靑莊館全書/卷三十二

靑莊館全書
卷三十二
作者：李德懋
1809年

淸脾錄序

自古有作詩者。有說詩者。作詩者。雖委巷婦儒。無所不可。說詩者。非明睿特達有鑑識者。不能焉。竊觀春秋列國。卿大夫相遇。必賦詩以道志。皆非其所作也。然以此定臧否。知其保家安民延世久促。若蓍龜然。至吳札觀樂。則又能推究王澤之淺深。治亂興喪。各有美譏。何其盛也。孔子亦甞曰。爲此詩者。其知道乎。孟子曰。固哉。高叟之爲詩也。是知說詩者。聖賢之所不廢也。漢興。說詩者滋多。有說於齊者。有說於魯者。有說於燕及河間者。義訓各異。殆數十餘萬言。紛不可理。而善說之則俱足以解人之頤。自此以後。作詩者亦多。五七言迭興。則能說之士。又不得不舍古詩而取近代之作。論列之。此鍾氏詩品之所以興也。踵而著說者。不可勝數。槩名說話。遂可以充棟矣。我東則櫟翁之稗說。芝峯之類說。略見焉而無專編。吾友靑莊氏之於詩。蓋亦作之者也。旣久涵演穠郁而後。又將說之。勝國至本朝五六百年之間。採爲四編。含英佩苕。題品乎允。滄浪苕溪。又何足道哉。覽之者。其將解頤之不暇矣。專取東詩者。鄭大夫賦詩。不出鄭志之義也。名儒碩輔志士高人之作。托興深遠。關乎風敎者。莫不表揚。惓惓致意。又不執編見。取其所長。無固哉之譏。庶幾乎古聖賢說詩之旨。可謂詩話之選也。詩與樂通。斯可以滌蕩血脈。感發情志。而命之曰淸脾。則謙言之也。且夫作詩者。謂何。傳之爲貴。苟無精擇而詳說之者。則工拙相混。胥歸於凘滅而已矣。說詩者。顧不重歟。雖然。非靑莊氏之能作。則其說之也惡能若是之詳耶。泠齋。序。

淸脾錄_一

乾坤有淸氣。散入詩人脾。千人萬人中。一人兩人知。此唐僧貫休詩也。余性不工詩。而顧喜談藝。閑㞐。甞手錄耳目所到古今詩句。有辨訂。有䟽解。有評品。有記事。漫無第次。藏之枕中。人所罕見。只有怡心。名曰淸脾錄。

四十雙

唐溫庭筠詩。招客先開四十雙。元張養浩詩。已辦良田四十雙。唐書南詔傳。宮給田四雙。爲二百畒。輟耕錄。以一雙爲四畒。佛書。以二畒爲一雙。王弇州。以一雙爲五畒。案雙之爲田。起於牛。雲南雜志曰。俗耕田三人。使二牛前牽。中壓後驅。犂一日爲一雙。

楊凝詩

唐楊凝詩。眞交無所隱。深語有餘歡。此至理之言。令人感激。

詠漁父

唐異人李夢符漁父引。漁弟漁兄喜到來。波官賽卻坐江隈。椰楡杓子木瘤盃。爛煑鱸魚滿案堆。元程雪樓鉅夫漁翁圖。漁翁牽纑漁婦紡。膝上兒看掉車響。溪南溪北趁冬晴。水急船多欠新網。祝兒休啼手正忙。網成得魚如汝長。自古詠漁父多矣。此二詩。能脫科臼。道得情態。

李孝則

秋風黃葉落紛紛。主紇山高半沒雲。二十四橋嗚咽水。一年三度客中聞。此詩宜平平耳。載於明詩綜。李孝則不甚有名。而因一詩流傳天下。亦幸人也。權應仁松溪漫錄曰。安東有一措大。李孝則者。攜魚無跡。同踰鳥嶺。有一絶云云。魚閣筆。〈權說止此。〉以魚君之才。見此閣筆。何也。挹翠軒朴誾詩。世推爲東方杜甫。而錢謙益。列朝詩。朱彜尊明詩綜。藍芳威朝鮮詩選。皆見漏。眞李廣，雍齒幸不幸也。

袁王詩

余甞稱袁中郞榴花爛時諸彥集。蠟梅香裏一騎歸之華艶。玩亭曰。猶不如王貽上白蘋溪上孤幢見。紅葉堆中數騎來之神情迢迢。

夷齊廟

成承旨三問夷齊廟詩。草木亦霑周雨露。愧君猶食首陽薇。劉峻辨命論雲。夷齊斃淑媛之言注。夷齊採薇。有女子謂之曰。子義不食周粟。此亦周之草木也。因饑首陽成詩。偶然符合耶。或因用此事歟。

經語

金呂子午字唐卿。有詩曰。小詩窮則變美酒。數斯䟽善用經語。

福娘

扶安縣妓福娘。贈李承旨某詩曰。楊柳枝詞唱得低。離亭新雨早鶯啼。洲蘆短短江蘺綠。之子歸時沒馬蹄。婉韶堪選。

黎黃二詩

明黎遂球花下歌。生平不事求神仙。願上東海求仙船。童男童女各三千。敎之歌舞及管絃。逍遙行樂二十年。遂令婚配同力田。可得萬人馳九邊。大雪國恥銘燕然。老夫須看圖凌煙。結屋花國臨酒泉。名儒俠客列四筵。等閒詩賦人爭傳。乞得一字十萬錢。黃周星詩高山流水詩千軸。明月淸風酒一船。借問阿誰堪作伴。美人才子與神仙。黃之所欲。猶不可求。況黎之所欲甚大乎。二人皆明末死節人。負氣故其發言放宕。終古忠臣烈士。往往多豪擧。修其有書懷詩曰。不願功名不願仙。治生端悔失靑年。執籌休恠王戎鄙。問舍方知許汜賢。子母靑錢通亥市。弟兄紅稻接秋田。他年置屋滄江上。脩竹千竿月一船。此措大眼孔甚小。然亦不易辨。

