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二十八 大學衍義補
卷一百二十九
卷一百三十 

○將帥之任(上之下)

《莊子》曰:君子遠使之而觀其忠,近使之而觀其敬,煩使之而觀其能,卒然問焉而觀其知,急與之期而觀其信,委之以財而觀其仁,告之以危而觀其節,醉之以酒而觀其則,雜之以處而觀其色,九征至,不肖人得矣。

臣按:此九征者莊周以為孔子之言,引之以為泛觀人之法,而《六韜》之論選將亦以八征為太公之言。所謂八征者,問之以言以觀其詳,窮之以辭以觀其變,與之間諜以觀其誠,明白顯問以觀其德,使之以財以觀其廉,試之以色以觀其貞,告之以難以觀其勇,醉之以酒以觀其態,其言與周蓋相出入,雖非太公、孔子之言,然人君選將參以二家之說而驗之,則其人之賢、不肖亦可得而仿佛矣。

《尉繚子》曰:凡將,理官也,萬物之主也,不私於一人。夫能無私於一人,故萬物至而製之,萬物至而命之。

臣按:理官者,掌刑獄之官也。夫掌刑獄之官必無一毫之私以製人之死命,然後可以為理官,為將之道亦猶是也。

又曰:夫能刑上究、賞下流,此將之武也故人主重將。夫將,提鼓揮枹(音桴),臨難決戰,接兵角刃,鼓之而當則賞功立名,鼓之而不當則身死國亡,是存亡安危在於枹端,奈何無重將也。

夫將者,上不製於天,下不製於地,中不製於人。故兵者兇器也,爭者逆德也,將者死官也,故不得已而用之,無天於上、無地於下、無主於後、無敵於前。

臣按:天下之道二,吉與凶反、順與逆反、生與死反。所謂吉、順、生,人之所欲也;凶、逆、死,人之所惡也。於人所惡之事非不得已,烏可以用之哉?是故國不得已而後至於用兵,士不得已而後至於將兵,可一而不可再,可暫而不可常,所謂無天於上、無地於下、無主於後,豈真無哉?甚言國之用將不可有制於中,而士之為將亦不可有所製於外耳。

將受命之日忘其家,張軍宿野忘其親,援枹而鼓忘其身。吳起臨戰,左右進劍,起曰:「將專主旗鼓爾,臨難決疑、揮兵指刃,此將事也,一劍之任非將事也。」

臣按:將者三軍之司命、國家之輔佐也,豈一劍之任哉?以一劍為任,史所謂劍客也。

《六韜》曰:故兵者國之大事,存亡之道,命在於將。將者,國之輔、先王之所重也,故置將不可不察也。

將不仁則三軍不親,將不勇則三軍不銳,將不智則三軍大疑,將不明則三軍大傾,將不精微則三軍失其機,將不常戒則三軍失其備,將不強力則三軍失其職。故將者,人之司命,三軍與之俱治與之俱亂,得賢將者兵強國昌,不得賢將者兵弱國亡。

臣按:古今論治者皆知相為國之輔而不知將亦國之輔也,蓋國之有將相如人之有兩手、鳥之有兩翼,闕一不可,相得其人則國體正而安,將得其人則國勢強而固。是故治忽在乎文,文之所以備,相之輔也;強弱由乎武,武之所以周,將之輔也。

《三略》曰:出軍行師,將在自專,進退內禦則功難成。

臣按:將能而君不禦者勝,人君擇將當以無用之先詳審征驗,然後用之,既用之後,付以便宜之權,俾其隨機制勝可也。苟進退皆從內製,非獨將之功不成,而君之心亦勞矣。

《孫子》曰:夫將者,國之輔也。輔周則國強,輔隙則國弱。

臣按:輔之為言夾車之木也,車非輔則無蔽,國非將則無威。然為將者必才智全而無欠闕,謀猷密而無罅隙,然後其國強焉,不然,中有空而不全、外有間而可入則威不立,威不立則勢不振,勢不振則日流於衰弱矣。

漢高祖為漢王時,初得韓信,欲以為大將,呼信拜之,蕭何曰:「王素酺無禮,今拜大將如呼小兒,此乃信所以去也。王必欲拜之,擇日齋戒設壇場,具禮乃可耳。」王許之。諸將皆喜,人人各自以為得大將,至拜乃韓信也,一軍皆驚。

臣按:古者豪傑之士,上之人必待之以殊禮,然後肯盡忠竭力以為我用,苟待之以常調,則彼亦以常人自居,雖有奇才異能,曷以自見哉?

