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园学古录 (四部丛刊本)/卷第二十
道园学古录 卷第二十 元 虞集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明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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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园学古录卷之二十 在朝稿二十
雍 虞集伯
墓志铭
祝夫人墓志铭
为老子之法者岁以其徒从大驾上都丙午之秋独先驰还
于京师者玄也玄行踵门而来谒愿有求焉余见其蹙
然而瘠疑不类夫为其道者其郷之士有友于余者为之请
曰玄之母是饶州安仁县周彩衣氏之裔国贤之女祝君
泰来康叔甫之夫人也其归康叔也年十六舅姑始安其养
以老康叔在宋末尝一起家教授镇江终不行自为精舎以
居学者宾客之屦满戸外酒食之馔不以贫过俭母必亲之
教其长子敬中以儒术丗其家三孙矣教其女以嫁于邓椿
氏成家矣盖后康叔二十四年而卒享寿七十有八年玄衍
为道士远游者母志也母卒以正月玄衍闻讣以六月将葬
以戊申之四月求墓之铬于京师以归者兄命也墓在崇义
之荷塘山其郷也康叔之旧墓土䟽而善圯今故迁而合之
也祝氏丗次在康叔之志玄衍之求者其母之志之铭也虞
某曰悲夫人之于其亲也忍百里之行于旦莫而有待于予
言也予何为拒之而无以慰其瘠也铭曰
玄云渰兮将雨鹤刓距兮抷土有子归兮藏母窈窈兮碧山
坎幽兮及泉夫子往兮二十四年卒同归兮从以迁噫灵祗
兮孔阜相禁呵兮有道逝勿毁兮永久
颕川夫人黄氏墓志铭
抚崇仁陈君德敬之妻曰黄夫人讳斯崇其先豫章人故宋
吏部尚书讳畴若之曽孙女巽园先生公仅之女也其归陈
也是为故朝请大夫知融州兼本管安抚讳元晋之孙妇湖
南节度推官同祖之子妇也陈氏自安抚以进士起家宰赣
倅长沙守融为邑望族我先从祖亡姑为之配封宜人有二
子节推其长次为江西运干讳怀祖无子节推之子长曰将
仕郎举孙次曰㦛孙是为德敬为运干后德敬方弱冠当宋
始亡陈氏故大家不足以胜新附之重役困迫有甚编庶节
推为德敬求婚犹必择诗书令族是以夫人归焉敬戒如礼
宗姻咸恱相德敬承节推之䘮婴家务于抢攘之际竭营办
以足官逋斥簪珥以嫁妹岁时𥙊祀亲戚吊未尝䟽阔
德敬故升平公子好宾客轻货财不以时异事殊为意而家
几毁焉夫人左右弥缝𥙷苴遗缺终德敬之丗既老益以勤
俭自励掇拾遗馀家用小康生子曰宗谌以节推遗命为将
仕后抱从子宗纪以为己子一门之间母子兄弟蔼如也盖
夫人昔间训于家庭旧矣其族自𩀱并分居今富州之沇溪
宗人甚众至尚书公贵顕诗书文献大闻于丗至巽园数传
矣遭丗变不能安其郷来就夫人以居峩冠褒衣动止严正
口不道非法之言身不交凡近之友寕受躏藉攘敓略无争
报之意读书以自怡赋诗以自见虽以慷系之而无闷是
以夫人为女为妇居两大家而有足称道者云其生也以宋
宝祐丁巳八月二十九日其归陈也以大元至元庚辰之冬
