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四 七修類稿
卷二十五
卷二十六 

麵帛糧罌看果紙錢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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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以紙覆麵,小說以為起於春秋吳王夫差臨終曰:「吾無面目見子胥,為我以帛冒之。」此說恐非。祇是生人不忍見死者之意。今包筲謂之糧罌瓶者,因夷齊餓死後,人恐其魂饑而設五穀之囊,故《禮記》曰:「重生道也。」起於商。看果,乃五代周祖靈前雕香為之,形色與真無異;世宗發引之日,金銀錢以紙為之,印文黃曰「泉台上寶」,白曰「冥遊亞寶」,「果錢」實起於此也,並記之。

二疏叔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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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二疏,受乃廣兄元之子,今時所謂叔侄也。傳中初亦明白,後即以父子連稱,是古人直稱謂子之意;殊不知侄本妻兄弟之子女,今以兄弟之子為侄。取《字林》音義呼之,唐以後事也,《韻會》辯明矣。今人不知其義。又見《小鑒》各書,因訛書為父子,遂以為真不知受為廣之從子也。

文衡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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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人文林,弘治間為溫州太守;子名徵明,嘉靖間翰林待詔,皆名士也。原籍衡山人,故父子皆寫衡山,如韓子昌黎意耳。今人隻以父子何為同號,殊不知父自號交木也。

押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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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花押,所以代名,故以名字而花之。凡官府文移,人間私簡,俱前書名,後止押字。宋末士大夫方始不用花押代名於文,故范石湖有解其故於省職者。唐韋殷卿陟署名,自謂如五朵雲,時號「郇公五雲體」。《桯史》,晉貧杅有押字,則又非起於唐,而晉已有之。《石林燕語》說,王荊公押石字作圈,常不圓。《容齋五筆》載,熙寧中,柳應辰嘗押字盈丈,刻於浯溪等處,使人莫識何字,以怪取名,實「應辰」二字也已。又王魯齋柏有古貴人押字碑跋,其云:司馬文正之押,署名而小花。為不失製押之原。自唐末五季,諸人莫不飄蕩傾欹,亦因可以見當時之人物世變。據此,則押字必以名也,而變化機巧,則出於其人,大抵破真為草,取其便書;若柳之怪,王之歪,亦異也。國朝押字之制,雖未必名,而上下多用一畫,蓋取地平天成之意。凡釋褐入官者,皆以吏部畫字三日,以驗異時文移之真偽。故京都有賣花字者,隨人意欲,必有宛轉藏頓,苟知所本,則當以名,庶不乖古義雲。

七賢過關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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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賢過關,人多謂唐人,元唐愚士詩曰:「七騎從容出帝,蹇驢驄馬雜山享;瀛洲學士參差出,十八人中一半人。」夫瀛洲之士,講學謀國,未聞有七賢之名,又未聞騎驢、騾及牛者,不知愚士何據而雲。《廣川書跋》以謂李白、李頎、之遜、孟浩然、綦毋潛、裴迪、司馬承禎出關訪王維。國初夏節又親見古圖,謂開元冬,李白、張九齡、王維、張說、鄭虔、李華、孟浩然,同遊洛南之龍門,遇雪而虔圖之。夫李白天寶間方來京師,李華天寶間方拜官,自與數人不同。《書跋》以承禎騎牛。考史,承禎方士,取其隱也,安有騎牛之放耶?二說雖有虞邵庵孟像詩「風雪空堂破帽溫,七人圖裏一人存」之句,然自注與記又不同人,是殆多非唐矣,蓋春秋有七人,唐有七愛,宋有七老,建安有七子,未嘗稱賢也,惟晉竹林諸人稱賢耳;又考王戎嘗乘小馬,山濤乘驢,劉伶乘鹿車,餘則乘馬,正符七人之跨鹿車,後或訛畫為牛也;且接烏帽,皆晉人所戴,唐則巾矣;而元曹文貞公伯啟集,又有《七子圖》詩曰:「清潭飄逸事淩遲,七子高風世所師;公室傾危無砥柱,服牛乘馬欲何之?」此又一證也,書以俟博識。

