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人之文四六/卷十四
啓
編輯謝魏樞密稱譽啓繼廷金富軾
編輯右某，昨於內庫副使李某處，伏聞，相公謂某有才能，再三稱道者。仲尼之褒，寵踰華袞，季布之諾，貴比黃金，載思知憐，彌集榮感。伏念某少好學問，粗攻簡編，當役役於時文，彫蟲篆刻，實倀倀於大道，擿埴索塗。洎乎鈍根少開，養性內照，知學求爲君子，不敢沽名，恥道不如古人，居常責已。誓無反聖，擬不隨流，獨以飢寒之憂，難拋名利之學。翻然背馳聖人之趣，斐然狂簡小子之裁。適値國家嚴甲乙之科，取雄傑之士，拔出寒地，置之靑雲，去辱得榮，積時累月，日加慵惰，時復趨馳。舊學忽忘，初心缺落。括囊誰譽，弊箒自憐。但懼沒世無稱，豈望在家必達。伏惟樞密相公，經綸之寄，宰相之才，高歷前賢，傑立當世。故自立揚之始，常居淸要之班，爲朝廷之羽儀，作文章之宗匠。申甫就列，周政幾於中興，韓柳揮豪，唐文至於三變。天下想望其風彩，士流鄭重其品題，詆訶一開，白日若無光景，眄睞所指，寒谷變爲陽和，奈何行能，得此推許。昔智伯遇豫讓以國士，叔向賢鬷蔑以一言，此皆觸焉而始知，試焉而後譽。如某者，文卷未嘗瀆明公之鑒，議論未嘗發明公之前，今此之言，從何而出。柳子厚之言曰，古之知己者，不待來求而後施德，擧能而已，其受德者，不待成身而後拜賜，感知而已，昔讀其文，今見其實，自顧不肖，何克承當。謹當箠策駑慵，琢磨頑鈍，自強文學之務，無辱吹噓之恩。過此以還，未知所措。
入宋船次上朴學士啓權適
編輯敻矣川途，已隔聲容之接，慨然寤寐，不勝嚮往之勤。恭惟恩門大諫學士，王國元龜，士林宗匠。韓吏部首唱古學，李唐之文物粲然，王承相大變頹風，聖宋之儒術興矣，網羅千載，澄汰一時。昨屍柄於廣闈，乃取長於多士，荊山之璞爲美，皆得見卞和之知，櫟社之木不材，獨未蒙匠石之顧。是誠自取，夫復何爲。豈謂俯惻沈淪，旁加發引，遂以眇質，奏名於黼座，使與賢者，摛藻於彤庭。賓朋相賀，爲非常之恩，親戚皆稱，其過當之事。進惟僥倖，交集感驚。然以拔鵬翼而傳鳲鳩，祗所以自累，持爝火而近白日，胡爲乎能光。果見擯於濫竽，卒未從於入彀，揣予小子之分，非所望於榮名，累大學士之明，可不爲之怊悵。比者屬承上命，就學中華，因上謁於門墻，欲奉辭於顔采，引而賜坐，禮貌殊優，言以贈行，至誠懇惻，輒彷徨而戀德，良慷慨以傾心。舟楫不留，日月逾邁，俄已達於海島，將遠浮於蒼溟，望先生之居，杳莫知夫安在。遠君子之敎，將焉乎其發蒙。以玆用心，敢不殞涕。冀善調於寢膳，永大庇於國家。
謝金樞密賜詩狀富軾崔惟淸尙州作
編輯右某。昨以新雕唐柳先生集一部，仰浼台座。伏蒙台私寵示七言四韻詩一首，拭目拜恩，啓緘諷義，奉戴無斁，榮媿交深。竊以三代之文，至六國而病，兩漢之作，涉七朝而衰，降及聖唐，■興古道。然猶天寶之風，則尙黨，大曆之風，則尙浮，逮至柳州，竝肩吏部，表以大中之道，革其學者之心。惟玆鉅文，舊有數本，雖或縹緗裝貯，未免魚魯舛訛，不量荒疎，輒更考覆，方雕鏤之甫，就備緘縢，而上聞遂以進，餘仰塵台覽。豈謂樞密相公，激其微效，賜以惟篇。蔚然四始之章，炳若三光之耀。奚獨榮生蔀室，爲盛事於一時，亦乃義動黃泉，抃英魂於千載，但某遠在藩服。阻望台閎，忽蒙要妙之詞，益認綢繆之眷，韶音盈耳，味將三月而不知，郢曲墜懷和止數人，而曷預莫遑賡續。徒切悚兢。謹具狀上謝。謹狀。
