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潛紀聞二筆/卷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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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列聖禦世諸大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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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江李元度編次《國朝先正事略》,搜羅宏富,其業偉矣。頃讀其文集《國朝先正事略自序》,發皇祖德,揚詡神功,薈最列聖禦世諸大政,提綱舉要,以類相從,足為研討掌故者之一助,敬節錄之。『三代下得天下者,以漢、明為正,然亭長也、僧也,於前代究有君臣之誼。我朝龍興東土,與前明為敵國,明運告終,中原無主,吳三桂迎請入關定鼎。葬莊烈帝以禮,令臣民服喪三日,於揖讓征誅外,別開一局。得國之正,此其一。聖祖禦宇六十一年,高祖禦宇六十年,為太上皇又四年,各以一朝,絜梁、唐、晉、漢、周五代而復過之,自殷中宗後,無能企及者。享國之永,此其一。中國既大一統,又合以東三省、內外蒙古、前後藏,及雍正中滇、黔、川、楚、粵改土歸流諸郡縣,乾隆中,復蕩平準部、回部,拓土二萬里,為開辟以來所創見。疆圉之廣,此其一。國初平大小金川,平臺灣,平西藏,平新疆;其在內地則平甘回,平湖、貴苗,平川、楚教匪,平粵寇、撚寇及黔之苗匪、教匪,滇及陜之回匪,皆若炳炎火以燎枯蓬。武功之盛,此其一。自康熙三十年至乾隆六十年,詔普免天下錢糧凡八次,蠲免七省漕糧凡二次,其餘因恩詔、因軍務、因水旱偏災,蠲豁民欠者,不可以億兆京垓計。蠲恤之優,此其一。康熙中減地丁銀四十萬,雍正初減蘇松一道地丁銀四十五萬,南昌一道地丁銀十七萬,乾隆二年減江浙地丁銀二十萬,同治四年減江南地丁銀三十萬。舉南宋前明之苛政,以次除之。減賦之仁,此其一。自古有了即有役,康熙五十二年特詔:滋生人丁,永不加賦;雍正四年詔:攤丁於地,別無力役之徵。宮中有大工役,發帑僱工,給傭值如平人。乾隆十一年,停婦女編審;二十七年,並停編審,民間益相安於無事。力役之寬,此其一。功令,死刑分二等:曰情實,曰緩決,又有雖情實而不勾決者。勾囚之日,皇帝賜大學士坐,一一商榷之,講官科道侍。先時,繇部核定爰書,加以九卿會議,法司簽商。蓋自有司定讞,至予勾決,更心目以數十計。凡肉刑及夷三族、廷杖、下鎮撫司獄、妻女發樂籍諸條,一概革除。刑獄之平,此其一。自古宦官、女禍,至漢唐而極。漢之十常侍,唐之門生天子,明之九千歲,及呂、武、韋諸後覆轍,不可枚數。我朝宮闈肅穆,內官不過六品,斜封、墨敕諸敝政,一掃而空之。家法之善,此其一。前代人主,率耽安逸,明神宗二十八年不見大臣。我朝列聖宵衣旰食,無日不召見臣工,文自知縣,武自守備以上,一一寓目,雖在萬里外,纖悉必聞。政治之勤,此其一。凡興朝於勝國諸忠義,多仇視之,國初甫入關,即褒恤崇禎殉難諸臣,欽定《通鑒輯覽》,命附紀唐、桂二王事跡;欽定《勝國殉節諸臣錄》,凡明季抗王師殉節,及建文朝殉難諸忠,並予專謚、通謚,所以維萬世綱常也。忠義之崇,此其一。凡降將宣力興朝,殷士裸將周京,皆締造時所不廢,然臣節當為之坊,乾隆中,特命國史館編立《明季貳臣傳》,得謚者追奪之,雖有功不貸;又命《貳臣傳》分甲、乙二編,俾人品仍有區別,以示萬世之公。袞鉞之嚴,此其一。至若聖學淵深,天章美富,聖祖禦制詩文集百七十六卷,世宗禦制詩文集三十卷,硃批諭旨三百六十卷,高宗禦制詩文集五百餘卷,合詩文四萬二千餘篇,古今儒生,窮年著述,無希其萬一者。仁宗、宣宗、文宗聖制奎章,後先輝映,並能超軼三五。禦集之富,此其一。經史子集各門,皆有 列聖欽定之書,發凡起例,悉衷聖訓。至四庫館啟,存書三千四百六十種,計七萬五千八百五十四卷,建七閣儲之,以嘉惠士林,為《中經新簿》所未有。右文之化,此其一。』(按:李氏此作,可謂煌煌大文,昔曾文正保折稱其下筆千言,有兼人之才,非阿好也。)

