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對日宣戰與排貨

論對日宣戰與排貨
作者:陳獨秀
1931年12月5日
本作品收錄於《熱潮
署名「頑石」發表。

「對日宣戰!」「對日宣戰!」這是全中國最普遍的呼聲,也是對待日本帝國主義無忌憚的侵犯中國時所應有的呼聲,而且應該是最後的呼聲,如果連這一呼聲都沒有,則只表示全中國各階級人民都是馴羊似的不抵抗主義的亡國奴而已,並不表示什麽高尚理想,如果有人拿什麽「大同主義」,什麽「打破國界」,什麽「不要祖國」,什麽「不愛資産階級豪紳地主的國家」,什麽「反對愛國」,什麽「反對狹義的愛國和虛僞的民族主義」等等高尚的理想,來根本反對對日宣戰,則只表示他的高尚理想,高尚到和從耶蘇、托爾斯泰到張學良的不抵抗主義一樣。

可有人認爲「對日宣戰」是國民黨中央提出的口號,是一切反革命派別所擁護的,國民黨中央膽敢提出過這樣的口號嗎?恐只有相反的事實吧!這只表示造謠者對於國民黨中央的幻想罷了!「對日宣戰」這一口號,現在廣大的羣衆中流行着,難道羣衆都反革命了嗎?那麽,我們還有什麽希望呢?你們的革命的口號又是什麽呢,你們主張「民衆自動武裝起來驅逐日本帝國主義」,武裝驅逐日本帝國主義,這不是對日宣戰是什麽?難道他像某軍校心理測驗中「戰而不宣」的滑稽口號一樣嗎?

我們不能根本反對對日宣戰這一口號。反對對日宣戰,即是變相的不抵抗主義,或者說是高尚理想的不抵抗主義,實際是反動的,我們只能告訴羣衆,對日宣戰必須靠民衆自己的武裝力量,如黑龍江二萬農民棄鋤投軍;黑東雙陽等十餘鎮組民團抗日軍;哈爾濱護路軍二十六旅三營十連的兵士,憤日軍攻黑,長官不發令救護,廿四晚擊斃連排長,由司務長率領,投馬占山,駐富拉爾基的二十二旅一連,也取同樣行動;這就是眼前已有的實例,若向政府請願對日宣戰,也和希望國聯和美國主張公道是同樣的幻想:因爲政府諸公無論是中央的或是地方的,都始終不會舍棄對日不抵抗政策,他們都害怕開戰損失了實力,不能保持地盤——搜刮民脂民膏的地盤。

對於排貨運動,我們也是不應該根本反對的,根本反對排貨的人,只有敵探和姦商,他們不能算是中國人!

我們只能告訴羣衆,(一)單是消極的經濟絕交是不能制勝的,主要的是積極的努力於政治鬥爭;(二)經濟絕交要想收到實效,我們自己必須準備極大的犧牲,像工廠主和商人們那樣計數經濟上的利害得失,不肯犧牲,排貨必然是一句空話;(三)因此,排貨必須有學生和工人組織,大規模的檢查隊,嚴厲的充分嚴厲的檢查,才能收效,希望商人排貨,希望一般人自動的不用日貨,這種辦法等於沒有辦法,現在的排貨運動,自然也得到了相當效果,然而影嚮還不算很大,幷且排貨前途已有不少的悲觀現象;這正是政治鬥爭不進展,資本家計較經濟上的得失利害和姦商反抗的力量遠超過檢查員的力量這三個原因。

有人認爲排貨要準備犧牲,即是「爲了中國民族資産階級的利益,要中國的工農必須準備極大的犧牲」,這一句話包含了幾方面的錯誤,在此次抵制日貨運動中能夠排除資産階級的犧牲嗎?上海的商人,正因爲計算他們二三千萬元的損失而主張啓封日貨。中國工農是不像資産階級不顧民族利益的,他們是準備犧牲的,不但犧牲經濟(即排貨中一部分生活必需品之昂貴),而且還準備犧牲生命,因爲在被壓的中國,抗日救國是中國工農民衆自己的任務,不能推諉到別人身上,不能看做是民族資産階級的利益,誰不肯犧牲,就請離開民族革命的戰線,去做一個不抵抗主義的高尚理想家。

1996年1月1日,這部作品在原著作國家或地區屬於公有領域,之前在美國從未出版,其作者1942年逝世,在美國以及版權期限是作者終身加80年以下的國家以及地區,屬於公有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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