漢王使酈食其往說魏王豹且召之,豹不聽,漢王問食其:「魏大將誰也?」對曰:「柏直。」王曰:「是口尚乳臭,安能當韓信。騎將誰也?」曰:「馮敬。」曰:「是秦將馮無擇子也,雖賢,不能當灌嬰。步卒將誰也?」曰:「項它。」曰:「不能當曹參。吾無患矣。」

臣按:古人之遣將必問敵之將何人,先料彼之將與己之將相當否,然後遣之,因其所任則可以逆計其勝負,不待臨戰陳而後決也。

文帝前十一年,匈奴寇狄道,時匈奴數為邊患,太子家令晁錯上言兵事曰:「兵法曰『有必勝之將,無必勝之民』,繇此觀之,安邊境、立功名在於良將,不可不擇也。」

臣按:錯言「有必勝之將,無必勝之民」,林林者皆民也,民之稟賦有強有弱、有智有愚、有勇有怯,編集為兵,精而擇之、教而練之、作而起之,則皆良兵而可以取勝矣,然非求於林林之眾而用其糾糾之良,雖有其人而不能以自奮,雖多亦奚以為哉?是故必得一二之良,然後可以成千萬之勝。然千萬人之中群居而混處,未易以識之也,然欲識而拔之,其不以遠而遺、不以賤而棄、不以仇而疏、不以罪而廢,是故管仲射鉤,齊桓任之以伯,孟明三敗,秦穆赦之以勝,穰苴拔於寒微,吳起用於羈旅,樂毅之疏賤,孫武之瓦合,韓信之怯懦,黥布之徒隸,衛青人奴,去病假子,孔明不親戎服,杜預不便鞍馬,鄧艾以參軍平蜀,李靖用於罪累,李傑收於降附,是豈以形貌、閥閱計其間哉?

錯又言曰:「器械不利,以其卒予敵也;卒不可用,以其將予敵也;將不知兵,以其主予敵也;君不擇將,以其國予敵也,四者兵之至要也。」

臣按:錯謂器械利、卒可用、將知兵、君擇將四者為兵之至要,臣愚以為,四要之中而君擇將一者尤為四要中之至要者焉。蓋將得其人,則士卒用命而器械無有不精利者矣,夫以有能之將統用命之卒、用精利之器,則兵威振、國勢強而四夷服矣。

光武敕馮異曰:「三輔遭王莽、更始之亂,重以赤眉、延岑之酷,元元塗炭,無所依訴。今之徵伐,非必略地屠城,要在平定安集之耳。諸將非不健鬥,然好虜掠,卿本能禦吏士,念自修敕,無為郡縣所若。」

臣按:光武所謂「征伐非必掠地屠城,要在平定安集之耳」,斯言也天地父母之心也。夫人君興師旅以征伐,所以除盜而安民也,然盜豈自外至哉?即民之為也,平定安集則民去盜而復為民矣。為將者必掠而屠之以張威立功,盜則除矣,而民亦從而損焉。光武之為此言,真知帝王用兵之旨也哉。

獻帝時,夏侯淵戰雖數勝,魏王操常戒之曰:「為將當有怯弱時,不可但恃勇也。將當以勇為本,行之以智計,若但任勇,一匹夫敵耳。」

臣按:為將之道不過乎智勇二者而已,勇以決其行,智以運其用,蓋當夫受命決戰之時,無敵於前、無君於後,奮發而剛強,固是勇也,然而必有怯弱之時焉,則是智而已矣。

諸葛亮曰:「有制之兵無能之將,不可敗也;無製之兵有能之將,不可勝也。」

李靖曰:「兵卒有制,雖庸將未敗,若兵卒自亂,雖賢將危之。」

戴溪曰:「所謂製者何?紀律是也。兵有紀律則主帥威立而令行,士卒心一而力齊,勇者不能獨進,怯者不能獨退,左右前後如手足背腹之相為用,以守則固,以攻則取,以戰則克,舍此雖太公莫之能行矣。」