勞文毅公膽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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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文毅公崇光,宣力中外,練達堅貞,其開府滇、粵,尤為盤根錯節之遇。先是,泰西人擾粵海,番舶逼五羊城,前督葉名琛被劫,淟氵忍依回,惜一死,粵東大亂。西人入居節署及民廛,文武官避居佛山鎮,會城空無人。公聞命,兼程抵廣州,從者請緩。公叱曰:『非爾所知也。』屬吏叩馬諫,公曰:『吾奉天子命,來為督撫,不入城,將焉往?』遂單騎疾驅入,西人亦駭愕,遂與營弁列隊郊迎。洋酋請見,公見之若無事者。及論事,則折以理,不為少屈。明日,商民復業者數千家。西人莫測公所為,氣奪,因退去。其督雲貴也,雲南漢、回民方互鬥,黠者煽為亂,自署督潘忠毅鐸殉難後,會城為回所踞,守土大吏徐之銘輩,浸與為緣。公自勘黔案,拜總督之命,馳抵昆明,僚屬徘徊俟進止,或尼其出入。公曰:『吾嘗單騎入廣東,島夷萬計,視之蔑如也,豈懾叛回哉?』遂入城,回、漢軍民並郊迎,如抵粵時。既至,語屬吏曰:『漢、回仇殺,乃械鬥案,非軍務也。』益開誠心,安反仄,武員中有持兩端者,感公忠藎,皆革面以功名自奮,滇事始可收拾,賊乃漸平。公嘗佩小印文曰『忠信篤敬』,至是人益服其可行蠻貊雲。

以父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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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初,陜西提督王進寶保奏其子王用予材武可勝副將。嗣大軍進恢漢中,進寶遣用予前驅,繞出武關後,與大軍夾攻,奪險而前,所向無敵,遂抵保寧,擒渠殲敵,詔擢用予松潘鎮總兵,父子同建節鉞。雍正元年,雲南總兵趙坤擢貴州提督,陛辭日,請以其子候補參將趙秉鐸補貴州提標參將,上允所請。三年冬,調湖廣提督。四年二月,復特命坤子秉鐸調湖廣提標參將。此固由兩聖人度外用人,推心置腹,而進寶、坤以一介武夫,公忠質愨,儼有祁奚舉子之風,宜其起家卒伍,卓立邊功也。

以兄舉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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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文定公官祭酒時,嘗舉其弟揚淦為國子監學正;同時,侍郎陳樹萱奏保族弟鹽大使陳大芳,大為高宗譙責。可知聖朝彰癉無私,內舉不避之名,亦非巧詐者所能假託也。

以子舉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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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父舉子,以兄舉弟,前既詳之,而又有以子舉父一事。雍正六年,上命內外諸臣各保舉一人,衡永郴桂道汪時保舉其父原任刑部司官汪沄,學問優裕,政事練達,忠愛之性,出於至誠。奉旨:『汪沄補授四川敘州府知府。』聖朝之立賢無方,洵書史所未聞者。

