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七年夏五月庚寅,福王建监国于南京。讳由崧,神宗皇帝之孙也。父常洵,国于雒阳。十六年正月,为流贼所害。北都之变,诸王皆南徙避乱。时留都诸臣议所以立者,兵部尚书史可法谓:“太子,永、定二王既陷贼中,以序则在神宗之后,而瑞、桂惠地远。福王则七不可谓贪、淫、酗酒、不孝、虐下、不读书、干预有司也。唯潞王讳常淓,素有贤名。虽穆宗之后,然昭穆亦不远也。”是其议者,兵部侍郎吕大器、武德道雷𬙂祚。未定,而逆案阮大铖久住南都,线索在手,遂走诚意伯刘孔昭、凤阳总督马士英幕中密议之。必欲使事出于己而后可以为功。乃使其私人杨文骢,持空头笺,命其不问何王,遇先至者,即填写迎之。文骢至淮上,有破舟河下,中有一人,或曰:福王也。文骢入见,启以士英援立之意,方出私钱买酒食共饮,而风色正盛,遂开船。两昼夜而达仪真。可法犹集文武会议,已传各镇奉驾至矣。士英以七不可之书用凤督印之成案,于是可法事事受制于士英矣。臣按:士英之所以挟可法,与可法之所以受挟于士英者,皆为定策之异议也。 当是时,可法不妨明言始之所以异议者,社稷为重、君为轻之义。委质已定,君臣分明,何嫌何疑而交构其间乎?城府洞开,小人亦失其所秘,奈何有讳言之心,授士英以引而不发之矢乎?臣尝与刘宗周言之,宗周以为然。语之可法,不能用也。进兵部尚书史可法东阁大学士,加凤阳总督马士英兵部尚书东阁大学士,改户部尚书,高弘图为礼部,入阁办事,工部侍郎周堪赓为户部尚书。

辛卯,召姜曰广、王铎,俱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

壬辰,以总兵张应元镇守承天。

戊戌,瑞王常浩避寇驻重庆。事闻,命总兵赵光远镇守四川。

己亥,以总兵郑鸿逵镇九江,黄蜚镇京口。

庚子,设四藩,以黄得功为靖南侯,高杰兴平伯,刘泽清东平伯,刘良佐广昌伯。四藩者,其一淮徐,其一扬滁,其一凤泗,其一庐六。初,黄得功、高杰在北,刘泽清在山东,刘良佐在淮北。北都既陷,乱卒南下不遂,皆渡淮而处,而淮北为贼所有。马士英既借四镇以迎立,四镇亦遂为士英所结。史可法亦恐四镇之不悦己也。急封爵以慰之,君子知其无能为矣。

晋左良玉为宁南侯。

壬寅,福王即皇帝位,以明年为弘光元年。黄得功、高杰相攻。 四镇欲以家眷安插江南,浮兵而渡。亟谕止之,令择江北以处。而得功、泽清、杰,皆欲维扬,争端遂肇。及有旨杰住扬州,而杰兵凶暴尤甚,扬人恶之,闭城登陴,坚不肯纳。得功以其家眷至仪真,遂传攻,杰亦野营以待之。史可法百方调停,而以瓜州处杰。 乙巳,大学士史可法出督师于维扬。 士英入参机务,可法动受其制,不得已而出。留都诸生数百人合疏留之,不得。至十月有何光显者,请召可法,拟士英操、莽。廷杖杀之。 贼帅刘暴颁伪敕于靖南侯黄得功,系之。 闯贼以董学礼为淮镇,领兵一千五百,至宿迁,使伪镇威将军刘暴持敕五道,谕降得功、高杰、刘伊盛、大教场刘肇基、小教场徐大受。得功系之,侯命正法。己酉御史陈良弼劾从贼詹事项煜。 煜自北京逃回,混入班行。 辛亥,设勇卫,以总兵徐大受、郑彩、分领水陆,阉人李国辅监之。 壬子,魏国公徐弘基、安远侯柳昌祚、灵璧侯汤国祚、抚宁侯朱国弼、南和伯方一元、诚意伯刘孔昭、东宁伯焦梦龙、成安伯郭祚永,各晋官衔二级加禄米五十石。 司礼监太监韩赞周、司礼秉笔太监卢九德,各荫弟侄二人锦衣卫佥事,世袭。 甲寅,上命行祭告礼。泗陵、凤陵,遣督师大学士史可法;显陵,遣宁南侯左良玉;神烈山韩宪王𪢲,遣灵璧侯汤国祚、成安伯郭祚永;寿春以下诸王,遣凤阳府官。 