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王仲宣好驢鳴,魏志曰:「王粲字仲宣,山陽高平人。曾祖龔、父暢,皆為漢三公。粲至長安見蔡邕,邕奇之,倒屣迎之曰:『此王公孫,有異才,吾不及也!吾家書籍,盡當與之。』避亂荊州,依劉表,以粲貌寢通脫,不甚重之。太祖以從征吳,道中卒。」既葬,文帝臨其喪,顧語同遊曰:「王好驢鳴,可各作一聲以送之。」赴客皆一作驢鳴。按戴叔鸞母好驢鳴,叔鸞每為驢鳴以說其母。人之所好,儻亦同之。
  2. 王濬沖為尚書令,著公服,乘軺車,經黃公酒壚下過,韋昭漢書注曰:「壚,酒肆也。以土為墮,四邊高似壚也。」顧謂後車客:「吾昔與嵇叔夜、阮嗣宗共酣飲於此壚,竹林之遊,亦預其末。自嵇生夭、阮公亡以來,便為時所羈紲。今日視此雖近,邈若山河。」竹林七賢論曰:「俗傳若此。潁川庾爰之嘗以問其伯文康,文康云:『中朝所不聞,江左忽有此論,皆好事者為之也。』」
  3. 孫子荊以有才,少所推服,唯雅敬王武子。武子喪,時名士無不至者;子荊後來,臨屍慟哭,賓客莫不垂涕。哭畢,向靈床曰:「卿常好我作驢鳴,今我為卿作。」體似聲真,賓客皆笑。孫舉頭曰:「使君輩存,令此人死。」語林曰:「王武子葬,孫子荊哭之甚悲,賓客莫不垂涕。既作驢鳴,賓客皆笑。孫曰:『諸君不死,而令武子死乎?』賓客皆怒。」
  4. 王戎喪兒萬子,山簡往省之,王悲不自勝。簡曰:「孩抱中物,何至於此?」王曰:「聖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鍾,正在我輩。」王隱晉書曰:「戎子綏,欲取裴遁女。綏既蚤亡,戎過傷痛,不許人求之,遂至老無敢取者。」簡服其言,更為之慟。一說是王夷甫喪子,山簡弔之。
  5. 有人哭和長輿曰:「峨峨若千丈松崩。」
  6. 衛洗馬以永嘉六年喪,謝鯤哭之,感動路人。永嘉流人名曰:「玠以六年六月二十日亡,葬南昌城許徵墓東。玠之薨,謝幼輿發哀於武昌,感慟不自勝。人問:『子何卹而致哀如是?』答曰:『棟梁折矣,何得不哀?』」咸和中,丞相王公教曰:「衛洗馬當改葬。此君風流名士,海內所瞻,可脩薄祭,以敦舊好。」玠別傳曰:「玠咸和中改遷於江寧。丞相王公教曰:『洗馬明當改葬。此君風流名士,海內所瞻,可脩三牲之祭,以敦舊好。』」
  7. 顧彥先平生好琴,及喪,家人常以琴置靈床上。張季鷹往哭之,不勝其慟,遂徑上床,鼓琴,作數曲竟,撫琴曰:「顧彥先頗復賞此不?」因又大慟,遂不執孝子手而出。
  8. 庾亮兒遭蘇峻難遇害。諸葛道明女為庾兒婦,既寡,將改適,亮子會,會妻父彪,並已見上。與亮書及之。亮答曰:「賢女尚少,故其宜也。感念亡兒,若在初沒。」
  9. 庾文康亡,何揚州臨葬云:「埋玉樹箸土中,使人情何能已已!」搜神記曰:「初,庾亮病,術士戴洋曰:『昔蘇峻事,公於白石祠中許賽車下牛,從來未解。為此鬼所考,不可救也。』明年,亮果亡。」靈鬼志謠徵曰:「文康初鎮武昌,出石頭,百姓看者於岸歌曰:『庾公上武昌、翩翩如飛鳥;庾公還揚州,白馬牽旒旐。』又曰:『庾公初上時,翩翩如飛鳥;庾公還揚州,白馬牽旐車。』後連徵不入,尋薨,下都葬焉。」
  10. 王長史病篤,寢臥燈下,轉麈尾視之,嘆曰:「如此人,曾不得四十!」及亡,劉尹臨殯,以犀柄麈尾箸柩中,因慟絕。濛別傳曰:「濛以永和初卒,年三十九。沛國劉惔與濛至交,及卒,惔深悼之。雖友于之愛,不能過也。」