趙襄壯公操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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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滇之役,趙襄壯公良棟實為首功,而操守尤不可及。城破時,諸將爭取子女玉帛,公獨戒所部營城外,秋毫無所犯。又訪得吳逆司管庫之人,以藩宮簿籍進呈,於是諸將所幹沒盡發覺。而三桂寵姬二人,一歸將軍穆占,一歸總督蔡毓榮者,事亦上聞。公獨以廉潔蒙聖祖褒獎,蓋公雖武夫,居然有曹武惠下江南氣象矣。

楊忠武公福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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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軍營火器之利興,凡百戰名將,躬親矢石,無不受創遍體,其臨戎日久,僅傷一二處者,蓋幸事也。獨本朝楊忠武公結發從軍,大小數百戰,皆陷陣沖鋒,身先士卒,冠翎屢碎,袍屢穿,而公身從未受豪發之挫。公晚年,仁宗詢及,嘆為真福將。

吳文節公卻鹺商羨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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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文節公撫浙時,鹺商獻羨餘八千金,卻之。及殉難湖北,家無余貲,商人感公清德,欲以此為賻。公子養源曰:『若義也,光公早受之矣。先公卻而某受之,是墮先公之德也,敢辭。』強之,卒不受,是不愧清白吏子孫矣。

鄧廉訪守南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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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豐癸丑,粵賊由武漢蔽江下,九江不守,江西巡撫司道皆帥師出防,會城岌岌,市肆晝閉。鄧廉訪仁方守南昌,揭示曰:『太守料賊犯金陵,誌不在我。不然,敢以八旬老母為孤註乎?爾軍民其安堵無恐。』示出,市立開,賊果不至,而設備益嚴。當時江右文吏號知兵者,鄧君名幾與廣信太守沈文肅埒。

鄒侍禦劾黃縣相國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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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豐間,黃縣相國遭母喪,有詔奪情。瀏陽鄒侍禦正傑疏劾之,文宗手諭褒答雲:『持論甚正,已令其開缺,即日扶柩回籍矣。』前代羅倫劾鄧州,吳、趙諸人劾江陵,朝拜疏而 夕幾死於杖下,以今視昔,非君明臣直,烏能轉圜如斯哉?

本朝特種得人之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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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特科,得人最盛。康熙己未舉博學鴻詞,得彭少宰孫等五十人。乾隆丙辰再試鴻博,得劉文定綸等十五人。乾隆辛未詔舉經學,得吳司業鼎等四人。又康熙朝兩次南巡江浙,召試諸生,得吳文恪士玉等七十三人;乾隆六巡江浙,得王司寇昶等八十五人;三巡山東,得初尚書彭齡等十七人;四巡天津,得姚文僖文田等十六人;巡幸五臺,得龍殿撰汝言等九人。他若藍太守鼎元,雍正初以特薦召試;嚴方伯如熤,嘉慶初以孝廉方正召試;並稱旨,授知縣,皆為名臣。而乾隆十七年,桐城黃太守良棟,以國子監生肄業期滿,奏留,亦奉特旨親試,立授赤城令,尤為奇遇,後亦以循吏稱。設國家自康、雍以來,拘守秋鄉春會三年一試之成例,彼特科登進諸賢,恐槁項黃馘,老死蓬衡,霾姓名於狐貉之口也久矣,噫!

劉忠壯公誓為厲鬼殺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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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鄉劉忠壯公松山,從征粵逆、撚逆,功俱在諸將上。入秦剿回匪,縱橫掃蕩,威震西陲。自結發從戎,轉戰十四行省,殊庸茂績,有國史在,無庸贅矣。當公力攻金積堡,炮中左乳,創甚,張目語諸將曰:『我受國恩未報,即死,毋遽歸我喪,當為厲鬼助君等殺賊。』及官軍平金積堡,訊俘,稱公盡節後,夜輒聞戈馬聲,如怒潮湧至。賊疑官軍來襲,莫敢解衣臥。左侯相駐軍平涼時,一夕聞大聲嗚嗚震山谷,察之了無所見,疑必有異,未幾捷音至。是日,馬化隆就擒矣。化隆者,公所誓不與俱生之賊魁也。見公敕建祠碑,忠義之氣,生英死靈,紀此事者,殆非神奇其說。