其殁也元统甲戌之正月𥘉四日仍改至元之二年岁在丙
子十一月壬申日宗谌等葬诸长安郷四都贵窟祔葬德敬
之兆德敬用江西帅檄为崇仁江夏巡检既而弃官不复仕
宗谌之子二人长某次某女五人某宗纪之子三人长曰某
次曰某㓜曰某女二人集大父尚书雍侯既出蜀以宜人之
归陈也过兹邑而因寓焉至于今五世矣是以宗谌等求铭
焉铭曰
贵窟之阡陈氏繇兴其兴降升夫人丗家人门寔称寕魄于
兹趾美来徴
史氏程夫人墓志铭
眉州青神史氏有母曰程夫人者讳念赐君之妻而光之母
也夫死子㓜夫人守节自誓以抚育其会国朝以金始亡
将并力于宋连兵入蜀蜀人受祸惨甚死伤殆尽千百不存
一二谋出峡以逃生夫人亦将携其依邻人家翁走东南
取黄金嚢而系诸腰且行遇掠兵大至即窜身㐲林间俱伏
者兵尽驱以出列坐地上拟以白刃曰有金者免杀有邻妪
先免过夫人勉夫人速出金兾不死夫人曰金亡暂不死耳
吾儿无资以逃终必偕死吾死而金在幸以活史氏妪归
幸语吾儿来求尸取金兵从夫人求金夫人辞无金遂见杀
妪求儿告之明日掠者退邻人父老以其舆衬求得之
即敛以瘗偶值善𦘕者为象其容貌而题之曰史光母程氏
以嘉熙戊戌十月二十七日死于兵难年五十四遂之而
东至湖州止焉光时年十三耳今湖州有史氏自光始云泰
定四年三月 孙台孙来京师以先丗郷里之旧来告曰史
氏之有后于湖则我先曽大母以死易之也今九十年矣昔
大父犹有望于西还申其情事卒不可得而先人当内附之
后亦未遑于纪述顾以属台孙焉代易事久日就湮没从事
于浙东帅幕尝以告诸国史四明𡊮公幸既为之立传矣而
台孙之志有未尽焉唯曽太母之䘮既不复可知其处请刻
木象神具衣裳葬诸湖之新茔或曰葬以藏体魄也象而藏
之殆不可然则立石先大夫之墓具载夫人之事以示子孙
传来丗或曰其可也请徴文于子某感其言为叙其次而著
之史氏自唐吏部侍郎俨从僖宗𦍒蜀因家于眉州其墓在
青神再兴院之里族大多显人而程亦眉之故家各族念赐
君历官行事生没岁月无可考徴而光之居湖也稍长痛家
丗之祸感母氏之志岁时西望辄悲痛不自胜见者为之垂
涕于是勇自植立遂以武科奋积官武翼郎浙东兵马都铃
辖娶闵氏二子曰圭文故宋举进士修职郎瑞安府司户参
军至大间将教授平江之嘉定未上而卒曰璋文早丗圭文
之㓜也闻母之有疾痛不忍听更以烬𬋖左右臂以代痛母
疾止乃巳后武翼尝病累月视药未尝觧带病亟哀号祈天
愿以巳寿益父梦或告巳曰感尔孝念予三龄武翼果又三
年乃终娶陈氏子男三人台孙历浙闽两帅幕今为某官介
后璋文由舶司幕长将改除喜孙业进士女二人皆适令族
而孙男子六人女二人以次名之曰渊源澄清泽深演盖
有所识也自武翼以下墓于乌程三碑郷之郏山三丗矣而
其表首著程夫人事云铭曰
郏山之原隐何隆隆谁其有之自蜀来宫一烬之微三传弥
丰原厥保存有母之功酌义就死言何从容知有史不知
有躬体则禅续思无终穷精神不亡来依来从凡尔子孙罔
不敬共去之千古犹高古风
史夫人改葬志
史夫人虞氏之殁也葬鄞县翔凤郷锺奥夫人之子晋伯以
其父承务君之命来属某叙其家丗年月以铭其墓文成故
翰林学士承旨魏国赵文敏公书其题矣未及刻石而晋伯
之子公公默相継殁或谓晋伯曰先亲之体魄弗寕则后
嗣伤焉今锺奥之藏深僻绝人迹风气弗完神灵殆弗妥也
盍改诸晋伯贫未能也会阮氏婿来宰鄞婉伯从其夫以来