  11. 支道林喪法虔之後,精神霣喪,風味轉墜。支遁傳曰:「法虔,道林同學也。俊朗有理義,遁甚重之。」常謂人曰:「昔匠石廢斤於郢人,莊子曰:「郢人堊漫其鼻端若蠅翼,使匠石運斤斲之,堊盡而鼻不傷,郢人立不失容。」牙生輟絃於鍾子,韓詩外傳曰:「伯牙鼓琴,鍾子期聽之,方鼓琴,志在太山,子期曰:『善哉乎,鼓琴!巍巍乎,若太山!』莫景之閒,志在流水,子期曰:『善哉乎,鼓琴!洋洋乎,若流水!』鍾子期死,伯牙擗琴絕絃;終身不復鼓之,以為在者無足為之鼓琴也。」推己外求,良不虛也!冥契既逝,發言莫賞,中心蘊結,余其亡矣!」卻後一年,支遂殞。
  12. 郗嘉賓喪,左右白郗公「郎喪」,既聞,不悲,因語左右:「殯時可道。」公往臨殯,一慟幾絕。中興書曰:「超年四十一,先愔卒。超所交友,皆一時俊乂。及死之日,貴賤為誄者四十餘人。」續晉陽秋曰:「超黨戴桓氏,為其謀主,以父愔忠於王室,不令知之。將亡,出一小書箱付門生,云:『本欲焚此,恐官年尊,必以傷愍為斃。我亡後,若大損眠食,則呈此箱。』愔後果慟悼成疾,門生乃如超旨,則與桓溫往反密計。愔見即大怒曰:『小子死恨晚!』後不復哭。」
  13. 戴公見林法師墓,支遁傳曰:「遁太和元年終于剡之石城山,因葬焉。」曰:「德音未遠,而拱木已積。冀神理緜緜,不與氣運俱盡耳!」王珣法師墓下詩序曰:「余以寧康二年,命駕之剡石城山,即法師之丘也。高墳鬱為荒楚,丘隴化為宿莽,遺跡未滅,而其人已遠。感想平昔,觸物悽懷。」其為時賢所惜如此。
  14. 王子敬與羊綏善。綏清淳簡貴,為中書郎,少亡。綏已見。王深相痛悼,語東亭云:「是國家可惜人!」
  15. 王東亭與謝公交惡。中興書曰:「珣兄弟皆婿謝氏,以猜嫌離婚。太傅既與珣絕婚,又離妻,由是二族遂成仇釁。」王在東聞謝喪,便出都詣子敬道:「欲哭謝公。」子敬始臥,聞其言,便驚起曰:「所望於法護。」法護,珣小字。王於是往哭。督帥刁約不聽前,曰:「官平生在時,不見此客。」王亦不與語,直前,哭甚慟,不執末婢手而退。末婢,謝琰小字。琰字瑗度,安少子。開率有大度,為孫恩所害。贈侍中司空。
  16. 王子猷、子敬俱病篤,而子敬先亡。獻之以泰元十三年卒,年四十五。子猷問左右:「何以都不聞消息?此已喪矣!」語時了不悲。便索輿來奔喪,都不哭。子敬素好琴,便徑入坐靈床上,取子敬琴彈,弦既不調,擲地云:「子敬!子敬!人琴俱亡。」因慟絕良久,月餘亦卒。幽明錄曰:「泰元中,有一師從遠來,莫知所出。云:『人命應終,有生樂代者,則死者可生。若逼人求代,亦復不過少時。』人聞此,咸怪其虛誕。王子猷、子敬兄弟,特相和睦。子敬疾屬纊,子猷謂之曰:『吾才不如弟,位亦通塞,請以餘年代弟。』師曰:『夫生代死者,以己年限有餘,得以足亡者耳。今賢弟命既應終,君侯算亦當盡,復何所代?』子猷先有背疾,子敬疾篤,恆禁來往。聞亡,便撫心悲惋,都不得一聲,背即潰裂。推師之言,信而有實。」
  17. 孝武山陵夕,王孝伯入臨,告其諸弟曰:「雖榱桷惟新,便自有黍離之哀!」中興書曰:「烈宗喪,會稽王道子執政,寵幸王國寶,委以機任。王恭入赴山陵,故有此歎。」
  18. 羊孚年三十一卒,桓玄與羊欣書曰:「賢從情所信寄,暴疾而殞,孚已見。宋書曰:「欣字敬元,太山南城人。少懷靜默,秉操無競。美姿容,善笑言,長於草隸。」羊氏譜曰:「孚即欣從祖。」祝予之嘆,如何可言!」公羊傳曰:「顏淵死,子曰:『噫!天喪予!』子路亡,子曰:『噫!天祝予!』」何休曰:「祝者,斷也。天將亡夫子耳。」
  19. 桓玄當篡位,語卞鞠云:卞範已見。「昔羊子道恆禁吾此意。今腹心喪羊孚,爪牙失索元,索氏譜曰:「元字天保,燉煌人。父緒,散騎常侍。元歷征虜將軍、歷陽太守。」幽明錄曰:「元在歷陽,疾病,西界一年少女子姓某,自言為神所降,來與元相聞,許為治護。元性剛直,以為妖惑,收以付獄,戮之於市中。女臨死曰:『卻後十七日,當令索元知其罪。』如期,元果亡。」而怱怱作此詆突,詎允天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