李賀玉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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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商隱傳賀曰:「長吉將死,忽見一緋衣人駕赤B32,持一板若霹雷古文者,召長吉,長吉不能讀,下榻叩頭不願往。緋衣笑曰:『帝成白玉樓,召君為記,天上差樂,不苦也。』旁人見之。」先輩已辨其無此理也,然無所據。昨見《宣室志》載:「賀卒,母夢賀曰:『上帝遷都白瑤宮,作凝虛殿,命某與文士輩纂樂章,今為神仙,願母毋以為念。』」據是,必義山特借此一夢,神怪其辭,駭人耳目,以見賀之臨終自異也。不然,何一事而言之不同耶?好怪者因以傳之,世不察也。且韓吏部終時亦夢,覺語小君曰:「夢金甲神人持戟瞋目曰:『睢邃骨棁國,世為韓仇,吾欲討之而未能。』」韓答願從。遂終。使逢義山,又一李賀事矣,達者必自理會。

白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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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人杜修妻薛氏,為白犬所奸,杜知黜妻,犬復負去山中,生子人形而有白毛,後為盜殺。今世謂白犬成精,駕人狗種者,亦或是歟?

訛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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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氏手錄,嘗辨揚州道中疏璃王塚,乃漢劉厲王塚也。今聞湖州近城鄉村,有言「妙喜頭」者。予聞而疑,問其土人,皆曰「然」;究其所以,不知也。及問其他,乃曰:臨溪有廟。豈非廟滸者邪?仁和七都有橋曰「鴨彈」,予意當時取名,必曰「壓瀾」,亦訛之也。

誌失顧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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淞江華亭縣亭林鄉,乃梁顧野王所居之地,今寶林寺是也,尚像野王為伽藍。硯池之水,早清中綠,晚則黑,亦奇也;野王所栽剔牙鬆,死方廿年,根尚存,梁碑少剝。趙子昂碑記異事甚詳,惜《南畿志》止於古跡中載顧亭林雲,有公祠,池、鬆、碑石,皆不錄出,人物內又欠收野王名字,真缺典也。

佛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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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知佛法之入中國,始於漢明遣人迎迦葉摩騰、竺法蘭二僧,並帶來四十二章經也。《傳燈錄》載;釋迦生於周昭王二十四年。此固可疑為虛;然《周書紀異》亦云:昭王二十二年釋氏生。金履祥因之,修入《通鑒前編》,但似差歲月耳。及讀《列子》,有西極化人來,穆王事之於中天之台。據此,王接昭王,禦寇又非喻言也。秦時沙門室利房等至,始皇異而囚之,夜有金人破戶以出。霍去病破匈奴,獲休屠王祭天金人,師古曰:今之佛像也。是知佛入中國,周、秦、前漢已有,彼時但以為異;後漢盛之而崇其道,至晉、唐又譯其語以為文,大起浮屠寺,羽翼其教矣。至於釋迦生日,以今四月八日,亦非也,蓋周正建子,今夏正當為二月八日矣。

武王追王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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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梁肅、宋歐陽公、遊定夫、皆有文王未嘗稱王之論,然不過以《語》、《孟》及《泰誓》、《武成》之文,夷、齊、虞、芮、仲連、曹操之事,冥探曲證;仿佛比擬,卒無武王追王之明文,雖蘇、張口舌,人誰適從?愚讀太史公《伯夷傳》有曰:「西伯卒,武王載木主,號為文王,東伐紂。」此非武王追王之明文乎?古稱馬遷良史,其文核,其事實,執此則諸公論說,可以盡廢。嗚呼!紛紛千古,考索無人,簪橫吾前,迷而不見,惜載!

