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三 中興小紀
卷十四
卷十五 

起紹興三年正月盡六月

紹興三年 嵗在癸丑,春正月,丁巳朔,翟琮引衆擣孟邦雄營,邦雄方醉卧,遂将其族以歸。

甲子,詔户部侍郎姚舜明徃建康府,總領都督府錢糧,仍選官屬充糧料院審計司。舜明,嵊縣人也。

初,金将薩里罕等衆十萬自鳯翔、長安,聲言東去,其實由商於出漢隂,直趨金、商,至是入泊陽界,斥堠将部龍與敵遇,退走,金房鎮撫使王彦倉卒召兵,使别将将二千人迎敵,初亦以小勝,既而金諸軍萃焉,二将併没,彦聞敗,乙丑,退保石泉縣,敵遂入金州。

初,令廣西帥臣許中市戰馬,皆弱不堪用,至是,降中兩官。壬午,詔置買馬司於邕州,馬必髙四尺二寸以上,每百匹為一綱。

先是,言者論工部侍郎賈安宅,以為張邦昌之僣立也,莫儔以書報安宅,安宅欲徃從之,聞上登極,儔既被罪,乃遽請致仕,又謂苗、劉之變吕,頥浩等檄書至湖州,守貳及寄居葉夢得欲相率皆行,安宅斷然以為不可,於是安宅被㫖分析,既上委䑓臣驗其實,始知安宅致仕在儔被罪已前,亦未嘗沮夢得等勤王之議,惟與王黼連親。是月,安宅以徽猷閣待制,奉祠而去,言者不已,遂降為集英殿脩撰。

兼吏部尚書席益言:「魏晋而下,甄别人物專在選曹,至唐而銓法宻矣,然不盡拘以微文,激濁揚清,時出度外,故杜淹表薦四十餘人,後多知名,韋思謙坐公事負殿,髙季輔遽擢為監察御史,國初猶存舊制,乾徳四年詔曰:『自今常調,集選人吏部南曹,取歴任中多課績而無闕失,其人材可擢者,具名送中書引驗加奨。』則是尚或任人而不專任法也。其後官制釐改,典選者一切不得以意從事,振幽㧞滯無復關焉。望稽用乾徳詔書,凡常調中,材行可取者,許長貳具名以聞。」二月丁亥朔,詔從之。

辛亥,詔廣西買馬置提舉官,既又撥本路上供錢七萬緍,付之為本,自是嵗得千匹,雖極費力,斃於道者常半,然於治軍,亦非小補。

以右諫議大夫徐俯為翰林學士。先是,俯為侍讀,進《春秋解義》:「桓公四年,天王使宰渠伯紏來聘」,引《左氏傳》及杜預釋,謂伯紏父在而攝父之職,出聘列國,故名以譏之,上曰:「桓公篡立,天王當致討,既四年不問,乃使其宰徃聘,失政刑矣!書名,貶之也。」因顧右僕射朱勝非曰:「卿更為朕討論。」而俯亦乞以聖諭編之記注,既而勝非又奉親筆,以為天王之失,而孔子名宰,所謂指行事,示褒貶者,於是,勝非奏:「陛下天縱之能,日新之學,臣曷足以副隆㫖。然嘗陪經幄,不敢固辭。謹參攷經傳衆説,庻幾推廣聖言。臣聞刑威者,主之大柄,分守者,臣之大節。桓公聽羽父姦謀,簒而自立,擅易許田,貪取郜鼎,如是四年,天王不問,乃使其宰徃行聘禮,所謂主柄臣節,今盡廢矣,故經書宰名,所以譏周王也。望依俯所奏,以宸翰付經筵,且編之注記,永為大訓。」癸巳,詔從之。

乙未,上覽權邦彦遺表,謂宰執曰:「邦彦盡瘁國事,遽爾淪謝,深可傷惻。卿等可徃弔之,問其家所須。」吕頥浩言:「邦彦歸,舉家皆陷,今惟一女嫁韓穰。」乃詔以所得恩數分給其女。

知興元府劉子羽聞金州失守,即遣統制官田晟率兵守饒風嶺,且報陜西都統制吳玠,玠驚曰:「事迫矣!當亟邀于險。諸将不能辦,我當自行。」遂自河池縣一日夜馳三百里至饒風,列營拒之,官軍萬七千人,益以洋州義士,為三萬,玠以黄柑遺金帥,薩里罕得之,始知玠東来。敵衆仰攻,我師連勝,薩里罕怒斬其千户貝勒數人,募死士由饒風之左,間道援崖而上。丁酉,犯祖溪關,繞出玠後,玠遽還仙人關。己亥,金人陷興元府。壬寅,子羽退保三泉縣,從兵纔三百,子羽遺玠書,與之訣,玠得書泣,統制官楊政勸玠徃救子羽,玠乃引麾下兵由間道趨三泉縣,子羽留數日,兵稍集,而統制官王俊又以五千人至,於是軍聲復振。