上座主權學士謝及第啓適林宗庇
編輯濟馬爭先，虞蟻封之泛駕，魯鷄能伏，化鵠卵以凌霄，恩實重於丘山，心載交於氷炭。竊以才爲世出，志士何代不生，國以賢興，王者求人如渴。然人有欲得之意，比猶螭動蛙隨，而愚智竝進以交爭。物多似是而非，或有羊質虎皮，而眞僞相雜以莫辨。蓋知人亦未易也。故雖聖其猶病諸，苟匪選精，安知賢擧。文王陟降以取士，周雖舊其命惟新，武帝孝廉而策賢，漢得人於斯爲盛。在晉有試經帖字之制，及唐開宏詞拔萃之科，是皆欲取賢才，莫不高其程式，登此第者，不其重歟。故鴻漸若平津候，勞十上而幾白首，龍翔如韓吏部，得一名而衰紅顔，其或盧大郞豪傑之才，猶自布衣沒世，錢思公風騷之伯，卒無黃紙書名，關關場屋之艱，歷歷崎嶇之態，自古其難如是，雖賢莫得而容。噫世之衰，斯科乃墜，或門調戶選而不以德，或車載斗量而失其人。以獐爲璋，居多林甫之無學，吐鳳成賦，誰是子雲之識奇。賢不肖乃同槽交轡而無別焉，士大夫有仰天槌胸而大息者。久則難變，弊愈滋深，寂寥數百年間，業已斯文旦暮。一千載後，有我大聖知，赫然假樂之朝，浸以育才之化，灝灝爾渾渾爾，世播夏商之書，泱泱乎渢渢乎，工歌齊魯之頌，王明竝受其福，士皆願立於朝。鳴金法從之聯，雲間陸而日下杜，揮翰玉堂之上，城南李而江東岑，雖多士藹然克生，於聖慮猶其未足，每當間歲，一會群才，獵士之科甚嚴，拔犀角而擢象齒，綴行而入者寡，非龍駒則是鳳雛。諒非筆掃千人軍，腹有五經笥，軒軒若金盤璞，論高裴巡府之不群，藹藹如春空雲，詩妙張祕書之多態，則安得不隕於下而處其間，逃於席後之呼，預此彀中之選。如某者，廢蒙倒置之士，嶔崎可笑之人。智不足以及潯江之九肋龜，識不足以知綘老之六首豕，北遊至白水，庶乎狂屈之欲忘，南望遺玄珠，懵若離朱之未索，傷矣陰陽之寇，迷於道義之鄕。以謂襲蟬聯之慶，若日磾者，可謂貴矣，愚則冷裔寒孫，奮虎癡之勇，若許褚者，可謂壯矣，愚則危根弱植。玆二者非予之分，無一焉可賴而行。若不業文，難於涉世。況未達古今之體，其何異馬牛而襟，而不知天地之全，豈得發醘鷄之覆。學之不可已也如此，吾何爲而獨不然乎。苟或明經，取靑紫如拾地芥，擧玆已往，收科第若摘頷髭。由是留心雪螢，服勞翰墨，跂董遇學，不廢冬餘歲餘雨餘，灰子綦心，側聞天籟地籟人籟，書欲破杜陵之萬卷，衣不解王通之六年。晝誦夜談，不著華胥之夢，脣腐齒落，嘗窮禹穴之書，而愚愈甚於守株，故材未成於聳壑。嗟爲學不至於穀，乃負笈遠追於師，涉溟海窮蒼梧，慨爾慕謫仙之志，風舞雩浴沂水，詠而歸夫子之門。披王氏之靑箱，討楊公之黃絹，沈人僞而晩聞道，雖識土苴，遊聖門者難爲言，未窺堂閫，忽忘身之無賴，乃欲速於成名，藝薄由基，安期穿楊葉於百步。心希隙氏，思欲折桂林之一枝。以爲孝終，將酬吾志，嘗翹首以待擧，方以日而爲年。