乙卯破贼报至,封吴三桂蓟国公,世袭。 四月二十日,吴三桂引北兵与贼战,败之。次日又败。二十七日,贼收兵入城。二十九日,贼将其资重出京,至芦沟桥,又遇北兵败之。北兵追贼至保定至固关。 召陈子壮为礼部尚书。 六月丁巳朔,宁南侯左良玉自序恢复地方。 十六年八月复武昌;十月十三日复原武;十一月二十七日再复袁州,又复平乡;十二月初二日复万载,初五日复澧陵,二十六日复长沙、湘潭、湘阴,又复临湘、岳州;十七年正月十六日复监利,二十二日复石首;二月十一日复公安、惠安;乘胜直捣随州。未满三月,复府州县一十四处。 庚申,复宿迁,擒贼官吕弼、周王富。 追崇皇考曰恭皇帝,皇妣田氏曰恭皇后。 辛酉,上大行皇帝谥曰烈皇帝,庙号思宗。 起钱谦益协理詹事府事,礼部尚书。 壬戌,遣御史陈荩募兵云南。 惠王常润寓肇庆,事闻。 癸亥,分守睢阳参将丁启光献俘阙下。 归德府伪管河同知陈奇,商丘伪知县贾士俊,柘城伪知县郭经邦,鹿邑伪知县孙澄,宁陵伪知县许承荫,考城伪知县范隽,夏邑伪知县尚国俊,献伪条记一颗、伪契六颗。 扬州乡官郑元勋,民变被杀。 高杰扰害地方。抚臣黄家瑞、守道马鸣𫘧,听城中百姓日取河边草。兵辄伺隙杀之,兵民相构日甚。元勋往来高杰之营,从中解之,百姓疑其导之为恶。因元勋一言之误,于巡抚座上,群起而杀之,解其支体。史可法参家瑞、鸣𫘧,有旨议处。父老诣阙申请,于是留任。 乙丑,马士英奏翻钦定逆案。 士英奏:‘原任光禄寺卿阮大铖,居山林而不忘君父,未任边疆,而实娴韬略。北信到时,臣与诸臣面商定策。大铖致书于臣及操臣刘孔昭,戒以力扫邪谋,臣甚服之。须遣官立召,暂假冠带,来京陛见,面问方略。如其不当,臣甘同罪;若堪实用,则臣部见缺右侍郎,当赦其往罪,敕部起补’。于是召对大铖。大学士高弘图,请九卿集议,不当以中旨用大铖。户科给事中罗万象奏:‘逆案阮大铖,不由廷推,不合。会议启事之日,无不共为惊疑;陛见之时,又无不共为窃弄。以大铖为知兵耶?燕子笺、春灯谜,未便是枕上之阴符,袖中之黄石也。先帝之成令,一朝而弃之,皇上之明诏,一朝而反之,抑何以示不倍之谊乎’?户科右给事中熊汝霖奏:‘阮大铖。先帝既已弃之,举国又复非之,即使阁臣实见得是,亦当舍己从人,况乎阴阳消长,间不容发。甯博采广搜,求异材于草泽,胡执私违众,翻铁案于刑书’?御史陈良弼、朱寿图、周元泰合奏:‘自魏逆窃权,群小煽毒,严春秋乱贼之义,必先申其治党之法。此从逆一案,光帝所以示丹青之信也。臣何仇于大铖?正恐从此诸邪悉出,逆案尽翻,使久定之典,紊于一日,何以昭天下而垂后世也’。怀远侯常延龄奏:‘大铖者,一戏出之流,为阉人之干子。魏逆既诛,大铖即膏铁钺,犹有馀辜,而仅禁锢终身,已高厚包容之矣’。兵部左侍郎吕大器、太仆寺少卿万元吉、给事中陈子龙御史詹兆恒、王孙蕃、左光先,皆争之。而大学士姜曰广持之尤力。士英乃奏:‘臣通籍三十年,安囚之变,臣家僮止存十口,臣已几死。壬申,臣备兵易和口,兵犯宣大。及任宣抚,止五十日,被逮。诏狱锢刑部者,将三年,臣又几死。从戍所起臣总督凤阳,兵仅数千,马仅数百,而革左、献逆、小袁等贼,且数十万,臣又几死。闯陷京师,祸及先帝,臣罪应死,今无知而荐阮大铖,又当死。盖臣得罪封疆,得罪祖宗者,未必死,而得罪朋党,则必死。先帝诛薛国观、周延儒等,岂尽先帝之意哉’?大学士史可法调停之说进曰:‘昨监国诏款,诸臣汇集,经臣改定。内起废一款,有“除封疆逆案计典赃私不准起用”一段,臣为去之。以国事之败坏非常,人才之汇征宜庶;未可仍执往时之例耳。后来不知何故,复入此等字面,此示人以隘,不欲以天下之才,供天下之用也’。应天府丞郭维经奏:‘督辅史可法雅负人望,亦有失言之过。