以求合始浩然有归志矣故尝卜居

其郷石井之西负山临湖杂莳华竹筑亭馆其间延袤数

里榜曰湖山清旷窈窕甲于东中至是来归遂决终焉之

计乃作休休之堂而赋诗焉自谓有七宜休者连上章告

老不得谢及年七十有一请愈力乃得以龙图阁直学士

致仕于是又作景䟽希白之堂而自号曰湖山居士日与

賔客浮舟倚杖徜徉其间酌酒赋诗竟日夕不倦如是者

十有四年盖巳翛然(⿱艹石)无意于世者而独其爱君忧国之

心未尝一日忘也中以太上皇帝庆寿推恩故侍臣加以

耋老自中大夫特迁通奉大夫薨时年适八十矣娶缙云

郭氏赣州兴国县丞渑之女累封硕人孝谨和懿治家有

法度先公两月卒子男五人津承议郎通判绍兴府事洪

宣教郎浙东提举常平司干辨公事沃承事郎签书镇江

军节度判官𠫊公事泊承奉郎永康县丞深将仕郎女三

人嫁承议郎王镛将作监主簿陈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善者皆先卒㓜未行

也孙男女二十人机从事郎朴承务郎馀皆㓜曽孙男一

人始公葬先大夫于石井而度其旁百许步预为夀藏至

是津等奉公以窆而硕人附焉公性至孝遭䘮必庐墓侧

终制不交人事无墨衰绖先人赀产悉推与二兄育其孤

女厚赍以遣之官其兄弟之子孙二人方为义庄义学义

冡以俟宗族之贫者而未克就尤拳拳于郷邑遇歉岁捐󠄂

巳资合公𥝠之力以赈之无所爱好善如巳出嫉恶如𥝠

仇延接后进多所成就平居严毅(⿱艹石)不可犯然谦虚好问

而乐闻其过不间微贱教子第尤力尝语之曰(⿱艹石)等从宦

视官物当如已物视公事当如𥝠事必不得已与其得罪

扵百姓宁得罪扵上官吾平生无他长惟不敢以一毫自

欺耳盖其大节之见于朝廷逹于四方者巳卓然不可掩

而其𥝠行纎悉又如此自少至老手未尝释卷属文不事

雕刻而豪徤峻整指意明白为诗平淡慕乐天而浑厚庄

栗又自类其为人有表奏五卷诗文三十卷和陶诗三卷

当涂小集湖山遗老传一卷藏于家呜呼是可铭巳铭曰

   士孰不材  病气与节  方春争华

   未冻先折  有伟豪吴 一世之杰

    睨彼权相   弗媚而谒   始虽偃蹇

    竟偶明哲   彼虣我仁   大论横发

    乃赞征谋   乃轫还辙  言虽弗用

    时仰壮烈   中去朝行   偃息名都

    赋平役义   惠逹信孚   越城之南

    日活万夫   思乐镜水   有龟有鱼

    天邑严严   贵彊屏气   张旜以行

    孰俾吾贰   公顾曰嘻   是足与治

    于庙于藩   姑适吾意  姑溪油油

    惠泽春流   锺陵有莠  则廪其秋

    我湖空明   我竹修修  我倦而归

    其乐休休   大耋之年  从容委蜕

   循始讫终  俯仰奚愧  中奥之原

   有窅其隧  我铭不刊  以笃来裔

    观文殿学士刘公神道碑

淳熙五年夏观文殿学士大中大夫知建康府事江南东

路安抚使行宫留守彭城刘公寝疾府舎即拜䟽言臣病

力不任府事愿上符钥归死故山惟陞下哀之时天子方

倚公以重别都旦莫且召用之未即听许而公疾巳革矣

再䟽请老于是上乃深以为忧亟遣中贵人挟侍医驰驿

诊视未至秋七月甲子公召门下主口授千馀言使具为

奏极言时弊根本且荐群臣之可用者毕封上之有顷而

薨上览奏惊叹即日出公前请老章使以通议大夫致仕

及计闻益嗟悼诏赠光禄大夫罢朝一日且命有司护致

其丧仍给葬事明年 月公之嗣子学雅等遂奉公柩葬

于建宁府瓯宁县丰乐里新历之原而请于朝冀有以易

其名者事下奉常以公廉公方正威德克就冝谥忠肃过

考功无异词诏报曰可于是公之终始哀荣无所不备独