劉太保妄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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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世祖一日問劉太保秉忠曰:「朕家天下,當復誰繼?」劉曰:「西方之人。」世祖以八思麻西人有佐命功,遂尊為帝師,使天下極其崇奉,死葬王禮;朝復立一人,蓋欲陰損西人之福;故元之有帝師,重佛氏。此也。予嘗聞見此說,最為可笑。曆數天命,豈容以一人而蓋一方之人耶?殊不知自北京視鳳陽,鳳陽正在西也,非我太祖為西方之人耶?及後紅頭蟲之對,固應元末之紅巾,然朱姓又非紅之色耶?惜秉忠不知大義,不能如李淳風之對太宗曰:「天命人豈能違?不足計耳。」世祖嘗曰:「秉忠占事之來,若合符契,惟朕知之。」不知西人是耶否耶?抑世祖尊而能消耶?武氏定數,莫得而除。

胡僧取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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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堅續志》載:理宗一夕夢二僧曰:「二十年後,還小僧此殿。」覺問宰相馬廷鸞,馬曰:「胡僧,夷狄也。二十年後,必立夷狄於殿下稱藩耳。」上命紀之,馬遂立碑。誌從宋殿元是寺基,殊不知宋宮原是錢王宮殿,但展而大之;夢僧取殿者,正後為五寺之基,番僧楊璉真伽主其地,是其驗也。德佑二年宋亡,至元十四年為寺,逆數至於理宗夢時,正二十年矣。

賈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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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似道之母,諸家小說言之不一,或云逃婢,夜宿賈門,收而奸生似道;或云賈涉在鳳口遇洗衣婦人,挑而從之,因別買於其夫;或云涉為萬安丞時,至爨婢通,生似道;至言嫡不容其母,賣為石匠之妻,諸書所同也。然其形容惡賴,甚為慚惶。予意其母為人家之婢,必然;惡賴之事,因似道而故加之也。是以君子惡居下流,不然,何其紛紛耶?

韻府多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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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韻府群玉》乃元陰勁弦父子所纂,收事甚少,若《太平廣記》所載奇怪隱僻者,多未錄也。故姚江村為序,故用紅羅梅屋與重光子遇,角花月一字之響,登太清樓而問長睿諸人,扣銅刻,拂文壁之談之二事,以見《群玉》未收,暗以譏之。吾杭先輩徐延之曾欲補之,以為非十卷不可。昨見續編,乃青田包瑜所緝,已四十卷矣,然於二事亦未收,則知遣者尚多也。且於《群玉》重出並無謂者幾半矣,凡例猶曰:「若人常讀之書,常談之事則略之。」誠可笑也。嗚呼!陰氏纂之垂三十年,而包氏幾四十年,不能使為全書,是纂者之非人耶?抑造物者固不欲耶?雖然,蓄書多而有誌年少者,補之特易。

愛妾換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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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妾換馬事,見《異聞錄》云:酒徒鮑生,以妓易外弟韋生紫叱撥,彼此吟詠。三更,忽有長髯者賦曰:「彼美人兮如瓊之英,此良馬兮負駿之名,將有求於逐日,顧何惜乎傾城?香暖深閨,未厭桃夭之色;風清廣陌,曾憐噴玉之聲,人以務其容,馬乃稱其德;既各從其所好,諒何求而不克?長跪而別,姿容休耀其金鈿;右牽而來,光彩頓生於玉勒。」紫衣者曰:「步及庭砌,立當軒墀;望新恩懼非吾偶也,戀舊主疑借人乘之;香散綠驄,竟已忘於一發;汁流紅頰,愛無異於凝脂。」長髯又曰:「是知事有興廢,用有取舍,彼以絕代之容為鮮矣,此以軼群之足為貴者;買笑之思既盡,有類夢焉;據鞍之力尚存,猶希進也。」唐人張佑又有詩曰:「粉閣香銷華廄空,忍將行雨換追風。休憐柳葉雙眉綠,卻愛桃花兩耳紅。侍宴永辭春色裏,趁朝休立漏聲中。恩勞未盡情先盡,暗泣長嘶兩意同。」人因詩賦之美,知其事而不知其出處也。予意《異聞錄》乃唐陳翰所編,《古樂府》中已有梁簡文愛妾換馬辭,注又曰: 「古辭,淮南王作。」則知非唐事矣,恐無此事。如樂府《升天行》、《西烏夜飛》等曲,借喻明之者。唐人好奇,遂假借其事,逞己才以賦之。不然,長髯紫衣,怪誕幽顯之說,何其駭異哉!後人又不考而吟詠焉,訛以傳訛也。《異聞錄》且無木刻,今見他集,其事又不全也。予特錄其全詩並辯所以,若南唐相嚴續給事中唐鎬較呼盧,而以愛妾易通天犀帶,實有之者,至今傳為笑柄。