记得四月初旬,北音正恶,督辅招臣等科道于清议堂论救时急著,首在得人。臣等各举所知,督辅执笔而记,臣等虑人众言杂,乃合词谓逆案断不可翻,督辅深明为然。言犹在耳,何其忽而易志?其曰诏款逆案一段,臣已改去,不知诸臣故复用?夫诏书撰以史笔,定于圣裁,便无反汗?藉曰督辅去之,诸臣不宜复改,岂皇上用之,督辅又可复改之乎?况逆案成于先帝之手,岂督辅亦欲决而去之乎?今方欲修先帝实录,若将钦案抹杀不书,则赫赫英灵,恐有馀恻,或非皇上所以待先帝!若必书之,而与今日起用之大铖事相对照,则显显令德,未免少愆,并非二辅所以待皇上也’。诚意伯刘孔昭乃为士英上言:‘伏读诏书罪废各逆案,计典赃私俱不得轻议,而置封疆失事于不言,闻当事者仍将有以用之也。此诏款之中,乃见一段门户之肺胆。朋党之祸,于斯为烈’。士英又奏:‘臣谓大铖非逆,非谓逆案当翻。逆案诸臣,日久已登鬼箓,翻之何用?既非逆案中人,亦不与当日之事,翻之何为?与其身犯众怒,为死灰罪魄之魁,何如勉附清流,窃正人君子之庇?舍菀集枯,臣虽愚不为也。监国诏书,据阁臣史可法疏谓:“逆案等事俱抹去,而吕大器添入之,是以戎臣而增减诏书也”’。 臣按:逆阉魏忠贤既诛,其从逆者先帝定为逆案,颁行天下,逆党合谋翻之。己巳之变,冯铨用数万金导北兵至喜峰口,欲以疆场之事翻案;温体仁讦钱谦益而代之,欲以科场之事翻案。小人计无至,毅宗讫不可。大铖利国之灾,得士英而用之,然后得志。呜呼!北兵之得入中国,自始至终,皆此案为之祟也。丙寅,大仆寺少卿万元吉上封事。 ‘先皇帝大度英武,锐意振作,乃世不加冶,祸乱益滋者,其故何也?则宽严之用偶偏,而任议之途太畸也。先帝初临海宇,惩逆当用事,斫削正气。因尝委任臣工,力行宽大矣。诸臣狃之,争意见之玄黄,略绸缪之桑土。敌入郊折,束手无策。先帝赫然震怒,一时宵壬,遂乘间抵隙,中以用严之说。凡廷杖、告密、加派、抽练,种种新法。备经举行,使在朝者不暇救过,在野者无复聊生,然后号称振作。乃敌氛如故,寇祸弥张。十馀年以来,小人用严之效,彰彰如是,先帝悔之,于是更崇宽大,悉反前规,天下为太平可致。诸臣复乘之,竞贿赂,肆欺蒙,每趋愈下,再撄先帝之怒。谋杀方兴,宗社继没。盖诸臣之孽,每乘于先帝之宽;而先帝之严,亦每激于诸臣之玩。臣所谓宽严之用偶偏者此也。昨岁督师孙传廷,拥兵关中,识者俱以为不宜轻出,然已有逗留议之者矣。贼既渡河,臣与阁臣史可法、姜曰广云:急撤关宁吴三桂,俾随枢辅迎击,都城始固。既蒙先帝召对,亦曾及此,然已有蹙地议之者矣。贼势薰灼,延臣劝南幸,劝太子监国南都,然已有邪妄议之者矣。由事后而观,感追恨议者之误国,设事幸不败,必共服议者之守经。臣所谓任议之途太畸者此也。追原祸始,不禁酸心,仰祈皇上博览载籍,延访群工,盖崇简易推真诚之谓宽,而滥赏纵罪者非宽;辨邪正综名实之谓严,而钩距索瘢者非严。宽严得济,任议乃合’。 潞王寓杭州。 有旨约束其从人,盖士英之意,无日不在王也。 吉王薨。 谥大学士刘一燝文端,贺逢圣文忠。 戊辰,马士英密陈四事。 一、圣母在郭家寨,有常守文者知之;一、皇考梓宫遇难之时槁葬不备,命安抚李际遇护送南来;一、选淑女以备中宫;一、防护亲藩,恐为奸宄所挟。 己巳,左懋第以应安巡抚防守上游。 辛未,户科给事中罗万象谏用阉人王肇基督饷。 命司礼随堂太监王肇基出督浙、直、闽金花白粮等饷。万象奏:‘先帝正以三饷叠加而败,今中使复奉旨而出,威令严重,厨传供亿,有司必奉承争先,囹圄桁杨,生民涂炭。东南半壁,其堪再坏乎’?大学士高弘图自请督饷于外,有旨留之,于是责成抚按。 改凤阳总兵牟文绶提督京营,以东平伯刘良佐代之。 太仆寺少卿万元吉请恤阵亡将佐。 