噫舟欲濟而水波不興，樹欲靜而風聲不止，遽有枕苫之患，未降陟岵之哀，與昆第之五人，續哀歌於洛汭，㩦伶俜之孤母，同羈跡於魯山。以有涯生，罹不測禍，翦焉無所控告，思之不能奮飛，鳴呼奈汝母子何。誰弔張源之窘。憤滿行吟容槁，幾隣楚屈之身，彼蒼上帝伊誰憎，哀我癉人亦可息。琴祥纔闋，援春木之芚兮，棣萼或零，爲秋柏之實矣，愁鬱鬱而復結，心搖搖而若懸。登大行嶺，則望雲興仁傑之悲，讀蓼莪詩，則掩卷灑王褒之淚。臥洛城之破屋，唯餘赤腳長鬚，無宋使之華車，久爲黃馘枯項。孤劒無託，短蓬何依。弔隻影以自憐，驅窮鬼而不去，疲於索米，困而無津。乃充盧子之添丁，出隷晏嬰之擁蓋。久作馬前之卒，鞭背生蛆，浪悲牛角之歌，努力食豆。數被坐韉之辱，動貽唾面之羞。塵埃從羈紲之徒，荊剌出詩書之口。屢殘孟母手中線，賴自縫裳，雖有蘇卿郭外田，尙難給粥，玆田也祗以爲害，徒勞而無以救飢。籍富咸貧，空掛犢裙之數幅，蹠香回臭，常捫蝨賊之重圍。愁容飢色，悴然滿身，擔夫逆旅，皆以侮我。夷吾壯志，雖恥經溝瀆而莫知，竇叟淸名，其殆與草木而同腐。疾無間而沒齒，方抵隙以觀書，師友見而奇之，弟兄咥其笑矣，汝旣爲任用，焉能取貴以榮身，書足記姓名，何故殘形而苦學，盡捨爾所學也，皆曰爲貧仕之。蜀吠狺狺，楚咐藉藉，效旬轢之掩耳，聞似不聞，師孫敬之懸頭，學所未學，死而後已，強以勉旃。技欲同於溫八吟，名須繼於楊三善，鵰鳩決起笑鵾鵬之遊，燕雀焉知懷鴻鵠之志。然以才疎而志廣，拙於名遂而功成。累傴僂之三五九，欲凝神於鵰翼，垂任公之十二犗，未揚釣於魚鬐，久誤身於儒冠，難容膝於世路，望窮張鷟之萬選，空發梁鴻之五噫。何由可乎，計無出矣。非不知載諸前史，凡百古人，相如詞賦凌雲，家徒立於四壁，范升文籍滿腹，錢不盈於一囊，到若霍光不學而萬戶封侯，千秋無技而一言取相，叔文以碁奕取爵，伯梁以蒲萄得州，士無才不才之殊，時有遇不遇而已，豈須焦思，祗信讀書。富而可求，則雖報鞭亦爲，負而遠行，則不擇地而息。鹿乃鋌而走險，奚假求東岳之深，魚在涸而將枯，不必待西江之決。宜棄豎儒之學，求資先蔭而升，願側朝英，早從仕路，殘書落簡，休尋紙上之塵，甘食耿衣，取逞眼前之好，□□楊君之狗監，竊訾王子之馬曺，苟利若斯，此生足矣。蓋念蘄德者，不中道而畫，服儒則非他藝所干。矧吾先君當畢命之日，進予小子，乃執手而言，予無邁世之能，小備近侍之列，仰靑天而覩白日，不違咫尺之威，未蒼顔而尙黑頭，得齒搢紳之末，於吾已足。顧復何求。然非學古以入官，念此痛心而疾首。彼犁牛之子騂且角，可以祀神，而蟠木之根有先容，或能成器，汝其勉也，學而習之，愼勿逐凡庸遊，固當以文學顯，言猶在耳，赫赫如前日之事焉，吾豈立身，碌碌與末俗而同也。如或從小吏之刁筆，何以上先人之壟丘。故挾冊以忘疲，將刻意而尙行，儻不穿維翰之鐵硯，矢靡他途，聊坐穴管寧之藜床，修明聖學，亘窮年以兀兀，欲見曉於冥冥。聞禮典於員半千，傳文辭於郭正一，頗聞道緖，欲觀國光，無用於時，不度豕靈之賤，見彈而起，早懷鴞炙之心。頃協洽之在年，趨司馬之掄士，突爾脫處中之穎，裒然爲居上之薪。