翰林須留心詔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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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乾隆初年,上諭:『古來制誥,多出詞臣之手,必學問淹雅,識見明通,始稱華國之選,有裨於政事。今翰詹官員甚多,於詩賦外,當留心詔敕。掌院學士以下,編檢以上,可各以己意擬寫上諭一道,陸續封呈朕覽。倘有切於吏治民生者,朕亦即頒發,見諸施行。則詞曹非徒章句之虛文,而國家亦收文章之實用矣。庶吉士散館後,即照此例行。』(敬按:高宗是諭,實足以培植儒臣,俾各儲經邦濟世之略,設永永遵守,則西清東觀,必無復有空疏不學,謬玷華資者矣。)

孝賢皇後賢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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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十三年三月,孝賢皇後侍奉東巡,崩於德州水程。上深痛悼,親制挽詩,有『聖慈深憶孝,宮壺盡稱賢』之句,因即以孝賢二字為謚。越月,復諭:『乾隆九年蠶壇成,皇後率妃嬪行親蠶禮,求桑獻繭,效績公宮,數年來新絲告登,命官染織禦衣,以朝以祭,皆其所供也。章采猶新,衤韋プ遽渺,繼自今繅盆余縷,安可復得耶。爰命藏諸文笥,傳示永久,以誌遺徽。世世子孫,其保守之。』欽哉聖心,眷念至此,則二十二年中,淑順賢明內佐之徽音可想矣。

禁用寬永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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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永為日本紀年,其錢文曰『寬永通寶』。乾隆間,以沿海地方行使寬永錢甚多,疑為私鑄,諭令江蘇、浙、閩各督撫,窮治開爐造賣之人。經兩江督臣尹繼善、江蘇撫臣莊有恭疏奏:此種錢文,乃東洋倭人所鑄,由商船帶回,漏入中土,因定嚴禁商舶攜帶倭錢,及零星散布者,官為收買之例。當時原疏引朱竹集內載有《吾妻鏡》一書,有寬永三年序;又徐編修葆光《中山傳信錄》內載,市中皆行寬永通寶為據。事載《高宗實錄》。按:汪大令輝祖《夢痕錄》,稱朱、徐二書為某館某縣時所考得,尹文端公大加褒賞,遂有『宰相須用讀書人,作官作幕尤不能不用讀書人』之語(康祺又按:尹、莊二公,博雅愛士,朱集及《中山傳信錄》尚非僻書,不應專恃龍莊之考核。且讀書宰相一語,出《宋書·竇儀傳》,儀實未嘗讀書,無論王蜀去宋未遠,紀元非細事,鏡文之識,甚不足奇。考唐初輔公祐僭號,亦稱乾德,儀既讀書,何竟不能舉及耶。詳見余貽釐《精廬筆記》)。

西域地名沿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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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初年,大兵西征,鄂剛烈、劉文正諸公嘗奉命考西域地名沿革,以戎馬倥傯,未能就緒。事平,開西域圖誌館,始知伊犁為烏孫,喀什噶爾為疏勒,葉爾羌為莎車,烏魯木齊為車師,庫車為龜茲,辟展為鄯善、樓蘭,塔爾巴哈臺近哈薩克,即康居境,談地理者,不可不知。

賽尚阿劾駱文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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鹹同中興,楚材蔚起,其識拔而獎成之,展轉推挽,以應名世之期者,駱文忠公也。公鎮楚、蜀,經畫儲胥,論者以蕭何關中、寇恂河內為比。以湖南復湖北,以湖南北復東南諸 行省,雖勛望不逮曾、胡之赫赫,而功亦偉矣。當舊輔賽尚阿之授鉞也,軍過湖湘,供張獨薄,賽因奏湘撫吏治廢弛,公遂奉命內召。時粵逆已躪及轄境,暫留籌防,嗣以力完危城,文宗益知公可倚任,仍畀封圻,有益於時局者甚大。設當日楚疆不警,文忠被劾入都,非列閑曹,即淪廢籍,二三豪俊,未必盡出風塵,舊輔一言,不幾長城自壞歟!故大臣任事,冗庸暗之患輕,忮刻驕奢之禍大。

