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四 菽園雜記
卷十五
回目录页 

朱子註《》,雖主尚占立說,而其義理未嘗與程《》背馳。故本義於卦爻中,或云說見程《》,或云程《》備矣。又曰:「看其《》,須與程《》參看。」故本朝詔告天下,《》說兼主程、朱,而科舉取士以之。予猶記幼年見《易經》義多兼程《》講貫。近年以來,場屋經義,專主朱說取人,主程《》者皆被黜。學者靡然從風,程《》遂至全無讀者。嘗欲買《周易傳義》為行篋之用,遍杭城書肆求之,惟有朱子《本義》,兼程《》者絕無矣。蓋利之所在,人必趨之。市井之趨利,勢固如此。學者之趨簡便,亦至此哉。

聞天順間,沛縣民楊四家鋤田得一古銅器,狀如今香爐,有耳而無足。洗去土,有聲如彈琵琶不已。其家以為怪,碎之。不知何物也。

成化甲辰,泗州民家牛生一麟,以為怪,殺之。工侍賈公俊時公差至此,得其一足歸。足如馬蹄,黃毛中肉鱗隱起,皆如半錢。永康尹崑城王循伯時為進士,親見之,云然。

弘治五年,揚之瓜州聚船處,一米商船被雷擊,折其桅。近本處,大小鼠若干,皆死。蓋鼠齒空而窟宅其中也。大鼠一重七斤,小鼠約二斗。鄉人印綬初聞而未信,嘗親問其船主云然。意者天恐風折於揚帆時,致誤民命,故擊之耶。

嘗記正統十年,予家祖園新竹二本,皆自數節以上分兩岐,交翠可愛。家僕俟其老,斫而芟去旁枝,用以叉取藴草飼獵。景泰二年,新居後園,黃瓜一蔓生五條,結蒂與脫花處,分張為五,瓜之背則相連附。園丁采入,眾玩一過,兒童擘而食之。後仕於朝,有以《瑞竹瑞瓜圖》求題詠者,閱之,則皆予家所嘗有也。況它竹之瑞一本,予家並生二本;它瓜僅二三,又非連理,予家五瓜連理,不尤瑞乎!使當時長老父兄有造言喜事者,諂諛歸之府縣,誇艷歸之家庭,動眾傷財,其為不靖多矣。惟其悃愊無華,故人之所謂祥瑞,一切不知動其心。惟不知動其心,故驕侈不形而災害不作,可以保其家於悠久也。《》曰: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其斯之謂歟?

左氏、莊周、屈原、司馬遷,此四人豪傑之士也。觀其文章,各自成一家,不事蹈襲,可見矣。史遷纂述歷代事跡,其勢不能不襲。若左、莊、屈三人,千言萬語,未嘗犯《六經》中一句。宋南渡後,學者無程、朱緒餘,則做不成文字。而於數子亦往往妄加貶議,可笑也。先儒謂左氏浮誇,莊周荒唐,屈原懟怨,此公論也。謂莊周為邪說而辟之,亦公論也。若《左氏春秋傳》,自是天地間一種好文字,而或者以其為巧言,豈不過哉!為此言者,正猶貧人吃齋以文其貧,舍曰珍羞品味「力不能辦」,而必謂其「腥膻不堪食」,矯謬孰甚焉。

南京諸衛,官有廨宇,軍有營房,皆洪武中之所經畫。今雖間有頹廢,而其規址尚存。北京自永樂十九年營建告成,鑾輿不復南矣。至弘治元年,閱六十八年,而軍衛居址,尚有未立者。彼固不能陳乞建立,而上司亦未之念及也。是年,襄城馬公文升掌都察院事,奏毀天下淫祠。予嘗建白,欲以城中私創庵院置衛,則財不煩官,力不勞下,其功易成。事寢不行。吾崑山知縣楊子器毀城市鄉村庵院、神祠約百餘所,以其材修理學校、倉廩、公館、社學、樓櫓等事,一時完美。又給發餘材太倉、鎮海二衛,凡所頹廢,率與興舉。軍民至今德之。使當路有子器其人,則國家之廢事以舉,官府之缺典以完,又何難哉?