首領群儒，雖欠仲舒之大業，行先諸老，皆驚賈誼之少年，稍慰倚門，少階得路。始識爲儒之貴，而嘗從事於斯，更勵顧癡，不從求畫。將以斬渭川千畝之竹，以綴乎簡篇，收徠山萬竈之松，以供乎筆硯，欲深造而得道，思廣紀以備言。其羲圖軒錄之淵源，其周誥殷盤之佶屈，至如野戰攻城之策，與夫騷人墨客之談，寧未貫穿，將以涉獵，花朝月夕，常懷鴆毒於宴安，筆塚詞林，有類蠧蟲之生死。雖學聚而問辨，乃童習之白紛，暗於傳癖之微言，識其書簏之末藝，得燕石以爲寶，深藏而襲之，觀秋水之滿涯，自矜其多矣。殊殊昧昧而多怳，純純常常而比狂，徒飾羽毛，比若潼關之白鵒，每銛爪嘴，浪隨魯子之黃鷂，文雖劣乎謝碎金，名虛竊於陳驚座。常謂莫如己者，於今其孰當之。如待詔於金馬門，必不讓曼猜之奏牘，或較藝於白虎觀，亦庶幾丁子之論文。以此售時，雲霄可指日而上，以此說主，金璧在立談之間。不量斷斷猗無他能，徒自嘐嘐然夷考行。及賢詔之驟降，與擧子□□千佛名經，獨孤身難遇於九重知己。飛黃騰踏，不顧蟾蜍，怪物鳴號，受凌獱獺。足無可託，哀與我者爲誰。時來則行，庶無羨於斯類。敢取雉膏之食，恆同蚖肆之蟠。滄浪之水可濯纓，我辰安在，明月之珠皆按劒，自進誠難。飯糗草若將終身，以簞瓢聊自爲樂。聞接輿之歌鳳，嗟乎何德之衰歟，見鋤商之獲麟，知其吾道之窮矣。動纏賓戱，爰困俗疪。非無炙手可熱之權，不忍䝱肩諂笑之態，未嘗懷滅字之剌，以求媚於王侯之側。擁掃門之篲，以乞巧於利勢之途，安能繞指以爲柔。空自轉喉而觸諱。求之有道，付於自然。心無苟容，行不宜今之世。人之所疾，皆將謂我爲驕，衆口方極於鑠金，一字誰褒於華袞。同舟者盡反爲敵，含沙而無不欲傷，朝烏欲飛，翻被楚人之翦翼，郭最雖勇，頻爲州綽之寢皮。落於謗讒，坐此窮困，無左右之曲爲地，雖親戚不我納門，長安百萬家，倦遊久無所至，枯腸五千卷，雖多亦奚以爲。乃今母兮在堂，雪鬢霜毛之蕭颯，室如懸磬，蓽門蓬戶之淒涼。坐則無氈，食難炊玉，姑負米於子由之路上，未奉觴於洛秀之樽前，祿以養親，天胡使我至此極，子而未孝，人將不食其吾餘。招彼殘魂，不隳餘喘。臥牛衣而寧論貧病，探虎穴則不已壯心。夢雖役於九門，屢折陶公之趐，養不洎於三釜，謾增曾子之憂。命旣薄而數奇，塗皆觸而成礙，鞭長奚及於馬腹，天高難聞於鶴聲。蔡澤雲，富貴吾所有歟，徒虛語耳，元忠謂，貪賤難爲功也，豈不信哉。狼狽失其措焉，頭顱已可知矣，宜乎移根樹於何有，將欲老於莬裘，便脫機心，金章紫綬示塵穢，不嬰世故，靑山白雲爲枕屛。左肩拍金剛仙，右手揖赤松子，歸來陶令之田裡，稱爲五柳先生，偃仰鄭薰之山居，寓號七松處士。坐嘯乎逍遙之境，行歌乎寂寞之濱，都忘世上之機，自次閑中之趣。然而棲巖飮水者，單豹遇其死，囚山蔽蓬者，柳子賦其勞。況有憂天下之心，不自安於林壑，夫豈作山中之宰，甘肥遁於煙霞。苟或同鳥獸之群，眞所謂蜘蛛之隱，玆曲士之爲諒，豈丈夫之所行。又況物不終屯，時然後泰，困獸聞鼓，猶懷咸鬪之心，斃蛇驚雷，復掉已折之尾，敢因一跌，不肯再思。遽從弘景之幽棲，未寫劉蕡之孤憤。且天降大任，必先呂望之餓體膚，以道覺斯民，宜起阿衡之樂畎畝，翻然而政，歸歟乃留。