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九十五上

卷第九十四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 卷第九十五上
宋 朱熹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明刊本
卷第九十五下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第九十五上

 行狀

    少師保信軍節度使魏國公致仕贈太保張公

    行狀上

  本貫漢州綿竹縣仁賢郷武都里

   曽祖文矩故不仕贈太師沂國公妣沂國夫人楊

     氏

    祖絃故任殿中丞致仕贈太師冀國公妣冀國

     夫人趙氏王氏

    父咸故任宣徳𭅺贈太師雍國公妣秦國夫人

     計氏

公諱浚字德逺本唐宰相張九齡弟節度使九臯之後自

九臯徙家長安生子抗抗生仲方仲方生孟常孟常生克

勤克勤生生紀紀生璘即公五世祖仕僖宗時爲國

子𥙊酒從幸蜀因居成都壽百有二十𡻕長子庭堅以䕃

爲符寳郎後不仕符寳之子即沂公也沂公蚤世夫人楊

氏携三子徙綿竹依外家遂爲綿竹人長子即冀公也冀

公㓜慷慨有大志不肯屑屑爲舉子業於書無所不通慶

曆元年詔舉茂才異等近臣魚公周詢以公文五十篇應

詔召試祕閣報聞時西鄙方用兵魚公謂公曰天子以西

事未寜宵旰求賢惟恐不及子其可在草野乎僕當復率

賢公卿共薦論不敢隱也遂與程公戡以公慶曆禦戎䇿

三十篇上公之䇿大抵謂唐之所患節鎮兵盛今之所患

中原兵弱𫟪鄙有警無以禦敵良由四方藩境無調習之

甲兵無親信之士卒兵以衆合將以位充行陳部伍都無

倫理何異敺市人而𢧐古者兵出不踰時今五年矣民困

財匱㸃科不息生盗賊心後患未可量也可不速有改更

圖所以爲靖民威敵乆逺之計乎今當以陜西四路河北

三路河東一路割兵屬將公選其人不拘官品爲置文臣

通曉者二人爲軍謀而使各得自辟其屬丁壯之目財賦

之用悉付之勿使中官擾其事勿使小人分其𫞐而通置

采訪使二員分部八路提其綱領紏其姦非如轉運提刑

運判監軍可悉罷去庶幾事𫞐歸一戎虜可遏而人民可

⿱⺾⿰𩵋禾 -- 蘇也有㫖下國子監詳定以聞召試西掖張公方平奏公

論議優長天子嘉之授將作監主簿實二年之冬事載國

史程公尤噐重公及帥涇原辟公掌機宜事移髙陽復辟

焉改秩知雷州時𥠖人擾朱崖朝命委公自四明遣兵数

百浮海道往鎮海隅公至不鄙其民撫綏安静冦亦旋息

除管幹都進奏院公年踰六十即浩然思歸致其事自號

希白先生築希白堂一時賢公卿皆爲賦詩公親教授雍

公雍公字君恱中元豊二年進士第歷官州縣職事之外

覃思載籍諸子百氏之說無不貫穿而折𠂻於六經其爲

文辭竒偉條暢元祐三年自華州學官以近臣舉應賢良

方正能直言極諌科奏篇爲天下第一比閣試乃報罷時

太皇太后垂簾哲宗未親庶政自宰相百執事皆選用名

彦更張前日王安石政事之弊排斥異議沮抑𫟪功公念

眀時難遇而内有所懷思以𥙷報既不得對無路上逹宰

相吕汲公大防方貴重用事公作時議上之大略謂今民

和時雍守成求𦔳而戒飭警懼不可以忽況大憂未艾深

患未弭愽禍未去所謂大憂戢兵之說也所謂深患差役

說也所謂愽禍行法之說也戢兵之說其憂有三有損

𫝑耗財之憂有沮軍⿰扌⿳丆⺝⿱冖友-- 擾民之憂有滋敵玩兵之憂差役之

說其患有三有貧富不均之患有州縣勞擾之患有簿書

侵撓之患而二者之本則在朝廷惟朝廷之上去私意公

是非明可否一本於大中至正法之可行無問於新之與

舊議之可用無問於今之與昔除目前之害消㝠㝠之変

則所謂大憂者可轉而爲樂所謂深患者可轉而爲安所

愽禍者可轉而爲福今日之治斯可維持於永丗矣汲

公不納而識者歎公先見之明且逺云公歸又六年復召

試考官以公文辤傑出寘髙等宰相章惇覧其䇿不以元

祐爲非且及廟堂用私意等事無所回互甚不恱數日公

徃謝之惇嘻𥬇曰賢良一日之間萬餘言筆鋒眞可畏因

授宣德𭅺簽書劒南西川節度判官𠫊公事人爲公不滿

意而公處之恬然惇於是奏罷賢良方正科而更置宏詞

科𥘉祖宗立制舉招延天下英俊俾陳時政闕失天子虚

巳而𦗟得士爲多自熈寕六年用事大臣惡人議巳始令

進士御試用䇿而罷制科司馬丞相輔元祐𥘉政以求言

爲先務遂復置焉至是惇惡雍公辭直又廢之而立詞科

詞科之文如表章賛頌記序之屬皆習爲佞䛕者以佞辭

易直諌蠧壊士心馴致禍亂而人不知其廢置之源盖在

此也公晚得異夢若有告者曰天命爾子名德作宰相未

幾而公生故字之曰徳逺云公生四年而雍公没太夫人

年二十有五父母欲嫁之誓而弗許勤苦鞠育公能言即

教誦雍公文能記事即告以雍公言行無頃刻令去左右

故公雖㓜而視必端行必直坐不欹言不誑親族郷黨見

者皆稱爲大器年十六入郡學講誦不間蚤夜同輩𥬇語

喧譁若弗聞者未嘗一窺市門教授⿱⺾⿰𩵋禾 -- 蘇元老嘆曰張氏盛

德乃有是子吾𮗚其文無虚浮語致逺未可量也甫冠與

計偕入上庠太夫人送之拊其背而泣曰門户寒苦賴爾

立當朝夕以爾祖爾父之業爲念凡數十條書之䇿以授

公公去親側常若在旁無一言一動不遵太夫人之教京

師紛華每時節游𮗚同舎皆出公獨在蓬州老儒有嚴𢋫

者時亦逰太學見公之爲咨嗟愛重𢋫嘗學易有得遂以

乾坤之說授公公中政和八年進士第知樞密院鄧洵仁

蜀人也與雍公有雅舊謂公来見當處以編修官公竟不

荅調山南府士曹參軍以歸奉版輿之官山南大府事夥

帥重公才識悉以委焉公爲區處細大各有條理治獄明

審務盡其情至狴犴木索沐浴食飲亦必躬涖之寒暑不

廢以故軍民歸心訟于庭者皆願得下士曹治其受輸盡

去舊弊使民得自執𫞐概人又便之公事罷歸即對太夫

人讀書至夜分乃𥧌故同寮之賢者莫不親之其不肖者

亦往往革面憚公不敢爲非蒲中孫偉竒父名士也時過

府與帥飲至夜分帥命繼酒于公所公謂其使曰此爲何

時而欲發鑰取酒酣飲乎郡人其謂何某不敢也復命帥

未應竒父整冠拱手曰公有賢屬如此某罪人也問公姓

名志之即登車而去又兼𫞐成固縣事秩滿郡人遮道送

者以千計畫公像持以送公者至百餘轉運使歎曰爲小

官得人之情如此使得志於時又當如何耶調襃城令辟

熈河路察訪司幹辦公事到官徧行𫟪壘覽𮗚山川形𫝑

時猶有舊戍守將公悉召與握手飲酒問以祖宗以来守

𫟪舊法及軍陣方略之冝盡得其實故公起自踈逺一旦

當樞筦之任悉通知边事本末盖自此也有旨以夏人爭

地界事委察訪司命其屬徃視分畫公以十數𮪍直抵界

上所謂陽関者夏人始張旗幟𮪍乗於谷中意不可測及

見公開誠遂數語而定改秩至京師調恭州司録以歸㑹

靖康改元尚書右丞何㮚薦公同胡寅召審察先是㮚以

中丞論事罷去寓居鄭州公調官歸過鄭念㮚亦蜀人粗

有時望因見之告以國事阽危宜益自重思經濟之圖無

爲淺露㮚心重公及執政首薦焉公到闕聞㮚益輕儇浸

失人望𥘉見即以劄子規之辭切厲㮚不恱不復使對止

除太常寺主簿未幾而虜至城下公在京師獨與開封府

判官趙鼎虞部𭅺中宋齊愈校書𭅺胡寅爲至交寢食行

止未嘗相舎所講論皆前輩問學之方與所以濟時之䇿

時淵聖皇帝召涪陵處士譙定至京師將處以諌職定以

言不用力辭杜門不岀公徃𠋫見至再三定開𨵿延入公

問所得於前輩者定告公但當熟讀論語公自是益潜心

於聖人之微言二聖出城公以聀事在南薫門有燕人姓

韓者仕虜爲要官徃来南薫稔識公面一日謂公曰大人

虜人呼貴酋爲大人以京城之人不肯盡出金帛翌日當洗城指

城一角曰至時吾立大皂旗于此爾来立旗下庶可免公

𥬇謂之曰公宜爲大人輩言京師之人(⿱艹石)盡死金帛誰從

而得乎姓韓人喜(⿱艹石)有得色他日復值之謂公曰比日以

爾言說諸大人巳罷洗城之議矣此事世莫知也逆臣張

邦昌乗時窺僣公逃太學中聞光堯夀聖太上皇帝即位

南京星夜馳赴至即除樞宻院編修官改虞部貟外郎㑹

上以𥘉履寳位登壇告天公攝太常少卿導引上見公進

止雍容静重心重之即欲大用詰朝以語宰執時中書侍

郎黃潜善嘗在興元知公治績因稱述焉上簡記他日除

公殿中侍御史先是宰相李綱以𥝠意論諌議大夫宋齊

愈𦝫斬公與齊愈素善知齊愈死非其罪謂上𥘉立綱以

私意殺侍從典刑不當有傷新政恐失人心旣入臺首論

綱罷之駕幸東南道途倉卒後軍統制韓世忠所部軍人

劫掠作過逼逐左正言盧臣中墜水死公以雖在艱難擾

攘中豈可廢法如此即奏劾世忠擅離軍伍致使師行無

紀士卒散逸爲變乞正其罰有㫖從贖公重論奏及乞追

捕散逸爲變者上爲奪世忠𮗚察使上下始肅然知有國

法至維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即𭄿上無忘二帝比狩常念中原汲汲然脩徳

去𡚁以振紀綱每奏事上未嘗不從容再三問勞泛及爲

治之方輙至日𣅳公所論專自人主之身以及近習内侍

戚里以爲正天下之本在此乃奏崇𮗚以来濫授官資乞

盡𨤲正戚里邢煥孟忠厚不當居侍從冝換右職駙馬潘

正夫不待扈從先来維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請治其罪内侍李致道誤國爲

深不當引赦叙復尚書董耘獨以藩邸恩夤縁通顯宜即

退閑皆𮐃采納時以藩邸舊宫錫號升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至維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内侍占