臣按:兵貴有制,將貴有能,兵之制否在乎將之能否,是以君之擇將必求其能,不能者決不可用焉。武侯之言,甚言兵之不可無製耳,非謂將之可以無能也,將既無能,又焉用彼哉?由是觀之,選將之道在乎用其能而已,蓋人各有能,因其能而用之,彼能擴其所能以充其所不能,使皆能焉,而又盡合眾人之能以為一己之能,用此有能之將而統夫有制之兵,進退、分合、左右以之無敵於天下矣。

宋文帝與徐湛之等議伐魏,沈慶之曰:「治國譬如治家,耕當問奴、織當問婢,陛下今欲伐國而與白麵書生輩謀之,事何由濟?」

戴溪曰:「兵家之用,情狀萬變,自非素所更嘗,雖使良、平處之,亦未能灼見其利害而逆斷其成敗。古者創業中興之君,天下雖已平定,必有老成宿將相與圖回廟堂,彼於用兵皆身所涉曆,不但耳聞目見而已,故謀必中機會而動必收成功。迨至後世承平,武事廢弛,而天子左右前後率多不出都城坐取卿相之人,往往耳未嘗聞金鼓、目未嘗見旌旗,兵之利害、成敗何從知之?邊陲卒有警急而資其發縱指示,是猶訪織於奴、問耕於婢,豈不顛倒錯亂而失其所措哉?」

臣按:國家不可無老臣,而於將臣尤不可無,不可以其老而忽之也。古語有之,「智如禹、湯,不如更嘗」,又曰「百聞不如一見」,老將更嘗軍士多矣,雖其辯論計慮未必竦動眾人而出其表,然其所言論皆其所更嘗,非無征者。故趙充國既罷就第,朝廷每有四夷大議,嘗與參兵謀、問籌策,其後段會宗為烏孫所圍,亦召陳湯問之,得此意也。

元魏明帝孝昌中,右民郎路思令上疏以為:「師出有功在於將帥得其人,竊以比年將帥多寵貴子孫,銜杯躍馬,誌逸氣浮,軒眉攘腕,以攻戰自許,及臨大敵,憂怖交懷,雄圖銳氣一朝頓盡,乃令羸弱在前以當寇,強壯居後以衛身,兼復器械不精、進止無節以當負險之眾、敵數戰之虜,欲其不敗,豈可得哉?夫德可以感義夫、恩可以勸死士,今若黜陟幽明,賞罰善惡,先遣辯士曉以禍福,如其不悛以順討逆,如此,則何異厲蕭斧以伐朝菌、鼓洪爐而燎毛發哉。」

臣按:思令此疏雖言當世之弊,然後世世將之弊,惟取其官與世,不復問其人果可以將否。僥幸無事徒以備員,彼騃魯不自知,苟快目前,不顧後患,固不足責矣,而有國家者承祖宗百戰之餘,所得之境土而付之呆童、庸豎,一旦有事,彼豈能支之哉?

唐太宗時,并州大都督長史李世傑在州十六年,令行禁止,民夷懷服,太宗曰:「隋煬帝勞百姓,築長城以備突厥,卒無所益,朕惟置李世傑於晉陽而邊塵不驚,其為長城豈不壯哉?」

臣按:秦築長城以備虜,延長數萬里、役死百萬人,太宗以一人而當千萬里之衝而衛千萬人之命,其過於長城遠矣。

唐太宗謂李靖曰:「當今將帥惟李傑、道宗、薛萬徹,孰堪大用?」靖對曰:「陛下常言,傑、道宗用兵不大勝亦不大敗,萬徹若不大勝即須大敗。臣思聖言不求大勝亦不大敗者節制之兵也,或大勝、或大敗者幸而成功者也,故孫武曰『善戰者立於不敗之地而不失敵之敗也』,節制在我雲耳。」