松羔

元遺山種松詩。百錢買松羔。植之我東墻。羔爲羊子。松羔。稚松奇甚。杜詩有栗雛。謂殼中之顆也。

崔簡易堂

世傳崔簡易堂岦。入燕謁王元美。王時仕劇務。文案山積。賓客滿堂。判決應對。滾滾如流。崔已茫然自失。及出其所爲文一卷以求敎。元美閱一遍曰。有意於作者之軆。但讀書不多。聞見未廣。才力不逮。歸讀原道五百遍。宜有益耳。及歸舘。有人來傳李於鱗之文。奇健不能句。心已畏㥘。又聞於鱗秦關所作。蒼龍遠掛秦天雨。石馬長嘶漢苑秋。益嘆其䧺。簡易之遇弇州。千古奇事。然今考四部藁及簡易堂集。元無相逢。或者王則侮之。崔則恥之。不之記之耶。無乃齊東之言歟。尹月汀入燕。持滄溟集。招車天輅詑之。車一讀不能開口。因收其集。投之於池。以車君。何敢唐突於於鱗。不如簡易之且㥘且嘆也。

望海樓

元楊鐵崖有與客登望海樓。錄寄玉山主人詩。嫋嫋秋風起洞庭。銀洲宮闕渺空靑。客星石落江龍動。神馬潮來海雨腥。弱水無時通漢使。赭峯何事受秦刑。遠人新到三韓國。中土文明聚五星。其所謂客。似是高麗人。而不知爲誰也。與楊鐵崖，顧玉山同遊。豈非名士。

魚無跡

魚無跡詩。春夢亂於秦二世。覊愁強似魯三家。此出於明楊基詩。春風顚似唐張旭。天氣和於魯展禽。然魚不如楊何也。有亂夢而無強愁。愁用強字不馴。

李槎川

先王卽祚五十年來。詩人。當以李槎川秉淵。爲第一名家。其詩如花園。林雀蹴仍墜。池魚吹卻還。落花無箇力。顚倒魚鳥間。午雨。破蕉喧未已。寒雀坐無聊。一陣蕭蕭雨。西牎度寂寥。松澗。地僻無官路。林踈有杵聲。偶然籬落側。深感旅遊情。流水村村得。斜陽樹樹生。居人不相識。一鳥自來鳴。秋雨。雨來如昨夜。仍不啓山扉。雙雀對無語。一花孤自輝。詩多懷友作。事有入秋違。江漢維舟在。終須共拂衣。楓亭。楓亭今日事。數子只相知。花落驢摩樹。巾斜客俯池。石牀涼可臥。蒲蓆醉須移。太守來扶病。猶令小酒隨。浦村。濱海看人俗。相逢頗朴蒼。網穿包飯食。船破補橋梁。撲地靑泥屋。遮風白葦牆。生涯嵐瘴裏。嫁娶盡漁郞。寄酬洪君則。一道江花萬柳間。旁邊着得小官閒。白雲僧去三申寺。殘雪民畊五臈山。公退讀書斜日盡。病餘高枕早春還。故人近有詩相寄。海上毘盧欲共攀。其散句。如西風如急雨。寒月照歸鴻。人戶白雲起。官家黃鳥聲。老木纔生意。初禽已解言。峽雨元無信。秋灘自善鳴。一抹澹煙生。灌木半邊寒。日照孤村。棧道夕陽窺貊國。江城殘角到春川。微涼官道照蕎麥。薄暮人家鳴草蟲。斜陽忽復生千嶂。古木蒼然絶四隣。黃鳥不來淹海國。辛夷初落送秦僧。局邊眠鷺聞棋散。硯外遊鱗飮墨過。皆雅品淸致。淵韶堪誦。中國之士有評曰。出入唐宋。槎川之時。畫則趙觀我齋榮祏。鄭謙齋㪨。俱居白岳下。文采風流。輝暎一時。

日本蘭亭集

余嘗遊平壤含毬門下吳生家。有蘭亭集。日本人詩也。命詞奇健。駸駸於雪樓之餘響。其閒居曰。自閱人間世。蕭然此據梧。初衣裁薜茘。高枕隱菰蘆。故國交多改。行藏老更孤。窮愁書欲著。搦管重踟躕。其病懷曰。喪明身久棄。病渴老逾哀。豈學傳經術。空懷作賦才。風塵違伏枕。天地廢含盃。自嘆東流水。滔滔逝不回。其永代橋曰。江門望盡海潮通。橋勢如虹駕碧空。信宿羣檣依巨岸。朝宗大舸御長風。南溟波浪兼天白。東極乾坤吐日紅。卻憶蓬萊疑此地。幾年駈石建秦功。其明妃曲曰。西出長安不見春。羅衣掩淚拂胡塵。行看一片燕支月。獨照蛾眉馬上人。門人杵築山維熊子祥著墓誌曰。寶曆七年〈案我英宗大王四十四年戊子。〉七月六日。東里先生高野君卒。先生姓高野。諱惟馨。字子式。號東里。一號蘭亭。本姓高石。其先封喜連川。世爲貴族。及足利氏之衰也。失其封爵。下爲農居。徙居東都。乃改姓高野。治産積居。遂爲大賈。家累巨萬。年四歲。善書。六歲。學書於佐玄龍兄弟。十歲。讀書。成童。受業物徂徠先生。先生初見奇之。目以越璧。十七。喪明。終廢百事。惟詩是耽。自物夫子倡古文辭。彬彬作者。不可枚擧。而擅詩名於海內者。特先生與南郭服先生二人焉耳。於詩專門。初沈唐人軆。後刻意於鱗。而能得其軆。所著詩。萬有餘。疾病。悉傅之火。於是二三子輯所私錄者。不滿千首。得年五十四。先後娶妻六人。一無所生。〈墓誌止此。〉遊鎌倉營草堂。名以五勝。曰松濤館，薜茘門，蕉鹿園，漱玉橋，灌花井。門人山維熊及勢南竹政辰子德。東都谷友信文卿。有送周南瀧彌八詩。彌八名長凱。徂徠之高弟也。癸未歲。元玄川之入日本也。與彌八筆談。甞稱博學謹厚。風儀可觀雲。讀蘭亭詩及墓誌。可知文風之大振。失明而能詩。海外之唐仲言也。