官寺爲之公奏方時艱難行幸所至豈冝為此以重失人

心此必從行官吏欲假威福妄興事端借御前之號為奉

巳之𥝠耳乞行罷止上從之遷侍御史賜五品服公感上

知眷益思效忠時車駕乆駐維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人物繁聚而朝廷無一

定規摹上下頗觖望公奏近日軍民論議紛然彼得藉口

說者盖二帝遠在沙漠而陞下乃與六宮端居于此何

恠人之𥨸議願明降睿㫖以車駕不為乆住維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計曉

諭軍民仍乞朝廷早措置六宫定居之地然後陛下以一

身廵幸四方規恢逺圖上以慰九廟之心下以副軍民之

望他日奏事上謂公曰朕於直言容受不諱近有河北武

臣上書不知朝廷事體詆毀朕躬亦不加罪公請以所得

聖語布告中外激勸言者庶幾有𥙷扵國上嘉納焉又奏

中原天下之根本也朝廷中原之根本也本之不揺事乃

可定願降詔㫖𠡠東京留守司略葺大内及開陜襄鄧等

處常切準備車駕廵幸及以今來行在所止不爲乆居之

計庶幾内外和恱各思𡚒勵以圖報國宰相浸不恱又論

御營使司屬猥衆俸給獨厚資格超越而未嘗舉其職乞

行沙汰使僥倖者無以得志法行自近軍氣必振又論無

謂虜不能来當汲汲修備治軍常(⿱艹石)寇至遂大咈黄潜善

等意公以孀母在逺乞外𥙷除集英殿修撰知興元府公

巳登舟候朝辭有旨除禮部侍𭅺日下供職召對便殿上

慰劳宣諭曰卿在臺中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朕將有爲政

如欲一飛冲天而無羽翼者卿爲朕留當專任用張慤及

卿公頓首泣謝不敢言去慤時爲中書侍𭅺未幾而卒上

一日復謂公曰郭三益可與卿共事未㡬而三益亦卒公

念虜𮪍必至而廟堂晏然殊不爲備率同列力爲宰相言

之潜善及汪伯彦𥬇且不信公常以疾在告獨上眷遇益

深除公御營參賛軍事撥魯珏楊周等所部兵令同吕頥

浩敎習所謂長兵者公親往㸃閱籍其郷貫年齒與所習

藝能復𬒳㫖同頥浩扵江淮措置未㡬虜𮪍自天長逼近

郊公從駕渡江至平江朝議東幸詔朱勝非留呉門禦賊

問誰當佐勝非左右莫應公獨慷慨願留遂以本職同節

制平江府常秀州江隂軍軍馬車駕遂東時建炎三年

月八日也公行平江四境規度可控扼虜所来道决水漑

田爲限立烽堠召土豪與議時禁衛班直及諸軍潰歸無

慮數萬衆乏食所至焚劫一夕知府事湯東野蒼黄見公

曰城四外焚廬舎火光並起柰何公𥬇曰此必潰軍之歸

正當招集問府藏銀絹有幾即曰勝非便冝出黄牓及旗

于門以聖㫖招集支賜銀絹各(⿱艹石)干令結甲而入且令市

人廣造食物以俟頃之潰兵皆以次入旣得賜又市食無

敢譁者明日令依所結甲出盤門赴行在所違者斬如是

數日不絶而公舊所敎習長兵至者亦近三千人二十日

朱勝非召赴行在公獨節制三月八日東野忽復遽告公

聞有赦至公慮時方艱難事變莫測命東野先遣親信官

馳至前路發封以告少頃東野馳来曰事變矣乃明受赦

也䄂以示公時府中軍民巳知有赦公謂東野令登譙門

宣有㫖犒設諸軍一次内外乃定九日有自杭持苗傳劉

正彦檄文耒者公慟哭念王室禍變如此戴天履地大義

所存雖平江兵少力單而逆順𫝑殊豈復強弱利害之足

較便當唱率忠義舉師復辟誅討叛賊以濟艱難雖孀母

在逺身無嗣繼而義有所不可巳也亟召東野及提㸃

獄趙哲至喻之且激以忠義二人感激願助因祕其事夜

召哲以防江爲名盡調浙西弓兵令東野密治財計十日

得省劄召公赴行在時承宣使張俊領萬人自中𡍼還公

遣問之乃云傅等勑俊交割所緫人馬赴秦鳯路緫管任

公念上遇俊厚而俊純實可謀大事急使東野啓城撫諭

諸軍俊立詣公所公獨留俊握手語曰太尉知皇帝遜位

之由否此盖傅正彦欲危社禝語未終泣下交頥俊亦大

哭曰有辛永宗者來自杭備爲俊言適徧喻將校輩且當

詣張侍郎求决侍𭅺忠孝必有處置公慮俊意未確復再

三感動之俊曰只在侍郎(⿱艹石)官家别有它虞何所容身公

應曰某處置巳定當即日起兵問罪俊大喜且拜曰更湏

侍𭅺濟以機權莫令驚動官家公給俊軍衣糧并及其家

皆大恱公召辛永宗問傅正彦所與謀爲誰曰歸朝官王

鈞甫馬柔吉舊聞侍𭅺嘗識鈞甫等請以書先離間之是

夜公發書約吕頥浩劉光世兵來㑹時頥浩節制建業光

世領兵鎮江公慮書不逹復遣人賫蠟丸從間道往公巳

𬒳赴行在之命知爲𫝊等姦謀而兵未集未欲誦言戒

東野哲各宻奏虜未退靳賽数萬衆窺平江若張某朝就

道恐夕敗事公亦奏張俊驟回平江人情震讋臣不少留

恐生事因命俊遣精兵二千扼呉江而奏曰俊兵在平江

者多臣故分屯以殺其𫝑盖懼傅正彦覺勤王之謀先出

不意遣兵直擣平江故也十一日附遞發奏臣伏覩三月

五日睿聖皇帝親筆朕即位以來強敵侵凌逺至淮甸其

意專以朕躬爲言朕恐其興兵不巳枉害生靈畏天順人

退避大位臣伏讀再四不覺涕泣臣竊以國家禍難至此

皆臣等不能悉心圖事𥙷報朝廷致使土地侵削人民困

苦上負睿聖之恩下失天下之望今睿聖皇帝以不忍生

靈之故避位求和臣獨有一說不敢不具陳其詳臣竊以

當今外難未寧内冦竊起正人主憂勞自任馬上求治之

時恐太母以柔静之身皇帝以冲㓜之質端居深處責任

臣寮萬一強敵侵凌不肯悔禍則二百年宗廟社禝之基

拱手而遂亡矣臣愚不避萬死伏願太母陛下皇帝陛下

特軫宸慮祈請睿聖念祖宗付託之重思二帝屬望之勤

不憚勤勞親緫要務據形𫝑之地求自治之計抑去徽名

用柔敵國然後太母陛下皇帝陛下監國于中撫靖江左

如此則國家大計自爲得之如以臣言爲然乞行下有司

令率文武百寮祈請施行貼黃臣契勘伏覩睿聖皇帝方

春秋𪔂盛而遽爾退避大位恐天下四方聞之不無疑惑

萬一别生它虞更乞睿斷詳酌施行并具因依申尚書省

伏望朝廷率文武百官力賜祈請及具咨目報苗𫝊劉正

彦某乆病無聊日思趨赴行在縁靳賽人馬過平江平江

之人各不安居守貳日夕相守不容出城朝夕事畢即便

登途邇者睿聖皇帝以不忍生靈𡍼炭之故避位求和足

見聖心仁愛之誠然當此多難人主馬上圖治之時若睿

聖謙冲退避上無以副宗廟之𭔃次無以慰父兄之望下

無以厭四海之心某曩備貟言官日竊見睿聖皇帝聦明

英斷意欲有爲止縁小大臣寮誤國至此某叨竊侍從盖

亦誤國之人廼至過江事出倉卒向使將相有人睿聖豈

肻輕發今太母垂簾皇帝嗣位而睿聖乃退避别宫若不

力請俾聖意必回與太母分憂同患共濟艱難中興之宗

未易可圖二公苟不身任此事人其謂何當念祖宗二百

年㴠養之舊今所恃以存亡惟睿聖皇帝况皇帝天資仁

厚從諫如流願勉爲之再三懇請睿聖冝無不允也又與

柔吉鈞甫書曰此事當責在二公是日公再𬒳促赴行在

之命有進士馮轓者後更名康國與公爲太學之舊來平江相

從公察轓慷慨氣義人也夜四鼓呼轓具道所以且云巳

具奏及移書今若得一人往靣悉此意大善轓激厲請行

詰朝即就道是日再以書促頥浩光世報所處分次序十

三日以所奏檢報諸路復督頥浩光世速選精銳來㑹平