墓隧之碑久未克立学雅等惧数相与涕泣来请文熹蚤

托公诸父间遂与公相长大知公为详而公晚岁相予亦

益笃顾虽不文义有所不得辞也公家唐末自长安南徙

遂为建人世居崇安县五夫里有讳民先者敦朴有行从

安定先生受春秋学晚以累举得官归家教授学者至数

百人累赠太子太保于公为曽祖太保生忠显公讳韐靖

康之难秉义不屈而死累赠太师忠显公生徽猷阁待制

讳子羽建炎绍兴之间佐川陜军有功累赠少傅公其长

子也讳珙字共父少以恩𥙷承务郎长从季父屏山先生

学举进士一科调监绍兴府都税务潭州南岳庙主管西

外敦宗院遭少傅及祖毋韩国夫人吕氏忧除丧为诸王

宫大小学教授权秘书省校勘书籍官礼部郎官中书舎

人时秦氏用权久士大夫巳窃窃言符䜟事桧欲因以追

谥其父召会礼官议问其法以公不时至怒而逐之逾年

桧死乃得主管台州崇道观召为大宗正丞改秘书丞迁

尚书吏部员外郎除监察御史避荐者还故官铨曹法密

吏奸官不能制公寘令式庭中使选集者得指其违以诘

吏人甚便之兼权秘书少监迁起居舎人兼权中书舎人

金亮渝盟天子震怒悉师北伐一时诏檄多出公手词气

激烈闻者或至泣下御史杜莘老劾大阉张去为忤旨左

降公封还诏书莘老得不去从上幸建康兼权直学士院

时张忠献公留守行宫众谓车驾东还必以征讨军事为

寄俄而诏下乃以杨存中为江淮宣抚使中外大失望公

奏论其不可上曰此特为张浚地耳命再下宰相召公谕

旨且曰再论则累张公矣公曰某为国家计岂暇为张公

谋哉再论愈力事乃寝真除中书舎人直学士院会诏立

建王为皇太子宣入视草今上即位借礼部尚书使金国

是时南北甫罢兵始为钧敌之礼使者往辄困辱而归人

皆为公危之公受命慷慨戒家人悉裘葛兼副以行曰藉

令不死归未可期也上闻副使以贿除吏而公独无所𥝠

手札褒谕甚宠然竟以议礼不决不果行也诏以星变旱

蝗大询阙政公言比年以来纲维解纵有赏无罚外则诸

将刻剥军士以事交结内则朝廷不恤诸路路不恤郡郡

不恤县县不恤民甚或重为贪虐以快巳𥝠军民之怨日

积于下其祸将有不可胜言者愿陛下扩恭俭日新之徳

屏驰骋无益之戏登崇俊良斥远邪佞然后信赏必罚戢

近惩远以修军政之阙节浮冗宽赋敛精择郡守诛锄赃

吏以厚吾民之生则大异庶乎其可消矣间又尝为上言

应敌无一定之谋而彊国有不易之䇿夫曰和曰战曰守

皆所谓应敌之计不可预图者惟修政事以彊国势使三

者之权在我而用无不利乃为不易之䇿耳故将田师中

死其家请得赐第京师又有李珂者以关通贵幸得官而

自奏求为督府⿰扌⿱彐𧰨 -- 掾诏从中下公皆奏以为不可不听再奏

极论竟皆罢之然由此遂多忤近习意而宰相又有阴忌

公者出公为集英殿修撰知泉州未行改知衢州始至委

事僚属一无所问人或以公未更治民意颇轻之既而欺

者得枉者伸群下敛手不能有所为始大畏服凡吏员外

置者悉罢之受租米使民得自操槩其发钞消籍皆有程

式田里大安乾道元年湖南旱饥郴州宜章民李金以县

抑买乳香急乘众怒猝起为乱众逾万人分道南出犯广

东西九郡之境还入道州桂阳军界杀掠万计连破郴桂

两城数道大震朝廷忧之以公为敷文阁待制知潭州荆

湖南路安抚使公受命兼行以五月入境则贼众巳数万

人矣亟以实奏请下荆襄发卒奔命且移书制置使沈介

曰道远贼炽比诏下且不及事请以便宜出师即朝廷以

擅兴为罪吾自当之不敢以累公也制置使即为遣兵而

诏报亦如公请然皆未有至者而贼𫝑愈张湘阴桥口群

盗又数百人乘乱窃发密迩府下人心益揺公简役兵撃

之募民有得盗斩首者皆厚其赏盗所隐𧷢无多少官一

不问不数日悉捕斩无脱者于是赏信刑威士气大振人

知破贼之有期矣六月制置使所遣将田宝杨钦乃以其