疏言:‘臣前护军四川,追剿献、操二贼,总兵猛如虎,参将刘士杰、游击郭关、守备猛先捷,从芦州至关县二千馀里,深入追杀。士杰、先捷,俱死之。臣丁难回籍,猛如虎守南阳,闯贼攻城甚急,如虎以计破之,伤贼数千。既闻他门失守,犹持短兵攻杀多贼。至唐府国门望北拜,贼刺而害之’。 癸酉,靖江王攻复州。 甲戌,贼至济宁,参将李允和败之。 郭贼三千骑至济宁扎营,差其下五人伪为凌兵部家人入州伏听。搜获,允和与朱继宗领兵至黄家集,杀步贼三十馀,马贼不敢傅城。 起张国维为戎政尚书。 乙亥,湖广巡按御史黄澍召对,劾马士英于上前。 辅臣高弘图、姜曰广、马士英、王铎,班殿左;公侯伯等班殿右。上传召御史黄澍来见。澍奏:‘臣三年守汴,蒙先帝拔置台员,湖广全陷,差臣巡按。去年九月,臣至九江,与镇臣左良玉相会。镇臣暂驻九江,不敢遽催其前往,臣单身赴楚,与监臣何志孔、抚臣王扬基,招集流移。时武昌初复,城内人民,不过百馀。至旧冬今春,人心始定。正月,左镇至楚,分兵四出,恢复长沙、岳州、荆州、德安等府。四月中旬,左镇率全部之兵将诣承天,臣及抚臣何腾蛟、王扬基,竭力措办粮料,除犒赏外,止得本色一万馀石,不足供左兵十日之粮。左镇谅臣等心力耗竭,慨然发兵。二十日以后,攻围承天,贼百计坚拒。我兵酷暑粮尽,襄阳之贼,乘机夹攻,至五月十三日,良玉恐持久变生,敕兵暂退。及臣到汉口,接枢臣史可法手书,始知先帝已殉社稷,皇上已监国南京,臣一痛几绝。二十二日,各臣会于汉口,设立先帝牌位,哭临既毕。次捧皇上令旨,叩头行礼。左镇流涕而言曰:‘杀贼复仇,本镇主之,措办钱粮,抚按主之。新主登极,本镇钱粮未有所属,往议不可缓也’。臣慨然任之。于二十六日,自汉口起身赴都陛见,乞皇上念镇臣剿贼二十馀年,身经数百战,当此天崩地裂,忠念愈坚,只以粮乏为忧’。上云:‘左镇忠义,朕素鉴,粮饷自当与之。左兵若干’?澍奏:‘左镇食粮之兵,原额一万八千。上顾户部,问饷几何?旁无应者。澍奏:‘每年约该饷八十馀万。旧年欠额尚多,今年不知出于何所?臣所以急来议者,万一三军无食,南下索饷,臣与镇臣等一身不足惜,其如江南半壁何’?上云:‘该部计议速发’。澍奏:‘天下事势到此,臣见目前所为,还未尝为皇上做实事者,先帝止因阁部不得其人,一败涂地,况在今日?不知士英何等肺肠,弃下陵寝,居然来作阁下,翻弄朝权?分明利先帝之死,以成就自家富贵,此不忠之大者。况二陵为国家发祥之地,无故轻弃,万世而下,史臣记事,止说是皇上弃祖陵,是士英以不孝之名遗陛下也。士英祗有死罪,即上念其新功,就比四镇例,封之为伯,晋之为侯;或者为其兵权可以胁主,作威作福,便裂土而王之,总宜到陵上去,不宜在朝’。士英奏:‘臣在陵上,劳苦多年。’澍奏:‘士英剿贼之官,致使贼害先帝,死有馀辜,敢在上前说劳说苦’!士英奏:‘臣功多过少’。澍奏:‘何为功多?天崩裂,草莽小民,亦死罪在身,尔还说功’!上顾内臣云:‘直被黄澍说尽’!又奏:‘士英自为兵部以来,不见其发兵守江守城,即朝门外不过数人,而士英私宅,兵马罗列。其意挟兵自重;入朝便借兵威以胁皇上,出朝只假皇上威灵以诈骗各镇将。司马懿之心,人皆知之矣’。士英奏:‘兵部不该带兵,即史可法自淮抚入为兵部,未尝不带兵也’。澍奏:‘士英焉可比司可法?君子而不仁者有以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且今日是何时候,未尝将兵胁人,又未尝将兵守门’。士英奏:‘臣因带兵受人之语,昨吕大器尚云:臣要反’。澍大声叱士英奏:‘反之一字,为臣子者,岂敢出之于口!士英今日敢于上前信口直言,其目中何尝知有朝廷?无人臣礼,可谓极矣!臣料士英作反,非不为也,不能为也’。澍愤激,免冠叩头不已。