江而張俊再𬒳赴秦州指揮且命陳思恭緫其兵思恭知

逆順信用公言奏不敢交俊兵十四日公𬒳命除禮部尚

書將帶人馬疾速赴行在公復奏不可離平江狀十五日

傅正彦遣俱重賫詔書撫諭且來呉江代張俊公召重至

平江重𥘉桀驁以祕計恐之重逃避旣而公得請兼領俊

兵有報韓世忠海船到常熟岸者俊喜曰世忠來事辦矣

即白公公以書招之世忠得書號慟十八日見公于平江

相對慟𡘜世忠曰某願與張俊身任之偶甄援自杭來詭

稱睿聖靣令促諸軍公使徧諭俊世忠及至鎮江喻光世

及部曲等衆皆號慟十九日馮轓至自杭傅正彦答公書

皆不情語柔吉鈞甫亦以書來是日頥浩光世報軍行二

十日公大犒俊世忠將士令世忠奏以兵歸行在而宻戒

世忠急至秀据糧道𠉀大軍至酒五行公親呼諸將校至

前厲聲問曰今日之舉孰順孰逆衆皆曰我順賊逆公復

厲聲曰若某此事違天悖人可取某頭歸苗傅等聞傅等

以觀察使及金鉅萬求某得某者可即日富貴不然一有

退縮按以軍法衆感憤應諾世忠軍自平江舟行不絶者

三十里軍𫝑甚振是時逆黨傳聞巳自震懾有改圖之意

矣公又恐賊急邀車駕入海道先遣官屬措置召募海船

亦甚集二十一日復遣馮轓以書行且令轓居中幾事相

應㑹得傅等書云朝廷以右丞待侍郎伊尹周公之任非

侍郎其誰當之公不勝忠憤度傅等巳覺公義兵動而我

兵𫝑旣巳立遂因遞報之其略云自古言渉不順謂之指

斥乗輿事渉不遜謂之震驚宫闕是以見君輅馬必加禮

而致恭盖不如是無以肅名分杜僣亂也廢立之事非常

之變謂之大逆不道大逆不道者族矣凡爲人臣者握兵

在手遂可以責君之細故而議廢立自古豈有是理者哉

今建炎皇帝春秋𪔂盛不聞失德于天下一旦遜位豈所

宜聞自處巳定雖死無悔嗚呼天佑我宋所以保衞皇帝

者歴歴可數出質則虜人欽畏而不敢拘奉使則百姓謳

歌而有所属天之所與誰能廢之况祖宗在天之靈豈不

昭昭借使事正而或有不測猶愈於終爲不義不忠之人

而得罪於天下後世也傅等得書怒遣赤心軍及王淵舊

部精銳盡駐臨平而韓世忠之軍巳扼秀州矣公作蠟丸

帛書云不得驚動聖駕募人賫付主兵官左言以下八人

及知臨安府康允之皆逹又作手牓遣人間道曉諭臨安

居民曰訪聞前日睿聖皇帝遜位軍民掩泣各不聊生足

見軍民忠義之情世忠旣柢秀州稱病日令將士造雲梯

脩弓矢器械傳正彦震駭亟除世忠俊節度使指揮略云

世忠俊深曉内禪大義不受張某詿誤二人皆不受命傅

正彦又令朝廷降指揮謫公其詞曰張某隂有邪謀欲危

社禝責授黃州團練副使郴州安置仍令平江差兵級防

送經由行在赴貶所二十四日頤浩以兵至公迓且勉之

握手𡃰嘘頥浩亦曰事不諧不過赤族翌日光世亦至二

十七日傳檄内外辭曰宋有天下垂二百年太祖太宗開

基創業真宗仁宗德澤在民列聖相傳人心未厭昨因内

侍童貫首開𫟪禍遂致虜𮪍歴𡻕侵凌逆臣苗傅躬犬彘

不食之資取鯨鯢必戮之罪乃因艱難之際敢爲廢立之

謀劉正彦以孺子狂生同惡共濟自除節龯專擅殺生仰

惟建炎皇帝憂勤恭儉志在愛民聞亂登門再三慰喻而

傅等陳兵列刃凶𦦨彌天逼脅至尊蒼黃遜位語言狂悖

所不忍聞大臣和解而不從兵衛皆至於掩泣詔書所至

逺近痛心駭戾人情孰不憤怒况傅等掲牓闤市自稱曰

余祖宗諱名曽不回避迹其本意實有包藏今者吕頥浩

因金陵之師劉光世引部曲之衆張某治兵於平江韓世

忠張俊馬彦⿰氵専 -- 溥各領精銳辛道宗陳思恭緫率舟師湯東

野周杞扼據衝要趙哲調集民兵劉誨李迨餽餉芻粮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

可輔等參議軍事并一行將佐官屬等同時進兵以討元

惡師次秀州四方響應用祈請建炎皇帝亟復大位以順

人心今檄諸路州軍官吏軍民等當念祖宗𣷉養之恩思

君父幽廢之辱各𡚒忠義共濟多艱所有朝廷見行文字

並是傅等僞命及專擅改元即不得施行敢有違戾天下

共誅之二十八日張俊光世相繼行聞行在巳有復辟之

議矣𥘉公遣馮轓授以計䇿傅正彦聞平江之師將至甚

憂恐𨎚知可動即以大義白宰相朱勝非曰張侍郎之意

盖以國歩艱難政當馬上治之主上盛年乃傳位襁褓之

子聴斷不出簾帷天下恐有不測之變縱主上謙虚固執

内禪之論此猶有一說焉主上受淵聖詔爲天下兵馬大

元帥今日當以淵聖爲主睿聖稱皇太弟依舊天下兵馬

大元帥嗣聖當易稱皇太姪太母垂簾𦗟政大元帥治兵

征伐于外此最爲得䇿勝非令轓與二人議轓反覆告之

傅正彦有許意遂與同議都堂轓同傅正彦鈞甫四人並

引見太后勞問曰卿等皆忠義之臣轓遂奏曲折議定乞

賜傅正彦鐡劵詔宣百官少頃畢集宣詔云二十五日苗

傅劉正彦等四人上殿奏事奉聖㫖睿聖皇帝宜稱皇太

弟依舊康王天下兵馬大元帥皇帝宜稱皇太姪百官退

詣睿聖宫上御殿引見傅正彦詞色粹然問劳有加傅等

出宮以手加額曰不意聖天子度量如此旣而傅正彦歸

軍逆黨張逵曰趙氏安苗氏危矣王世脩尤大悖三鼓詣

勝非府變其事復欲改正嗣皇依舊而睿聖之名止稱處

分天下兵馬重事勝非不能奪轓次日力争勝非云勿與

較其實一也𨎚遂歸而勤王之師巳悉至秀州三十日公

𬒳命同知樞宻院亦不受四月二日公次秀州奉復辟手

詔而傅等大兵屯臨平公進發三日次臨平世忠當前俊

次之光世又次之逆黨立旗招喻世忠等世忠與戰軍小

却世忠親揮刃突前曰今日不爲官家靣上帶幾箭者斬

之衆争𡚒賊黨苗翊等大敗傅正彦相繼逃遁是夕皇帝

聖㫖除公知樞宻院事翌日公與頤浩等入内朝見伏地

待罪泣下再三慰勞宣喻云曩在睿聖兩宮幾不相通一

日朕方啜羮小黃門直趨前傳太母之命曰張浚早來不

得巳安置郴州朕不覺覆羮于手今其迹尚存自念卿旣

𬒳責此事誰任公嗚咽奏臣𫎇陛下眷遇之厚乆歴臺省

不能𥙷助致虜𮪍慿凌禍變竊發臣之罪大敢復論功上

再三稱歎獨留公引入後殿過宮庭上宣喻𨺚祐皇太后

知卿忠義欲一識卿靣目適垂簾見卿自庭下過矣公惶

恐頓首謝上屬意欲𠋣公爲相公辭晚進不敢當盖公意

以𨵿陜爲中興根本欲請行矣上曰顧無以見朕意解所

服玉帶命内侍覆去龍飾賜公曰此祖宗御府所寳也公

重辭元樞之命詔書曰卿以小宗伯之職贊天營之事乃

能緫合諸師來赴行在之急俾姦究不敢輙肆威聲旣振

妖孽宵奔致朝廷於安平無事之地卿之功大矣宜勿復

辭傅正彦旣敗走與死黨直趨閩中公命世忠以精兵追

之並縳于建州檻至行在所及其黨左言張逵王世脩等

伏法建康市𥘉公起義兵行次嘉禾一夕坐至夜分外間

警備亦甚嚴忽有刺客至前腰間出文書乃傅正彦遣來

賊公賞格甚盛公顧左右皆鼾睡見其辭色不遽問爾欲

何如對曰某河北人粗知逆順豈以身爲賊用者况侍郎

精忠大節感通神明某又安忍害侍即耶特見備禦未至

恐後有來者故來相報耳公下執其手問姓名曰某粗讀

書若言姓名是徼後利顧有母在河北今徑歸矣遂拂衣

而去其超捷若神公翌日取嘉禾死罪囚斬以徇曰此苗

傅等刺客也後亦無它公𥝠識其人狀貌物色之終不遇

云盗薛慶嘯聚淮甸兵至數萬附者日衆公以宻邇行闕

一有滋蔓爲患不細且聞慶等無所係屬欲歸公麾下請

