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巖先生年譜
卷之一
作者:柳袗
1773年
卷二

神宗皇帝萬曆十年宣祖大王十五年壬午七月二十七日癸未午時。先生生于京第。先生之先。自典書公始居安東府豐山縣西河隈村。時文忠公從宦在京第。

十一年癸未先生二歲

十二年甲申先生三歲

十三年乙酉先生四歲

十四年丙戌先生五歲

十五年丁亥先生六歲

十六年戊子先生七歲

十七年己丑先生八歲七月。妣貞敬夫人李氏卒于京。先生哭泣悲哀。不離廬側。助伯仲二兄。視祭奠。居喪如成人。九月隨伯仲二兄奉喪南下。殯于河隈。

十八年庚寅先生九歲五月庚申。葬貞敬夫人于軍威松峴山。○八月奉几筵還京。是年五月二十九日。文忠公在鄕拜右相。六月還朝。先生奉几筵就省仍留。

十九年辛卯先生十歲九月服闋。○受書于金公致中。先生生有異質。謙厚端直。聰穎夙成。不煩長者敎督。

二十年壬辰先生十一歲四月倭亂起。從姊兄李公文英避于嶺東。時先生在京第。文忠公扈駕而西。先生從李公避竄嶺東山谷間。往往遇賊。備嘗艱險。出入死生。先生能隨處從容。不失常度。時或相幾發慮。懸合事宜。多長者所不及。十二月。自南陽往關西。時文忠公以體察使住安州。聞先生漂轉至楊根嘉平等地。送人持標帖跟尋以還。到三登。以文忠公命往殷山。留數月。自永柔往安州。時所經各邑。莫不邀致厚待。文忠公聞之。以書戒之曰切勿貽弊各邑。嘉山倅沈公信經賙以米斛。先生辭曰大人有所敎戒。沈歎曰老爺淸德。童稚亦能嗣守。

二十一年癸巳先生十二歲留嘉山。○閏十二月。自關西還侍文忠公于京。寓墨寺洞。受經史等書。○後先生以諺書追記避亂首末。示家間婦女。李公在寬飜傳焉。

二十二年甲午先生十三歲

二十三年乙未先生十四歲

二十四年丙申先生十五歲

二十五年丁酉先生十六歲二月。聘夫人權氏。縣監采之女。忠定公橃之曾孫。夏以文忠公命。受四書于盧敬庵景任。文忠公寄書略曰男子所當爲事。不可以世亂自廢。昔許魯齋奔竄於兵戈擾攘之中。到處不廢學業。以成大儒。此雖非尋常人所敢言。然立志則不可不如此也。四書爲學者府庫。若無此根本。則他書雖讀無益。須師受於盧校理。精思熟讀可也。

二十六年戊戌先生十七歲七月寓鳳城。○十月省文忠公于京。○十一月。陪文忠公南下。時文忠公爲李爾瞻等所搆。罷職南還。十二月到安東道心村。省祖母貞敬夫人金氏。村在太白山下。時貞敬夫人避亂寓是村。

二十七年己亥先生十八歲正月。陪文忠公遊西溪。○三月還河隈。○受中庸于文忠公。先生朝夕侍文忠公側。講問經義。得聞古人爲學之要。心會默契。多自得於言意之表。退處私室。斂衽端坐。日從事於存養踐履之實。文忠公亟稱之曰如爾美質難得。恨未及退陶之門。○按先生手錄曰孤年十七八時。侍先君子受中庸。先君子問曰鄭一蠧嘗讀中庸章句。至氣以成形而理亦賦焉之說而疑之曰。朱子誤矣。豈有氣後之理乎。汝且道一蠧說然否。對曰然。非歟。先君子曰一蠧說未然。孤退思數日而猶未達。後十餘年。在玉淵書堂。復取中庸而反覆之。然後似若略窺其髣髴者。蓋以本原之初論之。則先有理而後有氣。若以人物之稟賦者而言之則有是氣而後理隨而具。凡有形質而盈於天地之間者。莫不有其形而具其理。苟無其形。理何由賦。詩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則。朱子之意。蓋本於此。一蠧於此。恐偶未之察。而先君子當日之旨。亦或因此而可以得之否乎。