见晋伯之以是为也则曰先夫人于我兄弟钟爱敢不
用吾情乎晋伯涕泣不忍言婉伯曰此吾责也吾闻高祖齐
国公与高祖妣戴夫人在辨利寺形胜处也吾家尝食其泽
焉子孙为兆以从葬于元祖礼也舎是弗图可乎晋伯曰是
不肖之志也婉伯请于其夫出财以相其凡役伐石筑亭
购旁近山林以附益之遂以天暦巳巳十二月庚寅改葬其
处既竣事乃以书逹京师命某书改葬之故且曰昔吾母之
存也吾妺为吾养吾母之疾也吾妺为吾医吾母之殁也吾
妺助我克成其䘮墓处弗利而改葬也又悉出于吾妺氏夫
妇之力晋伯不孝齿发日以变而嗣息沦没望其稍有立者
㓜子公寿而巳不及此时求子一言以识先亲之终始以表
吾妹之所以相𣈆伯之不及者后之人何所闻之哉某闻其
言而悲之故历叙其事俾刻墓碣之阴且使惇于亲爱者有
所𮗚感焉至顺三年七月朔具官虞某记
表
王伯益墓表
皇癸丑二月甲子王君伯益卒于京师客舎治书侍御史
赵敬父翰林直学士元复𥘉同知彰使柳唐佐皆出钱合
所与相知者之授其妻之兄兾州知事莫正巳使治其䘮
五日始克敛而殡于城南僧寺其友杨载杜本访其平生所
为诗文传之又为作画象赞及著哀诗𡘜之举其迪𥙷国
子生逾月其弟自大名走京师谋归其柩将以某年月日葬
之某地其先莹也载本又谓某为文表其墓令后人知为吾
伯益所藏云伯益名执谦大名人生数岁入郷校旬月中巳
能习尽群儿所读书问难其师其师为绝席引寘坐侧群儿
无敢与并因劝其父某送诣郡学未数月又绌其同舎生如
郷校及长其父资之游京师时中书平章卜奕木翰林承旨
唐公有重名当丗以人材为巳任一见伯益皆曰奇材也不
敢以进用常秩浼伯益将言于上择馆阁重地荐之久之
不得如二公志尚方符宝典书满三年当得四品官即以伯
益为符宝典书三年竟不得四品官二公相去丗无为伯
益言者柳唐佐为言于张子有平章平章事隆福宫最贵近
而雅好文士礼伯益为上客留署其府为徽政院照磨调真
定录事陵州判官改将作院照磨伯益皆漠如也徒日与彰
德田师孟河间李京景山済南张养浩希孟饮酒赋诗为
神交时人望见之皆以为古仙异人兾一得遇待为幸阎承
旨时在翰林谓人曰吾闻伯益𡨋供奉翰林苟有意幸得见
之伯益不屑也后十馀年始为翰林应奉文字承务郎同知
制诰兼国史院编修官然伯益竟止是官年才四十八悲哉
伯益身长不过数尺不冝骑马遇好友即提杖出门竟日去
不返顾语妻子以为常始来京师用橐中金不识记数及赀
尽益困至终身亦不以介意于书无不读于人物治道政术
甚明白而未始以辩博自雄遇人无贤不肖皆驩然无闲而
胸中了不可混长年京城居而所以为诗简澹萧远如在山
林不与人接者常谓人曰吾知吴楚多瑰伟奇绝者当委身
往游乃称吾意耳杨载曰然诚广伯益以山水之胜视陈子
昻李太白未知何如盖伯益之诗旨意不迫于事物而律法
深稳合古作故识者以载为知言伯益尝学修金丹求神仙
又尝深坐默究为禅定虽莫竟其所至然灼不为外境无疑
矣杜本曰伯益人品极高去丗人巳远当得大彻岂不伟欤
惜乎年不待之也未卒前一夕犹与客饮酒人家莫归坐阅
按上书夜且半妻孥颇察其有异召医未至伯益忽拊几却
卧不复言禁钟不尽一声趍唤杨载杜本来而复暝呜呼若
伯益者岂非古之所谓超迈不群者耶方伯益在敛某往哭
之见唐佐语莫知事曰莫夫人何以为生㓜女若为得所归
弱子若为得所长感出涕面毅然以为巳事一坐皆欷