多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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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菽園雜記》:成化間,有吏建言時事,某給事忌之,劾以激厲風俗之「勵」不從力,問罪法司,吏亦不能明風厲、勉勵古字皆不從力;又後有兵科給事閱兵部題本,以「伎」不從女,呼吏笞之。明日吏不平,執韻書以進,給事赧顏遣之。蓋識俗字,不識古字也。予以奏本朝廷自用《洪武正韻》之字,又何必古耶、俗耶,陸公可謂多辯。

夷堅論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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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果報之事,此善善惡惡天道好還者也,若《夷堅志》言陰獄果報最多,難以盡辯。且以許顏一條論之,輕故細類之獄,既曰佛經傳記之所無,故立巧名,可信之乎?許顏誤笞一卒,罰二十劫,以掌陰獄。彭汝礪剛介廉直,但性刻而罰五百劫,而為判官。使故殺一人一家,謀反弑逆者,不知又為何鬼乎?又曰:「不忠不孝如朱溫輩,尚在第十七獄。」則自古及今,不忠孝者亦多矣,恐地府人眾,亦難於容乎。且聞為閻王則得以治人之罪而有祿位矣,誌曰:「但免受罪,與鬼神均受饑苦。」然則何謂生而正直者死為閻王乎?又《江湖紀聞》云:「謝枋得為閻王,遇故人林淮甚愁,林曰:『君何苦?』謝曰:『為鬼官可乎?』」若是,則閻王亦不必為矣,真可發一笑。吾先子嘗赴箕仙,有親友問曰:「君仙乎、鬼乎?」先子曰:「還是鬼。」問「有地獄否?」連書無也。此又可謂真證無地獄。

春畫淫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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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成帝畫紂踞妲己而坐,為長夜之樂於屏,春畫殆始於此也。後世以紂為春畫,誤矣。胡元娼夫詹俊子為淫亂之物,實淫具也。時稱紂作奇巧以樂婦人,奇巧,玩器也,蓋以紂為不道,以淫惡婦之耳。夫二事非人所為,錄出示人,欲知惡有所歸,否則皆謂紂為之也。此人所以不可為惡也。

原棋及蘇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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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有三焉,圍棋,《博物志》雖曰始於堯之授子,而皮日休《原弈》,則辯明始於戰國無疑。象棋,雖見於《太平御覽》,為周武王所創,然其名曰「象戲」,其字又有日月星辰之名,非今之象棋明矣。《幽怪錄》載:唐岑順於陝州夜見車馬步卒之移,掘地得古塚,有金象局並子,或者始於此乎?故唐以後方顯。又《說苑》,雍門周謂孟嘗君下燕,則鬥象棋,是以象為棋勢而分陣鬥,則象棋之名,亦或始於戰國之末乎?彈棋始於劉向,因漢成帝惡蹴鞠之勞,作以獻之,其制義則備於柳子厚《序棋》,今不傳矣。所傳者前之二種,然一藝之事,皆有妙存於間,以為易耶?則聰明者或不能,以為難耶?往往小人精絕,故荊公、東坡性非不敏。荊公棋將敗,則隨手斂之;東坡自云「餘素不解棋」,嘗獨遊廬山白鶴觀,觀中皆闔戶無人,獨聞棋聲於古鬆流水之間,欣然欲學,終不能也。王之詩曰:「莫將戲事擾真情,且可隨緣道我贏;戰罷兩奩收黑白,一枰何處有虧成?」蘇之詩曰:「勝固欣然,敗亦可喜。」餘以此皆不得其妙,不能不為是言耶?如窮其趣者,則有虎穴得子人皆驚,靜算江山千里近」之辭矣。然又當知王乃圍棋,故有黑白之稱;蘇乃象棋,故遠聞其聲耳。