往示大信以招撫之渡江而靳賽等率兵降遂徑至高郵

入慶壘從行者不及百人出黃牓示以朝廷恩意慶感服

再拜始公入賊壘外間不聞公信浮言胥動頥浩等遽罷

公樞筦及聞公訖事還上歎息即日趣公歸且詔就職公

辭上撫勞再四復親書御製中和堂詩賜公有曰願同越

勾踐焦思先吾身其卒章曰高風動君子屬意種蠡臣仍

題其後曰卿看畢可宻藏恐好議者以朕屬意篇什也其

眷待如此公素念國家艱危以來措置首尾失當若欲致

中興必自𨵿陜始又恐虜或先入陜䧟蜀則東南不復能

自保遂慷慨請行詔以公充川陜宣撫處置使便宜黜陟

賜親筆詔書曰朕嗣承大統遭時多艱夙夜以思未知攸

濟正頼中外有位悉力自效共拯艱危今遣知樞宻院事

張某往喻宻㫖黜陟之典得以便冝施行卿等其念祖宗

積累之勤勉人臣忠義之節以身徇國無貽名教之羞同

德一心共建𨺚興之業當有茂賞以答殊勲公行有日矣

㑹御營平寇將軍范瓊來赴行在瓊自靖康圍城與女真

通及京城破逼脅后妃及淵聖太子宗室入虜中又乗𫝑

剽略爲亂左右張邦昌爲之從衛罪狀非一至是聞二𠒋

伏誅始自豫章擁衆入朝旣陛對恃其衆盛悖傲無禮多

所邀求且乞貸𫝊正彦逆黨左言等死公奏大略云瓊大

逆不道罪冠三千之辟呼吸群𠒋布在列郡以待竊發若

不乗時顯戮則國法不正且它日必有王敦蘇峻之患臣

任樞筦之𭔃今者𬒳命奉使川陜啓行有日廼心踟蹰若

不盡言乞伸典憲死且不⿰目𡨋上深然之公獨與權樞宻院

檢詳文字劉子羽宻謀夜召子羽及選宻院謹飭吏數輩

作文書劄榜皆備鎻吏于府中翌早公赴都堂召瓊議事

瓊從兵溢塗巷意象自若坐定公數瓊罪瓊愕眙命縛

大理寺子羽已張榜于省門外親以聖㫖撫勞瓊衆曰聖

㫖罪止瓊餘皆御前軍也無所預衆頓刃應喏瓊論死兵

分𨽻神武軍自靖康後紀綱不振王室陵夷公首倡大義

率諸將誅傅正彦乗輿返正復論正瓊罪而後國法立人

心服自武夫悍卒小兒𫁘婦深山窮谷裔夷絶域皆聞公

名盎然歸仰忠義之感實自此也公辟子羽參議軍事遂

西行獨念上孤立東南朝廷根本之計未定蚤夜深思苟

有所見不敢不納忠以身在外而不言也嘗奏曰前日餘

杭二𠒋鼓亂彼豈眞惡内侍哉當此艱危人情易揺欲爲

不順借此以鼓惑衆𦗟耳然在我者有𨻶可指其事乃作

願陛下謹之察之於細㣲未萌之事每切致意使姦逆無

以窺吾間又曰臣累具奏謂前此大臣不肯身任國事意

謂事苟差失衆言交攻取禍必大惟因循度日萬一得罪

而去亦不過謂庸繆落職領祠而巳此風誤國有素願陛

下臨朝之際不匿厥指與大臣决議繼自今必使身任其

責脫或敗事誅罰無赦又奏曰聽言之難自古記之書稱

先王之盛有曰侍御僕從罔匪正人夫僕從之㣲也而亦

必嚴擇盖其朝夕在君側浸⿰氵閠 -- 潤膚受言爲易入苟使小人

得售將何所不至夫小人進䜛說以快其𥝠經營窺測投

𨻶伺間固不正名其事顯斥其人也或因獻談諧之說

假託市井之論夤縁附㑹其端甚㣲人君一或忽之則忠

賢去國億兆離心其禍有不可勝言矣臣謂欲盡聽言之

道莫若親君子而逺小人不然雖有過人之聦明而朝夕

所狎近者旣皆非𩔖漸漬以入其能無過聽之失乎又奏

曰自古大有爲之君未有不體乾剛徤而能成其志者也

易曰天行徤君子以自強不息人君法天莫大於此少康

氏有田一成有衆一旅而夏后之業復振盖其經營越四

十年向使其間一萌退縮之意則王業無自而興矣漢高

帝困於鴻門屏於巴蜀敗於滎陽京索間屢挫而愈不屈

終㓕項氏以啓漢基此二君者豈非剛徤不息而卒能配

天乎今日禍變可謂極矣意者天將開中興之基在陛下

體乾之剛身任天下而巳願陛下以至公至誠存心惻怛

哀矜思天下之所以困窮生民之所以塗炭自反自咎身

任其責便佞之惑耳者去之羙麗之恱目者逺之以至於

衣服飲食亦惟菲薄之務淡然漠然視天下無足以動吾

心者而專以宗社生靈爲念苟言之非有益於宗社生靈

者弗言也苟思之非有益於宗社生靈者弗思也持之以

堅行之以乆乾乾不息則上可以動天下可以格人由近

及逺由内及外民雖至愚豈不感化少康漢祖之事業又

何難哉臣於陛下分則君臣情則父子故雖逺去天威而

區區愛君之心不敢不思所以自效上手書賜公曰卿自

離闕曾未幾時竒畫深規忠言讜論著之簡牘巳三上矣

虚懐領覽嘉歎不忘時渡江大赦獨李綱以言者論列貶

海外不放還公論奏逆黨如呉幵莫儔顧反得生歸綱雖

輕踈亦嘗爲國任事乃不得叙天下謂何上用公奏綱得

内徙始公嘗論綱罪至是獨爲伸理其用心公明無私好

惡𩔖如此云公自七月離行在經歴長江上及襄漢與帥

守監司議儲蓄之宜以待臨幸先是上問公大計公請身

任陜蜀之事置司秦川而乞别委大臣韓世忠鎭淮東令

吕頥浩扈駕來武昌張俊劉光世等從行與秦川首尾相

應朝廷議旣定公行未及武昌而江浙士夫揺動頥浩遂

變𥘉議公以十月二十三日抵興元奏曰𥨸見漢中實天

下形𫝑之地臣頃侍帷幄親聞玉音謂號令中原必基於

此臣所以不憚萬里捐󠄂軀自效庻幾奉承聖意之萬一謹

於興元理財積粟以待廵幸願陛下鑾輿早爲西行之謀

前控六路之師後據兩川之粟左通荆襄之財右出秦隴

之馬天下大𫝑斯可定矣始公未至虜巳䧟鄜延鄜延帥

郭浩𭔃治德順軍虜驍將婁宿孛堇於九月二十九日引

大軍渡渭河犯永興知軍郭琰遁去虜兵四掠而諸帥方

互結仇怨不肯相援人心皇皇公到才旬日即出行𨵿陜

復奏請早决西來之期以係天下心至陜訪問風俗罷斥

姦贓而尤以捜𭣄豪傑爲先務一時氣義拳勇之士争集

麾下呉玠及其弟璘素負才略求見公願自試公與語竒

之時玠方修武郎璘尚副尉公奬予不次擢用命玠爲統

制璘領帳前親兵皆感激誓以死報諸帥亦愓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息聽命㑹

諜報虜將冦東南公即命諸將整軍向虜使婁𪧐不得下

已而虜果大入冦江淮車駕浮海東征四年二月公以虜

𫝑未退治兵入衛未至襄漢遇德音知虜旣北歸矣乃復

還𨵿陜奏曰陛下果有意於中興之功非幸關陜不可願

先幸鄂渚臣當紏率將士奉迎鑾輿永爲定都大計又奏

曰臣竊惟國家不競患難荐殝夷虜慿凌海宇騰沸二聖

乆征於逺塞皇輿未復於中原而敵國交兵方興未艾郡

邑半䧟於賊手𥠖元悉困於𡍼泥自古禍亂所鍾罕有若

此之比必欲昊穹悔禍甿庻𫉬安自非君臣之間更相勉

勵痛心嘗膽修德著誠大誅姦邪頓革風俗親君子逺小

人去讒佞屏聲色簡嗜慾崇節儉則SKchar以上應天變下懐

民心四海黔𥠖殊未有休息之日也若昔黃帝遭蚩尤之

亂大禹罹洪水之災卒能平夷終歸安治者正以君臣上

下苦心勞形杜邪枉之門開公正之道天人響應遐邇恊

謀故能平難平之冦成不世之績上手書報公以虜退衂

狀且曰卿受命而西大恢逺略布朝廷之惠意得將士之

歡心積粟練兵興利除害去取皆當黜陟惟公而又雅志

本朝嘉猷屢告眷惟忠懇實副𠋣毗是月虜大酋粘罕復

益二萬𮪍聲言必取環慶路公率諸將極力捍禦虜𫝑屢

挫生擒女眞及招降契丹燕人甚衆時聞兀术猶在淮西

公懼其復擾東南使車駕不得安息事幾有不可測者即