九歲兒詩

甲申年。有人持示湖中九歲兒詩。雨氣冥冥春欲盡。芳洲無限夕陽斜。陰陰古木空黃鳥。歷歷靑山但數家。筆法亦俊邁。

月似蛾桃如馬

梁元帝燕歌行。黃龍戍北花如錦。玄菟城前月似蛾。庾信燕歌行。桃花顔色好如馬。楡葉新開巧似錢。蛾者。眉也。馬有桃花馬。故人取喩極奇。

魏伯子

魏際瑞字善伯。初名祥。叔子禧之兄也。禧字氷叔。又有弟曰禮。字和公。明亡。兄弟隱於寧都金精山翠微峰。耕田敎授。肆力爲古文辭。善伯甞遊燕。遇朝鮮使者。有詩二篇。遙聞東海使。委曲到長安。駐馬北平路。都人相競看。彜倫殷子弟。禮讓漢衣冠。一夕駈車去。淒淒鴨綠寒。在昔魯中叟。九夷雲欲居。東方君子國。洵如百蠻殊。三恪存諸夏。雙星入使車。生蒭還似玉。嘉客意何如。披露情曲。慨嘆艶羨。懃懃欵欵。洋溢言外。

李烓，尹鐫

李烓。孝寧大君之後。號鳴𦤎。賣國伏誅。固是亂流。而詩甚奇。如浮雲自作他山雨。返照俄成隔水虹。何等才思。尹鐫亦亂流。如雲開萬國同看月。花發千村共得春。句甚壯麗。不必以人廢詩。

蝶醉

吾友冷齋詩。蝶光依草醉。蜂態趁花顚。本於元黃庚字星甫。花香能醉蝶。柳色慾迷鶯。袁中郞牧丹詩。蝶醉輕綃日。鶯捎亂絮風。亦有鶯醉。唐張繼拂席流鶯醉。亦有元央醉。唐鮑溶野船弄酒元央醉。官路攀花騕褭狂。淸宗元鼎字定九。一嶺山花燒杜宇。滿地春雨醉元央。〈案別裁集。醉作浴。浴字平易。與燒字對。仗不精。〉亦有蜻蜓醉。唐崔護〈案一作李羣玉。一作張又新。〉湖光迷翡翠。草色醉蜻蜓。徐文長玉階春色蜻蜓醉。亦有魚醉。黃庚詩竹凈堪居鶴。荷香欲醉魚。古今詩應多此類。而偶憶止此。王漁洋詩。依依望楊柳。春色醉明駝。註。駝食柳條則醉。案北地諺曰。駱駝見柳。渴羗見酒。此如貓醉薄荷。鳩醉桑黮之類也。與蝶醉等不同。

樓宣獻公

宋樓宣獻公鑰詩。水眞綠凈不可唾。魚若乘空無所依。第一句。用韓文公詩語。第二句用水經注語。

鬼詩

鬼朴嵂詩。海堂秋墜花如雪。城外人家門盡關。茫茫丘隴獨歸去。日暮路遠山復山。又權草樓韐所遇鬼詩。樓㙜花雨十三天。磬歇香殘夜閴然。窓外杜鵑啼有血。曉山如夢月如煙。又有一儒生病臥。其妹婿新死。靑袍幅巾。逶邐而來。病者忘其已死。延接申申。時天寒。妹婿索溫酒。遂盪酒與之。妹婿仍飮之曰。獨鶴淸霄外。歸鴻夕照中。相思明月滿。夢盡海天東。

蒹葭堂

木弘恭字世肅。日本大坂賈人也。家住浪華江上。賣酒致富。日招佳客。賦詩酌酒。購書三萬卷。一歲賓客之費數千金。自築縣。至江戶數千餘里。士無賢不肖。皆稱世肅。又附商舶。得中國士子詩數篇。以揭其壁。築蒹葭堂於浪華江。菼花荻葉。蒼然而靡。瑟然而鳴。檣篷煙雨。極望無際。與笁常，凈王，合離，福尙脩，葛張，罡元鳳，片猷之徒。作雅集於堂上。歲甲申。成龍淵大中之入日本也。請世肅。作雅集圖。世肅手寫橫綃。爲一軸。諸君皆記詩於軸尾。書與畫。皆蕭閒逸品。笁常作序。常浮屠也。深曉典故。性又沈篤。凈王。常徒也。淸楚可愛。合離。亦奇才。軸後列書。越後片李秩。平安那波孝敬。平安合麗王。浪華福承明。浪華𡶩〈案應與罡字通〉公翼。浪華葛子琴。淡海僧太眞。伊勢僧藥樹。〈案或是笁常之號歟。〉主人浪華木世肅。今只存葛張詩曰。千秋會友有文章。花圃藥欄舊草堂。壚酒應同司馬賣。家書不讓鄴矦藏。微雲淡路𩿨千點。踈雨浪華鴈數行。湖海溯遊人幾在。蒹葭隔浦欹帆檣。笁常序曰。蒹葭之集。以文同也而其人各異志。其道或不同。其能使洽然樂。怡然適者。豈徒以文而已哉。蓋異者易畔也。世肅能諧之以和。同者易流也。世肅能齊之以禮。此蒹葭之所以集也。世肅旣禮且和。以故締綴文儒韻士。一鄕一國。以至於四海。無不揄揚伊人於蒹葭之上焉。世肅之交。不亦富乎。乃今會朝鮮諸公之東至也。如世肅者。皆執謁館中諸公。則悅世肅如舊相識。及其將返。龍淵成公。請使世肅作蒹葭雅集圖。同社者各題其末曰。齎歸。以爲萬里顔面雲爾。嗚呼。成公之心與夫置身蒹葭之堂者。豈有異哉。則世肅之交。一鄕一國。以至四海固矣夫。今何以得之異域萬里之外。惟國家之待大賓。可謂儼然重矣。而至其私覿之愉愉也。顧與世肅輩。爲之矣。雖世肅之禮且和乎。苟非國家所與。其能如是乎。余也文非其道。然亦辱成公之視。猶世肅也。其感於異域萬里之交。不能無欝乎內而著乎外也。作蒹葭雅集圖後序。日本寶曆十四年甲申五月四日。淡海笁常。書於浪華之僑居。嗟呼。朝鮮之俗狹陋而多忌諱。文明之化。可謂久矣。而風流文雅。反遜於日本。無挾自驕。凌侮異國。余甚悲之。善乎。元玄川之言曰。日本之人。故多聦明英秀。傾倒心肝。烱照襟懷。詩文筆語。皆可貴而不可棄也。我國之人。夷而忽之。每驟看而好訛毀。余甞有感於斯言。而得異國之文字。未甞不拳拳愛之。不啻如朋友之會心者焉。