予觀政工部時,葉文莊公為禮部侍郎。嘗欲取吾崑元末國初以來諸公文集,擇其可傳者,或詩或文,人不出十篇,名曰《崑山片玉》以傳,命予採集之。若郭翼羲仲《林外野言》、殷奎孝章《強齋集》、袁華子英《耕學稿》、易恒久成《泗園集》、呂誠敬夫《來鶴軒集》、朱德潤澤民《存復齋稿》、偶桓武孟《江雨軒詩》、林鐘仲鏞《松谷集》、沈丙南叔《白雲集》、馬麟公振《淞南漁唱》、屈昉李明《寓庵集》、王資之深《瑞菊堂集》、鄭文康時《乂平橋稿》之類。不久,予除南京吏部主事,恐致遺失,俱以送還。鄉先輩之美,竟泯泯矣。可勝嘆哉!

遜志齋集》三十卷,《拾遺》十卷,《附錄》一卷,台人黃郎中世顯、謝侍講鳴治所輯,今刻在寧海縣。其二十八卷內《勉學詩》二十四章,本蘇士陳謙子平所作,誤入方《》耳。子平,元末人。張士誠兵至吳,有突入其室者,脅其兄訓使拜,不屈,刃其胸。子平以身翼蔽,並遇害。平生著述甚富,兵後散亡,獨所著《易解詁》二卷及古今詩數十篇傳於世。正統間,吾崑山所刻《養蒙大訓》收其詩,予幼嘗見之。京師士人徐本以道亦嘗刻其詩印行,後有國初韓奕公望跋語。韓、徐皆蘇人。

京師東廠者,掌巡邏兵校之地也。弘治癸丑五月,忽風大作,地陷經深二三丈許,廣亦如之。明時坊白晝間二人入巡警鋪,久不出。管鋪者疑之,推戶入視,但見衣二領委壁下,衣旁各有積血而不見其人。六月六日,通州東門外訛言寇至,男婦奔走入城,跋涉水潦,多溺死者。竟日聞馬進士慶云。

晦庵先生家墳墓,乃先生自觀溪山向背而為之。面值一江,有沙亙其間,先生嘗云:「此沙開時,吾子孫當有入朝者。」其家有私記存焉。景泰間,朝廷念其有功於世,求訪其子孫,於是九世孫梴徵入朝,授五經博士,世官一人主祀。公文未至數日,其沙忽被水衝開,適中其言。

崑城夏氏與處州衛一指揮為親日。指揮聞夏氏有淑女,求為子婦,數年未成。後求之益力,家人皆許之,女之祖獨不許。因會客,以骨牌為酒令,祖設難成之計,謂求婚者云:「蒱牌若得天地人和四色皆全,即與成婚。」一拈而四色不爽,眾驚異,遂許之。太倉曹用文、查用純素友善,適其妾各有娠。一日會飲,戲以骰子為卜,云:「使吾二人一擲而六子皆紅,必一男一女,當為婚姻。」一擲並如其卜。既而,查生男,曹生女,查以子贅曹為婿云。此二事相類特甚,蓋亦非偶然也。

江西山水之區多產蛟,蛟出,山必裂,水必暴湧。蛟乘水而下,必有浮菹擁之,蛟昂首其上。近水居民聞蛟出,多往觀之,或投香紙,或投紅綃,若為之慶賀者然云。蛟狀大率似龍,但蛟能害及人畜,龍則不然;龍能飛,且變化不測,蛟則不能也。

慶元初,韓侂胄既逐趙忠定,太學生敖陶孫賦詩於三元樓上,云:「左手旋乾右轉坤,如何群小恣流言。狼胡無地居姬旦,魚腹終天吊屈原。一死固知公所欠,孤忠幸有史長存。九原若遇韓忠獻,休說渠家末世孫。」陶孫方書於樓壁,酒一再行,壁已不存。陶孫知詩必為韓所廉得,捕者將至,急更行酒者衣,持暖酒具下樓,捕者與交臂,問以敖上舍在否?敖對以「若問太學秀才耶?飲方酣。」陶孫亟亡命歸走閩,後登乙丑第。此出《杭誌紀遺》。陶孫,字器之,宋慶元五年曾從龍榜進士,奉議郎泉州僉判。其名銜僅見《崑山志·進士題名》中,而不知其何如人。觀此,則其為人可知矣。