兵数千人至公所以迎劳慰抚之者甚厚诸军感𡚒愿尽

死力公与钦语知其能檄诸军皆受节度使率其众鼔行

而前下令募贼徒相捕斩诣吏者除罪受赏于是钦等连

战破贼诸将后至者亦遣四出以分贼𫝑通粮道大军遂

入宜章八月鏖龙冈下贼兵数万自辰至申官军稍却钦

𬒳发大呼䇿马横冲之贼分为两其前列精兵殱焉馀皆

遁走追至莽山贼党曹彦黄拱遂执李金与其腹心黄谷

以降钦因穷追深入尽诛其酋豪而支党胁从窜匿山谷

者尚众公谕钦等郤兵而听其自诣则皆相率听命岁尽

师还金等数十人皆伏诛馀皆称诏释之复故田宅者以

千数奏官曹彦黄拱而列上诸将功状又不以一毫有所

𥝠上嘉叹再三进职敷文阁直学士且赐玺书曰近世书

生但务清谈经纶实才盖未之见朕以是每有东𣈆之忧

今卿既诛群盗而功状详实诸将优劣破贼先后历历可

观宜益勉旃以副朕意贼地既定境内正清于是公乃宣

布上恩力行宽政且为请于朝曰今以陛下神灵虽幸破

贼然不亟择守宰宽赋敛以安居民即一李金死一李金

生臣恐湖南自是无宁岁也又奏留鄂兵以戍郴桂而益

广蒐募以𥙷州兵之缺厚抚犒严纪律而时勒习之于是

湖南隐然为重镇奸盗屏迹啇旅复野𪧐焉三年召还见

上首论独㫁虽英主之能事然必合众智而质之以至公

然后有以合乎天理人心之正而事无不成(⿱艹石)弃佥谋徇

𥝠见而有独御区㝢之心焉则适所以蔽其四逹之明而

左右𥝠昵之臣将有乘之以干天下之公议者矣次论税

绢退剥羡馀和籴之弊又以州郡禁军纪律不明骄惰自

恣请亟选武臣之𡚒行伍习戎事者使为将副责以训练

而贵游子弟阁门国信五房出职之辈不得与焉上皆然

之以为翰林学士知制诰兼侍读间复从容言于上曰世

儒多病汉高帝不悦学轻儒生臣窃独以为高帝之明其

所不悦特腐儒之俗学耳诚使当时有以二帝三王之学

告之臣知其必将竦然敬信而功烈所就不止此矣因为

上言圣王之学所以明理正心而为万事之纲者甚悉上

亟称善是岁小不登公请亟诏监司郡守先事条画荒政

所宜不者亦使任其无他又奏州兵营伍教战之法甚备

事皆施行十一月遂拜中大夫同知枢密院事公辞不获

乃进言曰汪应辰陈良翰张栻学行材能皆臣所不逮而

栻穷探圣微晓畅军务曩幸破贼栻谋为多愿陛下亟召

用之上可其奏以次登用焉公入西府日召诸军将佐从

容访问尽得其材用所冝以待选用一日上顾辅臣图议

恢复公曰复仇雪耻诚今日之大计然所以求之必有其

道臣愿陛下以周宣王为法侧身修行任贤使能以图内

修之实则外攘之效将有不能自巳者计不出此而欲浅

谋轻举以幸其成臣未见其可也上悦明年七月诏兼参

知政事公方与一二同列夙夜悉心竭力益图所以叙进

人材宽飬民力讨理军政卒成上意之所欲为者盖除福

建钞盐岁额二万万罢江西和籴及广西折米盐钱又蠲

诸路累年逋负金银榖帛巨亿计而公尤以辅成上徳振

肃朝纲抑侥幸奖廉退为巳任以是近幸侧目而流俗亦

多不悦盖上尝以久旱斋居请雨一夕而应诸公皆贺公

复进言曰陛下诚心感格其应如响此足以见天人相与

之际真有不容发者矣然则隐微之间纎介之失其应

不亦犹是乎臣愿陛下察此而益谨其独焉则天下幸甚

上为竦然改容称善龙大渊曽觌既逐去未㡬而大渊死

上怜觌欲还之公言二人之去天下方仰威㫁而庆盛徳

之日新柰何⿺辶处复为此且此曹奴隶耳怜之则厚赐之可

(⿱艹石)引以自近而賔友接之至使得以与闻㡬事进退人

材则臣惧非所以𨺚徳业而振纲纪也上感其言为止不

召殿前指挥使王琪尝密荐士得召用公请其所自上以

琪告公退坐堂上呼院吏作头引召琪至而诘之琪恐惧

不能置对请后不敢乃叱遣去无何杨守来言琪尝檄郡

称受密旨増筑新城若干尺公与诸公请之则上未尝有