雀語諧韻

論語䟽曰。公冶長辨雀語雲。唶唶嘖嘖。白蓮水邊。有車覆粟。車腳淪泥。犢牛折角。收之不盡。相呼共啄。唶唶爲一句。嘖嘖爲一句。似焦氏易繇好箇能文。雀亦解塡韻。

嬋娟洞

嬋娟洞。在平壤府北。自古妓墳纍纍。古人有願作嬋娟洞裏魂之句。李蓀谷達。薄遊西京。過嬋娟洞。時山花飄騷。濕雲如夢。徘徊怊悵。賦一詩曰。牧丹峯下嬋娟洞。洞裏埋香草自春。若爲借得仙翁術。喚起當年第一人。吟罷。醉臥旅舘。有羣妓靚粧炫服。冉冉而步。擁䯻而言曰。妾乃嬋娟洞裏人也。昨蒙惠然瓊章煒燦。幽骨增輝。鳴感珍重。曉鍾殷牀。遽然一夢。明日入洞。奠以茶酒。侑之以詩。不是鄒生律能回幽谷春香魂。猶髣髴重見李夫人。姜菊圃樸爲平安都事。操文澆酒於洞墳。後爲㙜臣所彈。余亦遊洞中。有詩曰。嬋娟洞草賽羅裙。壞粉猶香暗古墳。現在紅娘休詑艶。此中無數舊如君。近閱徐四佳集。有曰。近有吾友。與情人。相別於龍泉。作賦以贈雲。泉嗚咽而如泣兮。旭朝暾之淒涼。古人以事名其地者多。今改龍泉爲嗚咽灘。仍戱書一絶曰。皇恐灘前皇恐意。喜歡山下喜歡情。如何嗚咽龍泉水。卻似情人哭別聲。嬋娟洞，嗚咽灘。可謂美對。

倪朱許牧隱

牧隱浮碧樓詩。昨過永明寺。今登浮碧樓。城空月一片。石老雲千秋。倪天使謙。頓足稱賞。朱太史之蕃之來東也。西坰柳根。爲遠接使。許筠爲從使官。太史問曰。道傍舘驛壁版。何無貴國人作。筠對曰。詔使所經。不敢以陋詩塵覽。故例去之。太史笑曰。國雖分華夷。詩豈有內外。況今天下一家。四海皆兄弟。俺與君。俱爲天子臣庶。詎可以生於中國自誇乎。到平壤。見牧隱長嘯倚風磴。山靑江自流之句。終日吟咀。不作一詩曰。日日得如此詩以進。則吾輩可息肩矣。

金高城副室

金高城副室李氏。畧識四百餘字。初不解爲詩。高城沒。李氏抱其詩稿哭三日。忽若有通悟者。誦唐詩數百首。始爲詩。多有警句。四百字內。變換移易。綽有餘地。高城名盛達。詩載於南侍直鶴鳴晦隱集及閔成川百順東詩選。詠梧桐。愛此梧桐樹。當軒納晩涼。卻愁中夜雨。翻作斷腸殾。江村卽事。山影倒江掩夕扉。漁人欵乃帶潮歸。知爾來時逢海雨。舡頭斜掛綠簑衣。又江深晩潮色。村靜午鷄聲。氏卽申察訪𭏏外祖母。

尹月汀

尹月汀根壽。性喜中原。倡爲古文辭。朝鮮士大夫文章。能具軆裁者。月汀之力也。其所繤雜錄中原事頗評記。一條曰。癸酉以宗系奏請使。赴京。到瀋陽。値操練兵部侍郞汪道昆。其後見南冥所著而弇州四部藁。盛稱汪伯玉。始知汪侍郞。卽近日文章大家。若知其天下文章士。則便當出往路旁。仰望眉宇而未及知也。至今爲恨。陳眉公雜錄。朝鮮使臣尹根壽。與其子昭。盛言其國尊慕王弇州，汪南冥。雖小兒。皆令授讀。以詩見志曰。大海雄風生紫瀾。〈案此弇州句。雄風。本作回風。〉齊名柙主有新安。平生空抱執鞭願。悵望南雲不可攀。夫中原文獻之淵藪。生於外國。不深喜中原。雖自命爲豪傑文章。畢竟孤陋寡聞而止也。如月汀專心好之。顚倒傾瀉。末由自已。其所以爲東方開古文之門路者。豈無所由哉。