二十八年庚子先生十九歲冬。從伯仲二兄讀書于金溪齋舍。文忠公以書勉之曰。一陽生矣。汝輩學業意思。能與時進益否。邵子一陽初動處。萬物未生時之句。亦當體驗於吾心也。又嘗與書曰今世京洛間小兒。如倚市販賣之人。只取切近而求速化之術。將聖賢之書。束諸高閣。日尋伶俐悅人小文字。偸竊點綴。以中有司之目。而得有所成者多矣。然此則乃一種巧宦家法門。非如汝輩性鈍愚而不善爭名者所易效。嫫母效西施。猶爲人所笑。况彼未必爲西施。而我不爲嫫母者。亦何辱而爲此邪。大抵學之成否在我。得與不得。有命存焉。惟當盡己之所當爲者。而付命於天而已。十二月陪文忠公上京。時文忠公赴懿仁王后山陵。

二十九年辛丑先生二十歲三月癸卯。哭伯父謙庵先生。○八月丙戌。遭祖妣貞敬夫人喪。

三十年壬寅先生二十一歲

三十一年癸卯先生二十二歲二月中鄕試。

三十二年甲辰先生二十三歲二月送別金省克弘微于玉淵。省克時赴江陵任所。先生有贈別詩二首。四月往川城。與金溪巖坽。有松巖亭唱酬作。七月以文忠公勳蔭。錄扈聖原從功臣二等號。先是已受光國原從功臣三等號。從伯仲二兄讀書于山寺。文忠公寄詩二絶。理明辭達卽爲文。江漢初分一線源。不向大道平著腳。却從荊棘浪馳奔。又井裏元無大㨾天。眼中纔得小團圓。少年腳力應强健。一上峯頭盡入埏。

三十三年乙巳先生二十四歲四月。哭伯兄掌令公。掌令公有卓行高識。以經濟自期。不幸早卒。先生撰遺事。十月哭金省克。

三十四年丙午先生二十五歲讀書于中臺寺。時文忠公在西美洞。先生與仲兄洗馬公及廣麓金公延祖同棲。往來受業。

三十五年丁未先生二十六歲正月。文忠公書示許魯齋詩。文忠公病中。書許魯齋萬般補養皆虛僞。惟有操存是要規之句。以示先生兄弟曰。此乃魯齋名言。汝輩終身體念可也。五月戊辰丁文忠公憂。文忠公自前年冬已有疾。沈緜累月。先生與洗馬公晝夜扶侍。衣不解帶。疾革嘗糞審差劇。憂悴之色。溢於言䫉。見者莫不感動。及喪毁羸得疾。幾至不救。○文忠公臨終有詩遺子孫云勉爾兒曹須愼旃。忠孝之外無事業。又遺戒有力念善事。力行善事之語。先生佩服終身。七月丁酉。葬文忠公于府西壽洞。

三十六年戊申先生二十七歲

三十七年光海君元年己酉先生二十八歲七月服闋。○▣月移葬貞敬夫人于壽洞。祔文忠公墓後。

三十八年庚戌先生二十九歲三月赴增廣進士初試居魁。○閏三月。赴省試居魁。○拜五峯李相公好閔。先生與金公有曄申公達道李公時幹。同拜五峯。時方暮春。桃李盛開。庭有晩梅一樹。獨未著花。五峯命諸公賦之。先生詩後成。漫山桃李總芳華。未放寒梅一樹花。留待北風霜雪後。半庭疎影月中斜。五峯朗吟再三曰好好。有人在座。從而譽之。色甚倨。五峯搖手止之曰此人南中佳士。不可玩侮若是。其人有慚色。有庭前枯竹記。○一日從子拙齋公元之與同舍生受孟子書。先生問七篇中何語爲最要。衆相顧莫對。先生徐曰收放心三字。最爲緊要。

三十九年辛亥先生三十歲○有次退溪先生詩三首。其一千古相循此道行。欲尋遺韻已無聲。舊學徒勞蛇著足。新工漸退陣鳴鉦。花園雨歇留餘濕。竹院風生覺甚淸。素餐終日身無事。恐被公孫笑不耕。又有道從何處能眞見。理在心中卽此求。丁寧古訓如提耳。作聖工夫至死休之句。