謀爲牽制之舉始公陛辭上命公三年而後用師進取至

是上亦以虜欲萃兵寇東南御筆命公宜以時進兵分道

由同州鄜延以擣虜虚公遂决䇿治兵移檄河東問罪八

月十三日𭣣復永興軍虜犬恐急調大酋兀术等由京西

路星夜來陜右以九月二十間與粘罕等㑹而五路之師

亦以二十四日至耀州富平大戰涇原帥劉錡身率將士

先薄虜陣自辰至未殺𫉬頗衆㑹環慶帥趙哲擅離所部

哲軍將校望見塵起驚遁而諸軍亦退舎公斬哲以狥退

保興州時陜右兵散各歸本路宣撫司獨親兵實從官屬

有獻議退保䕫州者公堅駐不動以扼虜衝獨參議劉子

羽毅然與公意合廼劾異議者遣子羽出𨵿召諸將𭣣散

亡將士知宣司在興州皆相率㑹子羽于秦亭凡十餘萬

公哀死問傷録善咎巳人心恱焉廼命呉玠聚涇原兵據

高扼險于鳯翔之和尚原守大散𨵿斷賊來路命𨵿師古

等聚熈河兵於岷州大潭一帶命孫渥賈世方等聚涇原

鳳翔兵於階成鳯三州以固蜀口虜見備禦巳定輕兵至

輙敗不敢近公上䟽待罪上手書報公曰卿便冝收合夷

散養銳待時但能據險堅壁謹守要害旣以保固四州之

地又能牽制南下之師則惟卿之頼公奉詔益厲諸將嚴

備待虜紹興改元五月虜酋烏魯却統大兵來攻和尚原

呉玠乗險擊之虜敗走三日間連戰輙勝虜逗留山谷人

馬死亡十之四八月粘罕在陜西病篤召諸大酋謂曰吾

自入中國未嘗有敢嬰吾𨦟者獨張樞宻與我抗我在猶

不能取蜀爾曹宜息此意但務自保而巳兀术出而怒曰

是謂我不能耶粘罕死即合兵來寇九月親攻和尚原呉

玠及其弟璘與合戰出竒邀擊大破之俘䤋酋領及甲兵

以萬計兀术僅以身免亟自髠鬄鬚髯狼狽遁歸得其麾

蓋等自虜入中國其敗衂未嘗如此也先是上以公奉使

陜右捍禦大敵制加公通奉大夫公念自靖康中召赴京

師更歴變故出身爲國違去太夫人色養於兹七年乃奏

迎太夫人自廣漢來閬中版輿就養又思所以恱毋意遂

乞以通奉恩命特封外祖父母優詔許焉二年上謂公未

至西方時虜已陸梁蹂踐𨵿陜及引師而歸𫝑誠不敵而

保䕶衝要連挫大敵蜀頼以全聚兵至十五萬勤勞備至

制加公檢校少保定國軍節度使賜手書曰朕非敢决取

秦穆之效而卿自脩孟明之政是用夙夜歎嘉今遣内侍

任源往宣㫖源歸公附奏謝且宻奏曰天下之事每當謹

㣲一失於𥘉末不可救夫莫顯者㣲也常情謂爲㣲而忽

之明智以其著而謹之唐元宗惑女色而致禄山之禍憲

宗任内侍而啓晚唐之禍其𥘉二君之心皆以爲㣲而不

加察也孰知其貽害之烈至此哉願陛下於事之㣲每深

察焉則天下幸甚是𡻕公亦遣兄滉及官屬奏事行在所

上喜恩意有加公在𨵿陜凡三年以新集之軍當方張之

虜蚤夜勤勞親加訓輯其規模經畫皆爲逺大恢復之計

以劉子羽爲上賔子羽忠義慷慨有才略諸將歸心任趙

開爲都轉運使開善理財治茶鹽酒法方用兵調度百出

而民不加賦擢呉玠爲大將守鳯翔玠每戰輙勝虜不敢

近而西北遺民聞公威德歸附日衆於是全蜀按堵且以

形𫝑牽制東南江淮亦頼以安然公承制黜陟悉本至公

雖郷黨親舊無一毫假借於是士大夫有求於宣司而不

得者始紛然起謗議於東南矣有將軍曲端者建炎中任

副緫管逼逐帥臣王庻奪其印又方命不受節制富平之

役張忠彦等降虜皆端腹心實知其情公送獄論端死而

謗者謂公殺端及趙哲爲無辜且任劉子羽趙開呉玠爲

非是朝廷疑之三年春遂遣王似來副公公聞即求去且

論呉玠劉子羽有功於蜀不應一旦以似加其上公雖累

乞去而以負荷國事至重未嘗少忘警備㑹虜大酋撒离

喝及劉豫叛黨聚大兵自金啇入冦公命嚴爲清野之計

分兵據險前後撓之虜至三泉掠無所得乏食狼狽引遁

大軍躡之人馬死曵滿道所喪亡不减鳯翔時是時公累

論奏王似不可任而似與宰相吕頥浩有郷里親戚之舊

頥浩不恱又或告朱勝非以公唱義平江時嘗有斬勝非

語勝非隂肆謗毀詔公赴行在公力求外祠章至十數上

上弗許四年二月至行在御史中丞辛丙嘗知潭州公在

陜時調丙發潭兵赴湖北丙怯懦不能遣反鼓唱軍士幾

致生變公奏劾丙且令提刑司取勘丙憾至是遂率同列

劾公誣以危語始公在陜嘗以秦州舊驛秦川舘爲學舎

以待河東陜西失職來歸之士給以衣食令一人年長者

主之又新復州郡乞鑄印請於朝廷往返動經𡻕恐失事

機即用便宜指揮鑄以給之然後以聞而丙謂公設祕閣

以崇儒擬尚方而鑄印公𥘉彼命還闕奏歸上冢取道東

蜀䕫峽庻幾安逺近之心而吕頥浩又以書來言若一離

川陜事有意外誰任其責宜以事實告上萬一欲尚留宣

司當爲開陳如請公不顧也而丙反謂公不肯出蜀意有

他圖公恐懼亟以頥浩書進呈上始愕然即詔宣押奏事

公竟移疾待罪而論者亦不巳六月遂以本官提舉臨安

府洞霄宫福州居住公知虜旣釋川陜之患必將復萃師

東南不敢以得罪逺去而不言且是時朝廷巳盛講和好

之議乃具奏曰臣竊觀此虜情狀專以和議誤我亦云乆

矣彼𫝑蹙即言和勢盛即復肆前後一轍請姑以近事明

紹興三年秋粘罕有親冦蜀之意先遣王倫還朝且致

勤懇盖懼朝廷大兵乗彼虚𨻶又其爲劉豫之計至委曲

周悉也自後九月余覩作難前謀遂寢至十二月余覩之

難稍息則復大集畨漢之衆徑造梁洋是時朝廷巳遣潘

致堯出使矣次年二月虜困饒風進退未皇先是朝廷開

都督府議遣韓世忠直抵泗上虜實畏之於四月遣致堯

還其辭婉順欲邀大臣共議此非無所忌憚而然也梁洋

之冦未能出境至五月而後得歸旣狼狽矣而世忠大兵

㝷復輟行虜之氣力固已復蘇而叛豫之心亦云舒緩所

以前日使人之來求請不一故爲難從之事也竊惟此虜

傾我社稷壊我陵寢迫我二帝驅我宗室百官自謂怨𨻶

至深其朝夕謀我者不遺餘力矣况劉豫介然處於其中

𫝑不兩立必求援於虜借使暫和心實未巳數年之内指

摘他故豈無用兵之辭而我將士率多中原之人謂和議

旣定不復進取將解體思歸矣若謂今日不得巳而與之

通使爲陛下之㩲敵亦固能用權也願陛下蚤夜深思益

爲備具處將士家屬於積粟至安之地使出爲戰守者無

返顧奔散之憂精擇竒才以撫川陜之師使積年戍𫟪

無懈惰懐望之意江淮川陜互爲牽制斥逺和議用定大

業臣奉使川陜竊見主兵官除呉玠王彦𨵿師古累經㧞

擢備見可任外其餘人才尚衆謹開具如左呉璘楊政可

統大兵田晟可緫一路王宗尹王喜王彦可爲統制後皆

有聲時服公知人公即日赴福州從者皆去扃輿才兩人

旣至闔門以書史自娯是𡻕九月劉豫之子麟果引虜大

兵繇數路入寇騰言侮慢上下恟懼上思公前言之驗罷

宰相朱勝非而參知政事趙𪔂亦建請車駕幸平江召公

任事遂以資政殿學士提舉萬夀觀兼侍讀召不許辭免

日下起發手書賜公曰卿去國累月未嘗弭忘考言詢事

簡在朕心想卿志在王室益紆籌䇿母庸固辭便可就道

夙夜造朝嘉謀嘉猷佇公入告金書疾置絡繹於道公即

日行中途條具戰守之宜甚悉且乞先遣岳飛渡江入淮

西張聲𫝑以牽制虜大兵在淮東者以十一月十四日入

見玉音撫勞加於疇昔即日復除公知樞宻院事公奏曰

人道所先惟忠與孝一⿰虗亏 -- 虧於巳覆載不容自昔懐姦欺君

妬賢賣國當時閭巷細民莫不深怨嫉憤恨不食其肉者

至若一心事上守正盡忠雖天下後世皆知企慕稱歎思