聖嘆評李楚望詩

李楚望詩。雲陰故國山川暮。潮落空江網罟收。五。〈案謂全篇內第五也。下六倣此。〉山川暮。六。網罟收。一日末後。不過如此而已。一生末後。不過如此而已。一代末後。不過如此而已。此金聖嘆語也。余讀此語。茫然自失。頹然而臥。仰視屋樑。浩嘆彌襟。

鷄潮蟹火

高麗朴浩詩。鷄潮冷濺漁舡枕。蟹火斜連島寺籬。精新。能脫東人本色。

鳴蟲懇到晨

元玄川鳴蟲懇到晨懇字。甚精神。吳草廬詩。蟬末知秋懇懇吟。其意同然。

蚛

元張蛻菴翥詩。寫多髡兔穎。藏久蚛貂皮。案字書。蚛音仲。蟲食物。

題黃雀圖

余愛陳思王賦雀。眼如劈椒。頭如顆䔉之語。摸寫竗絶。手畫一鐵腳。以驗其狀。薑山題范石湖詩。羣雀歲寒保聚。兩鶉日晏忘歸。草間豈無餘粒。刮地風號雪飛。於圖旁。仍曰。羣雀則能保聚安穩。守分自怡。兩鶉則鹿鹿營食。辛苦於風雪之中。至日晏而忘其歸。以喩貪得而不知止。士君子寧爲雀之保聚。無爲鶉之忘歸。石湖必有意而作。

穉川談藝

余內弟朴宗山穉川。談藝精到。頗具慧眼。甞評余論詩絶句。各夢無干共一牀。人非甫白代非唐。吾詩自信如吾面。依㨾衣冠笑郭郞。曰兄自論雖如此。而讀兄全集。何甞一字非古。葢悟得今猶古。古猶今之妙。解杜子美論詩云。不薄今人愛古人。活活脫脫。詩家之要訣。藝苑之公案。兄詩庶幾得此。余曰。不惟詩然也。如聖學經義。一切泥滯。則不爲子美之所笑幾希。

江山秋霽圖

邵子湘題蕫文敏江山秋霽圖。奉和漫堂先生詩。高麗鏡面只三尺。漠漠平遠開無垠。誰歟愛者高詹事。〈江村。〉大內鑑賞精絶倫。漫堂原韻雲。秋霽長不滿三尺。高麗表紙光如銀。朱印燦燦色奪目。〈朝鮮國王印。〉點綴更足重璵璠。其所稱鏡面及表紙。皆我國咨文紙。王弇州徐天地。亦甞稱之。此畫不知何年來東。而何故復入中原爲大內物也。〈薑山曰。朱印。非鑒藏之印。當是咨文上印。而文敏仍作畫其紙。〉

蝸國步蟻軍容

中州集張澄詩。壞壁粘蝸艱國步。荒池漂蟻失軍容。對仗精絶。

眞身月本色山

高麗陳澕詩。水分天上眞身月。雲漏江邊本色山。善學宋人絶勝。東國假蘓贋黃。

芙蓉堂

海州芙蓉堂詩。鄭礥所詠。最名於世。壬辰之難。倭載版而歸。其詩曰。荷香月色可淸宵。更有何人吹玉蕭。十二曲欄無夢寐。碧城秋思正迢迢。不過借用唐詩碧城十二曲欄干之句。後人誤認以爲海州古號。壬辰亂後。錄扈聖功臣海州人吳致雲。圉人也。以執覊勞。錄爲碧城君。於是有撰州志者。名曰碧城志。州産墨。銘爲碧城精氣。礥。卽北囪先生𥖝之弟也。

劉豫詩

宋逆賊劉豫詩。甚淸和。詩出性情之語。或未可信耶。元遺山中州集小傳曰。豫字彥由。阜城人。仕宋。知濟南府事。汴京下。立張邦昌。爲大楚皇帝。宋㓕。楚更立彥由。國號齊。建元阜昌八年。廢爲蜀王。遷黃龍府。改封曺。有集十卷。行於世。〈小傳止此。〉今收其雜詩二首於此。風荷柄柄弄淸香。輕薄沙禽落又翔。紅日轉西漁艇散。一川山影暮天涼。寒林煙重暝捿鴉。遠寺踈鍾送落霞。無限嶺雲遮不斷。數聲和月到山家。此詩可比梟臛狐腋。