四十年壬子先生三十一歲二月丙戌。聞海西逆獄起。洗馬公自霽谷來見先生曰。聞海西有逆變。昨日金吾郞來本府。求逆黨不得而去。先生問逆魁爲誰。曰不知也。又問此府所謂逆黨者誰。曰聞是白姓人而不知其名也。庚寅有拿命。先生舊與賊魁金百諴有嗛。爲其所誣。有拿命。金吾郞梁公克選來。時趙公存世知安東府。爲言先生家有癘氣。身且病。勸其稍爲方便。勿使死中路。梁亦素聞先生名。悶其無辜橫罹。馳啓言狀。先遣判官加先生縲絏。里中男女及親舊在近者。奔走驚號。或有抱持而泣者。先生不爲動。請於判官曰今行死生未可知。願拜辭家廟。强而後許。拿卒執縲索隨之。適洗馬公書自霽谷來。先生行且觀如平日。不少變。拿卒睨視久之。歎曰異哉此人。觀其容止。必是賢者。何乃有此事。先生入廟門。伏地哀號。再拜乃出。金吾郞繼至。令先生入內與家人訣。先生辭不從。夕至龍宮縣。縣居正字全公以性來唁先生。入見梁公曰公認柳某何如人。梁曰勿憂。此人不死。向見其親舊奴僕環立如林。莫不號哭失聲。吾亦爲之出涕。而此人終始色不變。非有所守而能然乎。癸巳夜至良才驛作家書。略曰死生禍福。無非命也。亦復柰何。但念稚兒滿室。家又屢空。死者已矣不知。生者將如何耳。須體余意。無過毁以傷生。惟以奉祭慈幼爲心。且待仲氏生男。取一爲嗣。凡事悉依仲氏所命。切勿違戾可也。甲午曉入京。至禁府。守門者爭問曰此是某爺之子某人邪。皆相視咨嗟。付典獄。大臣以某病癘。不可入殿庭。請付典獄故也。三月庚子。漢陰李相公使人問病。送淸心元辛丑命解枷拘留。大臣以病重啓故也。乙巳特命保放。前一日。大司憲李爾瞻啓曰罪人柳某。是故相臣柳某之子。聞在典獄病重將死。伏願加賜恩典。不使死於獄中。光海曰渠爲柳某之子則予亦聞知矣。但未知渠之爲人如何耳。對曰渠亦守拙安貧。當初入獄之日。都城士子無不歎惜。素非見信於人。何以如此。判府事沈公喜壽啓曰聞市井小民。聞某入獄。莫不咨嗟涕泣。夫柳某是一介書生。安有使市民不忘之事。而其所以咨嗟涕泣者。柳某之父當國家危亂之際。大有勳勞。民到于今受其賜。今日之哀柳某。非特哀其無罪。亦以不忘其父之恩故也。臣久欲陳達而不敢。今爾瞻先發之。實國家之福也。判義禁朴承宗及在廷諸臣又相繼陳之。光海顧謂領相李公德馨曰何以處之。對曰臣亦諒其無罪而不敢達矣。翌日傳曰罪人柳某。姑爲保放。待其病差後推問。留獄門外。旣出獄。人或勸先生往射廳李姊家。或他處。先生以罪名猶在不從。五月有夢尋舊居詩。兩地相思日月多。天涯消息問如何。縲絏絆身心不絆。夢隨蝴蝶到南河。二十六日。仲兄洗馬公卒于京。洗馬公有孝友至行。隨先生上京。晝夜涕泣焦煎。至是病發竟不救。六月二十二日。洗馬公喪車南下。是日庭推蒙放。供略曰臣雖微賤。世受國恩。向國之心。與凡人不同。况臣父常時敎誨。不出忠孝二字。至於臨死作詩以戒之。臣佩服遺言。庶幾無失父志。如使有一毫㐫悖之念。則死何顔復見亡父乎。但臣不幸叨參嵬科。使此賊知有臣名。而一朝出於㐫口。上凂朝廷。下辱亡父。此實寃痛無涯。求死不得云云。傳曰柳某聞是故相柳某之子。其人有功於先朝。予不忍殺其子。特赦之以慰其父之靈。二十四日發行。追及洗馬公喪車于忠州水回村。○七月到家。○九月葬洗馬公。先生痛仲兄之歿。每對人語及。必稱吾罪。三年之內。不食肉聽樂。不與人宴飮。略如古人心喪之制。作壬子錄。記被逮顚末。冬挈家移寓於玉淵精舍。○書靜坐終日易操存一刻難十字。揭之座隅。每夜鷄鳴而起。整衣冠危坐。誦昔賢箴銘訖。還臥向明而起。傍人不覺也。○所居村南。有峯聳拔奇秀。峯下有巖臨江。壁立千仞。俗名秀巖。先生以修改秀。因自號焉。

