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蠹先生續集
卷之一
作者:鄭汝昌
1919年
卷二

謹次栗亭李先生寬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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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究天人冠一時。而居陋巷不求知。聖君特召問治道。因許山林意所之。

題文江城君益漸木綿花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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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介前朝諫大夫。衣民功與泰山高。歸來日飮杯三百。醉臥乾坤氣象豪。

題族弟汝諧海望幽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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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士幽居儉不奢。洞門寂寂鎖煙霞。韲鹽淡泊人間味。雨後何妨採蕨芽。

江頭詩贈友人權名欠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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駐馬江頭發浩歌。歌中感意自然多。聊將一曲移絃上。遙託淸音有伯牙。

鞍嶺待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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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風風不至。浮雲蔽靑天。何日涼飆發。掃却群陰更見天。

杜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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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鵑何事淚山花。遺恨分明託古査。淸怨丹衷胡獨爾。忠臣志士矢靡他。

題碧松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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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亭琴濕野雲宿。荷沼魚驚山雨來。

答朴馨伯彥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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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來。戀仰百倍。惠書披閱。慰沃良深。矧惟秋寒。學履珍重。尤慰尤慰。弟侍老粗遣。知荷盛念。第朋友相愛之道。只在責善。惟以向學以誠。律身以敬。爲望不淺耳。如我殘劣。衰懶益甚。尙復何爲。天地間一蠹之譏。固所難免。自歎而已。

答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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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敎。始自天人相與之際。以至人與人相妙。而統之以一實字。雖程朱復作。而不可以易也。甚盛甚盛。然弟子之惑。終不能不滋甚。蓋所謂天之所以增益其所不能者。恐亦是語到窮處彌縫得來。信得也。夫子曰。天生德於予。又曰。天之未喪斯文。聖人亦明知天之與己以德也。斯文也。故其篤信而言如此。至其困窮不遇則曰。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又天下惟富貴而已。無所謂聖德者矣。豈天之意然也。舜之號泣于旻天者。爲其不得於父母也。瞽瞍亦天生之人則何乃獨使其不知舜。至於此極也。若曰。孔孟之不遇。大舜之號旻。皆天之所以增益云爾。則其說似矣。實有不然。如伏羲,神農,黃帝,皐,夔,稷,契。皆聖人也。未聞有天之使之增益者。何歟。且聖人生知。不加毫末。萬善具足。又何所不能。而必待增益耶。於是乎有氣不勝理。理不勝氣之說。以其困窮者歸之氣。以其聖德者屬諸理。然天下之治日常尠。亂日常多。生人之賢者寡。而不肖者衆。若然則所謂陽大而統陰。理善而制氣者。又何疑也。所求於高明。欲騁其間氣。肆其高明。角其技能也。惟願因先覺。畫一破吾惑。未死之前。看得實。幸更有以敎之也。加愛以慰遠忱。

答李仲平守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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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燈終宵。默坐如癡。荷瓊琚辱。不意陽春。箠我懶慢。喜不可定。拙詞書復。多慙鹵莽。白首旅館濡滯。蟣蝨滿衣。果知四十九年非。愁愁何哭焉。區區寄答。宋淵齋作道統淵源筆帖中

與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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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山有日。憂病閉蟄。未暇奉問。積雪深洞。忽有剝喙聲。此時得故人何音。已足驚喜。況承白雪高調。璨爛盈牋。擎讀欣快。有不容口。雖置之敺王向戰之場。也不多讓。顧此衰拙。何敢和一味。縮手驚歎而已。明日當寢于醫舍。倘可蒙枉否。餘俟面罄。

察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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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臘將盡。伏惟靜養萬福。比因堤川之行。奉見淸翰。非雅眷之至。何以及此。感慰感慰。生頓無悰緖。苦苦度日耳。新曆難得。一部送之。家內他無更求之地。不副俯勤。深恨深恨。所欲言者。非紙筆可究。只此草草。伏惟雅缺。出內閣。