豸靑山人

豸靑山人李鍇字鐵君。奉天人。王漁洋士禛撰鍇父兵部侍郞李輝祖神道碑。有曰。鐵嶺李氏。自寧遠伯成樑。以閥閱顯勝國。至本朝。其門益大。入參帷幄。出爲將帥。李之先出於朝鮮。其徙襄平自英始。英以軍功。授鐵嶺衛都指揮使。子文彬。文彬子五人。長春美。春美子涇。生寧遠。次春茂。春茂子潤。潤子成功。成功三子。長曰如梴。知太原府。三曰如榟。如榟子恆忠。官副都統。世襲一等阿達哈哈番。子三人。長輝祖。輝祖三子。錕，鋐，鍇。皆官。〈碑止此。〉案恆忠。始降於淸。爲旗人。寧遠之派。死於國事。故獨陵替。如松之裔。流落朝鮮。至今爲官。如梴子哈哈番思忠墓誌。汪堯峯琬著。葢鍇。如松之族曾孫也。故近世沈歸愚德潛。編國朝詩別裁集。有曰。豸靑山人係勳臣。後當得大官。乃偕其配。隱於盤山。有武攸緖風。旣老。歲至京師。然一二日卽歸。人罕見其面。詩古奧峭削。自闢門徑。高者胎源杜陵。次亦近東野。歸愚之言。頗寄微意。歲庚申。金潛齋益謙。入燕。遇鐵君於旅次。相視莫逆。證爲知音。甞掃席焚香。出示一詩。噓唏感嘆。自不能已。其題爲秋山舊作。几上殘編倦不收。溪邊沙鳥默相求。看書忽下千秋淚。臨水翻增萬里愁。老去襟懷偏憶遠。古來詞賦已悲秋。塾中同學今誰在。獨許靑山照白頭。其手書者。今藏於宋注書俊載家。李槎川作跋。筆法磊磊勁遒。當在逸品。睫巢集若干卷。亦來東國。其聞鴈感賦。畢竟家何處。而雲北是歸。高城殘照下。萬里一行飛。風急毋相亂。沙寒定有依。畸人方失序。緣汝淚沾衣。月淸絶自成照。何曾桂樹生。有時通夜白。一片得秋明。遠水若相接。浮雲或幷行。年年圓便缺。誰悟善持盈。新秋雨中寒。曉亭侍郞招。飮署齋飛鳥。無心惜羽翰。游魚隨處押波瀾。於人豈敢行藏異。好我何妨禮數寬。頭白親知稀握手。酒深風雨一憑欄。年光尙晩貪高會。已醉遼東管幼安。次韻答劉東郊。名刺消磨短袖中。踈狂眞與古人同。獨來窮巷知何好。深喜淸樽且未空。一夕寒燈無夢寐。十年長釰哭英雄。驚烏斷鴈休相亂。好聽隣鷄唱曉風。口裡之石闕嶙峋。膓中之車輪轣轆。家風隴西。恥少卿之墜聲。故里遼東。慕幼安之韜跡。潛齋。淸陰先生之玄孫。

龍城錄

古人以柳子厚龍城錄。爲宋人僞著。唐殷堯藩梅花詩曰。好風醉醒羅浮夢。莫聽空林翠羽聲。此亦引龍城錄中。月落參橫翠羽啁啾事也。唐人已用之。何也。

鷄聲似柳

高麗忠宣王入元朝。開萬卷堂。學士閻復，姚燧，趙孟頫。皆遊王門。一日王占一聯雲。鷄聲恰似門前柳。諸學士問用事來處。王無以應。李文忠公齊賢。從旁卽解曰。吾東人詩。有屋頭初日金鷄唱。恰似垂柳裊裊長。以鷄聲之輭。比柳條之纖。我殿下詩用此意也。且韓退之琴詩曰。浮雲柳絮無根蔕。則古人之於聲音。亦有以柳絮比之矣。滿座稱嘆。蒼卒詭語以解王窘。可謂華國。

漁洋論詩

王漁洋論詩。𮅅句鐵厓。樂府氣淋漓。淵穎歌行格儘奇。耳食紛紛說。開寶幾人。眼見宋元詩。余甞愛此詩之公平博雅。暮秋穫稻南郡。歸路雨中。入白雲山中。謁本菴。龍村在坐。本菴曰。敗菊寒雨。草堂孤燭。綽有淸致。子有秋詩。使我聽之。余於袖中出詩卷。一一讀之。兩長老有時頷可。讀到痴人談古詩。喜斥元明代。何如是元明。茫然失所對。本菴微哂曰。政道吾輩也。顧謂龍村曰。何如是元明。龍邨卽對曰。格律非唐配。本菴曰。何如非唐配。龍邨呵呵而笑曰。茫然失所對。余詩偶與漁洋相符。而兩長老雅謔。足使余詩發光一時。

趙文敏祝枝山

薑山甞與我爲詩。有曰。風籟亂琴禽啄木。燈花搖筆馬行泥。仍曰。趙文敏言。以惡毫作善書。猶快馬行泥濘中。祝枝山言。寫摺疊扇。如美人舞瓦礫上。的對也。

換凡齋

元瑞興繼孫字子承。號換凡齋。烏幾須臾纖月落。蛛絲邂逅遠花懸之句。膾藉人口。

堪刻圖章

由來名士皆耽隱。詎有佳人不讀書。別裁僞軆時流忌。獨抱遺經後代知。俱王玩亭句也。堪刻章圖。

古語湊合

爲詩善用古語湊合。東坡公亦未知其趣耳。臣今時復一。中之錢牧齋。吾道非歟何至此。臣今老矣不如人。高麗牧隱。山川信美非吾土。歲月如流觀我生。後生可畏吾衰矣。至道難聞子愼之。月獨有情從我蔡。山多不俗起予商。木鐸二三何患子。舞雩六七詠歸童。王風幸矣興於魯。女樂胡然至自齊。徐四佳在春坊。有人出聯曰。治國其猶指諸掌。崔文靖公恆對曰。存人者莫良於眸。

東坡紕繆

元李冶仁卿曰。東坡才大氣壯。語太峻快。中閒時時有少隉杌者。桓魋墓雲。縱令司馬能鑱石。柰有中郞解摸金。案陳琳爲袁紹撽曺操雲。曺又特置發丘中郞將摸金校尉。則摸金乃校尉。非中郞也。病起雲。何妨一笑千痾散。絶勝倉公飮上池。案史記。長桑君出藥與扁鵲。飮以上池之水曰。三十日當知物矣。坡則以爲倉公。倉公。淳于意也。次韻周長官見寄雲。罔罔可憐眞喪狗。時時相觸是虛舟。喪家之狗而止用兩字。似不甚妥。又送客雲。鍾乳金釵十二行。樂天詩云。鍾乳三千兩。金釵十二行。今便配合爲一句。恐非後輩楷式。仁卿之論固當矣。然亦有苛甚處。如日送陳六雲。去年持節發倉廩。到處賣刀收繭栗。案王制祭天地之牛角繭栗。此繭栗不得便爲牛。余以爲林逋詩。草泥行郭索。雲木叫鉤輈。倪瓚詩。觳觫臥雲芳草細。鉤輈啼樹野煙和。鉤輈𪋞鴣之聲。觳觫牛之形。單指聲與形。而不害爲𪋞鴣與牛也。單指繭栗。何害於詩。仁卿又曰。次韻張秉道雲。憐君嗜好更迂濶。得我新詩喜折屐。案晉書。折者。屐齒而非屐也。若雲得我新詩齒折屐。則其爲喜不言可知。此亦局論。雖不言齒。齒在其中。只曰折屐。孰不知爲折屐齒也。