四十一年癸丑先生三十二歲九月。哭金廣麓。先生與金公契誼甚篤。有祭文又撰遺事。

四十二年甲寅先生三十三歲三月。李進士亨男來訪。引坐雙松臺。李公歎曰美哉江山。以君居此。可謂兩美相合。四月謁屛山書院尊德祠。院在河隈上流五里許。時士林將奉安文忠公位版。察訪金公允思以書要先生與偕。先生辭。待奉安後二日往謁。與金鶴陰念祖會松林。論朞三百璿璣玉衡註。講心經。遊鄕校與張敬堂興孝。夜論心經及理氣說。往川城道榮川。拜金栢巖玏。○六月有自警說。曰人之害德。莫過於諂。所謂諂者。不必趨走拜跪於上之人。以求其悅己。然後方可謂之諂。凡遇儕輩或已下之人。至於奴隷之賤。往往强爲非所欲之言。以曲循其意。或彼有難從之請。不能直言以拒之者。皆諂之類也。余有此病。酒後尤甚。書此以自警云。九月約金忘言榮祖,金溪巖遊淸凉山。有遊山日錄。十月與金忘言,金溪巖,全正字。會于屛山書院。泛舟屛巖下。還河隈。與堂兄敎授公襑及全正字。泛舟秋月潭。是夜月色甚明。水天交輝。縱舟所如。至夜三更乃罷。

四十三年乙卯先生三十四歲。○有次退溪先生詩二首。四月。作克伐㤪欲說及圖。揭壁以寓觀省。○不傳。六月。迎會李蒼石先生于菊潭。蒼石行到栢洞。以書要與相會。且寄詩曰莫言疢疾苦相叢。樂道年來不㤪竆。千卷詩書無日了。一瓢饘粥有時空。江湖每憶同心友。歧路誰憐失腳翁。十載參商今咫尺。敢辭相訪暮江東。先生次云年來乾沒百憂叢。那免阮生哭道竆。忽遇行軒衝雨至。解敎離思逐雲空。文高兩漢傾枚叟。氣壓三韓繼牧翁。卻恨怱怱還作別。一江相望隔西東。八月赴李氏姊喪于京。○拜五峯李相國。○九月南還。○十月拜寒岡鄭先生于泗水。

四十四年丙辰先生三十五歲正月。子千之生。○二月增築雙松臺。○四月金溪巖回自京城。迎見于豐山。○五月往川城。與金忘言,金溪巖,金梅園光繼諸公。會于松巖亭。有唱酬詩。六月還到鳳停寺。遊鳴玉臺。留數十日。七月移寓謙庵精舍。時宗人有行冠子禮。先生爲賓。贈冠者詩云所貴學之道。仁義以立身。德崇而業廣。然後爲成人。非善孰可服。非賢誰與親。努力各自勉。吾言非妄陳。八月迎拜寒岡先生于醴泉。時寒岡自榮川還星山。九月遊浮石寺。○十月往聞韶。省外曾祖松隱金公墓。○拜金公致中㫌閭。金公死節於壬辰之亂。棹楔在義城中里。拜禦侮將軍世子翊衛司洗馬。行到鳥嶺病未赴。時昏朝政亂。彝倫斁廢。先生初無出意。金梅園貽書勉行。金溪巖亦謂須一出爲善。先生答梅園曰成聽松初拜部參奉。人勉其不起。成公曰我世臣。與他人不同。退溪先生亟稱之。以爲知進退之義。今奉兄示。醒然而悟。遂作肅行。溪巖以詩送之云潭上雲霞絶俗氛。天書一夕到柴門。幽蘭豈欲移官道。喬木其如感國恩。已覺離情涉溟渤。要將何道亘乾坤。端儀正則從玆遠。昔病還萌鄙吝根。到嶺下得疾未赴。○宣城人有趨附時議者。勢焰薰灼。機穽惟意。與先生有舊。一日來請見。先生拒而不納。其人怒齦齦出悖言。以齕先生。聞者莫不危之。先生終不動。十一月。哭金栢巖。有輓詩。

四十五年丁巳先生三十六歲三月。增築達觀臺。○約金忘言,金溪巖,金梅園,金風雷是樞,金鶴陰諸公。泛舟秋月潭。泝流上下。至鍾淵。坐巖石上擧酒。五月省壽洞先壠。因遊星巖。卽鶴峯金先生所築。後改名石門。七月中別試東堂初試第二。不赴省試。時科場不嚴。私意公行。有一要人爲先生司馬牓下者。聞先生中別科。以書來試意。先生遂不赴。九月往拜盧敬庵于一善。○往寧海觀海。有登泣嶺一絶。乙酉占新基于尙州佳士里。丙戌鄭愚伏李月澗蒼石諸先生臨訪。里在渭水之上。有江山勝槩。且近愚伏,蒼石所居。便於講學。故將移寓焉。