世臣詩稿之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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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宗駐蹕盛京,祗謁陵寢,以祭器潦草錯誤,革盛京禮部侍郎世臣職。又以世臣詩稿有『霜侵鬢朽嘆途窮』之句,諭謂:『卿貳崇階,有何途窮之嘆?彼自擬蘇軾之謫黃州,以彼其才其學,與軾執鞭,將唾而之。』世臣詩又有雲『秋色招人懶上朝』,諭謂:『寅清重秩,自應夙夜靖共,乃以疏懶鳴高,何以為庶寮表率?』詩又雲『半輪明月西沈夜,應照長安爾我家』,諭以『盛京為豐沛舊鄉,世臣不應忘卻』。嚴旨斥責,即令滿員官盛京者,各書一通,懸之公署。

呂陳欽佩張石州之學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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旌德呂文節公嘗雲:『為文不經石州訶斥訂正,未可示人。』又言:『石州研經似賈長頭,考史似劉子元,譚地理似酈善長、王伯厚,論治體似陸敬輿、白居易,行誼卓絕,文詞瑰偉,則又似蕭穎士、徐仲車。』晉江陳給事慶鏞,直聲震天下,獨俯首石州曰:『令斯人著獬豸冠,樹立過吾輩遠甚。』石州,即前卷所紀平定張先生也。

搜求古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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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嘉巨卿魁士,相率為形聲、訓詁之學,幾乎人肄篆籀,家耽蒼雅矣。諏經榷史而外,或考尊彜,或訪碑碣,又漸而搜及古磚,謂可以印證樸學也。於是苗先路得君子館磚於河間,李申耆得廉頗墓磚於壽州,儀征太傅及桐城吳廷康所得尤夥。而陽湖呂堯仙撫部《古磚文拓本》,著錄者至二百五十三磚;嘉興馮柳東著《浙江磚錄》,編為四卷。其散見近賢詩文集者,幾不可殫述,亦一時風氣然已(近聞太倉陸莘農年丈、歸安陸存齋觀察,所得古磚尤富,惜尚未見其拓本也)。

莫侍郎耿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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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寶齋侍郎任倉場時,因常州武弁旗丁與州縣互控,牽涉多人,滿侍郎潤祥議交刑部審訊,公議咨交兩江總督就近鞫之。潤祥持不可,公不為屈,遂各執奏,陳辨上前,仁宗卒從公議。今通州倉場署,滿、漢兩寮,各榜『和衷報國』四字,仁宗綸音為公立也。公視學江蘇,劾署藩司鄂雲布玩公護短。道光二年,以通場盤米事,與戶部互訐,連拜三疏,措詞峻激,至以『胡塗昏憒,不通文義』詆部臣,而以『洞悉倉務,無逾於臣』自詡。時戶部滿、漢兩尚書皆軍機大臣,方向用,朝士腎為公危,上竟不之罪。諭稱莫晉所論,皆屬因公,惟負氣辯論,失敬事之道,僅令降一級為內閣學士。公謝疏有雲:『主聖則臣自直,仰欽厲世摩鈍之精心;恩深而命轉輕,彌堅報國忘身之素誌。』朝野誦之(康祺案:戶部覆奏時,右侍郎湯文端公獨自行檢舉,蓋信莫公素學,必不妄相糾彈,故深自引咎也。忠實如兩公,足為吾越人重矣)。

俞正燮久困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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黟俞君正燮,宏達淵涵,愷深經術,嘉道間一通儒也。公車久不遇,道光癸巳,儀征太傅主會試命下,諸巨公輒相與賀曰:『理初入彀矣。』榜發報罷,已而知卷在王菽原禮部房,禮部固力薦,而新安相國深嫉迂誕之學,捆束置高閣,儀征竟未見也。後十年,為人述此事,猶扼腕太息。禮部既得君,則大喜,延入邸中,索觀所著書,為醵金付雕,即今所傳《癸巳類稿》也。愛士若兩公,士雖不遇,不足喟矣(按:俞又有《癸巳存稿》,刊靈石楊氏叢書中)。