右詩若書。或出於諸家文集。或出於內閣與諸家古箱。而內閣與諸集出來。已足徵信。至於古箱所出。雖云零殘。而先生諱字與着銜昭載。故竝編敢錄。

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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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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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理而無無氣之理。氣而無無理之氣。故理之所在。氣亦聚焉。氣之所動。理亦著焉。若無彼此之別。然而理者。渾然至善而無營無爲。氣者。淳漓淸濁。而有運用。則似有彼此之別。此所謂一而二。二而一者也。蓋太極生兩儀。而兩儀一太極也。則沖漠無眹。而萬象已具。萬物散殊。而一以貫之。固不可以爲一。亦不可以爲二也。故滾理氣而爲一。則任其己私。而漸流於作用是性之弊。判理氣而爲二。則欲求妙道。而卒歸於誣天地日月爲幻妄。其不可偏。均也。學者須知爲一之實。而又知爲二之義。乃能克己復禮。而常使道心爲一身之主。而人心每聽命焉。孔子曰。形而上謂之道。形而下謂之器。須知上下皆著形字。又分著道器之意。乃能知理氣之妙也。

蓋無理。氣無所凝做。無氣。理不得流行。二者相須。而能生成萬物。此可見理氣之分。然而萬象已具於沖漠無眹之中則初非二物也。

善惡天理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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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之間。有理有氣。而氣之流行。未嘗不本於理也。故天下之道。有善有惡。而惡之爲岐。亦未嘗不出於善也。夫沖漠無兆眹者理也。而其所乘而流行之機則氣也。著顯有施爲者氣也。而其所渾而主宰之妙則理也。無兆眹。故無情意計度。而純粹至善於未幾之前。有施爲。故能凝結運用。而淸濁偏正於方動之際矣。其曰誠無爲。則至善於未幾之前可見。而所謂太極也。其曰幾善惡。則偏正於方動之際可審。而所謂動陽靜陰也。夫氣之動也。理爲之主則萬殊而有一本之同。固其理也。人物之生。得是理而爲性。稟是氣而爲形則雖其氣發。而有善不善之殊。而原其本。則未嘗不出於理也。然而旣曰。理無不善而氣有淸濁。則固知惡之非理之本然也。而程子之言曰。天下善惡。皆天理也。以愚而觀之。不能無惑焉。孟子。亞聖也。而其言曰性善。則天理之固善無惡。而不汩於氣也明矣。而今乃曰。善惡皆天理。何也。曰。不然。理雖至善。而因氣而運行者也。朱子所謂性本善而已。才墮入氣質中。便薰染之說。不可不察也。易曰。一陰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夫道也善也性也。則固至善之理。而曰陰陽。曰繼之。曰成之。則可以見理之乘氣機而流行也。知乘氣機而流行。則朱子所謂此性爲惡所汩之說。可得而言矣。知性之汩於惡。則善惡皆天理之說。因可討尋矣。大抵理只是搭附在氣稟上。而氣不能無美惡之殊。旣是氣稟惡。則便知是那性壞了。故惡亦不可不謂之性也。故朱子論之曰。惻隱是善。於不當惻隱處惻隱。則是惡。雖是惡。原頭若無這物事。則却如何做得。本皆天理。只是被人欲反了。故不善而爲惡耳。以此而求之。則所謂善惡皆天理者。蓋指其發處而言也。故朱子因孟子性善之言而說之曰。是就用處。發明人性之善。因明道繼善之言而說之曰。却將來就人發處說。以此數說而原程子之意。則其意豈不曰此理固本善。而不發則無以見其善。而及其發見。而後始知其善也。如水之在山。其淸不可得而見也。流出而見其淸。然後知其本淸也。然則與周子所謂誠無爲。幾善惡之說。暗與之合矣。非謂性中元有此兩物相對而生也。蓋謂水爲泥沙所混而不成。不喚做水。性爲惡所汩而不成。不喚做性也。是以。朱子之言曰。放火殺人。可謂至惡。若把那去炊飯。殺其人之所當殺。豈不是天理。只緣翻了道理。有背有面。順之則是。背之則非。緣有此理。方有此惡。又曰。溝渠至濁。當初若無淸泠底水。緣何有此。旨哉斯言也。氣之動也。理爲之主。而天下無理外之物之意。多少蘊畜於其間矣。