唐太宗眇目

三淵送老稼齋入燕詩曰。千秋大膽楊萬春。箭射虬髥落眸子。案安市城主爲楊萬春。出於唐書演義。好事者爲之作姓名。不足取信。詳見月汀雜錄。徐四佳雲。牧隱貞觀吟曰。謂是囊中一物耳。那知玄花落白羽。玄花言其目。白羽言其箭。世傳唐太宗伐高麗。至安市城。箭中其目而還。考唐書通鑑。皆不載。當時史官。必爲中國諱。無恠其不書也。但金富軾三國史。亦不載。未知牧老何從得此。

松江墓

權石洲鞸。過松江墓有感。空山木落雨蕭蕭。相國風流此寂寥。惆悵一盃難更進。昔年歌曲卽今朝。歌曲。乃松江所作將進酒詞也。中原詩人。以此詩爲諧聲調雲。李東岳安訥聽唱松江思美人曲。有詩曰。江頭誰唱美人詞。正是孤舟月落時。惆悵戀君無恨意。世間惟有女娘知。松江寓哀時憂國之誠於諺歌。有離騷之忠憤。故長歌短謠。至今藉甚。

江爲林逋

唐江爲詩。竹影橫斜水淸淺。桂香浮動月黃昏。宋林處士逋詠梅。易江詩竹桂二字爲踈暗。遂爲千古名句。歷城王苹字秋史。王漁洋同時人。其詩有曰。亂泉聲裡誰通屐。黃葉林中自著書。黃葉下時牛背晩。靑山缺處酒人行。詩甚淸拔。而對仗猶不精。余秋日田舍有詩曰。靑山缺處時沽酒。紅樹圍中獨著書。葢用秋史二句而成之也。

槎川梅花詩

槎川梅花詩。春風魂夢回環珮。曉月精神滿屋樑。名品不易得。

光海君詩

光海君。自江都移濟州。舟中賦詩曰。炎風吹雨過城頭。瘴氣薰蒸百尺樓。滄海怒濤來薄暮。碧山愁色送淸秋。敀心每結王孫艸。客夢頻驚帝子洲。故國興亡消息斷。煙波江上臥孤舟。

紅丁

貫休詩。蕨苞玉粉生香壟。菌簇紅丁出靜槎。放翁詩。滿貯醇醪漬黃甲。密封小瓮餉紅丁。

宇文虗中

宇文虗中仕金國。己酉歲書懷詩。去國悤悤遂隔年。公私無益兩茫然。當時議論不能固。今日窮愁何足憐。生死已從前世定。是非留與後人傳。孤臣不爲沈湘恨。悵望三韓別有天。自古身世之厄迫者。必有來東之思。以有禮義之名故也。

陸篠飮

陸飛字起潛。號篠飮。浙江仁和人。康煕己亥生。乾隆丙戌。洪湛軒大容。隨其季父書狀官檍。金養虗在行。隨其宗人副使善行。入燕京。適遇錢塘名士嚴誠，潘庭筠。俱以擧人。計偕來燕京。湛軒養虗。與之證交甚歡。陸爲同年解元。後數日而至。始聞之。大喜。卽夜剔燭草畫。五綃畫竟。漏下已三鼓。並篠飮齋稿五冊。以代羔鴈。仍貽書於洪金二公曰。生平以朋友爲命。況値海外奇士。不止一人。如竟不獲附嚴潘兩友之末。則飛抱終身不解之妬。其後與嚴，潘。會金，洪於邸舍。把臂引觴。歡笑淋漓。起潛爲人長者。踈髯皤腹。磊砢可觀。嚴生雲。此公所居。有荷風竹露草堂。偃仰其中。享盡淸福。湛軒問曰。兄平居何爲。起潛笑曰。心耕筆織。一坐皆大笑。其風采槩可想矣。起潛曰。湛軒養虗。㞐然一以我爲弟。一以我爲兄。以此生此世。生生死死。不可再見之人。作此杳冥怳惚之綢繆。豈非痴絶。贈養虗詩有曰。別愁千斛斗難量。不得臨歧盡一觴。直恐酒悲多化淚。海風吹雨濕衣裳。又於便面墨畫荷花。題詩以贈曰。開宜明月下。種愛碧池深。淸曠有如許。誰知多苦心。養虗敀國後。起潛寄書曰。一時萍聚。淋漓跌宕。忽而莊語。忽而諧語。極天下之至文。甞謂眞氣不死。眞情不斷。千里萬里。窈窈默默。流絲裊空。不可蹤跡。皆情境也。非阿兄絶竗文。心不足以狀之。起潛與養虗。骯髒不覊。氣味吻合。故尤相好雲。丁酉春。柳琴彈素入燕。遇錦州李雨村。聞起潛已擧進士。未官家食。篠飮齋詩一卷一百三十八首。柳冷菴選五十一首。爲巾衍外集。余又抄若干首。無錫九龍山色好。一塔逞孤淸。酒肆陶家倂。橋門漁火明。行舟穿近郭。流水瀉高城。漸入丹陽路。微聞淮楚聲。燕子磯。葭菼蕭蕭山鵲飛。水紋滑笏晩風微。南朝畫軸餘金粉。落日寒煙燕子磯。湖上晩敀。拄策荒村日腳低。桑顚葉脫見鳴雞。閒門狼藉枯荷葉。白蕩西風看罱泥。山行。翠屛徐上杖扶身。落葉蕭蕭欲墊巾。樵磴縈紆飛鳥外。白雲如海不逢人。彭念堂小影。以喧聊避俗。出處兩逡廵。書卷貧逾富。交情老更眞。江山擁茅屋。風雨屬詩人。自結論心侶。何甞識要津。題黃未稱畫冊。薄暮江溟溟。敀漁亦成侶。寒塘鳧鴨靜。煙際聞人語。其友汪沆序之曰。風韻道上。神鋒標映。古來賢哲能詩。不盡工畫。能盡又不皆盡工詩。君乃藝擅雙絶。可以遠躡王鄭。近推文沈。冷菴柳君評之曰。淸眞澹遠。洵爲漁洋嫡派。