宋神宗問呂惠卿:「何草不庶,獨蔗從庶,何也?」惠卿曰:「凡草種之則正生,甘蔗種之則旁生。」上喜之,按六書有諧聲,蔗,庶聲。庶,古遮字,非會意也。若蔗以旁生從庶,則鷓鴣、蟅蟲亦旁生耶?聞本朝天順間,睿皇欲除某為翰林學士,以翰林已有三員,疑其過多。兵部尚書陳汝言適侍側,叩頭云:「唐朝學士十八人,聖朝三四人,何多?」上喜之,遂決。蓋唐之十八人,太宗為太子時,私引文學之士,以為馮翼,非以學士名官也。學士美官,其濫如此,可乎?小人之率爾妄對,類如此。

中吳紀聞》六卷,每卷首題云:崑山龔明之。前有明之淳熙元年自序,後有至正二十五年吾崑盧公武記得書來歷,及校正增補大略。且云:「非區區留意《郡志》,此書將泯沒而無聞矣。」弘治初,崑令楊子器翻刻印行。考之宣德《崑山志》,不載此人。近檢公武《蘇州府志》,具明之孝行甚詳。蓋公武之誌人物,間有略其邑里者。《崑山志·孝友類》載馬友直、周津、曹椿年,皆本之《郡志》,而明之獨遺之,其以是歟?

米南宮以書畫名一時,其文章不多見。家藏故紙中,有《露烈女碑文》一通,辭亦清古,今《維揚新志》已收入,茲不錄。錄其《》云:「王化煥兮盛江、漢,叔運煽兮人倫亂。一德彥兮昭世典,情莫轉兮天質善。楚澤緬兮雲木偃,煒斯囝兮日星建。」此《》每句二韻,亦新奇。囝與繭音同,閩人呼其子云然。古韻書無之,蓋後世方言耳。昔劉夢得以饣羔字不經見,詩中輒不敢用。囝,惟顧況有詩,陸放翁亦有「阿囝略如郎罷意」之句。然用之閩、越,似亦無害。江、淮之俗,故所未聞也。而施之刻石之文,何耶?

本朝文武衙門印章,一品、二品用銀,三品至九品用銅。方幅大小,各有一定分寸。惟御史印比他七品衙門印特小,且用鐵鑄,篆文皆九疊。諸司官銜有使字者,司名印文亦然。惟按察使官銜有使字而司名印文無之。此所未喻也。軍衛千戶所有中、左、右、前、後之別,而所統十百戶印文,但云「某衛某千戶所百戶印」,十印皆同,不免有那移詐偽之弊。若於百戶上添第一、第二等字,則無弊矣。

魏文靖公驥為南京禮部侍郎時,嘗積求文銀百餘兩置書室中,失去。邏者廉知為一小吏所盜,發其藏。已費用一紙裹,餘尚在也。當送法司治罪,公憐其貧,且將得冠帶,曰:「若置之法,非惟壞此吏,其妻子恐將失所。」遂釋之。

提督徐州倉糧太監韋通,嘗於桓山寺鑿井,深數丈,聞鍤下有聲鏗然,得獨輪銅車一具,其色綠如瓜皮。通命磨洗,視之,上有識文云:「陸機造。重三十鈞。」推之輪轉而可行,遂進於朝。時憲宗方好古器物,得之甚喜,受賞頗多。成化乙巳歲也。

邱閣老《世史正綱》:「唐德宗興元元年,書始賜有功將士以功臣名號。其目云所謂奉天定難功世是也。然其所謂奉天者,以地言也。後世遂襲之,以為奉天命。失初意矣。」今按五代及宋、元,固皆襲唐號。若本朝功臣勛階,雖有奉天翊衛等字,然朝廷正殿正門皆名奉天,凡詔赦及封贈文武官誥敕起語,皆曰「奉天承運」,其主意正謂天子奉承天命以治天下。故事必稱天,非襲唐奉天之名也。