云:‘臣今日誓不与贼臣俱生。皇上杀士英以谢祖宗;即杀臣以谢士英。辅臣王铎、侍郎张有誉,劝澍复冠。上云:‘澍起’!澍云:‘奏事未完’。上云:‘起来再奏’。澍立少顷,又奏:‘士英在寿州二年,殃民克军,赃私何啻百万’?士英奏:‘臣居辇下,皇上即抄臣,果有百万,斩臣,否则斩澍’。澍奏:‘士英之言,奸贪之口供也。彼以九十九万,即不受斩矣’。士英奏:‘臣在凤阳,虽然无功,未尝失一城池。黄澍按楚,郡邑之失陷者,不知凡几’。澍奏:‘天威咫尺,士英尚在梦中!曾为总督,而楚中城池失陷日期,茫然不知。然则士英塘报,更无的实,以欺皇上可知矣’。士英语塞。澍奏:‘自江北七府尽失,先帝始遣臣。及臣至九江,则长沙、永州、宝庆皆陷矣。士英说臣失城池,红牌说谎之罪,不容辞也’。士英奏:‘澍在湖广与在家,多为不法’。澍奏:‘臣不法何事?即于上前奏明,以正臣罪’。上云:‘台臣辅臣,如此大争,非朕所愿’!澍奏:‘献贼兵部尚书周文江,麻城人。献贼用其计破省,文江又献下南京之策。献贼与银十万,使之招兵。左镇恢复蕲黄,文江计无复之,将金帛美女献之士英,暗通线索。士英朦胧上奏,先帝用为副将守备(?)’。太监何志孔奏:‘别事臣不敢与闻,若云文江,则臣监视也。文江原为伪尚书,不知何故,又为士英题用。秉笔太监韩赞周奏:‘按臣言官,与大臣争执,宜也。志孔内员,不宜在殿上与外臣争论’。志孔云:‘乱臣贼子,人人得诛。当仁不让,臣言者公也’。赞周云:‘毕竟不宜’。志孔乃起。澍又奏:‘士英之罪,擢发难数,此特其一节耳’。士英奏:‘黄澍有党,臣无党’。澍奏:‘先帝在日,臣在言路极盛时,孤立不肯附入,臣何党?士英与阮大铖乃党耳’!上云:‘再补疏来’!各叩头退。澍补疏谓:‘士英十可斩;凤陵一坏土,是国家发祥之地,士英受知先帝,自宜生死以之。巧卸重任,居然本兵。万世而下,贻皇上以弃祖宗之名。是谓不忠。可斩。国难初定,人人办必死之志,为先帝复仇。士英总督两年,居肥拥厚,有何劳苦?明圣之前,动云辛勤多年,是谓骄蹇。可斩。奉命讨献,而未尝出蕲黄一步;奉命讨闯,而未尝出寿春一步。以致贼势猖狂,不可收拾,是谓误封疆。可斩。献贼兵部尚书周文江之金朝以入,而参将之荐夕以上。是谓通贼。可斩。市棍黄鼎,委署麻城,以有司之官,娶乡宦梅之焕之女。士英利其奸邪。互黄鼎私铸闯贼果毅将军银印,托言夺自贼手,飞报先帝,士英蒙厚赏,黄相表里。鼎加副将。麻城士民有假印不去真官不来之谣。是谓欺君。可斩。皇上中兴,人归天与,士英以为非我莫能为。金陵之人,有“若要天下平、除非杀了马士英”之谣,是谓无等。可斩。生平至污至贪,清议不齿。幸以手足圆滑,漏名逆案。其精神满腹,无日忘之。一朝得志,特荐同心逆党之阮大铖。大铖在朝为逆贼,居家为倡优。三尺之童,见其过市。辄唾骂之。士英蔑侮前朝,矫诬先帝,是谓造叛。可斩。各镇忠义自奋,皇上殊恩,士英动云由我,是谓市恩。可斩。马匹兵械,扎营私居,以防不测,以胁朝臣。是谓不道。可斩。上得罪于二祖列宗,下得罪于兆民百姓,举国欲杀。犬彘弃馀。以奸邪济跋扈之私,以要君为买国之渐。十可斩也’。士英补疏:‘黄澍谓臣弃陵。臣因南中诸臣大逆不道,谋立疏藩,乃与诸镇歃血祖陵之前,勒兵江上,主持大义。何云弃陵?奉皇上睿旨,入朝面议登极大典,又何云弃陵?皇上试问黄澍承天之陵曾否恢复?澍之此来,奉何宣召?是否弃陵在澍?为党人主使,牵左引镇,以要挟皇上,为门户出力。此是年来言路常态。而奏对之间,忽出内臣,睁眉怒目,发口相加,以内臣叱辱阁臣。辱大臣则辱朝廷矣。臣何颜复入纶扉之殿,何面再登司马之堂?乞皇上将臣官阶尽行削夺,或发建易旧地,或充凤阳陵户,以快奸党之心’。有旨:何志孔以内臣谗议外廷,殊伤国体,即宜处分。