歔不能仰视是以莫知事治棺椁后极坚致理其家备此
皆有古道非常人所可及嗟夫𮗚伯益之得于人如此则伯
益之所存可信巳乌乎是为表
行状
翰林学士承旨董公行状
公讳文用字彦材真定路槀城县人元帅公第三子也公生
十年元帅公死王事于归德母李夫人治家严伯兄忠献公
文炳教诸弟有法公内承家训而外受学侍其先生轴故学
问早成弱冠以词赋试中真定时以真定槀城奉 庄圣太
后汤沐岁庚戌 太后使择邑中子弟来上公始从忠献公
谒 太后和林城
丗祖皇帝在潜藩命公主文书讲帐中常见许重癸丑
丗祖以 宪宗皇帝命自河西征云南大理忠献公在行
公与弟寿国正献公文忠先在军中督粮具赞军务丁巳
丗祖令授皇太子经是为北平王云南王也又使为使召遗
老于四方而太师窦公默左丞姚公枢鹤鸣李公俊民敬斋
李公冶玉峯魏公璠偕至于是王府得人为盛己未
丗祖以 宪宗命取宋公发㳂边𫎇古汉人诸军理军需
将攻鄂州宋以贾似道吕文德将兵抗我水陆军容甚备九
月 丗祖临江阅战忠献公请曰宋恃江为险兵力厚法当
先之夺其气臣请先公与正献公固请偕行 丗祖亲科甲
胄择大舰授之乃率敢死士数十百人鼓棹疾呼奋进直薄
南岸诸军亦争进宋军来赴𢧐三合三败之公乘小舟归报
丗祖 丗祖方驻香炉峯因䇿马下山问𢧐胜状则扶鞍立
起竖鞭仰指曰天也即赐卮酒使主帐下𪧐卫且命传令他
帅曰今夕母饮酒毋觧甲明日将围城既渡江会 宪宗崩
闰十一月师还庚申
丗祖即皇帝位建元中统公持诏宣谕边郡且襗诸军充侍
卫七月还朝中书左丞张仲谦宣抚大名等路奏公为左右
司郎中二年八月佩金符以兵部郎中参议都元帅府事三
年山东守臣李璮叛据済南从元帅阔阔带统兵伐之五月
而克其城璮伏诛山东平元帅卒公还都元帅阿术奉诏取
宋召公为属公辞曰新制诸侯揔兵者其子弟勿复任兵事
今伯兄以经略使揔重兵镇山东我不当行帅曰潜邸旧臣
不得引此为公病不行五年改元至元之岁也上曰董
某安在年始壮不使为国效力今安在召授金符为西夏中
兴等路行省郎中中兴自浑都海之乱甫定民间相恐动窜
匿山谷而省臣方入奏同僚不知所为公曰吾死不可以去
此宜镇以静乃为书置通道谕之然后粗安始开唐来汉延
秦家等渠垦中兴西凉甘肃瓜沙等州之土为水田若干于
是民之归者户四五万悉授田种颁农具更造舟置黄河中
受诸部落及溃叛之来降者时近属贵人曰只必铁木儿者
镇西方其下纵横需索旁牛不可会计省臣不能支公坐幕
府辄面折以国法其徒积忿譛公贵人怒召使左右杂讯之
意叵测公曰我 天子命吏请得与 天子所遣傅贵人者
辨 天子所遣傅贵人者中朝旧臣尝事庄圣太后来诘
问公不承贵人旨意状公曰我汉人生死不足计我所恨者
仁慈宽𥙿如贵人以重戚镇远方而其下毒虐百姓凌暴官
府伤贵人威名于事体不便因偻指其不法者数十事诘问
者惊起去白贵人即召公谢之曰非郎中我殆不知郎中持
此心事朝廷冝勿怠自是譛不行而省府事粗立二年入奏
经略使冝还以上旨行之中兴遂定三年行省罢还京师命
公为中书省左右司郎中辞之五年立御史䑓授公山东东
西道提刑按察副使以仲兄右卫亲军千户文蔚卒不及赴
八年立司农司授公奉训大夫山东东西道巡行劝农使十
一年三月加朝列大夫劝农使如故山东中更叛乱多旷土
公巡行劝励无间幽僻入登州境见其垦辟有方公为诗表
异其守移刺今刻石在州治于是列郡咸劝地利毕兴五年