四十六年戊午先生三十七歲春。移居于佳士里。○有渭濱八景詩。八景。曰雙梅堂。曰百栗園。曰打麥臺。曰縈雲棧。曰支天石。曰障川巖。曰垂綸磯。曰觀瀾臺。自是又號渭濱漁隱。詩逸不傳。九月題明農記後。先生嘗置一冊子。求耕稼法。隨所見聞而錄之。名曰渭濱明農記。題其後略曰昔樊遲請學稼。吾夫子斥之以小人。則專心致志。兀兀竆年於田畞間者。非君子之所願。然則如之何而可也。韓文公作蕫生詩曰嗟哉蕫生。朝出耕。夜歸讀古人書。噫微斯人。吾誰與歸。行鄕約于中東縣。先生與金公秋任及縣中諸士友。議立鄕約堂于竹谷里。冠婚喪祭。隨事顧助。且有勸善規過之法。一縣至今賴之。

四十七年己未先生三十八歲李蒼石先生有寄題佳士里詩。數間茅屋著人豪。牆屋雖卑道義高。門外莫嫌車馬少。靑山流水是心交。上鄭愚伏先生書。論文忠公文集校正事。○秋往川城。留數月而還。與忘言金公。日有講磨之益。還時金溪巖,金梅園,金鶴湖奉祖,洪東洛鎬諸公。先後攀別。各有贈行語。冬移寓川城。鄭愚伏與書。略曰念君移居未久。匍匐而歸。爲之悵歎。蒼石一絶。眞寫出至情。諷誦之餘。爲步其韻。河上傳家秖墨庄。兒孫蔬糲不充膓。如何將相三千日。倂欠成都八百桑。語雖鄙俚。使簧舌者聞之。亦足汗顔云。

四十八年庚申先生三十九歲正月。哭寒岡鄭先生。○四月會葬寒岡先生。有祭文。道尙州。拜鄭愚伏先生。還川城。○七月撤寓還佳士里。金溪巖有送別詩四首。有曰行止皆天定。竆通詎我搖。靈臺無一物。至樂在簞瓢。又有能存眞富貴。德義潤吾身之句。冬哭盧敬庵。

熹宗皇帝天啓元年辛酉先生四十歲正月。會葬盧敬庵。有祭文。與金忘言,金溪巖,金梅園。書論儒疏事。時嶺儒將陳疏。請斬李爾瞻。先生以爲士有氣節非難。而依乎中庸爲甚難。且其疏語。於爾瞻實狀大題目上。不敢直說。而泛論專擅爲罪案。是無異獲殺越人干貨之盜。而議其竊鉤之罪。貽書諸公以論之。

二年壬戌先生四十一歲七月旣朢。泛舟龍淵。與李月澗蒼石,趙黔澗靖,全沙西湜,康南溪應哲諸公二十五人。約遊謁道南道正祠。仍泛月於洛江龍淵。以赤壁賦分韻賦詩。

三年仁祖大王元年癸亥先生四十二歲三月。仁祖大王改玉。○四月授宣務郞。特除奉化縣監。更化之初。羣公交薦先生學行。拜是縣。○先生先以原從資通訓。吏曹誤以宣務出敎帖。人或勸其申曹。先生不應。上疏辭不允。疏略曰臣稟性最下。立志不篤。雖嘗從事於書冊之間。乍作乍輟。若存若亡。加之時事大謬。立身事國。無復有望。惟有服田食力。爲可以小安愚分。跧伏草莾。以百畞不易爲憂。初非有隱居求志。不樂仕進之操。而廷臣之不知臣實狀者。徒聞臣久處貧約。疑其於閒暇之時。學有進益。而變其庸愚之質。猶或可比於平人。遂以蔑實之名。上誤旁招之聽。此則廷臣之爲殿下選擧之意。已大乖謬。而臣之僭竊欺罔之罪。尤無所逃矣。答曰方今民生。未免在於水火。爾其勿辭。速爲赴任。以副朝廷之望。赴任所縣承汚吏剝割之餘。公私赤立。土瘠賦重。民不堪苦。先生撫摩喣嚅。稍有生意。申地部改步其田。豪右多泥之。先生不爲撓。按行田畞。第其上下而無遺漏。由是田增而賦省。民始有樂生之心。鄭愚伏以書賀曰治聲籍甚。人皆樂道之。老先生門下人。豈不爲之增氣耶。五月。鄭愚伏先生因晝講薦先生。愚伏講論語畢。進曰張顯光,柳袗文學行誼。爲東南雋望。若蒙收用。必有補於治道。中增廣東堂初試居魁。不赴省試。時嚴校理惺爲京試官。慕先生名擢置魁試。先生慮入洛而主司採名見錄不赴。○按先生答金公秋任書曰中間誤聞試期少退。且巡使入縣。不敢棄去。遲延之間。期日已迫。勢不可及云。盖先生初無赴省之意。而此書云云。其審於進就。而務自鞱晦如此。作文諭鄕約長。先生爲治。躳簡約以先之。尤重於導揚風化。扶植敎道。旣擇差鄕約長。作文以諭之。大略以敦五敎爲本。又採輯先聖賢格言所以正俗化民者。作爲敎條。頒諸境內。呈辭狀於監司。以水陸軍逃躱事。具由請罷。監司不許。