願因敗以爲功，乃揚名而雪恥，復刷傷弓之翼，求伸失旦之鳴，食蓼飮氷，企越王所以嘗瞻，枕戈待旦，恐祖生先我著鞭，如龍之蟄泥沙，喩以潛升在已，如鷄之鳴風雨，不以晦明癈時。席上之珍，沽哉沽哉，我待價，日中見彗，辰乎辰乎，曷來遲，常同子墨客卿，欲報泥金喜信，蒯人之賣氷，非不欲速也而氷催泮，夸父之逐日，非不欲及也而日寢遙。知無因以暗至前，雖有智不如乘勢。在儒亦儒，在道亦道，祗自修所履之方，惟聖知聖，惟賢知賢，必求見聞聲而應。卷中常以對聖，□內行乎無名，和光同塵，相類與不相類，無不類，磨拳礪足，有爲與可有爲，在可爲，屬當跅跎之求，再噓衰竭之氣。技謝庖丁之割，縱未提十九年刀，勇希孟舍之雄，必當任千萬人敵。劘風綴佼，造膝辭壇，袍似爛銀，盡是元和之才子，書如連錦，渾爲品迥之高文，紛然抱冊之諸生，藹爾昂霄之豪氣，各將堅壁，皆欲死綏，筆戰風稜，旌旗蔽空，日色薄天，咳唾霹靂，應手神珠馳。相望城下之盟，可掬舟中之指。心一介無庸之質，角群雄爭銳之場。雖欲激昂，擧相侵軼，柏直口尙乳，安敢當韓信之爭雄。周招喉乃乾，但自眄元公而乞飮。心旌搖蕩，腹藁焦枯。高者入天，豈獨草玄之妙。默然含筆，幾貽曳白之憂。間雖幸而占辭，實自蕩而不法，畫蛇着足，非獨爲荀子之小疪，乘馬闕文，猶未免裴公之多玷，謂當點額，絶望摶風，豈期摩詰五短能，濫作龐巖三等首。高步龍門之浪，縱難先得驪珠，分甘鷄口之名，自喜無爲牛後。嫌非五百歲出之名士，魁乎十六相後之奇孫。一鳴而驚，雖未奮沖天之翼，再射盡殪，旣已成中鵠之功，自驚失馬之翁，終作連鶬之客。朝而阨巷，夕則通忂，錦褑輕裘，香濕杏園之紅雪，玉鞭結駟，行穿桂嶺之靑雲。怡然滿蹤之春光，都是一番之喜色，子眞之名大振，羅隱之恨已消，幾年同酆邑之龍蛇，空衡紫氣，一旦與劉安之鷄犬，飛上靑天，靜思不次之榮，必有陰爲之地。此蓋某官，道入鯢桓之審，學優麟角之奇，養於內者有至剛之浩氣，可以應萬機，發於外者有泰定之天光，可以刑百辟。和嶠之節目磊砢，森森然千丈岡松，叔度之器識宏深，洋洋乎萬頃陂水。其詞調有江山之助也，其威名雖童稚亦知之，是江左之高才，眞漢南之獨步。乘航遊上國，北方學者莫之先，衣錦還故鄕，東都主人喟然歎。自是得君如彼其專也，於焉在朝無出其右歟。擢泮官而講論聖經，則人皆解頤，居蘭省而裁成帝詔，則吏皆脫腕。職兼文翰之淸要，時人謂之一條氷，夜廻禁掖之深嚴，天子遣以雙蓮燭。朝臣見而□望，文士仰而專師。早負德名，汾陰五鳳，善評人物，平輿二龍。常以匹夫不獲爲己憂，使其賢者皆樂以善告。吾聞其語矣，文不在玆乎。簡在帝心，主盟選席，果開水鏡之鑒，旁搜玉筍之生，陸相公之選中，何獨稱於龍虎牓，權司空之門下，已復萃於鸞鳳才。雖臺萊旣已得賢，而管蒯亦將代匱。至於譾劣，被此甄揚，得伯樂之知馬，價重於三倍，遭荀奭之顧，牛鐸諧於九韶。載揣其私竊欣而感，欲報德如天之罔極。但以手加額而難言。某謹當行戒脂韋，心含氷櫱，誓自頌張公之二篋，爲華國文，願不荒崔氏之一莊，號報恩子。辭窮情迫，筆舌奚彈。
投金侍郞啓闡林椿