齊勇毅公威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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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道名將,楊忠武而外,必推新野齊勇毅公為一時瑜、普矣。回部之役,回人二公威名,稱忠武曰哈薩諳班,而稱公曰咬龍諳班。哈薩,華言美須髯;咬龍,華言虎也。忠武請老,天子從容問:『異日如有軍務,武臣中誰可繼卿者?』忠武奏:『齊慎材任將帥。』公自征川楚教匪,征浚滑,征關隴,征逆回,均與忠武俱,枕戈蓐馬,不啻百戰,勇名聞天下。粵海事起,命公為奕山參贊,徒以將將匪人,束手而無所用其武。然撫夷之議,獨不會銜,公雖武臣,不誠凜然須眉丈夫哉?

齊勇毅公不為軍士請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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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勇毅公之為參贊大臣也,事在道光二十二年。公聞命,即率親兵馳赴廣東,比撫夷議 成,他將多以軍士積勞呈請獎勵,公獨自憾無功,不為麾下請一錢賞。公之得勇號也,禦筆親改為謙勇巴圖魯,世以為謙字尤不愧雲。

蘇侍禦請罷黜穆彰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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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光二十三年春,有白氣自天西南隅,絕九州殊域,直掃參旗,經五六十日不滅。禦史高要蘇公廷魁抗疏數千言,大旨以時政乖迕,歸過樞相穆彰阿輩,立請罷黜,而勸上下罪己之詔,開直諫之門。語切至,多所指斥,宣宗覽奏動容,特旨嘉獎。公即前筆所紀諫垣三直之一。

趙學彭不逾家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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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河縣丞趙君學彭,武進恭毅公五世孫也。蘭陽之役,姚亮甫中丞夜出視工員勤惰,見君悴且寒,慰之曰:『才不可恃,此為腥膻地,有才者尤當慎。』君對曰:『學彭先恭毅裔,職雖卑,家法不敢逾。』中丞解衣衣之曰:『李制軍世傑,即由丞倅起家,君勉之矣。』康祺竊謂上官如姚公,下吏如君,皆足為今之從政者法。

祁恭恪公精於讞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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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欽恤民命,慎重刑章,大少司寇多以出身刑部司員者任之。高平祁恭恪公,其尤著也。公自為司員,屢乘傳隨堂上官,讞山西、直隸、湖南、廣西諸省獄。道光五年武康徐蔡氏案,臬司至自引決,特命公往鞫之,得其旁證,果雪奇冤。相傳公內召為侍郎時,有挾怨燒殺一家數命者,司員以誤遺火種、風烈延燒為詞。公不答,徐取日記小冊示之曰:『某日之夕,星鬥燦明,無風。君為囚地,獨不為一家數命地邪?』卒擬抵,自是司員不敢欺。

閻百詩孝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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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詩先生遭母喪,疏食三年。服既闋,哀其母,不忍其父之獨處也,不入內,而臥起於父側者又一年,父諭之十百不肯去。世但知先生博學耳,乃其內行敦竺若此,此之謂經師、人師。

休寧二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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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筠、江聲兄弟,並學問浩博,精詣古人,時有『休寧二江,無雙有雙』之譽(按:二江籍吳縣,曰休寧者,其祖貫也)。聲字艮庭,尤負絕質。時又援何山大小之例,稱曰小江。

胡稚威臨歿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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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稚威蹭蹬不遇,晚依蒲州田侍郎懋,以太原誌屬焉。偶攖疾,太守周西鯨來視,稚威已撤帳,盛服奄碟,舉手曰別矣。既瞑,氣蒸蒸若騰煙,須臾,復張目曰:『不能不再生人間,為南人乎,北人乎?』周泣下曰:『南人歸南。』曰:『然。』遂氣絕。