立志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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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者。所以學聖人也。而志者。所以成其學也。故不可不立者志也。而志立而不強毅。則鮮不爲物欲之所撓奪。而衆口之所遷動也。然而志之強毅。在於知之明。守之固。而非可以強捉摸而定也。蓋人有是形。則有是心。而不能無感於物。感於物而不節其欲。則物將引人而化物也。故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以垂訓於萬世。而欲使學者知而行之。以復其本然之性。有志於學者。其可不致其如舜之憂。而不強其吾何畏之意乎。然而從善如登。從欲如流。自世遠人亡之後。近代之所謂學者。靡然入於功利之說。其孰能強其如登之難而以存天理。脫其如流之易而以遏人欲乎。以此而觀。則毅然特立於疾風橫流之際而不屈。介然守正於建功成名之世而不移。以成其學者。天下有幾人哉。是知立志之不強。學聖之不能也。而皆由於平日之知不明。守不固。而強把捉以定也。至如當不期而會者八百餘國之時。天下之心。無一人之或異。而以藐然之身。扣翰如之馬於黃鉞白旄之中。而以抗其是非。譬如決萬丈之障堤。而放奔猛之橫流。高山壁巖。靡不崩圮。而屹然不汩萬仞之強。其強毅爲如何哉。學者之立志。其強如是。則必無撓奪之患。而將見其學聖之功矣。然當強而強。君子之強也。而不當強而強。強者之強也。不可不盡於明善之功也。

右三篇及宣平襄行狀。四十年前。得于玄風郭孝根家藏。而行狀則已載於實紀中。固無可論。此三篇則雖未得的據。本草旣載先生之號。故不敢泯沒。姑附此以俟後考。

行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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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忠宣公行狀藏在碧溪書院。被燒不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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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平襄公行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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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姓宣。諱炯。字明汝。鼻祖諱允祉。皇朝文淵閣學士。行本朝湖南觀察使。號退休堂。曾祖諱安赫。贈兵曹參議。祖諱光裕。贈戶曹參判。行安岳郡守。考諱和。贈崇祿大夫。右贊成行龍川郡守。公生於宣德九年甲寅八月十五日午時。考贊成公嘗云。此兒當爲廊廟器。自兒時有巨人之志。先習俎豆。兼善射藝。器局不小。軀榦壯大。星彩耀座。風度絶人矣。文宗朝景泰二年辛未。登武科。時年十八。上見其魁傑。降問其先。承旨奏曰。皇朝文淵閣學士宣允祉之后。前郡守宣和之子。上歎曰。汝以忠烈子孫。奇偉如此。當爲社稷之器。汝須勉旃。卽除宣傳官。兼備局郞。翌年。以穩城府使。入爲承旨。歷典小職。不知其奇也。粤我世祖朝成化三年丁亥五月。吉州賊李施愛叛亂。公以海西伯。奉命討之。臨陣。公乃下令於軍中曰。賊徒敢生射天之計。偸弄潢池之兵。此千古所無之大逆。揮鞭鼓行。左右翼擊。賊兵大潰。公乘勝長驅。殺賊殲盡。一月三捷。大亂遂平。九月班師。自上褒錄敵愾勳。封楡城君。正憲大夫兵曹判書。至于成宗朝成化七年辛卯。以錦伯再參佐理勳。刑曹判書。褒賜功券。戶曹判書。左右贊成。卒于成化十五年己亥正月十三日。諡平襄公。同年三月二十二日。禮葬于衿川鳳川面塔立洞卯坐。嗟乎。公之平生操履。兩箇忠孝字。倉卒急遽之間。一髮不動。祁寒暑雨之際。步不差實。是吉甫之文武。而祭公之雅量也。然則高牙大纛。不足爲公之榮。黃金白璧。不足爲公之功。可以被金石。可以銘彝鼎。而公之英靈。尙今不沬。而瞻仰遺像。令人不覺肅然起敬也。嗟夫。公之子孫。宜享公之遺澤。而公旣以間氣鳴世。則其子孫庶幾有繼續者。此天理之固然也。吾爲宣氏外派。而恨未見公之威儀。亦未攀公之杖屨。然而非但聞諸人誦公之言。乃吾家庭闈訓戒中聽敎者也。成化壬寅正月上瀚。外裔河東鄭汝昌。謹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