是命也公未出殿门遣吏驰取其牍琪不得隐遂以罪罢

诸公因奏自今圣旨不经三省密院者所下之官皆请俟

奏审乃得行上欣然从之公即从密院移中外诸官府而

内侍省与焉明日忽复有旨前奏审事勿行因谕诸公即

如此则禁中或时须一饮食亦必待奏审然后可得耶公

即以艺祖熏笼事对退又与诸公合奏言曰朝廷者陛下

之朝廷命令者陛下之命令臣等典司出纳不敢废职而

巳今方举行旧典以正纪纲而巳出复收中外惶惑臣等

窃为陛下惜之时诸公虽更进合辞而公尤激切殿中皆

惊以故独罢为端明殿学士使奉外祠上意寻寤亟诏改

知𨺚兴府江南西路安抚使公入辞犹以开广言路讲明

圣学敦本节用虚巳任贤斥远邪佞选将抚军数事为献

上蹴然曰卿虽去国不忘忠言而材又非他人所及行召

卿矣至镇首蠲税务新额及罢苗仓大斛属邑奉新有复

出租税摊配诸乡岁久民穷相率逃去反失正税不胜计

亦奏除之又除二税合零租米暗耗免役足钱之弊人或

为公忧不足而公量入为出未尝有所乏也明年除资政

殿学士知荆南府荆湖北路安抚使始至条上荆襄兵少

财匮之状诏即诿公经画公因行视襄鄂兵屯并边形𫝑

尽得其实以闻凡回图役使诡名虚籍之弊与夫部伍教

习之法有不善者皆奏罢之先是荆南兵戍襄阳者累年

不得归公奏为半岁畨休之法春夏三军秋冬四军更迭

往来军士感悦荆襄故有民兵皆农家子敦朴豪勇土著

自爱且居近边知虏情轻战阃比稍堕废公更为简阅宽

其取丁之数贫者弛其赋役随郷团结而岁阅习焉其资

粮械器亦为处画各有条理抚循犒赏岁费钱一万万而

不以一介有取于民也明年遭⿰纟⿱𢆶匹 -- 继母庆国夫人卓氏忧又

明年起复同知枢密院事荆襄宣抚使遣中使奉玺书即

䘮次宣押奏事公引经援礼涕泣恳辞凡五六上不得请

时宰相方以恢复大言中上意而政事不修举动烦扰识

者忧之公乃手䟽别奏具言天下之事有其实而不露其

形者无所为而不成无其实而先示其形者无所为而不

败今吾所以自治而为恢复之实者为如何而乃外招降

附内徙营屯规筭未立手足先露其𫝑适足以速祸而致

宼臣不知为此议者将何以待之也且荆襄四支也朝廷

腹心元气也今不忧元气之惫而虑四支之不彊非臣之

所敢知也上纳其言为寝前诏八年免丧乃复除知潭州

安抚湖南过阙见上言曰人君能循天下之理然后有以

得天下之心而立天下之事然非至诚虚已兼听并观使

在我者空洞清明而无一毫物欲之蔽亦未有能循天下

之理者也因以极论时事言甚切至上加劳再三进职大

学士以行公再临旧镇不懈益䖍盖所以自律者愈严而

所以抚民者愈宽以是人愈畏服而敬爱之岁旱民饥公

亟遣吏行田蠲租如法而檄转运常平司移粟诸郡且虑

奸民乘时窃发则又遣将益兵戍守遂以无事一旦湖北

茶盗数千人入境公盛军声以威之而开其自新之路盗

多散去其存者盖无㡬人公乃遣兵然犹深以迎战邀撃

为戒盗意益缓于是一战败之而尽擒以归独诛其首恶

数人馀悉以隶军籍明年盗之馀党赖文政等复入境后

帅欲尽诛之盗因悉力死战既剿湖南军遂入江西犯广

东官军数败将尉死者数十人为费以大万计于是人乃

服公为有谋也淳熙二年除知建康府安抚江南东路留

守行宫会水且旱公奏阁夏税钱六千万缗蠲秋苗米十

有六万六千馀斛沿纳他物称是仍请下漕司遣吏覆视

诸州所蠲租其颇未尽者悉以予民禁上流税米遏籴即

他路有敢违者请亦得以名闻抵其罪诏皆从之以是得

商人米三百万斛散之民间又贷诸司钱合三万万遣官

籴米上江得十四万九千斛籍农民当赈贷客戸当赈济

者户以口数给米有差村落又皆运米置场平价赈粜而

贷者卒亦不取偿焉以府佐赵善珏王以寕及寓士李宗

思刘炜领其事分遣群属循行境中无远不到公又蚤夜

咨访幽隐毕闻县给印历手书告谕诚意既孚而赏信罚

