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百四十八 三朝北盟會編
卷二百四十九 炎興下帙一百四十九
卷二百五十 

起紹興三十二年正月一日戊辰盡二月二十八日乙丑

紹興三十二年正月一日戊辰朔,車駕駐蹕鎭江府。

二日己巳,劉繹正除知泗州。

三日庚午,車駕起發鎭江府。

五日壬申,車駕幸建康府。

上自鎭江遵陸,時天寒,雪雨不止,上乗馬,以氊笠氊衣禦風雨,而宰相以下多有乗轎者。

六日癸酉,安豐軍孫顯忠收復壽州。

九日丙子,江州駐劄戚方與轉運張某書。

書曰:「方輒有少禀,上冒台聽:方向者結約下淮北、壽春、宿、亳、南京忠義人首領,措置事宜,先招到潁、壽二州巡檢髙顯,幷所部民兵一千餘人,於十二月二十六日,同差去統領孫福、將官王髙、邢進、訓練官鄭建、苗達等,將帶軍馬,同忠義首領馬立、將官黃林、王徳等,部押軍馬,奪門入城,與金賊血戰,殺死賊兵甚多,其賊敗走,收復壽春府了當,撫定居民,除殺死外,生擒到女眞簽軍、馬匹,幷鐵甲三千餘副、馬甲二千餘副、箭十萬餘枝、粟米二十萬餘石,共用布袋盛貯,燒毁浮橋三座、糧船大小一千餘隻,及招到番軍王九少保、王三太保、三郎君一行軍馬,計三百一十五人、馬三百五十八匹、騾子一十四頭、老小三千餘口,方已差統領王徳迎接,已到桐城縣訖。兼廬州北,地名瓦步,見有金賊甚多,於十二月二十七日,賊馬六十餘騎前來壽春南岸看覷浮橋,本軍捉住二人後便退,至二十九日,統制李貴、王孝先,部領軍馬,䕶送招討歸正番官王少保一行過淮南岸,綽路馬逢見金賊軍馬二百餘騎,隔小河子厮射兩三時辰,本軍殺退番賊前去,方於正月初九日到桐城縣,才候解發王少保人馬,即便迤邐前進,仰冀臺亮。」

十二日己卯,令李顯忠撤戍,還建康。

金人已退去,李顯忠以建康駐劄兵猶戍於淮西,淮西經蹂殘之後,荒凉無廬舍,且驚散之民猶未歸也,天大寒多雪,士卒暴露,有凍落足趾者,顯忠亦扶病往廬、壽撫循諸軍,上遣中使押醫官到和州,顯忠未還,提㸃醫藥飯食卜端孺,以爲和州西去無人烟,且陰雪難行,請止中使、醫官於和州,報顯忠,使速歸,日徃當塗買饌,供中使等甚厚,端孺揚言:「金人已出境矣,軍人暴露,陰雪勝寒不易,未有休息之期。」中使亦聞其語,顯忠歸,端孺又請比尋常倍贐中使,中使喜,既還建康,即以所聞端孺之言聞奏,上悟。即日降旨,令顯忠諸軍撤戍歸寨,有旨幸建康府南門以觀還軍,軍中皆踴躍歡呼,顯忠命整齪隊伍班師,㑹大雪,車駕不出,召見顯忠,慰勞久之,以金缾御酒勸,盤果木脯醢之屬,皆渾金器,就賜之。