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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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廣曰:「犁,猶地也,比至天明也。」諸言犁明者,將明時也。呂靜曰:「犁,結也。」程大昌曰:「諸犁,犁古字通黎,黑也。黑與明相雜,欲曉未曉之交地,猶曰昧爽。昧,暗也;爽,明也,亦明暗相雜也。遲明,即未及乎明也。厥明、質明,則已曉也。」予以惟程說最是,但黎、犁字,考之《韻會》等書,古不通用;惟黎、黧通用。蓋犁,耕也,田器也,恐此「犁」字誤刻。

五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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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之稱呼,各有所始,予以所知者記之。親家者,五代李愚代馮道為相而惡道,每指其所失,誚劉句曰:「此公親家翁所為。」句蓋道之親家也。阿奢,奢,《集韻》籀作爹也,唐世稱乳媼之夫曰「阿奢」。竇懷貞娶韋后乳媼王氏,每有奏,自稱皇后阿奢。足下者,晉文公哀介子推,思其割股之恩,流涕伐其山木為屐著之,每視屐,悲曰:「足下。」足下之名方始。下走者,在下趨走之人。蕭望之曰:「下走將歸延陵之皋是也。」稱妻曰賤累,《漢書·西域傳》:「募民壯健有累重者。」注,累謂妻子家屬。

陶詩真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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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詩《歸田》第六首末篇,人以為江淹者,韓子蒼辯其江淹《雜擬》,似陶詩耳,但「開徑望三益」,江淹不類。予以為此句固不類,而前說種苗,後結桑麻,陶公亦不如此雜;且江詩通篇一字不差,豈江竊陶者耶?竊之則諸篇之擬何如?《問來使》一篇,東澗以為晚唐人因太白感秋詩而偽為之,殊不知乃宋蘇子美所作,好事者混入陶集中,巨眼者自能辯之。

孟文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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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曰:「牛羊茁壯長而已矣。」韓子曰:「牛羊遂而已矣。」王臨川曰:「牛羊蕃而已矣。」文雖三出,義一而已,豈孟不及於韓,王亦如風草之喻也哉,茁壯自佳。

古語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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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葛孔明有曰:「非淡薄無以明誌,非寧靜無以致遠。」孫思邈有曰:「膽欲火而心欲小,智欲圓而行欲方。」《淮南子·主術訓》曰:「非淡薄無以明德,非寧靜無以致遠。」又曰:「心欲小而誌欲大,智欲圓而行欲方。」是知二賢之言,皆有所本。

兩參寥辯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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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有杭州僧參寥,唐亦有道士參寥,見《孟浩然集》;唐有藏蘭亭僧辯才,宋亦有高僧辯才隱天竺,見《淮海集》

泰山沒字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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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有沒字碑,秦始皇所建,今曰石表,又曰碑套,俗曰神主石。予意謂石表者,以理裁之而已;謂碑套者,理或然也。按始皇東行郡縣,上鄒嶧山,立石與魯諸生議刻石頌德。議封禪,望祭山川,乃遂上泰山,立石封祠祀;又作琅琊台,登之罘;及東觀碣石,東上會稽,皆刻石頌德,載之《史記》,未嘗有無文之碑也。獨此泰山,正封禪望祭之地,復立無字石耶?史傳封禪有金冊石函,金泥玉檢,此非其石丞乎?況金泥其文,玉為之檢,可無石套之理乎?今史載封禪而無文可知矣。且始皇立石頌德,邀名後世,安知不如晉人一樹於山,一沉於水,殆恐磨滅而復為一套之理乎?非封禪文之套,則頌德碑之套無疑。且思《倦遊錄》載:唐諸陵無碑,獨乾陵西南隅有無字碑。然獨乾陵欲表識之耶?殆恐亦碑套耳。今益都楊太守應奎,親見某寺移一無字古碑,不意中復有隸文之石,外乃套耳,然後知碑為隋時所刻,是古人真有石套事矣。惜近時仕宦題詩云:「莫怪無題字,秦王不好書。」可笑。