之间政绩为天下劝农使之最十二年丞相安童公奏公为
中顺大夫工部侍郎代纥石里石里者阿合马私人也其徒
闲安童公罢政即使鹰监奏曰自纥石里去工部侍郎不给
鹰食鹰且瘦死矣 上怒趣召治之因急建公入见 上望
见曰董某顾为尔治鹰食者耶置不问别令取给有司阿合
马知不可譛十三年出公为少中大夫卫辉路緫管兼本路
诸军奥鲁緫管佩金虎符郡当要冲民为兵者十九馀皆单
弱贫病不任力役会𥘉得江南图籍金玉财帛之运日夜不
绝于道警卫输挽日役数千夫公䀌然之曰吾民弊矣而
又重妨穑事殆不可廼从转运主者言郡邑胥校足备用不
必重烦吾民也主者曰公言诚然即行公言事万有一不虞
罪将谁归公即为手书具官职姓名保任之民得以时耕而
运事亦无不具者诸郡运江淮粟于京师卫当运十五万公
曰民籍可役者无几且江淮舟行风水不时至而先弊吾民
以期会是未运而民巳惫矣廼为集旁郡通议立法驿置民
力以纾十四年以职事诣汴漕司方议通沁水北东合流御
河以便漕者公曰卫为郡地最下大雨时行沁辄溢出百十
里间雨更甚水不得逹于河即浸泾及卫今又道之使来岂
惟无卫将无大名长芦矣会朝廷遣使相地形上言卫州城
中浮屠最高者才与沁水平势不可开也事得寝不行为郡
多善政民有去思具见郡教授陶师渊所撰碑文十六年受
代归田里作遐𮗚之亭于故丘茅茨数椽仅避风日读书赋
诗怡然燕居自号野庄老人 𥙿宗在东宫数为䑓臣言董
某勲旧忠良何以不见用也十八年䑓臣奏起公为山北辽
东道提刑按察使不赴十九年朝廷选用旧臣廼召公为太
中大夫兵部尚书自是朝廷有大议未尝不与闻二十年江
淮省臣有欲专肆而忌廉察官者建议行䑓隶行省状上集
议公议曰不可御史䑓譬之卧虎虽未噬人人犹畏其为虎
也今司宪仅在纪纲犹不振一旦摧抑之则风采薾然无可
复望者矣又曰前阿合马用事时商贾贱役皆行贿入官及
事败欲尽去其人廷议以为不可使阿合马售私恩而朝廷
骤敛怨也及使按察司劾去其不可者然后吏有所惮民有
所赴愬则是按察司者国家当励之不可摧抑也后悉从
公议转通议大夫礼部尚书迁翰林集贤学士知秘书监时
中书右丞卢丗荣本以货利得幸𫞐要为贵官阴结贪刻之
党将锱铢掊克为功廼建议曰我立法治财视常岁倍増而
民不也诏下会议人无敢言者公阳问曰此钱取诸右丞
家耶将取之民取诸右丞家则不敢知若取诸民则有矣
牧羊者岁常两剪其毛今牧人日剪其毛而献之则主者固
恱其得毛之多矣然而无以避寒热即死且尽毛又可得哉
民财亦有限取之以时犹惧其伤残也今尽刻剥无遗毳犹
有百姓乎丗荣不能对丞相安童公谓坐中曰诸君董尚书
真不虚食俸禄者议者出皆谢公曰公以一言折聚敛之臣
而厚本仁人之言其利博哉岂不信然丗荣竟以是得罪后
尝谓人曰我不知何事忤董尚书每折我不遗馀力二十二
年拜中奉大夫江淮等处行中书省参知政事公力辝 上
前曰江淮事剧臣不敢当 上曰卿家丗非他人比朕所以
任卿者不在钱榖细务也卿当察其大者事有不便第言之
公不敢辞遂行行省长官者素贵倨多敖同列莫敢仰视跪
起禀白如小吏事上官公则坐堂上侃侃与论是非可否无
所迁就虽数忤之不顾也有以 上命建浮屠于亡宋故宫
者有司奉行急迫天大雨雪入山伐木死者数百人而犹欲
并大建佛寺公坐中谓其人曰非时役民民不堪矣少徐之