見其人焉盖理義人心之所同故好惡不期而自定臣以

區區淺薄之質㓜𬒳家訓粗知義方平居立身以此自負

偶縁遭遇寖𫉬使令陛下任之太專待之過厚而有怨於

臣者攻毀之備至有求於臣者責望之或深上頼聖智保

全㣲蹤臣奉使無狀豈不自知至於加臣於大惡之名䧟

臣於不義之地隳臣子百世之節貽孀親萬里之憂言之

嗚咽痛憤無巳今陛下察其情僞保庇孤忠許以入侍旋

擢樞筦在臣毀首碎身無以論報然而公議之所劾訓詞

之所戒傳之天下副在史官臣復何顔敢玷近列上親書

詔曰張浚愛君憂國出於誠心頃属多艱首唱大義固有

功於王室仍雅志於中原謂𨵿中据天下之上游未有舎

此而能興起者乗虜百勝之後慨然請行究所施爲無愧

人臣之義論其成敗是亦兵家之常矧權重一方愛憎易

致逺在千里疑似難明然則道路怨謗之言與夫臺諌風

聞之誤盖無足恠比復召浚置之宥宻而觀浚恐懼怵愓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

如不自安尚慮中外或有所未察歟夫使盡忠竭節之臣

懐明哲保身之戒朕甚愧焉可令學士院降詔出牓朝堂

時太史局占明年當日食正旦公奏曰臣聞太史推測天

象以來年正月之旦日有食之臣竊惟天之愛人君必示

以災變使之恐懼修省勉求爲治人主修德畏天則天心

眷佑享國無窮如其怠忽不省歸之時𢾗禍有不可勝言

者矣然而應天之道在實不在文當求之於心考之於行

心有未至者勉之行有不善者改之如天之無不公如天

之無不容如天之至誠無私而不失其信則何憂乎治道

之不興何患乎賢才之不至哉公旣受命即日赴江上視

師時大酋兀术擁兵十萬于維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朝廷先遣魏良臣王繪

奉使軍前還夜與公逮于中𡍼公問以虜事及大酋問答

良臣繪謂虜有長平之衆且喻良臣等當以建州以南王

爾家爲小國索銀絹犒軍其數千萬又約韓世忠尅日過

江决戰公宻奏使人爲虜恐怵朝廷切不可以其言而動

及不須令更往軍前恐我之虚實反爲虜得上然之公遂

疾驅臨江召大帥韓世忠張俊劉光世與議且勞其軍將

士見公來勇氣十倍旣部分諸將遂留鎮江節度之令韓

世忠移書兀术爲言張樞宻已在鎮江𥘉虜諜報公得罪

逺貶故悉力來冦至是兀术問世忠所遣麾下王愈吾聞

張樞宻貶嶺外何得巳在此愈出公所下文書兀木見公

書押色動即強言約日當戰公再遣愈以世忠書往問戰

期愈回一日而虜宵遁士馬乏食狼狽死者相屬遣諸將

追擊所俘𫉬甚衆上遣内侍趣公赴行在所五年二月十

二日宣制除公宣奉大夫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

事兼知樞宻院事都督諸路軍馬而趙𪔂除左僕射先是

公在川陜念上繼嗣未立以紹興元年八月十五日上奏

曰臣荷陛下恩德之厚事有干於宗廟社稷大計臣知而

不言誰敢爲陛下言者惟陛下察其用心貸以萬死臣恭

惟陛下自即位以來念兩宫𠋣託之重夙夜憂勤不近聲

色不事玩好是宜天地感格祖宗垂祐受福無窮决致中

興臣之區區亦冀依日月之末光𫉬保終年少效𥙷報臣

竊見西漢之制人君即位首建儲嗣所以固基本屬人心

臣願陛下時詔大臣講明故事仍先擇宗室之賢優禮厚

養以爲藩屏至是入謝復陳宗社大計莫先儲嗣雖陛下

聖德昭格春秋方盛必生聖子惟所以系天下之心不可

不早定議上首肯乆之乃云宫中見養二人長者藝祖之

後年九𡻕不乆當令就學公出見趙𪔂都堂相與仰歎聖

德乆之自是與鼎益相勉厲同志恊謀以爲爲治之要必

以正本澄源爲先務誠能陳善閉邪使人君無過舉則國

𫝑尊安醜虜自服是以進見之際於塞倖門抑近習尤諄

切致意焉嘗奏曰王者以百姓爲心修德立政惟務治其

在我則大邦畏其力小邦懐其德天下捨我將安歸哉固

不僥倖於近績也仰惟陛下躬不世之資當行王者之事

以大有爲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

萬民國𫝑旣𨺚強虜自服天下自歸因書王朴平𫟪䇿以

獻上嘉納焉又奏臣昨奉清光竊見陛下於君子小人之

際反覆詳究退自慶幸以爲治道之本莫大夫辨君子小

人之分聖意孜孜于此宗社生靈之福也昔唐李德𥙿言

於武宗曰邪正二者𫝑不相容正人指邪人爲邪邪人亦

指正人爲邪人主辨之甚難臣以爲正人如松栢特立不

𠋣邪人如藤蘿非附他物不能自起臣嘗推𩔖而言之君

子小人見矣大抵不私其身慨然以天下百姓爲心此君

子也謀身之計甚宻而天下百姓之利害我不顧焉此小

人也志在於爲道不求名而名自歸之此君子也志在於

爲利掠虚美邀浮譽此小人也其言之剛正不撓無所阿

狥此君子也辭氣柔佞切切然伺𠉀人主之意於眉目顔

色之間此小人也樂道人之善惡稱人之惡此君子也人

之有善必攻其所未至而掩之人之有過則欣喜自得如

𫉬至寳旁引曲借必欲開陳於人主之前此小人也難進

易退此君子也叨冐爵禄蔑無㢘恥此小人也臣嘗以此

而求之君子小人之分庻幾其可以槩見矣小人在位則

同於巳者譽之以爲君子異於巳者排之以爲小人不顧

公議不恤治亂不畏天地鬼神是以自崇觀以來以至今

日有異於巳者而稱其爲君子乎臣以爲必無之也彼其

專爲進身自營之計故好惡不公以至於忘身忘家亂天

下而莫之悔惟陛下親學問節嗜欲清明其躬以臨照百

官則君子小人之情狀又何隱焉上還臨安公留相府未

閱月復出江上勞軍至鎭江召韓世忠親喻上㫖使舉軍

前屯楚州以撼山東世忠欣然受命即日舉軍渡江公至

建康撫張俊軍至太平州撫劉光世軍軍士無不踴躍思

𡚒時巨冦楊么據洞庭重湖朝廷屢命將討之不克公念

建康東南都㑹而洞庭實據上流今冦日滋壅遏漕運格

塞形𫝑爲腹心害不先去之無以立國然冦阻重湖春夏

則耕耘秋冬水落則𭣣糧于湖寨載老小于泊中而盡驅

其衆四出爲𭧂前日朝廷反謂夏多水潦屢以冬用師故

冦得倂力而我不得志今乗其怠盛夏討之彼衆旣散一

旦合之固巳疲於奔命又不得守其田畒禾稼蹂踐則有

秋冬絶食之憂黨與必携可招來也雖巳命岳飛徃而兵

將未必諭此意或退兵殺戮則失勝筭傷國體遂具奏請

行上許焉公在道念國家任事不顧身者常遇禍而畏避

崇虚譽者常𫉬福以爲國之大患奏曰今未有疾於此正

在膏肓庸醫畏縮方且戒以勿吐勿下姑進參苓而安養

之雖終至於必死主人猶以爲愛巳也乃若良醫進剖胷

洗腸之術旁觀駭愕指以爲狂至其疾良巳尚不免於輕

試之謗自古掠美附衆者得譽常多而骨鯁當權者負

常重澶淵之役冦凖决䇿親征功存社稷事定之後姦臣

乃謂其輕棄萬乗今合天下之力以誅天下之不義雖湯

武復生亦必出此而顧乃爲恐懼顧慮之計何由而事功

可集哉盖公所以自任者始終如此故每因事爲上言之

行至醴陵獄犴數百人盡楊么遣爲間探者帥席益傳至

逺縣囚之公召問盡釋其縛給以文書俾分示諸寨曰爾

今旣不得保田畒秋冬必乏食且餒死矣不若早降即赦

爾死數百人驩呼而徃五月十一日至潭州於是賊寨首