而志孔者,巡视湖广,与澍同来。士英终畏左镇,上疏救之乃已。 臣按:士英以四镇兵威胁诸朝臣,澍以左镇兵威胁士英,所谓诈之见诈也。向若澍无所挟,谠论如是,忠矣哉! 丙子,国子监典籍李模上言,诸将不可言定策。 ‘今日拥立之事,皇上不以得位为利,诸臣何敢以定策为名?甚至定策之名,加之镇将,镇将事先帝,未闻收桑榆之效,事皇上,未闻彰汗马之绩。案其实亦在戴罪之科。予之定策,其何敢安’? 起刘宗周为左都御史。 礼部尚书顾锡畴上言,刻期进取。 疏云:‘守则力分,久守则力诎,盖必不支之势也。立降明诏,指日誓师,士民擒杀伪官,何以抚之?边臣拥兵,何以通之?志士退保山泽,何以奋之?陷臣乃心王室,何以归之?失今不图,使西北之民忠愤之气渐衰,而贼戢理之方渐备,然后欲图进取,为力甚难’。 丁丑,草莽孤臣刘宗周恸哭时艰,上陈四事。 疏云:‘痛我高皇帝以用夏变夷,旋乾转坤之大业,而一旦为奸臣贼子所卖,致国破君亡;亘古未闻,普天饮恨。今日中兴大业,舍讨贼复仇,固无以表陛下前日渡江之心,而苟非陛下毅然决策亲征,亦何以作天下忠臣义士之气?一曰:据形势以规进取。江左非偏安之业,淮安、凤阳、安庆、襄阳等处,虽各立重镇,尤为重在凤阳,而驻以陛下亲征之师。一曰:重藩屏以资弹压。淮阳数百里之间,见有两节钺而不能御乱,争先南下。致淮北一块土,拱手而授之赋矣。路振飞坐守淮城,久以家眷浮舟于远地,是倡逃之实也。于是镇臣刘泽清、高杰,相率有家眷寄江南之说。尤而效之,又何诛焉!按军法临阵脱逃者斩,臣谓一抚二镇罪皆可斩也。必先治抚臣不律之罪,而后可行于镇臣。一曰:慎爵赏以肃军情。无故而施之封典,徒以长其跋扈。以左帅之恢复也而封,高、刘之败逃也而亦封,又谁为不封者?武臣既封,文臣随之;外廷既封,中珰随之。臣恐天下因而解体也。一曰:窍旧官以立臣纪。燕京既破,有受伪官而叛者,有受伪官而逃者,有不受伪官而逃者,有在封守而逃者,有奉使命而逃者,而于法皆在不赦。至有伪命南下,徘徊于顺逆之间,必且倡为一种曲说,以惑人心。不特伪官伪,真官亦化为伪,而天下事益不可为矣。当此国破君亡之际,普天臣子皆当致死。幸而不死,反膺升级,能无益增天谴?除滥典不宜概行外,此后一切大小铨除,暂称行在,小存臣子负罪引慝之情。诗不云乎:‘天之方蹶,无然泄泄。初,刘泽清自附清流,及见此疏,顿足恨曰:‘我一生精神,直为刘念台空费’。密遣人刺之。时宗周在丹阳萧寺中,危坐终日,刺者肃然不敢加害。而马士英疑宗周意在潞王,扬言于朝曰:‘刘宗周请皇上驻跸凤阳者,以凤阳高墙所在,凡宗室之有罪者处之,是以皇上为罪宗也’。其私人朱统𨰥遂上疏劾宗周,‘谋出皇上于凤阳,则南都丰芑,根本所在,将拥立何人以居此乎’? 戊寅,以翊护功封千户常应俊为襄卫伯。 御史刘之渤请从祀来知德于孔庙。 吏部左侍郎吕大器罢。 己卯,吏部尚书张慎言罢。 慎言荐用旧辅吴甡、太宰郑三俊。两人者,皆为诸小人所畏,有旨召甡。是日常朝毕,勋臣群跪而前,指慎言及甡为奸邪。叱吒之声,直撤御座,户科给事中卢万家出班奏:‘张慎言生平具在,事出草创,或有不明,不可谓有私也。吴甡素有清望,安得指为奸邪’?诸勋臣伏地泣云:‘慎言举用文吏,不及武臣’,嚣然不已。万象奏:‘此朝廷也,体统安在’?退而诚意伯刘孔昭上疏劾慎言云:‘臣见其条陈内伪命一款,谓屈膝䩄颜之臣,事或胁从,情非委顺。俟其归正,不必苛议。不臣不胜骇愕。又见其荐举吴甡、郑三俟,更为可异。甡受命督师,逗留三月,出国门一步。殆后遣戍,悠游里居。三俊保用侯恂,丧师蹙地,引用吴昌时,招权植党。此皆万世罪人,何居乎而荐之?慎言原有二心。当告庙决策迎立主上之时,阻难奸辨,人人咋舌。廷臣具在可质。