弘治六年癸丑十二月三日之夕,南京雷電交作,次日大雪。自是雪雨連陰,浹月始晴。考之周密《野語》,記元至元庚寅正月二十九日末時,電光繼以大雷,雪下如傾。是年二月三日春分。又記客云,《春秋》魯隱公九年二月,即今之正月,三國吳主孫亮太平二年二月,晉安帝元興三年正月,義熙六年正月,皆有雷雪之異。義熙以前,云皆未考。至元庚寅,密所親見也。然皆在正二月。今癸丑十二月六日大寒,二十一日才立春,尤異也。

北方有蟲名蚰蜒,狀類蜈蚣而細,好入人耳。聞之同寮張大器云:「人有蚰蜒入耳不能出,初無所苦,久之覺腦痛。疑其入腦,甚苦之而莫能為計也。一日將午飯,枕案而睡,適有雞肉一盤在旁,夢中忽噴嚏,覺有物出鼻中,視之,乃蚰蜒在雞肉上,自此腦痛不復作矣。」又同寮蘇文簡在山海關時,蚰蜒入其僕耳,文簡知雞能引出,急炒雞置其耳旁,少頃,覺有聲鍧然。乃此蟲躍出也。

熊去非嘗論孔廟諸賢位置,大意謂四配中若復聖、宗聖、述聖三公,各有父在廡下。揆之父子之分,其心豈安?宜作寢殿,以叔梁紇為主,配以無繇、子點、伯魚、孟孫氏,於禮為宜。愚謂無繇、子點、伯魚三人,祀之別室當矣。叔梁紇之為主,亦無謂。孟孫氏非聖之徒,何可與此?此尤迂繆之見也。

鄉人嘗言野中夜見鬼火、神火。鬼火色青熒,不動;神火色紅,多飛越,聚散不常。蓋火為陽精,物多有之,世知木石有火而已。如龍雷皆有火,夏天久旱,則空中有流火,今謂之火殃是已。海中夜亦見火,肥貓暗中抹之,則火星迸出。壯夫梳發亦然。積油見日亦生火,古戰場有磷火,魚鱗積地及積鹽,夜有火光,但不發焰。此蓋腐草生螢之類也。

古人詩集中有哀挽哭悼之作,大率施於交親之厚,或企慕之深,而其情不能已者,不待人之請也。今仕者有父母之喪,輒遍求挽詩為冊,士大夫亦勉強以副其意,舉世同然也。蓋卿大夫之喪,有當為《神道碑》者,有當為《墓表》者,如內閣大臣三人,一人請為《神道》,一人請為《葬誌》,餘一人恐其以為遺己也,則以挽詩序為請,皆有重幣入贄,且以為後會張本。既有詩序,則不能無詩,於是而遍求詩章以成之。亦有仕未通顯,持此歸示其鄉人,以為平昔見重於名人,而人之愛敬其親如此。以為不如是,則於其親之喪有缺然矣。於是人人務為此舉,而不知其非所當急。甚至江南銅臭之家,與朝紳素不相識,亦必夤緣所交,投贄求挽。受其贄者,不問其人賢否,漫爾應之。銅臭者得此,不但裒冊而已,或刻石墓亭,或刻板家塾。有利其贄而厭其求者,為活套詩若干首,以備應付。及其印行,則彼此一律。此其最可笑者也。

今雲南、廣西等處土官無嗣者,妻女代職,謂之母土官。隋有譙國夫人洗氏,高涼太守馮寶妻也。其家累葉為南越首領,跨據山洞,部落十餘萬家。夫人在母家,撫循部眾,能行軍用師,壓服諸越,後以功致封爵。此女土官事始。但夫人父家有兄,夫家有子,與今不同耳。