必是以人争效用如办巳事起是年九月尽明年四月阖

境数十万人无一人捐󠄂瘠流徙者上嘉其绩赐书褒谕焉

公治财宽于民而急于吏所以禁其渔取察其蠧弊者甚

悉自累镇所施行毎益加详至是人𬒳其泽尤深凡属县

负课度不能偿者悉以丐之而独重禁其非法病民者

𬒳旨甓城靣以丈计者数十万用缗钱数万米千馀斛而

役盖不反民也上积公劳效手札劳奨赉以鞍马器物甚

厚明年进观文殿学士盖将复登用之而公病不起矣临

没时所上䟽极言近习用事之祸至引恭显伾文以为戒

所荐则故相魏国陈公桂帅张栻敬夫也别以手书诀敬

夫而熹亦与焉其言皆以未能为国家报雪仇耻为深恨

盖其忠孝诚笃虽蹈死生之变而未始须㬰忘也公为人

机鉴精明议论英发遇事立㫁其威不可犯而居家极孝

慈母福国夫人熊氏早薨公哀慕无以自致则以任子恩

官其内弟事⿰纟⿱𢆶匹 -- 继毋礼敬饬备遭䘮时年逾五十尽哀致毁

得疾㡬殆友爱诸弟晚岁弥笃岁时祭祀酌古今礼而敬

以行之内外功缌之戚必素服以终月数在官为罢燕乐

同寮有丧亦如之将薨遗命治丧母得用浮屠法后诸贤

公往往效之其在州郡治平听察令行禁止而于爱民厚

俗之意尤孜孜焉事或小失虽下吏言之无不立改大修

潭州岳麓书院养士数十人而属张子敬夫往游其间告

以古人为巳之学谓明道程公先生尝官建康属邑为之

立祠学宫而刻陈忠肃公责沈之文于壁以示学者民有

骨肉之讼躬以恩义反复辨告甚或深自引咎闻者皆失

所争而去其在朝廷危言正色直前无所避忠义𡚒发未

尝以死生动其心而爱君忧国审密持重不肯为侥幸尝

试之举盖其𩛙躬应事规模科指晚岁皆益精密故上则

人主知之愈深下则学士大夫望之愈重以至儿童走卒

莫不知公之忠烈而在荆州时北虏亦每使谍者诇公家

世盖知其忠义之有传也及薨所临之邦军民往往罢市

巷哭相与祠之而建康为尤盛且自数岁以来国家每有

四方之故而有识之士相与私忧语未尝不及公也公薨

时年五十有七封彭城郡开国侯食邑一千六百戸食实

封二百戸其配曰新定郡夫人吕氏故兵部尚书祉之女

新兴郡夫人韩氏淑人韩氏皆魏国忠献公四世孙也二

男子学雅承务郎学裘承奉郎二女长适迪功郎南剑州

剑浦县尉吕钦次适某官赵崇宪文集八卷奏议十卷内

外制二十卷藏于家公自少即以文学知名及登朝廷论

思润色当世尤称其得体然未尝为无用之文其驳议又

多削稿故所传止此云学雅以公从弟从事即玶所状公

行事视熹熹受而读之皆昔所见闻者也因剟其大者著

之石而系以铭铭曰

   昔在阳九  失我㤗平   东游三纪

   汴洛膻腥  帝始灵承  俯仰顾叹

   曰汝在廷  孰抗斯难  爰有俊哲

   三世一心  忠精义烈  思远忧深

   沬血𡚒辞  曰此仇耻   乃盟乃欢

   颡得无泚  不有豪圣  孰虑孰图

   孰秉武节  以行天诛   抑臣有闻

   在周中圯   既修乃攘  厥仆斯起

   惟圣时监   利伸否蟠  毋𣗥其欲

   毋溺其安  帝曰俞哉   予钦汝诲

   既启于中  盍布于外   泽流威𬊤

   汝则来归  卒辅吾志  以究汝为

   四镇十年  帝适西顾  彼皇颢苍

   胡夺之遽  我最其迹   有孝有忠

   有政有事  有言有功  嗟尔嗣人

   尚承厥庆  公思不忘  天子圣神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第八十八



              怀安县儒学训导叶畅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