伏乞收回吴甡陛见之命,将慎言之受贿重处,以为欺君误国之戒’。卢万象上言:‘诸勋臣谓今日用文不用武,皇上有封者四镇矣。新改京营,又加二镇衔矣。武官布列,原未曾缺,何尝不用武臣耶?年来封疆之法,先帝独宽武臣,而武臣之效于先帝者何如乎?祖制以票拟归阁臣,参驳归言官,不闻委勋臣以纠劾也。使勋臣而司纠劾,为文臣者可胜逐哉’?大学士史可法奏:‘诸勋臣之不欲用甡者,诚虑甡有偏执,则国无全才,臣为甡属吏最久,有以知其不然也。即诸臣知其不可,集公廨言之,可也,具公疏争之,可也。何事痛哭喧呼,声彻殿陛?闻之骄将悍卒,不益轻朝廷而长祸乱耶?昔主辱而臣死,今主死而臣生。凡在臣工,谁能无罪?文臣固多误国,武臣岂尽矢忠?今之累累降贼者,不独文臣为然也。若各执成心,日寻水火,文既与武不和,而文之中又有与文不和者。国家朋党之祸,自此而开;人才向用之途,自此而阻。臣不愿诸臣之存此见也’。甡既不受召,慎言亦罢,扁舟不知所之。 工部尚书程注罢。 辛巳,遥加旧辅谢升上柱国少师,兼太子太师,改礼部尚书;御史卢㴶工部右郎侍;黎玉田兵部尚书;俱充山陵使,往北祭告。 时闻三人建义东省。 京口兵变。 边兵于永绶等驻扎镇江,而浙中入卫之兵召区、罗木二营,分扎西门外,边兵尝言四镇以抢杀封伯,吾等之未封者,缘不抢杀耳。是日边兵攫小儿瓜,相持不让,伤儿颊,罗木兵旁观不平,攒殴之。边兵遂击浙兵,火居民者十馀里,当镇道张调鼎檄召区兵往救,守备倭李大开死之。浙兵踉跄南下,其帅持刀斫之,不能止。于是令浙兵还浙,而边兵亦调仪真。 起徐石麒为吏部尚书。 甲甲,赠死难举人张履旋为御史。 履旋,冢宰张慎言之子也。 夺故辅温体仁谥。 体仁谥文忠。初,体仁得谥,徐忠襄(石麒谥)闻之笑曰:‘也只差一字。若谥为忠忠则可矣。言忠于魏阉也。夺命之下,天下快之。而张捷为太宰,以险邪有玷秩宗,参顾锡畴。奉旨:故辅体仁清执端重,文忠之谥,出自先帝。顾锡畴如何玷秩宗,参顾锡畴。奉旨:故辅体仁清执端重,文忠之谥,出自先帝。顾锡畴如何以私愤议削?其原有谥荫,俱准复。 以总兵黄斌驻防京口。 御史朱国昌劾逃官山东巡抚邱祖德,山西巡抚郭景昌、漕河总督黄希宪。 以御史王燮巡抚山东,总兵邱磊镇守山东。 乙酉,户科给事中熊汝霖催四镇北渡。 ‘四镇恋恋淮扬,逼处此土,忠臣义士有所䩄颜而不敢出也。原四镇之来,非止安顿家眷。今既俨然佐命矣,何不鼓行而前,收拾齐豫,恢复北都,郁然为中兴名将,与李晟、郭子仪诸人,并有千古?况一镇之饷,多至六十万,势必不供。即仿古藩镇法,亦当在大河以北,开屯设府,永此带砺,曾奥窔之内,而遽以藩篱视之’? 七月丁亥朔,以刘之渤巡抚(?)、米寿图巡按四川,范矿巡抚贵州。 戊子,命选净身男子。 谥死事旧总督卢象升忠烈。 象升号九台,南直人,崇祯十一年九月,北兵自墙子岭入,象升与阉人高起潜分任东西二路。陛见,象升主战。起潜幸其饱掠而出,托言持重。本兵杨嗣昌阴主之。于是象升力战,援绝而没。 下部恤死事甘肃巡抚林日瑞。 己丑,追复懿文太子谥曰:兴宗;孝康皇帝妃曰:孝康皇后。追上建文君谥曰:嗣天章道、诚懿渊功、观文扬武、克仁笃孝让皇帝,庙号惠宗。后马氏谥曰:孝愍温贞、明睿肃烈、襄天弼圣让皇后。景皇帝谥曰:符天建道、恭仁康定、隆文布武显德崇孝景皇帝,庙号代宗。后汪氏谥曰:孝渊谥懿、贞惠安和辅天恭圣景皇后。 辛卯,以总兵金声桓驻防淮扬。 加北使左懋第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马绍愉太仆少卿、兵部职方司郎中。陈弘范太子太传。 弘范、绍愉,故尝罪枢陈新甲款北,懋第巡抚应安,闻母变,乞同弘范北去,访母骸骨,因而命之。 壬辰,皇太后至自民间。 