弘治癸丑五月,薊州大風雷,牛馬在野者多喪其首。民家一產五子,三男皆無首,肢體蠢動;二女臍下各有口眼,啼則上下相應,數日皆死。

唐詩大家並稱李、杜,蓋自韓子已然矣。或疑太白才氣豪邁,落筆驚人,子美固已服之。又官翰林清切之地,故每親附之。杜詩後人始知愛重,在當時若太白,蓋以尋常目之,故篇章所及,多不酬答。今觀二公集中,杜之於李,或贈,或寄,或憶,或懷,或夢,為詩頗多。其散於他作,如云「李白鬥酒詩百篇」,「近來海內為長句」,「汝與山東李白好」,「南尋禹穴見李白」,「道甫問訊今何如」之類,褒譽親厚之意,不一而足。及觀李之於杜,惟沙邱城之寄,魯郡東石門之送,飯顆山之逢,僅三章而已。況沙邱、石門,略無褒譽親厚之詞;而飯顆山前之作,又涉譏謔,此固不得不起後人之疑也。嘗聞鄉老沈居竹云:「飯顆山,天下本無此名。白以甫窮餓,寓言譏之。」未知然否?

病霍亂者,濃煎香薷湯冷飲之。或掘地為坎,汲井水於中取飲之,亦可。最忌飲熱湯,熱米湯者必死。

詩兼美剌,寓勸懲,先王之教也。故有矢詩之典,有采詩之官。蓋將以知政治之得失,風俗之美惡,民生之休戚,以求有補於治,未聞以詩而致禍者。自後世教化不明,邪佞希旨,在上者懷猜忌之心,在左右者肆讒賊之口,於是乎詩禍作矣。唐以詩賦取士,故詩學之盛,莫過於唐。然當時詩人往往以國事入詠,而朝廷亦不之禁,可謂寬大矣。但尊者之失,亦所當諱,而彼皆昧之,何耶?姑以易見者言之,如「三郎沈醉打球回」,「虢國夫人承主恩」,「如何四紀為天子」,「不及盧家有莫愁」,是何美事?而形之詠歌,固已顯其君上之失矣。至若「薛王沈醉壽王醒」之句,雖前人嘗辯薛王早薨,未嘗與貴妃同宴龍池。然壽王之醒,觸犯忌諱,尤非臣子所忍言者。使猜忌之君觀之,寧不概以賢人君子之為詩,皆敢於攻發君上陰私者耶!故一有讒譖,皆信之不疑,而傷害隨之矣。予嘗謂後世詩禍,實唐人有以貽之也。

甲寅六月六日,蘇州衛印紐熱炙手不可握。吏以告衛官,各親手握之,始信。乃以布裹而用之,亦可異也。

班孟堅《漢書》,大抵沿襲《史記》。至於季布、蕭何、袁盎、張騫、衛、霍、李廣等贊,率因《史記》舊文稍增損之,或有全用其語者。前作後述,其體當然。至如《司馬相如傳贊》,乃固所自為,而《史記》乃全載其語,而作「太史公曰」,何耶?又遷在武帝時,雄生漢末,安得謂揚雄以為靡麗之賦,勸百而風一哉?諸家註釋,皆不及之。又《公孫弘傳》,在平帝元始中,詔賜弘子孫爵。徐廣註謂後人寫此以續卷後。然則相如之贊,亦後人剿入,而誤以為太史公無疑。至若《管仲傳》云後百餘年有晏子,《孫武傳》云後百餘歲有孫臏,《屈原傳》云後百餘年有賈生,皆以其近似,類推之耳。至於《優孟傳》云其後二百餘年秦有優旃,而《淳于髡傳》亦云其後百餘年楚有優孟,何耶?殊不思優孟在楚莊王時,淳于在齊威王時,謂前百餘年楚有優孟,可也。今乃錯謬若此。且先傳髡而後敘孟,其次序曉然,謂之非誤,可乎?此出《齊東野語》。常見元吳文正公、本朝王忠文公讀《史記·伯夷傳》,疑其不倫,皆有所更定。竊嘆服前賢讀書精察如此。近見此語,又以嘆公謹識見之明,雖前代深於史學者,亦未之覺也。因記之,與讀史者共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