如何长官者曰参政柰何格 上命公曰非格 上命也今
日重困民力失民心岂上意耶各拂䄂去然竟得少舒其
程公在行省政事大槩如此廿三年将用兵海东徴敛益急
有司为奸日益甚公曰吾力不足以口语胜矣廼请入奏事
大略言疲国家可保之民力取僻陋无用之小其条目甚
悉言上事亦罢廿五年拜御史中丞公曰中丞不当理细务
吾当先举按察使乃举胡公祗遹王公恽雷公膺荆㓜纪许
楫孔从道十馀人为按察使又举徐公次魏公𥘉为行䑓中
丞当时以为极选方是时桑当国用事宠奉方炽自近戚
贵臣见桑皆屏息逊避无可谁何以旧臣任御史号不易
为桑令人风公赞巳公于上前公不答又自谓公曰百司
皆具食丞相府独御史䑓未具食丞相府公又不答属朔方
军兴粮糗粗备而诛责逾急公谓之曰民急矣外难未觧而
内𢦤其根本丞相冝思之于是远近盗贼蜂起公持外郡所
上盗贼之目谓之曰百姓岂不欲生养安乐哉急法苛敛使
至此耳又谓之曰御史台所以救政事之不及丞相当助之
不当抑之也御史䑓不得行则民无所赴愬而政日乱将不
止䑓事不行也浸忤其意盖深乃摭拾䑓事百端公日与辩
论不为屈于是具奏桑奸状诏报公语密外人不知也桑
日诬譛公于上曰在朝惟董中丞戅傲不听令沮挠尚书
省请痛治其罪 上曰彼御史职也何罪且董某端谨朕所
素知汝善视之当是时虽贵近以诬譛遭斥辱者不一公徒
以区〈区〉之诚赖天监主知而免于是迁公通奉大夫大司农
时又欲夺民田为屯田公固执不可则又迁公为翰林斈士
承旨廿七年 隆福太后在东宫以公𦒿旧欲使公授皇孙
以经具奏上以 上命命之曰老人畏寒须暄和乃一至帐
中授经内侍视馔公每讲经旨必傅以国朝故实丁寕譬
喻反复开悟故皇孙亦特加崇礼焉三十一年 上命公以
其诸子入见公曰臣𫎇国厚恩死无以报臣之子何能为谨
不敢以见命至再三终不以见是岁
丗祖皇帝升遐公望宫墙哀恸几坠马下同列争持扶之及
致奠䘮次群臣皆推公曰 先帝汉人旧臣唯公在矣公宜
前受酒行礼皆相对哭失声
今上皇帝将即位于上都 太后命公从治装赐钞百定以
行既即位巡狩三不刺公奏曰 先帝新弃天下 陛下远
狩不以时还无以慰安元元冝趣还京师且闻人君犹北辰
然居其所而众星共之不在勤远略也 上悟即日可其奏
是行也 上每召入帐中问先朝故事公亦盛言先帝时虚
心纳贤开国经丗之务谈或至夜半 太后亦素知公故
多所顾问公自 先帝时每侍燕与𫎇古大臣同列
𥙿宗尝就榻上赐酒使母下拜跪饮皆异数也 上在东宫
时正旦受贺于众中见公召使前曰吾郷见 至尊甚怜汝
辄亲取酒饮之至是眷赉至渥赐钞三百定至于金衣玉带
紫笠实环之赐皆追成先帝之业也是年诏修先帝实录陞
资善大夫知制诰兼修国史公于 祖宗丗系功德戚近将
相家丗勲绩皆记忆贯穿史馆有所考订质问公应之无所
遗失大德元年夏四月上章言臣老矣请致其事 上闻之
特加资德大夫许致仕赐钞二百定以归命一子官郷郡便
侍养六月戊寅以疾薨于里第之正寝享年七十有四公性
孝友四时𥙊祖祢辄思慕感怆如将见之事伯兄如事父教
子弟严而有礼为学以诚实为主本故其文章议论皆质直
忠厚不为华靡其从政宽𥙿慈爱简于细务至于谋大事决
大议则刚毅正直磊落可𮗚历事三朝每以忠言正论为已
任故言事 上前必引古证今从容尽逹其蕴而后已平居
闻朝政有一未善辄终夜不寐倚壁叹恨不置曰 祖宗艰