武英殿聚珍版

乾隆甲午仲夏。御製題武英殿聚珍版十韻。有序曰。校輯永樂大全內之散簡零編。幷蒐訪天下遺籍。不下萬餘種。彙爲四庫全書。擇人所罕覯。有裨世道人心及足資考鏡者。剞劂流傳。嘉惠來學。第種類多。則付雕非易。董武英殿事金簡。以活字法爲請。旣不濫費棗棃。又不久淹歲月。用力省而程功速。至簡且捷。考昔沈括筆談記。宋慶歷中。有畢昇爲活版。以膠泥燒成。而陸深金㙜紀聞則雲。昆陵人初用鉛字。視版印尤巧便。斯皆活版之權輿。顧埏泥軆麤。鎔鉛質軟。俱不及鋟木之工緻。玆刻單字。計二十五萬餘。雖數百十種之書。悉可取給。而校讐之精。今更有勝於古所云者。第活字版之名不雅馴。因以聚珍名之而系以詩。稽古搜四庫。於今突五車。開鐫思壽世。積版或充閭。張帖唐院集。周文梁代餘。同爲製活字。用以印全書。精越鶡冠軆。〈昨歲江南所進之書。有鶡冠子。卽活字版。第字軆不工。且多訛謬耳。〉富過鄴架儲。機圓省雕氏。功倍謝鈔胥。聯腋事堪例。埏泥法似踈。毀銅昔悔彼。〈康煕年間。編纂古今啚書集成。刻銅字爲活版。排印藏。工貯之武英殿。歷年旣久。銅字或被竊缺少。司事者懼於咎。適値乾隆初年。京師錢貴。遂請毀銅字。供鑄。從之。所得有限。而所耗甚多。已爲非計。且使銅字尙存。則今之印書。不更事半功倍乎。深爲惜之。〉刊木此慙予。旣復羨棃棗。還敎愼魯魚。成編示來學。嘉惠志符初。此序及詩。必載於每種之端。以種計萬餘。則其爲卷當踰十萬。每一種。緫纂官陸錫熊紀昀。必撰小識。論難其得失。又命詞臣校訂。冊葉之旁。必署其姓名。更有四庫薈要抄畧於全書。而亦數萬餘卷。今才訖役。而全書則尙無紇期。中國書籍之備。文雅之治。於斯爲盛。康煕朝所創撰圖書集成一萬卷五千二百本。丁酉歲。上命購來。藏於奎章閣。

中州集詠高麗

中州集金人詩涉高麗者。今載此。吳學士激字彥高。宋宰臣拭之子。朱元章婿也。將命帥府。以知名。留之鷄林書事。箕子朝鮮僻。蓬丘弱水寬。儒風通百粵。舊史記三韓。邑聚巢㞐慣。夷裝被髮安。猶存古籩豆。兼用漢衣冠。兔穎家工縛。鮭腥俗嗜餐。騎兵腰玉具。府衛挾金丸。長袖鳶窺肉。都場抭掛竿。琴中蔡氏弄。指下祝家彈。主禮分庭抗。賓筵百拜難。潰橙抗釀旨。滋桂鹿脩乾。潑墨松如櫛。隤墻石似丹。地偏先日出。天迫衆山攢。鵬翼雲帆遠。羊腸石磴盤。由來異文軌。休訝變暄寒。事可資談柄。誰能記筆端。聊將詩貌取。敀作畫圖看。中國人記外國事。類多紕繆。此詩㞐巢被髮句。誣語。惟鳶窺狖掛句。形容頗襯。李承旨晏字致美。高麗平州中和舘後草亭。藤花滿地香仍在。松影拂雲寒不收。山鳥似嫌遊客到。一聲啼破小亭幽。王都運寂字元老。薊州玉田人。送張仲謀使三韓。照海旌幢出樂浪。過家上塚路生光。鴨江桃葉朝迎渡。岊嶺松花夜煮湯。恩詔肅將芝檢重。醉鞭低裊玉鞘長。遺民笑指天車道。酷似南陽異姓王。〈案自註。高麗稱中原使節。皆曰天車。某官事。見閻子秀鴨江日記。〉張翰子林卿。秀容人。奉使高麗。過平州舘。昨日龍泉已自奇。一峯寒翠壓簷低。兼幷未似平州舘。屋上層巒屋下溪。金郊驛。山舘蕭然爾許淸。二更枕簟覺秋生。西窓大好吟詩處。聽了松聲又雨聲。蔡松䄵字伯堅。高麗舘中。蛤蜊風味解朝醒。松頂雲痴雨不晴。悄悄重簷人語斷。碧壺春筍更同傾。晩風高樹一襟淸。人與縹甆相照明。謝女微吟有深致。海山星月揔關情。李遹字平甫。使高麗。去國五千里。馬頭猶向東。宦情蕉葉鹿。世味蔘心蟲。倦枕三更夢。征衫八月風。山川秋滿眼。敀思寄孤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