領黃誠周倫先請受約束然誠等屢嘗殺招安使命猶自

疑不安公遣岳飛分兵屯鼎澧益陽壓以兵𫝑其黨大恐

相繼約日來降丁壯至五九萬老弱不下二十萬公一切

以誠信撫之六月湖冦盡平乃更易郡縣姦贓吏宣布寛

恩上手書賜公曰覽奏知湖冦已平非卿孜孜憂國不憚

勤勞誰能寛朕憂顧奏到之日中外歡賀萬口一詞以謂

上流旣定則川陜荆襄形𫝑接連事力増倍天其以中興

之功付之卿乎於是公奏遣岳飛之軍屯荆襄圖中原遂

率官屬吏兵泛洞庭而下時重湖連年舟楫不通公舟始

行風日清夷父老歎息以爲變殘賊呻吟之區爲和氣也

始公定議令韓世忠屯承楚於高郵作家計及公出征而

廷議中變公復請去上悟優詔從公𥘉計公旣兩發儲嗣

之議至是聞建資善堂皇子出就傅喜不自勝以爲當以

擇師傅爲先遂具奏薦起居郎朱震祕閣修撰范冲可任

訓導之選公雖在外常以内治爲憂毎有見輙入奏其一

謂自昔人君命相與之講論天下大計次第而施行之故

日積月累成効可必譬之營室先度基阯次定規模付諸

匠者以責其實一有不合安可輕委自建炎以來陛下選

用大臣未知責以何事而大臣進說於陛下未知何以奉

詔臣但見一相之入引進親舊報讎復怨以行其私意而

巳欲望國家之治安其可得乎其二謂祖宗置臺諌本慮

夫軍民之利害人才之善惡官吏之能否廟堂不能盡見

而周知臺諌得以風聞而論列不幸大臣不得其人則臺

諌力争明辨以去之耳今乃不然隂肆揣摩公爲反覆或

伺候人主之意或宻結大臣之私捃摭細故以示其公人

主不可以不察也其三謂祖宗時𭅺曹之選非累歴親民

不以授自臺閣而爲守貳者十甞七八盖使之更歴世故

諳曉民情養成其材以備任使今則不然事口記者可至

言官弄文采者皆升館職日進月遷驟竊要位一居京局

視州縣爲冗官故有爲大臣而不知民情之休戚財用之

盈虚軍政之始末者有爲侍從而不知州縣所宜施行者

况責以任天下大計哉上嘉納焉公自岳鄂轉淮西東諸

將大議防秋之宜直至承楚僞境震動上念公乆勞于外

遣中使賜手書促歸制除公金紫光禄大夫公力辭至四

五乃許特封公母計氏秦國夫人賜公兄滉紫章服及五

品服二人官公親屬兩人公以十月十一日至行在上勞

問曰卿暑行甚勞然湖湘羣盗旣就招撫以成朕不殺之

仁卿之功也公頓首謝曰陛下誤知使當重任故臣得效

愚計上親書周易否㤗卦以賜焉公奏自古小人傾䧟君

子莫不以朋黨爲言夫君子引其𩔖而進志在於天下國

家而巳其道同故其所趨向亦同曾何朋黨之有惟小人

則不然更相推引本圖利禄詭詐之蹤莫可跡究或故爲

小異以彌縫其事或内外符合以信實其言人主於此何

所决擇而可哉則亦在夫原其用心而巳矣臣嘗考㤗之

𥘉九㧞茅茹以其彚征而象以爲志在外盖言其志在天

下國家非爲身故也否之𥘉九㧞茅茹以其彚貞而象以

爲志在君則君子連𩔖而退盖將以行善道而未始忘憂

國愛君之心焉觀二爻之義而考其用心則朋黨之論可

以不攻而自破矣臣又觀否㤗之理起於人君一心之微

而利害及於天下百姓方其一念之正其畫爲陽㤗自是

而起矣一念之不正其畫爲隂否自是而起矣然而㤗之

上六三隂巳盡復變爲陽則小人在外而㤗之所由以生

焉當今時適艱難民墜塗炭陛下若能日新其德正厥心

於上臣知其將可以致㤗矣異時天道悔禍幸而康寧則

願陛下常思其否焉上嘗召公獨對便殿問所宜爲公退

奏曰臣竊惟二帝皇族逺處沙漠憂憤無聊與夫輕侮受

辱可想而見也尚忍言之哉臣嘗屈指計之如此者盖三

千晝夜矣虎狼用意實欲摧折而消磨之也雖然此尚以

陛下緫師于南耳異時或一有差跌其禍可勝言乎今事

雖有可爲之幾理未有先勝之道盖兵家之事不在交𨦟

援戰然後勝負可分要在得天下之心則士氣百倍虜叛

歸服雖然是豈可以聲音𥬇貌爲哉心念之間一毫有差

四海共知今使天下之人皆曰吾君孝弟之心須㬰不忘

寢食之間父兄在念當思共爲陛下雪讎矣皆曰吾君之

朝君子在位小人屏去侍御僕從罔匪正人譛說不行邪

言不入市井之談不聞道義之益日至則内外安心各服

其職而有才智者悉思盡其力矣皆曰吾君棄珠玉絶弄

好輕犬馬賤刀劒金帛之賞不以予幸惟以予功則上下

知勸矣以至吾君言動舉措俱合禮法至誠不倦上格於

天則望教化之可行矣如是則將帥之心日以壯士卒之

心日以奮天下百姓之心日以歸夷狄雖號荒服然非至

若禽獸也聞陛下之盛德知中國之理直則氣折志䘮小

大雖異戰必不力衆必不同則陛下何爲而不可成乎或

有不然疑似之說毫髪著見天下之人口不敢言而心敢

怒異日事乖𫝑去禍亂立作如覆水之不可救也盖𨻶見

於此則心生於彼不易之道自古爲君之難非特今日也

一言之失一行之非或失色於人或失禮於人或一小人

在側便足以致禍致難起戎起兵前日明受之變大逆之

徒陳兵闕下旁引他辭其監不逺也爲人上者其可不兢

畏戒懼耶其警戒深切如此上皆嘉納且命公以所見聞

置䇿來上公承命條列以進號中興備覽凡四十一篇立

國之本用兵行師之道君子小人之情狀駕馭將帥之方

均節財用之冝聽言之要待近習之道以至旣往之得失

郡縣之利病莫不備具上深嘉歎置之坐隅六年正月上

謂公曰朕每以事幾難明專意精思或逹旦不寐公奏曰

陛下以多難之際兩宮幽處一有差失存亡所系慮之誠

是也然臣嘗聞之聽雜則易惑多畏則易移以易惑之心

行易移之事終歸於無成而巳是以自昔君人者修巳正

心惟使仰不愧于天俯不怍於人持剛徤之志洪果毅之

實爲所當爲曾不它䘏陛下聦明睿知灼知古今苟大義

所在斷以力行夫何往而不濟乎臣願萬機之暇保養天

和澄静心氣庻幾利害紛來不至疑惑以福天下以建中

興公以虜𫝑未衰而叛臣劉豫復據中原爲謀叵測不敢

皇寧處于朝奏請親行𫟪塞部分諸將以觀機㑹上許焉

即張榜聲豫僣逆之罪以是月中旬啓行公謂楚漢交兵

之際漢駐兵殽澠間則楚不敢越境而西盖大軍在前雖

有它岐捷徑敵人畏我之議其後不敢踰越而深入也故

太原未䧟則粘罕之兵不復濟河亦以此耳論者多以前

後空闕虜出它道爲憂曾不議其糧食所自來師徒所自

歸不然必環數千里之地盡以兵守之然後爲可安乎旣

以此告于上又以此言於同列惟上深以公言爲然至江

上㑹諸帥議事命韓世忠據承楚以圖淮陽命劉光世屯

合淝以招北軍命張俊練兵建康進屯旴眙命楊沂中領

精兵爲後翼佐俊命岳飛進屯襄陽以窺中原形𫝑旣立

國威大振上遣使賜公御書裴度傳以示至意公於諸將

中尤稱韓世忠之忠勇岳飛之沉鷙可𠋣以大事世忠在

楚州時入僞地叛賊頗聚兵世忠渡淮擊敗之直引兵至

淮陽而還士氣百倍上手賜書公曰世忠旣捷整軍還屯

進退合宜中外忻恱每患世忠發憤直前奮身不顧今乃

審擇利便不失事機亦卿指授之方卿宜明審虚實徐爲

後圖或遣岳飛一窺陳蔡使賊支吾不暇以逸待勞時飛

母死扶護葬廬山公乞御筆敦趣其行飛奉詔歸屯公身

任輔相雖督軍在外朝廷有大差除不容不預議而孟𢈔

除知樞宻院及高世則除節度使皆不知始末具奏以爲

如此則臣不當在相位上親筆喻指焉公以東南形𫝑莫

重建康實爲中興根本且人主居此則北望中原常懐憤