四年甲子先生四十三歲四月。授宣敎郞。○五月授承訓郞。○七月監司閔公聖徵上治行。賜表裏。諭曰爾居官。愛民如子。治邑如家。凡所除弊。有若嗜欲之難制。盡心孜孜。治有茂績。不負朝廷擢拔之意。極爲可嘉。九月令人權氏卒。呈辭歸。縣民立石以頌之。十一月。葬令人于善山府治東朴谷。○十二月拜刑曹正郞。辭不赴。

五年乙丑先生四十四歲寓四勿村。一日拙齋公問學。先生曰愼獨爲緊要。又拙齋公嘗苦思慮雜沓。於竹片上書屛思慮三字。先生偶見之。召使前曰屛雜慮則可。屛思慮則不可。又曰世間萬事。如鳥音過耳。不足累吾靈臺。惟當一切掃置。以修身竢命爲心可也。又曰近自數年來。自覺心地寬平。胡思雜慮。又似退聽。不大用力。惟於動時易差了。是可懼也。○按李月澗戒子姪書曰。常愛柳季華。家傳詩禮。學有淵源。見識明白。踐履篤實。孝悌於家。忠信於朋友。沈厚謹重。表裏如一。德容之盛。視古人無多讓。今汝輩之所標準者。非此人乎。見其忠厚寬裕而思以矯吾之刻薄。見其莊整齊肅而思以矯吾之惰慢。至於動止威儀。無不取之爲模範。則觀感親炙之益。豈不愈於卷中之賢邪。編次喪禮諸說。先生以家禮雖有後賢附註。變禮無所裁訂。因集古今喪禮說。以補其未備。分門立條。使便考閱。書旣成。欲更定而未果。

六年丙寅先生四十五歲八月。陞奉直郞。拜刑曹正郞。赴闕肅謝。先生雅意林泉。不樂仕進。而每有除命。必皆赴謝。嘗謂拙齋公曰我世臣也。不可以山野自處。有所偃蹇。汝須知此意。○先是公州人有爲本州鄕任者。與其地黃姓人交惡。爲其所誣告。逮繫京獄。互相證援。文書盈几閣。官吏不能遍覽。先生一日夜搜檢都盡。得其姦狀。時李完豐曙判本曹。大驚服歎曰微公幾誤此獄。囚呼曰先大監按某獄申其枉。今公又能燭我寃。可謂世其家者。感泣不已。告者遂逃去。事因得解。物論快之。辭歸。供職僅十日。十一月拜榮川郡守。因事遞。○▣月聘夫人河氏。學生沃之女。

七年丁卯先生四十六歲正月。北兵至。號召使鄭愚伏差先生尙州義兵將。先生糾合義旅。申嚴部伍。號令嚴肅。李蒼石語人曰吾以柳某爲直柔耳。不意其剛勇乃如此。俄拜淸道郡守赴任。爲治如奉化時。與義兵所金風雷書。略曰姜朴二虜還去後。朝議欲羈縻之。以爲緩兵之計。區區過慮。狼心叵測。變詐百出。所謂羈縻者。不足以縻賊。而適足以自誤也。答洪東洛書。論軍糧事。時東洛在金巡察時讓幕下。書略曰承巡使關。賊兵已到黃州。而關西割地之言。尤令人痛憤欲死。此郡爲一道米豆都會。今看都數大小米七萬餘石。合雜糓多至卄七萬餘石。京畿忠淸糓數在此道之下。合兩道亦不下數十萬石。若沒數聚於南漢城。可支數萬兵半年之糧。取其便近。先此運用。而遠道之糓則姑爲留置。以待事定後從容輸運。以償兩道所用之數。極似便當云。作文諭諸生。略曰昔舜命契曰百姓不親。五品不遜。汝作司徒。敬敷五敎在寬。此敎學之所由始也。蓋人倫者。日用當行之道。學者學此而已。敎者敎此而已。子朱子小學一書。爲小子培養德性之根本。而其所眷眷者。惟在於入孝出悌。隆師親友。正容謹節。愼言篤行而已。今抄選儒生。擇定訓長。每朔朢謁聖。因與難疑答問。啓發其志意。高下其勤慢。而其於升降揖讓之節。忠信篤敬之本。尤加戒焉。諸君誠能學而講之日益明。習而行之日益進。優游涵泳。毋急毋怠。則爲聖爲賢之功。亶在於是矣。十月授通善郞。○十二月因事罷歸。郡民立石以頌之。