难成立之天下岂可使贼臣坏之故每与朝议即奋言不顾
危祸以片言折𫞐奸定国是者不可胜纪朝廷赖之在御史
䑓行中书省时所遭皆大奸剧恶每恨公不顺巳计万方欲
杀之公一不以为意曰人臣在位岂爱身苟容而上国家
下生民乎公仕宦五十馀年凡十八命禄俸之馀尽以买
书而家无𫗴粥之资卒卖其京城之宅以偿积贷丗祖尝
念其贫每欲有所赐使近臣记其事然公终不一自言也逮
薨之曰惟有𥙊器书𠕋而已其好贤乐善出天性虽待下
士必尽礼至老且贵终不倦人有善必推举之而名公大人
闻公所荐亦必曰出董公门必佳士也故天下之士争归之
与人谋至忠款故国人有为使远方若出而领兵治民者必
来受教而后行公为开导训诲足以歆动其意至有欣然听
之终日忘去者而𫎇古大臣见之必曰此故老也皆改容待
之呜呼盖可谓忠厚诚实君子者矣公先娶王氏元帅某之
女先卒再娶周氏江淮都转运使惠之次女后公四月卒子
男八人士贞士亨为仲兄文蔚后渡江有功官至昭勇大将
军侍卫亲军副都指挥使佩金虎符常侍
𥙿宗东宫先公卒士楷士英士昌士恒承务郎真定路緫管
府判官士廉士方女四人长适赵珌次适周俶次适齐东县
尹王良杰次在室孙男十六人守约某某孙女十人长适吴
某次适张継祖次适侍其正次适王惟贤馀在室曽孙男七
人皆㓜公墓兆在县西北高里先茔之东公国之老臣𫾻历
中外久矣上而朝廷下及四方贤大夫士冝必有深知公者
尚能道其德业之详也谨录其历官行事梗槩如上伏惟立
言之君子图其不朽者焉谨状大德七年三月某日大都路
儒学教授虞集状
传
王贞传
至洽癸亥八月七日夜半赤金帖木儿帖木儿不华称使者
扣北门入坐中书未明召集百司夺其印八日枢密院史
王贞见其完颜副使于都堂后西北庑下告之曰 大行晏
驾丞相死中书枢密无至者而二人实来赤金者累朝退
黜不用不华者亦在散地谁使之耶兵𫞐所在印岂可以授
人贞职在治文书尔然臣子之分则均不敢不言副使愀然
叹曰大夫帖赤也贞因以其遍告枢府大臣及其幕府请
急执二使与中书同问治之院官亲与名将急行统山后军
擒贼使不致有他变别遣官吏将兵民守关隘庶几宥密大
臣之事不然则国事未可知而诸君之罪大矣闻者皆震栗
是其言而不能发也其后事定中书召贞为丞相贞字吉
甫保定唐邑龙华人云
史官曰义者天下之公逆顺之辩人心安有不同然者哉知
𮗜则同而临事之际隐忍巽懦卒无以充其所明而狃于患
失以自䧟于不义者志不足以命义而制其欲故也若贞之
言则发于义者勇矣然人之立事立功则有小 位有才矣
有其才而无其位有其位而无其才皆不足以有成也二者
得矣又必当其时之可否焉此事之所以难也𮗚贞之言才
可知矣所论亦当其时巳而其位则不过得言之耳故备录
之以待采择纪载云
李象贤传
李象贤讳崇德长沙醴陵人丗以儒名家自其父兄以上多
称郷先生大徳中象贤独以材学辟湖南宪府史湖南宣慰
使和尚者故丞相楚公阿里海牙之子也楚公取长沙有功
和尚自㓜时揔父兵镇长沙及为帅颇骄肆郡有织官极丝
缕文采之良充贡尚服和尚辄私取之廉访佥事李栋以职
事将劾治之和尚惧使人告李栋于朝曰栋立劵强质醴陵
民田实不予直明年责民以直取田又遣间激怒朝贵故人
以事闻有 诏中书省御史台遣人杂问之使者至和尚召
田主若证佐吓之曰不如 制使指意祸且不测至庭皆苻
告者言栋分必死无口可自解象贤在证中会迁广东宪史