臣按:王者用兵貴乎有節制,彼幸而勝亦幸而不敗,皆非有成算者也,是故有節制以不敗、有成算以取勝,是謂萬全之師。

陸贄言於德宗曰:「將貴專謀,兵以奇勝,軍機遙製則失變,戎帥稟命則不威,是以古之賢君選將而任,分之於閫誓莫幹也,授之以鉞俾專斷也。夫然,故軍敗則死眾,戰勝則策勳,不用刑而師律貞,不勞慮而武功立,其於委任之體豈不博大,責成之利豈不精核哉?自昔帝王之所以夷大艱、成大業者,由此道也。其或疑於委任,以製斷由己為大權;昧於責成,以指麾順旨為良將。鋒鏑交於原野而決策於九重之中,機會變於斯須而定計於千里之外,違令則失順,從令則失宜,失順則挫君之嚴,失宜則敗君之眾,用舍相礙,否臧皆凶,上有掣肘之譏,下無死綏之志,其於分畫之道豈不兩傷,經綸之術豈不都謬哉?自昔帝王之所以長亂繁刑、喪師蹙國者,由此道也。茲道得失,兵家大樞,當今事宜所係尤切,陛下宜俯徇斯意,因而委之,敦以付授之義,固以親信之恩,假以便宜之權,待以殊常之賞,其餘細故悉勿開言,所賜詔書務從簡要,慎其言以取重,深其托以示誠,言見重則君道尊,托以誠則人心感,尊則不嚴而眾服感,則不令而事成,其勢當令智者騁謀、勇者奮力,小大鹹極其分,賢愚各適其懷,將自效忠,兵自樂戰,與夫迫於驅製不得已而從之者,志氣何啻百倍哉?」

臣按:贄所謂「敦以付授之義,固以親信之恩,假以便宜之權,待以殊常之賞,其餘細故悉勿開言」,此可以為人主委任將臣之法,至謂所賜詔書務從簡要、慎其言以取重、深其托以示誠,此可以為人主賜詔將臣之法,凡代王言者不可不知也。末言「君上之權特異臣下,惟不自用乃能用人,其要在於順物情,其契在於通時變」,此數語者非但用以製軍馭將,凡處天下事皆所當然。

贄又言曰:「自昔能建奇功或拯危厄,未必皆是絜矩之士、溫良之徒,驅駕擾馴惟在所馭,朝稱凶悖夕謂忠純,始為寇讎終作卿相,知陳平無行而不棄,忿韓信自王而遂封,蒯通以析理獲全,雍齒以積恨先賞(四者皆漢高祖所用),此漢祖所以恢帝業也;置射鉤之賊而任其才(齊桓用管仲),釋斬袪之怨以免於難(晉文公用寺人被),此桓、文所以弘霸功也。然則當事之要,雖罪惡不得不容;適時之宜,雖仇讎不得不用。陛下必欲精求素行,追抉宿疵,則是改過不足以補愆,自新不足以贖罪,凡今將吏豈能盡無疵瑕?人皆省思,孰免疑畏,又況阻命之輩、脅從之流,自知負恩,安敢歸化?孔子曰『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亂也』,《君陳》曰『無忿疾於頑』。」

臣按:自古聖賢有改過之說,而用人者亦曰使功不如使過,況乎用兵戎之士而又當有事之秋,尤不當責以全而求其疵也。

宋蘇洵曰:「議者常曰將與相均,將特一大有司耳,非相侔也。國有征伐而後將權重,有征伐無征伐相皆不可一日輕,相賢邪則群有司皆賢,而將亦賢矣,將賢邪相雖不賢,將不可易也,故曰『將特一大有司耳,非相侔也』。」

臣按:將相二者皆國家之大臣,天下安危治亂所係者也,洵謂有征伐而後將權重,此攻戰之將也,戰必勝、攻必取,如此之將必待臨事而後見其能,此誠不得與相侔,若夫折衝精神之將,侍夫環衛而奸盜自清,處夫朝廷而邊鄙自靖,雖無攻戰之事,自有廓清之功,將而如此,其功豈下於相哉?