愓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不敢自暇自逸臨安僻居一隅内則易生安肆外則不

足以號召逺近係中原之心奏請車駕以秋冬臨建康撫

三軍以圖恢復公又渡江遍撫淮上諸屯屬方盛暑公不

憚勞人人感恱時防秋不逺公以方略諭諸帥大抵先圖

自守以致其師而乗幾擊之六月制加公食邑食實封時

公所遣人自燕山回知徽宗皇帝不豫又聞欽宗皇帝所

貽虜酋書奏曰臣近得此信不勝臣子痛切憤激之情仰

惟陛下處天子之尊遭父兄之變聖懐惻怛勤切于中固

不止坐薪嘗膽也臣願陛下至誠剛健勉強有爲成敗利

害在所不恤彼藉姑息之論納小忠之說者爲一巳妻孥

計耳使天有志於中興陛下奮然决爲躬冐矢石事無不

濟使天無意乎中興陛下雖過爲計慮以圖一身之安曽

何𥙷於事乎但當盡其在我一聽天命而巳况夫孝弟可

以格天仁厚可以得民推此心行之臣見其福不見其禍

也七月有詔促公入覲八月至行在時張俊軍巳進屯盱

眙三帥鼎立而岳飛遣兵入僞地直至蔡州焚其積聚時

有俘𫉬公力陳建康之行爲不可緩朝論同者極鮮惟上

斷然不疑車駕以九月一日進發逮至平江公又請先徃

江上諜報叛賊劉豫及其姪猊挾虜來冦公奏虜疲於奔

命决不能悉大衆復來此必皆豫兵公旣行而𫟪遽不一

大將張俊劉光世皆張大賊𫝑争請益兵自趙鼎而下莫

不恟懼至欲移盱眙之屯退合淝之師召岳飛盡以兵東

下公獨以爲不然以書戒俊光世曰賊豫之兵以逆犯順

若不盡勦何以立國平日亦安用養兵爲今日之事有進

擊無退保時楊沂中爲張俊軍統制公令沂中徃屯濠梁

且使謂之曰上待統制厚宜及時立大功取節龯或有差

跌某不敢私諸將悚懼聽命公至江上知來爲冦者實劉

麟兄弟豫封麟淮西王兵凡六萬人冦巳渡淮南渉夀春

逼合淝公調度旣巳定矣而張俊請益兵之書日上劉光

世亦欲引兵退保劉豫又令郷兵僞胡服於河南諸州十

百爲群由此間者皆言處處有虜𮪍趙鼎及簽書樞宻院

事折彦質惑之移書抵公至七八堅欲飛兵速下又擬條

畫項目乞上親書付公大略欲俊光世沂中等退師善還

爲保江之計不必守前議公奏俊等渡江則無淮南而長

江之險與虜共矣淮南之屯正所以屏蔽大江向若叛賊

得㩀淮西因糧就運以爲家計江南其可保乎陛下其能

復遣諸將渡江擊賊乎淮西之冦正當合兵掩擊令士氣

益振可保必勝若一有退意則大事去矣又岳飛一動則

襄漢有警復何所制願陛下勿專制于中使諸將不敢觀

望上手書報公曰朕近以𫟪防所疑事咨問於卿今覽卿

奏措置方略審料敵情條理明甚俾朕釋然無復憂顧非

卿識慮高逺出人意表何以臻此是時内則廟堂外則諸

將人人畏怯務爲退避自全之計雖公逺䇿之忠始終不

貳然握兵在外間𨻶易生向非主上見幾之明不惑羣議

則諸將必引而南大𫝑傾矣及奉此詔異議乃息而諸將

亦始爲固守計旣而賊大張聲𫝑於淮東阻韓世忠承楚

之兵不敢進楊沂中亦以十月四日抵濠州公聞光世巳

舎廬州而南淮西人情恟動星夜疾馳至采石遣諭光世

之衆曰有一人渡江即斬以狥光世聞公來采石大恐即

復駐軍與沂中接連相應劉猊分麟兵之半來攻沂中是

月十日沂中大破猊於藕塘降殺無遺猊僅以身免麟㧞

寨遁走虜獲甚衆得糧舟四百餘艘於是公奏車駕宜乗

時早幸江上上賜手書曰賊豫阻兵梟雛犯順夾淮而陣

侵夀及濠卿奬率師徒分布要害臨敵益壯仗義直前箕

張翼舒風馳電掃遂使凶渠宵遁同惡自焚觀草木以成

兵委溝壑而不顧昔周瑜赤壁之舉談𥬇而成謝安淝上

之師指揮而定得賢之効與古何殊寤寐忠勤不忘嘉歎

公奏曰逆雛逺遁尚稽授首之期金寇方強未見息戈之

日臣之罪大何所逃刑願陛下念十年留滯之非歎雙馭

還歸之晚儻爲民而勞巳當有神以相身無使自謀擇利

之言得惑至高無私之聽又上奏以賊臣邇者輒入𫟪

今雖勝捷而渠魁遁去殺戮雖衆亦吾赤子致彼操戈而

輕犯由臣武備之弗嚴願賜顯黜以𠃔公議上深嘉歎焉

有㫖都督府隨行官吏軍兵諸色人等備見勤勞可令張

某等第保奏公奏馳驅盡瘁職所當然賞或濫加士將解

體乞上保奏戰功庻可旌勸軍士又遣内侍賜公古端石

硯筆墨刀劒犀甲且召公還及至平江隨班朝見上曰却

賊之功盡出右相之力於是趙鼎惶懼乞去方公未至平

江時鼎等巳議回蹕臨安公入見之次日具奏曰昨日𫉬

聞聖訓惟是車駕進止一事利害至大盖天下之事不唱

則不起不爲則不成今四海之心孰不思戀王室虜叛相

結脅之以威雖有智勇無由展竭三歳之間頼陛下一再

進撫士氣從之而稍振民心因之而稍回正當示之以形

𫝑庻幾乎激忠起懦而三四大帥者亦不敢懐偷安苟且

之心夫天下者陛下之天下也陛下不自致力以爲之先

臣懼𬒳堅執銳履危犯險者皆有解體之意今日之事存

亡安危所自以分六飛儻還則有識解體内外離心日復

一日終以削弱異時復欲下廵幸詔書誰能深信而不疑

者何哉彼知朝廷姑以此爲避地之計實無意於圖回天

下故也論者不過曰萬一秋冬有警車駕難於逺避夫軍

旅同心將士用命扼淮而戰破敵有餘况陛下親臨大江

氣當百倍苟士不効力人有離心陛下雖過自爲計將容

足於何地乎又不過曰當秋而進士有戰心及春而還絶

彼窺伺爲此論者特可紓一時之急應倉卒之警使年年

爲之人皆習熟謂我不競當有怨望難乎其立國矣又不

過曰賊占上流順舟而下變故不測夫襄漢我所有也賊

舟何自而來使虜叛事力有餘果然淩犯水陸偕進自上

而濟陛下雖深處臨安亦能以安乎矧惟陛下負四海之

重責有爲而未成天下猶矜怜而歸心於陛下不爲而坐

待其盡其爲禍可勝言耶要湏剛大志氣恢廓度量以拯

救天下爲心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度事而爲審時而

動先謀自治利而誘之致而破之何難而不可濟今臣侍

陛下以還歸在臣之謀無所任責臣亦得計矣而爲陛下

國家計則爲不忠是以披心腹露肝膽反復一二言之惟

陛下詳教而曲諭焉庻幾君臣之間得盡其道不貽萬世

之悔上翻然從公計十二月趙鼎出知紹興府專委任公

公謂親民之官治道所急而比年以來内重外輕祖宗之

法盡廢流落于外者終身不𫉬用經營于内者積𡻕得美

官又官于朝者不歴民事利害不明詔令之行職事之舉

豈能中理民多𬒳其害遂條具以聞郡守監司有治狀任

滿除郎郎曹資淺未經民事之人柣滿除監司郡守令中

書省御史䑓籍記姓名回日較其治効優加擢用治民無

聞者與閑慢差遣舘職未歴民事者除通判郡守殿最如

前仍乞降詔又以災異奉復賢良方正科上皆從之七年

正月上以公去冬郤敵之功制除特進公懇辭再四先是

十二月以禄令成書加金紫光禄大夫公辭不得即求回

授兄滉至是上謂公曰卿每有遷除辭之甚力恐於君臣

之義有未安也公乃奉命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第九十五卷上

           候官縣儒學訓導劉簮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