宋江原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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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稱宋江三十六人,橫行齊魏,官軍莫抗。而侯蒙舉討方臘,周公謹載其名讚於《癸辛雜志》,羅貫中演為小說,有替天行道之言。今揚子、濟寧之地,皆為立廟。據是,逆料當時非禮之禮,非義之義,江必有之,自亦異於他賊也。但貫中欲成其書,以三十六為天罡,添地煞七十二人之名;又易尺八腿為赤髮鬼,一直撞為雙槍將,以至淫辭詭行,飾詐眩巧,聳動人之耳目,是雖足以溺人,而傳久失其實也多矣。今特書其當時之名三十六於左:

宋江晁蓋吳用盧俊義關勝史進柴進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劉唐張青燕青孫立張順張橫呼延綽李俊

花榮秦明李逵雷橫戴宗索超楊誌楊雄董平解珍解寶朱仝

穆橫石秀徐寧李英花和尚武鬆

四李杜三蘇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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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固、杜喬,李雲、杜眾,李膺、杜密,李白、杜甫,蘇武、李陵,蘇味道、李嶠,蘇頲、李義,是皆同時共稱其名者,人或知一而不知其二也。

換淮西碑事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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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文公《平淮西碑》,當時謂事不實,命斫去之,敕段文昌別撰。舊史文公傳行狀神道碑、及新史《吳元濟傳》,皆謂李妻唐安公主女也,碑辭多歸裴度功,而特以入蔡居第一,故其妻出入禁中。訴碑不實,遂斫去別撰。而李商隱《讀韓碑》詩,亦有「讒之天子言其私」之句,然而羅隱有說石孝忠推碑殺吏之事甚悉。丁用晦《芝田錄》又曰:無和中,有還卒推倒平淮西碑,帝怒,命縛來,「朕自斫殺之」。囚至曰:「碑中隻言裴度功,不述李力,微臣是以不平。」上命放罪,敕段文昌別撰。與羅說同。餘謂推碑之事顯,而訴碑之事幽,何國史等乃遺其顯明,而錄其幽隱不可知者耶?況殺吏以致帝問,且賜孝忠烈士號,當時豈有不知?無乃執筆者謂婦言為私,而卒論近公,故顛倒去取,以為韓公諱耶?

屠蘇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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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蘇,本古庵名也,當從廣字頭,故魏張揖作《廣雅》,釋庵以此「廜<廣蘇>」二字。今以為孫思邈之庵名。誤矣。孫公特書此二字於己庵,未必是此屠蘇二字;解之者又因思邈庵出辟疫之藥,遂曰屠絕鬼氣,蘇醒人魂,尤可笑也。其藥予嘗記三。因方上有之。今曰酒名者,思邈以屠蘇庵之藥與人作酒之故耳。藥用大黃配以椒桂,似即崔實《月令》所載元日進椒酒意也,故屠蘇酒亦從少至長而飲之。用大黃者,予聞山東一家五百餘口,數百年無傷寒疫症,每歲三伏日,取葶藶一束陰幹,逮冬至日為末,元旦五更蜜調,人各一匙以飲酒,亦從少起。據葶藶亦大黃意也,孫公必有神見。今錄方於左。

大黃、桔梗、白術、內桂,烏頭,菝葜。

右剉為散,用袋盛,以十二月晦日日中懸沉井中,令至泥,正月朔旦出藥,置酒中煎數沸,於東向戶中飲之,先從少起,多少任意,一方加防風一兩。

藍尾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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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尾二字,洪容齋引白樂天之詩及《燕語》等言以解,二字俱無下落,雖得後飲之意,隻為末座飲之在後也。自又曰:唐人亦不能曉。殊不知不識其事,當求其字,藍,澱也。《說文》云:「澱,滓垽也。」滓垽者,渾濁也。據此,則藍尾酒乃酒之濁腳,如盡壺酒之類,故有尾字之義。知此,則樂天「三杯藍尾酒,一楪膠牙餳」,「歲盞後推藍尾酒,春盤先勸膠牙餳」,則少蘊所謂「酒巡匝末」俱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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