十五日壬午,趙撙敗金人于蔡州,金人遁走。

趙撙在蔡州,初,金人於蔡州乗大雪突騎五百寇城下,撙出騎迎擊之,金人退去,眾請追之,撙曰:「懼其誘我也,縱之去。」庚辰,探者報金人兵勢甚盛,行且至,撙唯孤軍,又吳拱遣踏白軍統制焦元來應援,合軍不過數千人,皆危之,撙與諸將議,分四壁守禦,且以忠義相勉,爲死守計,是日金人逼於城下,先遣兵斷撙歸路,黎明,已列陣於城西,湏臾分布四隅,下馬鼔噪逼城,撙激勵將士曰:「金人雖多,而無攻具,將士但堅一心,無恐!」金帥魏都監亦厲其眾曰:「此城卑薄,汝所共知,一鼓可陷矣!」於是以勁弓數百齊射,矢著城如蝟毛,守者不能立,未亭午,從西壁坎墉而上,倐忽金人登城者已溢滿,撙時在西壁,知其不可當,乃棄城而下,跨馬率諸軍巷戰,金人壁立城上,官軍甚危,皆奮勇鏖戰,從午至申,金人敗出城去。方鏖戰之時,有官軍旗頭與虜之旗頭戰於城上移時,兩邊眾兵如山不敢動,以待旗頭之勝敗,竟殺虜旗頭,城上百姓望而呼曰:「趙提舉且保明此旗頭做好官!」虜之旗頭既死,即時散亂,多墮城而死者,官軍旗頭亦戰死,竟不得其姓名,蔡州人爲哀之,金人敗去,撙遂復營葺守禦之備。先是,有燕人七八十,已與蔡州人結姻親者,根刷得之,繫於獄中,及金人攻西門急,權知州李詢皆殺之。
光州牒蘄州:「正月二十日午時,承中軍統制兼制置招討司提舉一行事務趙撙、鄂州統制成臯、踏白軍統制焦元申:『正月十五日以來,有番賊魏都監,部領獲背太子番軍人馬五萬餘人騎,前來攻擊蔡州西門,至西北角靠汝河一帶,約四百餘步,擁并一齊上城,其城壁更無敵樓女牆,乗馬可上,撙等分布馬軍,賈率將士,與敵鬭敵,盡命血戰,至申時已來,殺敗賊眾,復擁賊兵下城,以落濠塹、汝河不知其數,及撙等即時統率軍馬,出城追趕,其賊退走,當陣重傷蕭總管及殺死賊兵劉千戶與謀尅等餘人,棄頭不斫,横屍滿野,棄下衣甲器械不知其數,及殺萬戶、謀尅者百餘人,委是大獲勝㨗。』」

十八日乙酉,引見耿京下諸軍提都領賈瑞等一十一人,耿京除天平軍節度使,將佐授官各有差。

濟南府民耿京,怨金人征賦之搔擾,不能聊生,乃結集李鐵槍以下,得六人入東山,漸次得數十人,取萊蕪縣,奉安軍有眾百餘,有蘭州貫瑞者亦有眾數十人,歸京,京甚喜,瑞說京,以其眾分爲諸軍,各令招人,自此漸盛,俄有眾數十萬,是時,大名府王友直亦起兵,遣人通書,願聽京節制,京以瑞爲諸軍都提領,完顔亮犯淮甸,京遣瑞渡江通朝廷,瑞曰:「如到朝廷,宰相以下有所詰問,恐不能對,請一文人同徃。」京然之,乃遣進士辛棄疾行,凡一十一人同行,到楚州,見淮南轉運副使楊抗,發赴行在,是時,上巡幸在建康,乙酉,瑞等入門,即日引見,上大喜,皆命以官,授京天平軍節度使,瑞敦武郎、閤門祗候,皆賜金帶,棄疾右儒林郎,改右承務郎,其餘統制官皆修武郎,將官皆成忠郎,凡補官者二百餘人,悉命降官告,令樞密院差使臣二員,與瑞等偕詣京軍,樞密院差使臣吳革、李彪,齎京官告節鉞及統制官以下告身,至楚州,革、彪不敢行,請在海州伺候京等到來,即授吿節,瑞等不得已從之。至海州,革、彪以官告節鉞待于海州,京東招討使李寳,遣王世隆率十數騎與瑞等同行。
一録云:辛巳,歸朝人 —— 總轄賈瑞、統制官劉震、右軍副總管劉弁、遊奕軍統制孫肇、左軍統領官劉伯達、左軍第二副將劉徳、左軍正將梁宏、右軍正將劉威、策應右軍副將邢弁、踏白第三副將劉聚、總轄司提轄董昭、賈思成、天平軍掌書記辛棄疾,辛巳正月十九日至建康府,二十日,行宫引見,統制官轉修武郎,統領官忠訓郎,正副將成忠郎,書記承務郎。