毅宗皇帝崇禎元年戊辰先生四十七歲▣月。子百之生。○九月拜果毅校尉世子翊衛司翊衛。赴闕肅謝。時鄭愚伏爲副提學。將進講璣衡註。自衛曹直所邀先生至玉堂。講論疑義。十二月授通德郞。拜司僕寺僉正。

二年己巳先生四十八歲正月。出爲醴泉郡守。郡與安東接界。一境之內。皆親戚故舊。事多牽掣。而先生處之有方。莫不厭服。迄先生去。無一人干政犯禁者。二月延文忠公謚。○呈辭狀于監司。時獄囚二人罪犯綱常者。越獄而逃。先生卽申報請罷。監司以非啓下罪人不許。先生以爲豈有重囚越獄。而以朝家不知之故。不自爲罪。視事如故乎。連呈三辭。監司終不聽。十二月棄官歸。郡民立石以頌之。

三年庚午先生四十九歲八月拜旅軒張先生于不知巖。留數日。有問目三條。哭金鶴湖。有輓詩祭文。

四年辛未先生五十歲二月。陞朝奉大夫。拜全羅道都事不赴。○三月除陜川縣監赴任。時鄭仁弘之孫有入軍保者。聞先生爲本倅。懼甚欲逃。先生至則命除軍籍。其人感泣不已。上鄭愚伏李蒼石先生書。論文忠公文集校正事。且請序跋文。○遊黃溪瀑布。士友六七人從。秋因事呈辭狀于監司。李蒼石與書曰聞有乞免之事。道苟可行。古人有不屑於去就者。切望無果於遁思。以活一境赤子。

五年壬申先生五十一歲正月。爲文給佔畢齋金先生廟前官田。金先生廟宇在冶爐縣。址連官田。鉏犂相及。先生按知其故。以爲非所以尊賢尙德之意。卽以田屬廟。成給完文。使宗孫世守。勿復侵奪。刊文忠公文集于海印寺。旣始役。各院士林分卷繕寫。續續送刊。且出通文。爭補役資。不數月告成。四月與觀察使吳公䎘,晉州判官趙公卿叔。遊矗石樓。燈夕會于樓中。談晉陽故事。先生誦鶴峯金先生矗石絶句。趙公因鏤板揭壁。授朝散大夫。○頒鄕約諸條于鄕約長。一依退陶先生宣城鄕約各條。且爲說付其下。頒之都約長。惓惓以敦孝悌興禮讓。爲化民成俗之本。○時某州一人。與邑人相訟。先生考其所納文券。摘其可疑處數段詰之。其人默不對而退。翌日復來曰昨聞訟官之言。歸自檢看。果爲可疑。因求去。其使人信服如此。赴同牓會于星山。觀察使吳公,典籍權克明,庶尹李崍,縣監李寧,生員鄭維垣,生員卞,生員黃中信,縣監安廷燮,察訪李揀,進士愼承合十人會星山。先生亦以牓首赴焉。設宴盡歡而罷。因倩工爲圖。各書姓名年位於下端。以壽其傳。會金東溟世濂于郡齋。時東溟爲苞山倅。