太后张氏,非恭皇之元配也,年与帝相等,遭贼失散,流转郭家寨当守文家,马士英遣人迎之至。其后士英挟之至浙,不知所终。或言帝之不早立中宫,而选立民间不己者,太后之故也。 癸巳,赠名臣叶盛吏部尚书,荫罗钦顺一子。 妄人蒋玄上书,自称宜兴硕儒。 御史黄澍请恤长沙推官蔡道宪、钟祥知县萧汉、留守都司沈寿崇、下江防道许文岐贼陷长沙,抚臣以下皆窜。道宪挺立被执,降之不屈。又命降将尹先民说之,道宪骂贼三日夜,不绝口。贼怒甚,寸磔之,头颈锯断,两瞳子炯炯不瞑。汉字象石,南丰人,丁丑进士。任满而闻襄藩陷,自请留任以护陵土。壬午冬,贼围钟祥,汉率众死守。明年元旦城破,贼执之,锁于吉祥寺中。汉书“夷齐死后君臣薄,力为王固首阳”两语于壁。用剃发刀自刎,血正注字上。寿崇,宣城人,以诖误为巡按李振声所参,杜门候旨。闻贼入城,冠带望北叩首。坐堂上,贼□之。文岐为贼所执,求死不得。从贼之众,多黄、麻门人,文岐识之。密约反正,以柳圈为号。谋泄,贼缚文岐斩之。临刑叹曰:‘吾所以旦夕不死者,不欲徒死耳!死固分也’! 甲午,谥故辅文震孟文肃,少宗伯罗喻义文介,宫詹姚希孟文毅,大司马吕维祺忠节。 辛丑,寿节。 癸卯,淮扬巡按王燮报皇太子、永定二王皆没。 ‘天下人心皆系先帝之后,曰:“吾君之子也”’。马士英密令燮伪上此报,以绝人望。观后皇太子之来,则燮之肉其足食乎! 谥王焘忠愍,蔡懋德忠襄。 懋德字云怡,苏州人也。巡抚山西。闯贼渡河,太原陷,懋德死之,而贼遂薄都城矣。后有责备之者,有旨:‘太原无十日之守,岂有粮尽援绝之事,社稷丘墟,一死何足塞责’? 乙巳,削故辅温体仁、薛国观、周延儒爵。 夺罪抚熊文灿官。 文灿在福建,曾抚郑芝龙以灭刘香。及巡抚湖广,欲以故智抚张献忠,遂成滔天之祸。 丁未,补开国武臣谥,传友德武靖,冯胜武壮。 辛亥,降贼阁臣邱瑜伪死,遣其子上书。 下部恤死难翰林简讨马刚中。 刚中河南人,以乡官守城死。 丙辰,马士英使其私人朱统𨰥,参大学士姜曰广。 曰广与士英同官,不稍借以辞色。士英恨之。有宗室统𨰥者,希得一官,愿为士英出力。第一疏谓:‘曰广谋立疏藩。第二疏列曰广五大罪。一、蒙蔽。引用东林死党郑三俊、吴甡、房可壮、孙晋,把持朝政;以刘士贞为通政,阻遏章奏;以王重为文选,广植私人。二、纂逆。令杨廷麟出强盗于南康狱,勾连江湖大侠与水营奸弁,窥探南部声息,非谋劫迁,则谋别戴。三、庇从逆诸臣。四、受贿。五、奸媳。吏科熊开元奏:‘礼义廉耻四字,陵夷至今日荡然尽矣。犹赖士大夫稍知学问者画地而蹈,毅然独行,不能裨益邦家,庶可仪型族党。如曰广者,诚亦其人,而今竟欲以狗彘之行,加孤洁之身,取秽亵之言,渎君父之听’。户科熊汝霖奏:‘辅臣曰广,海内钦其正直,皇上监其忠诚。么么小臣,为谁驱除?为谁指使?上章不由通政,结纳当在何途?内外交通,神丛互借。飞章告变,墨敕斜封,端自此始。先帝笃念宗藩,而闻寇先逃,谁死社稷?保举换授,尽是殃民。先帝隆重武臣,而死绥敌忾,十无一二。叛降跋扈。肩背相望。先帝委任勋臣,而官舍选练,一任饱扬。京营锐卒,徒为寇藉。先帝简任内臣,而小忠小信,原无足取。开门迎敌,且嗓传闻,所谓前事不远,后事之师也’。 设东厂。 大学士高弘图奏:‘人心易扰,当镇之以安静’。户科给事中熊汝霖奏:‘厂卫之害,小人借以树威,因以牟利。人人可为叛逆,事事可作营求。缙绅惨祸,所不必言;小民鸡犬,亦无宁日。先帝十七年忧勤,曾无失德,而一旦受此奇祸,止有厂卫一节,未免府怨臣民。今日缔造之初,调护尚难,况可便行摧折’。苏松巡抚祁疏佳、御史朱国昌皆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