二十日丁亥,王友直、王任、王革來歸,友直除防禦使,任、革授官有差。

初,鄆州王任以罪亡命,金人重賞捕之急,大名府王友直方聚眾,任歸友直,友直得任甚喜,乃假任契丹以聚眾。完顔亮犯淮南,友直聚眾已數萬,遂破大名府,有眾數十萬,亮死,葛王已立,乃以友直之眾並放罪,令歸農爲平民,其眾聞之,皆散去,友直乃與其黨王革,及任謀,自山東尋路南奔,比入界,有眾三千餘,至建康,引見,上喜,授友直檢校少保,任觀察使,革武功大夫,友直等皆辭不敢受,且曰:「向若臣有眾數萬歸朝廷,則受之不辭。今眾不滿萬而受如此之賞,不可。」乃授友直防禦使,任團練使,革武翼郎兼閤門宣賛舍人。

二十八日乙未,趙撙棄蔡州。

趙撙在蔡州也,吳拱以撙軍孤,屢有蠟書促撙回軍,諸軍統制亦請棄城,而撙以金人圍城方急,若棄城而去,遭金人追逐,勢必敗亡,不如且駐蔡州,況蔡州糧食有餘,候破此虜兵,即議進兵中原,乃申朝廷,及申拱照驗,拱怒,以蠟書付諸統制,令一面班師,撙知蔡州不可以久駐,且金人三日中退八十里矣,乃㑹諸統制議退軍,撙欲留焦元、成皋守城,元、皋曰:「恐孤軍不能當金人之眾。」撙曰:「今虜兵不逺,設若我已離城而去,彼探而知之,縱輕騎追襲,如何?」元請夜出,李詢曰:「夜出,恐黒夜人亂,請至申刻從西門出馬軍,南門出步人。」撙令晡時出門,令華旺以馬軍自西門出,擺列不動,以防追襲,焦元以步人自南門出先行,候步人行絶,則馬軍殿後,日向晡,未曽傳令起發閒,元以步軍已至南門,南門不啟,守者不曽得傳令閉門,元曰:「我是統制,乃傳提舉之令也。」遂相爭相詬,至相擊相殺,奪門啟扉未半,而爭門死者已塡滿門道中,强有力者,僅能踐屍而出,積屍擁門,終不能開,後來者不知其故,雖見門有阻難之狀,所以愈亂,不能禁,軍民死者莫知其數,元爲眾所擁,遂墜馬,墮身入雪窖中,移時方攀轅而出,軍民爭路,正喧溢,元無馬不能行,見一羸兵控一馬,尋其主曰:「我官人在何處?」元强奪其馬,羸兵不從,元手殺羸兵,跨馬而奔行三十里,見撙及諸將,撙欲自東路徑歸行在,且發火頭輜重已行,元曰:「不可。」撙曰:「我是馬軍司中軍統制,不歸馬司,將安徃?」元曰:「提舉聽吳都統節制,吳都統令提舉回軍,即無發遣歸馬軍司文字。況蔡州立功將士正要提舉保明功賞,豈可徑歸行在?」撙以其言爲然,遂由南路還荊襄。華旺以馬軍出西門,不能殿,乃先步軍而行,步人與騎兵爭路而趨,天氣昬黒,蔡州之居人隨軍而出,墜坑塡谷者不知其幾多也。城中一空,唯細民有老小之累者不能動。翌日,金人聞之,遂復入蔡州。

右正言劉度劄子。

畧言:「今日視師回鑾,願陛下取親臨行陣,斬馘執俘者,方可推恩,凡賞典之行,皆宜愛惜,以革僥倖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