不得其辞狱弗具立遣遽逮至即具对使者徒待一语成之
象贤乃直视田主曰吾实见汝得钱且汝手自阅天其可欺
邪制使疑且怒稍陵辱象贤象贤曰古人有言名义至重
神难欺我终不以附会成李公死辞气明辧使者虽盛气讯
鞠辨益明众色变言益错遌使者乃得其情栋不死湖湘之
间人人言象贤而风纪之司益憎其人矣象贤今积官至第
六品所至严而能恕宽而有制吏畏民爱廉不自矜好贤者
固深敬而忮忌者亦无间言历官皆在州县未尝有纎介吏
责又为难能焉
史官虞集曰予在 国史执笔论大人君子勲伐德业甚盛
而丗有卓行奇迹或以微远不见书悲夫栋予故人身佐宪
府乃质所部民田虽实与直犹非是予不能谓栋也呜呼
丗之畏威显诬成人之罪𡨚死者何限奸虐者不足论彼巽
懦不自立卒自䧟于罔人之列𮗚象贤之事亦可以少自振
乎悲夫
𥙊文
𥙊𡊮学士文
昔在故国寓都海乃眷鄞越视汉河阳王公近臣专邑列
府卿士以还民或莫数公生其间不靡不矜师友是求问斈
是承先宋既亡文献沦队遗老或憗力接渊懿家藏多书侔
昔石渠下至琴弈亦最其腴博学洽闻瑰伟精莹人无间言
公亦自信我从草茅或援起之公以赏延后先京师干时同
朝多士济〈济〉公独我友尚论其丗制作讨论必我与闻或辨
或同有定无諠公泰而舒我蹇疐䟦三十馀年亦多契阔公
在禁林益跻华阶人曰孔宜公曰足哉归而寄书勗我慰我
亦喜游自诧其果曰易春秋曽与子谈将卒成书恐老弗
堪老不废学唯予与尔终订无忌庶其在子言犹在耳俄以
讣来噫天生公乃止斯哉儒林木萎璧府星陨伊之瘁伊
道之闵区〈区〉深悲莫致之托托公郷人致此哀辞公闻之乎
不闻之乎呜呼哀哉尚飨
𥙊潘博士文
呜呼惟君奇挟刚与俗寡谐奋其雄辞迈于等侪国史编
摩历跻显阶成均之来幸与子偕正道是崇邪是排学海
狂澜浩乎靡涯庶几同舟有済无乖如何不淑百疠攻骸奄
然永隔风雪萧斋遣车首丘丹旐掩霾一奠寓哀莫既于怀
呜呼哀哉尚享
谢先生诔
有简差〈差〉有韦贯之有画有章错具赞之历时圣神诞受于
天匪私匪虚以命我人孰抉其奇入遁于荒孰迷于微孰其
徒行诵言如何瞽言如讹致用则那丗则孔多维谢仲直氏
受简有自以经以纬以表以里以知存亡以通变之理相彼
炎火日熄干毁𢡚予不辰兴逢于其队天遂降䘮囯武以蹶
具曰多士朋昏以丗荡〈荡〉川流莫知其済防不制于 溃即
沦于圯维哲时闵载号载倡彼为不闻覆谓我狂亟伐鼓以
告予手弗胜彼靡斾食息弗兴弗譍时之逝矣既莫之逮命
之讫矣亦莫之噫曰予有鼎有鼎有胾我𡘜于庭苟无坠我
祀日穷于天靡有旦矣川息于海靡有畔矣伥〈伥〉中野其
归矣茕〈茕〉有躬其为矣有山维夷九折其蹊予陟降兹释
我寤怀素冠纚〈纚〉屦数〈数〉兮累〈累〉无容视莫〈莫〉兮莫昵匪亲
宛其不识孰是造艰牵予以絷有马有马北首于风中道舒
舒以究于心陵隳而夷梧不实矣𮮐稷则有凤不食矣嗟不
终食离不淑矣车庳莫升长不复矣呜呼哀哉木之云拨返
复于士夙誓定命即终于所生有不取饿有不御妥乃瞑矣
我志卒𫉬乌乎哀哉言瞻河洛言索其故或建五以御或虚
九以著或𢌿或否执子之手诞未遑于访天弗遗叟乌乎哀
哉服勤终远有嘉弟子谋谥孔臧筑室以祀于父母之神
具寕止呜呼文节亡愧于予纪
道园学古录卷之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