編輯造化爐中，雖媿躍金之請，丹靑手下，庶幾斷木之收，敢將危迫之誠，輒胃包容之度。伏念某庸庸賤品，瑣瑣末流，自吹蔥騎竹之年，以挾策讀書爲事，野馬也塵埃也，恥從俗吏之靑衫，山林歟皐壤歟，長對古人之黃卷。幾作杏壇弟子，漫隨經帳先生，長者嘗見而奇之，時輩迺有所愱矣。且天生我必有用，命也如何，而才與世不相當，時哉易失。不求其利，祇待我辰，近被家公之指揮，欲參儲後之侍從，然無介紹，孰爲先容。吳坂之驥駕車，尙未逢於知己，魏宮之鵲遶樹，其可依者何枝。幸獲利於貴寮，早掛名於選藉，側聞去倖求之弊，乃特嚴考試之規，豈望虞庭之擧，僉曰鯀哉，唯夫子之言，吾與點也。恭惟某官名高北斗，望重南金。如日月無得而踰，若鳳凰皆以爲瑞。落落揚憑之材幹，時人號白文章魁，軒軒公道之風神，天下謂之宰相器，在朝無出其右，得君如彼其專，果蘭在上心，俾扶東禁，將蒐豹霧英雄之輩，以補龍樓左右之人，衆以此歸，士不失望。重念某孤危難托，飄泊何依。雖久爲明月之無因，猶仰慕淸風之有素，冀荷吹噓於今日，猥蒙掄選於昌朝。顧惟小子之心，將以如此，不識大人之意，忍之否乎。伏望與物爲春，推仁布惠，三吐哺三握髮而待士，見善若驚，一投足一擧手之忘勞，濟人爲急，竝錄寒生之姓字，兼留公擧之封章，則敢不俯仰生成，激昂志氣。便將附翼，小當得路之風雲，尙未蓋棺，皆是報恩之歲月。
謝金侍郞薦擧啓
編輯趙勝之門，雖未作請行之毛遂，孔融之表，遽已爲被薦之稱衡，豪髮身輕，丘山恩重。伏念某一曲之士，三尺之童，弧失射天地四方，早懷壯志，錦繡爲心旴五藏，未負奇才。久對揚黃卷聖賢，猶未得靑雲岐路。傷足泣淚，自貽獻寶之疑，斲鼻成風，誰識轉斤之巧。我辰安在，自進誠難，以此痛心，不遑寧處。雖將寸管，願瞻樂廣之雲天，猶胃覆盆，未覩仲尼之日月，遙荷吹噓之力，豈因左右之容。聞而悅之，非所望也。此蓋某官，世襲日磾七葉，家傳韋氏一經。廉如鮑，捿如慶，勇如賁，器宏而博，書止顔，文止韓，詩止杜，學無不窺。其威名之所及也，隱隱轟轟匪雷匪霆，其節義之彌堅也，玲玲瓏瓏如珠如玉。其特立有如此者，顧當今捨我而誰。果承北闕之絲綸，曾作東宮之羽翼，頃擧英雄之輩，將聯侍從之徒，乃以至公，及於無狀，敢不奮發綿力，激昂素懷，增益其所不能，敬修其可願。生成厚意，而今而後知之，感激此心，未死未可量也。
上吳郞中啓
編輯行也命廢也亦命，雖安吾道之窮，伸於知屈於不知，尙冀仁人之造，肆刳肝而瀝懇，代執贄以爲儀。竊惟賢士之方處於貧窮，固無爵而自貴，大人所尊者道德，宜以禮而必謙。惟不爲位貌■矜嚴，然後彰功業之烜赫，子夏在西河之上，■侯擁篲而行，鄒生居黍谷之陰，昭王陪乘而■，■參迎蓋公於堂下，劉備顧葛亮於廬中，陳■■長者之車，安道拒大宰之使，歷見非常可■■輩，未嘗自屈以干於人。然苟非借譽於靑■，■安得施名於後代。馮驩從孟嘗而爲客，迺■彈鋏之歌，毛遂見平原而請行，自喩處囊之■，筍彧東京之高士也，與李膺而爲馭，陸機■國之詞人也，投馬穎而爲臣，逸少謁周顗而知名，公回因虞喜而延譽，況下於古人數等，必求其知己大賢。伏念某瑣瑣末流，間間小智，早樂父兄之訓，切勤翰墨之功，童而習之紛如，謾自勤於晝夜。