六年癸酉先生五十二歲三月。先送家眷于尙州。○五月棄官歸。郡民立石以頌之。○先生歷典四郡。未嘗以一物自隨。每官罷還。環堵蕭然。饘粥不繼。而安貧自樂。惟恐人以淸名歸己。六月哭鄭愚伏先生。士林推先生爲相禮。李蒼石與書曰治喪諸事。得左右經紀。得正而斃。惟此可以慰冥冥也。答李公元圭書。論師服。略曰竊聞聖人作禮。不制師服。設有成己之恩。與父母同者。聖人但使申心喪之制。而無制服之事。近世退陶先生之喪。禹秋淵性傳,金正就礪,金上舍隆。不別制服。但以布笠縞帶。不飮酒不食肉而居宿於外。以終三年。惟李栗谷之喪。李延平獨製功緦之服。出入必服。人以爲笑。以此觀之。製服之不可爲則決矣。七月答金梅園書。略曰某遠落他鄕。疾病乘仍。非不知收拾身心。洗滌諐尤。爲自家安身立命之地。而沙防易潰。悍馬難制。陷入坑穽。不能自脫。其爲可懼。不但四十無聞而已。反顧初心。秖增愧恧。子峻兄剛潔俊偉。爲善流之宗。老兄精深造詣。尤非儕輩所及。惟望二兄益懋大業。益修實德。使操而存之日益固。擴而充之日益遠。而又能推其所得之餘。辱賜警責而濟拔焉。八月會葬鄭愚伏先生。有祭文。○按鄭石門榮邦輓先生詩註云。時有古今禮不同之疑。衆莫知所定。竟從公議。

七年甲戌先生五十三歲七月。與江右諸士友。陪旅軒張先生遊洛江。○九月拜漢城府庶尹。赴闕肅謝。時先生患風脾。新試鍼焫。而以聞命退伏爲未安。力疾赴謝。十月移拜奉正大夫司憲府持平。以病三度呈辭。加給由。○又陳疏懇辭不允。疏見本集。啓救姜處士鶴年。因乞解歸。時姜公爲掌令不至。上疏言事。朝議大激。至三司俱發。請按律。事將不測。先生曰國家置臺諫。將以欲聞其言也。言不當則辨之而已。請殺諫官。豈聖世事乎。不可以不言。子弟以外間論議方峻。恐禍及苦諫。不聽。草啓數百言。其略曰鶴年之爲人。臣所未見。而但以其疏語觀之。則率意放言。無委曲婉順之態。雖曰山野樸愚。不識事軆。告君之辭。豈宜如是。至於伯夷嚴延年之事。尤有所不當引而引者。物議之峻斥。固其宜也。然而原其本心則不過受恩感激。仰恃聖明。惟思盡言。不知裁擇。以至此耳。謂之沽恩市直。猶非本情。而况無君不道。人臣之極罪。以此爲罪。不已過乎。古之明王。不以言語罪人。臣伏覩殿下臨御以來。草野倨傲之言。雖或過越。悉加寬宥。今於鶴年。尤示包容。旣下優批。又以必無他意爲敎。人臣之道。惟當將順至美。贊揚大德。使四方後代。咸仰大聖人含弘廣大之量。出尋常萬萬可也。若不推究實情。論以一切之法。則幺麽一鶴年。雖不足惜。而獨不爲聖世之累乎。因解歸。李蒼石與書曰所啓眞折中之論。而一鳴輒斥。豈盛朝招延之意乎。賢者之去就。其有關於世道如是。而兩司引避之辭。誠太迫矣。其後一大臣上箚。極論姜公罪當殺。幷攻先生以爲阿黨。至有黨與日盛。主勢日孤之語。上下敎曰予不欲以言語妄發殺士。卿少弭忿嫉可也。後諫院又拈出先生啓辭中率意二字。以爲非所宜言。請推治。會先生沒而止。

八年乙亥先生五十四歲正月。入河隈舊居。○省先壠于壽洞。○道宣城。訪金溪巖,金梅園諸公於烏川。○謁陶山李先生廟。○十一日壬戌。還到榮川龜鶴亭感疾。十三日甲子亥時終。竟夕對客論喪禮。言訖而逝。一郡人士皆來赴。朴公檜茂主治喪具。合親舊賻襚以斂之。遠近聞者。無不驚悼嗟惜。相與弔曰斯人而至於斯。吾道何託焉。○先生是行。歷訪東洛洪公。旣行數日。木齋洪公汝河夢至一官府。衆環立如堵牆。讙言鳳死。有巨鳥僵臥。高數丈。彩羽䙰褷。洪公覺而諗諸東洛。東洛色不怡。是夕先生訃至。東洛哭之曰仁人逝矣。異哉。徵諸小子云。六月葬于善山朴谷。前夫人權氏墓同麓。○校院儒生操文致祭者相屬。會葬者數百人。

後十八年壬辰正月。移葬于軍威縣西十里於義谷。亥坐巳向之原。前夫人權氏祔。

孝廟丙申九月。贈通政大夫承政院左承旨兼經筵參贊官。十月加贈嘉善大夫吏曹參判兼同知義禁府事五衛都揔府副揔管。

顯廟壬寅十二月▣日。士林奉位版從享于屛山書院文忠公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