蘇軾曰:「今之論者以為,武舉方略之類適足以開僥幸之門,而天下之實才然不可以求得,此二者皆過也。夫既已用天下之虛名而不較之以實,至其弊也又舉而廢其名,使天下之士不復以兵術進,亦已過矣,天下之實才不可以求之於言語,又不可以較之於武力,獨見之於戰耳。戰不可得而試也,是故見之於治兵,子玉治兵於蒍,終日而畢,鞭七人、貫三人耳,蒍賈觀之以為剛而無禮,知其必敗;孫武始見試以婦人而猶足以取信於闔閭,使知其可用。故凡欲觀將帥之才否,莫如治兵之不可欺也,今夫新募之兵驕而難令、勇悍而不知戰,此真足以觀天下之才也。武舉方略之類以來之,新兵以試之,觀其顏色和易則足以見其氣,約束堅明則足以見其威,坐作進退各得其所則足以見其能,凡此者皆不可強也。故曰先之以無益之虛名而較之以可見之實,庶乎可得而用也。」

臣按:軾謂「欲觀將帥之才否,莫如治兵之不可欺」,真有見之言也。夫試之以空言,角之以一技,誠未見其必然也,惟試之以一官,使之臨眾而蒞事則才否見矣,才則用之,否則否。

蘇轍曰:「天下之事,有此利也則必有此害,天下之無全利,是聖人之所不能如之何也,而聖人之所能要在不究其利,利未究而變其方,使其害未至而事已遷,故能享天下之利而不受其害。昔唐季五代之法豈不大利於世,惟其利已盡而不知變,是以其害隨之而生,故我宋太祖太宗以為不可以長久而改易其政,以便一時之安,為將者去其兵權,為兵者使不知將,凡此皆所以杜天下之私恩而破其私計,其意以為足以變五代豪將之風,而非以為後世之可長用也。故臣以為,當今之勢不變其法無以求成功,今夫欲人之成功必先捐兵以與人,欲先捐兵以與人則先事於擇將,擇將而得之,苟誠知其忠,雖捐天下以與之而無憂,而況數萬之兵哉?」

臣按:天下事無全利亦無全害,擇其利多而無害者為之斯可矣,然所謂利者非便於己私之謂也,使天下之人皆受其利宜而無禍害是也,是以君子貴乎講學以明理,公心以處事。

轍又曰:「太祖用李漢超、馬仁瑀、韓令坤、賀惟忠、何繼筠等五人使備契丹,用郭進、武守琪、李謙溥、李繼勳等四人使備河東,用趙讚、姚內斌、董遵誨、王彥昇、馮繼業等五人使備西羌,皆厚之以關市之徵,饒之以金帛之賜,其家屬之在京師者仰給於縣官,貿易之在道路者不問其商稅。故此十四人者皆富厚有餘,其視棄財如棄糞土,賙人之急如恐不及,是以死力之士貪其金錢,捐軀命、冒患難,深入敵國,刺其陰計而效之,至於飲食動靜無不畢見,每有入寇輒先知之,故其所備者寡而兵力不分,敵之至者舉皆無得而有喪。是以當此之時,備邊之兵多者不過萬人,少者五六千人,以天下之大而三十萬兵足為之用。今則不然,一錢以上皆籍於三司,有敢擅用謂之自盜,而所謂公使錢多者不過數千緡,百須在焉,而監司又伺其出入而繩之以法,至於用間則曰官給茶彩,夫百餅之茶、數束之采,其不足以易人之死也明矣。是以今之為間者皆不足恃,聽傳聞之言、采疑似之事,其行不過於出境,而所問不過於熟戶,苟有藉口以欺其將帥則止矣,非有能知敵之至情者也,敵之至情既不可得而知,故嘗多屯兵以備不意之患,以百萬之眾而嘗患於不足,由此故也。昔太祖起於布衣,百戰以定天下,軍旅之事其思之也詳,其計之也熟矣,故臣願陛下復修其成法,擇任將帥而厚之以財,使多養間諜之士以為耳目,耳目既明,雖有強敵而不敢輒近。」

臣按:轍此言曲盡用將之道,朝廷用將而能假之以權、豐之以財而不繩之以文法小故,則將得以盡其用矣。宋太祖起自戎行,蓋躬自為將者也,故知為將之道,一旦居人上用所以將兵者以將將,此所以將盡其才而國賴其用也歟。(以上總論將帥)

以上論將帥之任(上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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