陳太僕書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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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句山太僕兆侖,書法蘭亭,取意簡遠。侍講梁山舟曰:『本朝不以書名而書必傳者,陳文簡元龍及太僕也。』

謝山先生碎鄉賢祠木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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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邑名宦鄉賢祠,明降臣張軍門傑、謝太僕三賓,亦濫列焉。當時不知何人,謬為陳請。謝山先生年十四,補諸生,例謁學宮,見二人木主,大怒曰:『此反覆賣主之亂賊,奈何汙宮墻也!』亟掣取捶碎之,投之泮池。乳虎初生,已具食牛之氣,信然。

當陽縣白蓮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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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末年,白蓮教初起,蔓沔極廣。當劉之協之徒張正謨、聶人傑輩,聚眾倡亂於枝江縣,時當陽縣令聞變,坐聽事傳集書役語之曰:『白蓮教已反,賊踞枝江之灌灣腦,與本邑界連,邑中習教者,宜先名捕,以防內訌。』書役齊聲曰:『我等即白蓮教也,更誰捕?』令拍案怒罵:『汝輩反乎?』曰:『反即反耳,何怒為!』令拂袖起,群役爭先拉殺之,遂嘯聚據當陽縣城。嗚呼!世教不明,邪說蜂舞,星星之火,坐視燎原。一命食祿,與有責焉,可不祗懼哉?

閻百詩榮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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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堇浦、趙飴山為百詩先生作傳誌,俱稱先生晚年名動九重,世宗在潛邸,手書延請,後至京師,執手賜坐,呼先生而不名,凡飲食、藥餌、衣服及幾研陳設諸物,罔不精腆。先生偶感疾,命太醫院朝夕視。既病劇,求移館,世宗固留不可,則命以大床為輿,上施青紗帳,二十人輿之,至城外十五里,如臥床,不覺其行也。歿後,親撰文以祭,並賜挽章。先生子詠作行述,亦雲然。惟禮親王昭槤《嘯亭雜錄》,則謂延接先生,乃安郡王瑪爾渾,非雍邸事。憲皇龍潛,謹介尊嚴,不與外人相見;因安王邸俗呼四王府,故致訛傳。及張石洲纂先生年譜,援據極精,始知嘯亭之說不足信。蓋瑪爾渾為嶽樂世子,何敢擅冒皇子。今挽 章尚存,明稱皇四子多羅貝勒,則非瑪爾渾明矣。

營謀薦鴻博科(二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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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丁巳、戊午間,入貲得官者甚眾。繼復薦舉博學鴻儒,於是隱逸之士,亦爭趨輦轂,惟恐不與。西溟先生有句雲:『北闕已除輸粟尉,西山猶貢採薇人。』時以為實錄。 康熙己未試鴻博科時,有進『三不如』之說於上前,以毀百四十三徵士者(按:《施愚山年譜》作一百七十五人,《竹年譜》作一百九十餘人,王氏《池北偶談》、方渭仁《松窗筆乘》及《鶴征錄》引李武曾所記,均作一百八十六人。此則引張石洲《閻百詩年譜》,仍其原文)。上意浸衰,一時嘩然,以為與李林甫表賀野無遺賢無異,見閻百詩《與陸翼王書》(或曰:進三不如說者,高江村也)。

卻金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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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寧汪舟次方伯楫,以諸生召試一等,授檢討。尋奉命冊封琉球,為其國撰孔子廟碑,饋贐極豐腆,力卻不受,國人為建卻金亭,嘉道間,猶巋然翼然,丹青無恙。按:冊封一役,以王人之貴,惠臨下邦,但求其文采風流,不辱使命耳。耀燕公四裔之版,贍陸生南粵之裝,取豈傷廉,辭尤得體。清節若方伯,宜東人瓣香祝之。若夫關海互市之日,金元交聘之年,存國體於衣冠,寄王靈於旄節。片言必慎,妙選四方專對之長,一介宜嚴,無忘六計弊廉之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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