生而知者上也，猶未究於淵源，才旣非居易之詩工，人或笑長康之癡絶。然惡夫畫世，乃問以辨之。及趨司馬之校能，謬作連城之擅價，未遇漢帝之讀賦，恨不與相如同時，徒慕宗元之能文，人皆謂柳氏有子。不量其力，自負於心，巽以揚之，欲拊顔淵之鳳翼，搏而上者，未從莊叟之鵬遊。恐長虞之墮其家聲，望董子之褒然擧首。嘐嘐夷考行，碌碌未有奇，寧誤身於儒冠，恥藉榮於門蔭。謀之至拙，世莫不嗤。方忍辱以包羞，願揚名於爲孝。燕雀焉知鴻鵠志，四海九州。騏驥不與駑駘爭，一日千里，慨然抱歎，翹以待求。曩者因其積舋之所萌，忽爾私門之發禍，遭家不造，叫天無辜，以有涯之生，罹不測之患，拋戈泣血，方銜桓氏之冤，陟屺興悲，繼有魏人之苦。何中散之途窮，信賈生之命薄，閉門卻掃，絶交遊而遠讒，丐食假衣，攜細弱而避地。一涯流落，幾度寒暄！迺皇皇而無歸，常鬱鬱而居此，久類虞卿之羇旅，誰齡令伯之零丁。去國三年，嘗聞足跫然喜矣，墜途萬仞，皆俯首矉而過之，跂絶享嘉，分甘退縮，宜乎幅巾蕭灑，緩帶優游，樂潘岳田園之居，輸阮公黍稷之稅，鑿而飮耕而食，寧虛老於大平，用則行捨則藏，何苟容於斯世。於焉養志，不復有求。蓋念自吾家伯叔以來，有當代文章之譽，翺翔翰掖，出入承明，謂遺子不如一經，相傳素業，若積善必有餘慶，宜及後昆，苟終歿於遐荒，而莫承於遺緖，知將何面，下見先人。故痛極必呼於天，而無往曲爲之地。絶絃莫續，斷梗何依。每哀吟乎行路難，或寫意於囚山賦，何同儕已飛於雲漢，而唯我未振於泥塗。怪物在濱，多被獱獺之笑，長鯨失水，翻爲螻螘之欺，不兌陶潛之析腰，動貽師德之唾面，以志廣而才疎，卒勢窮而命極。且外物不必，雖忘軒冕之倘來，而大器晩成，何患功名之未立。又況禍兮爲福之所伏，貴者先賤而乃通，與其沒世而無聞，曷若因敗而爲効。載洗塵於筆硯，將應詔於賢良，招聚殘魂，激昂壯氣，馬援已老，猶能矍鑠以據鞍，李陵未降，亦可傷夷而振臂。空懷此意，未果良圖。嗟舊學之荒涼，奈流年之荏苒。屢顧沙頭之翼，幾看舟側之帆。禿兔翰窮榖皮，不廢腐儒之學，寧鷄口無牛後，恥爭新進之名。況弱植易顚之身，當衆怒難犯之際。多言可畏，尙口乃窮，誠出處之俱難，嘆孤寒之無援，非事其大夫之賢者，殆卒以布衣而老乎。恭惟某官百世忠臣，三韓貴種，掃千軍於筆下，呑九鼎於胷中，薄蓬萊羞崐崙，飄爾謫仙之氣，捕龍蛇，搏虎豹，蔚然華國之文。早結於主上之知，自任以天下之重。茂弘贊中興之霸業，帝稱朕有蕭何，永叔排諸子之異端，人曰今之韓愈，縉紳爲之袖領，儒士仰而師資。臺閣生風，權豪側目。國其庶興矣，文不在玆乎。重念某慕義無窮，聞風且舊。與康成而受業，雖願從絳帳先生，非文擧之通家，又不作龍門下客。在吾先子，嘗玷同年，顧伊幸會之深，實與常情而倍。山公在矣，豈忘嵆紹之尙孤。劉訟聞之，應喜義先之有種。伏望和顔假色，大度包荒，俯憐窮巷之民，待以故人之子，決其去就，費以推揚，則君子長君子消，如相時而可動，國士遇國士報，誠感恩而無忘。過此以還，未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