辛丑,宰執奏禁中神御薦饗禮科,上曰:「朕皆自閲,有一事可議。神御二十五位,各用羊肚一,須殺二十五羊,恭惟祖宗以仁覆天下,豈欲多殺物,命謹以别味代之。在天之靈,亦必歆也。」吕頥浩等言:「陛下盡誠以奉先,而仁恩及於微物,天下幸甚。」

初,建康府守臣端明殿學士李光以支軍衣絹不足,嘗借用上供絹。是月,下本府具當職官,時光已奉祠去,而端明殿學士趙鼎為守,鼎以為光為守臣,直移文有司,取而用之,誰復敢議,安可併及他官,遂止以光聞,因奏:「漕司不時應副,且迫於軍衣,光不得不爾。擇禍莫若輕,非其罪也。光之罪,行及臣矣。」始朝廷頗怒,得鼎奏,乃薄光罪。

時參知政事、同都督諸軍孟庾、江東宣撫使韓世忠,各駐軍於建康,軍中多是招安强冠,鼎為二府,素有剛正之風,庾、世忠皆加禮,两軍亦肅然知懼,民既安堵,商賈通行,未幾,移鼎帥江西。

劉豫之母 —— 偽太后,死,諡曰慈憲。是月,塟於東平縣。

三月戊午,宰執奏池州敢勇軍作過,上曰:「此事雖由小人喜亂,亦守臣馭之失宜。」吕頥浩曰:「請先抽作過敢勇,且分汰其餘衆,乃議守臣之罪。」上可之。

丁卯,宰執奏揀刺親從親事官,上曰:「凡招軍之費,動輒萬緍,人但見萬緡爾,不知皆生民膏血,豈可輕用,誠不得已也。」

浙東沿海制置使吕源,因賜對,輒奏私事,為言者所劾。是日,詔今後上殿,不得輒論私事。

初,襄陽府鎮撫使李横既得帥權,思立竒功以自固,又軍中乏食,徃徃以人為糧,朝廷所給皆州縣虚樁之數,横乃與信陽軍鎮撫使牛臯相約,同領兵北去,襲頴昌府,遇金人,戰屢㨗。臯,魯山人也。金人自入中國,少能抗之,不意横等率至,悉潰而去,遂復潁昌及汝州葉縣等處,至是横等傳檄諸軍,将復東京,略曰:「偽齊僣號,自速誅夷,國運中興,王師已進,西壓淮泗,東過海沂。」又曰:「金商之帥出其先,荆湖之帥繼其後,倘能納欵,則悉仍舊貫,執迷不悟,則後悔難追。」時横已除京西招撫使。

吳玠㑹劉子羽於三泉,子羽以潭毒山形斗㧞,其上寛平有水,乃築壁壘,凡十六日而成,且儲粟守之。初,諸叛以利訹金,謂四川唾手可得,金所忌者獨玠,故道險從金、商,不意玠之越境而戰也,破金無所得,已失望,而洋州公私之積,皆寘他處,至是,野無所掠,殺馬而食,馬且盡,遂殺两河僉軍食之,又春癘方作,至金牛鎮,距我師數十里而退,且遣人賫書招子羽及玠,子羽斬之而縱其一,問:「孰遣汝來?」曰:「國相。」國相,謂劉益也。壬午,子羽與玠謀,遣兵邀於武休關,而金棄輜重已去,擊其後軍,敗之。先是宣撫司官屬有勸張浚移治潼川府者,軍士聞之皆怒,子羽馳書請勿徙,浚從其言乃定。

以太尉、江東宣撫使韓世忠為淮東宣撫使,於泗州置司。

兵部郎官劉景真論淮南守臣當久任。癸未,上曰:「守臣固當久任,至於選任,則不同股肱。近郡止於承流宣化,惠養百姓而已。淮甸宻邇㓂敵,又須曉軍事,知撫兵御将之宜,然後能扞一方,不可不擇也。」

夏四月,先是,河南鎮撫使翟琮擒孟邦雄,奏至,上大悦,超授琮利州觀察使,而邦雄之黨梁進者,復為劉豫守,襲琮於伊陽,琮設伏擊之,盡殪京西,招撫使李横以聞,丁亥,以横兼商虢鎮撫使,詔琮押邦雄赴行在。

戊子,上謂宰執曰:「沈與求席益,前為吏部長貳,甚有能聲,今乃不如方員多闕少,士大夫失職者衆,倘非痛戢姦吏,安得注擬無壅?可召洪擬等諭之。」

己丑,宰執奏:「刑部郎中韓膺胄請誤入人死罪者,乞依祖宗法,終身廢之,經赦不原。」上曰:「此仁宗之事也,其仁民詳刑如此。」上又謂吏部曰:「亂後文書不存,吏縁為姦,長吏尤當痛懲其𡚁,使差注無滯。權尚書洪擬雖累歴,亦恐失於濡緩。」席益曰:「擬甚用心。」上曰:「治吏以法,使之畏威,乃不敢侮文也。」吕頥浩曰:「唯上徳以寛服民,其次莫如猛也。」

庚寅,以浙西大帥劉光世為江東宣撫使,於池州置司。時光世與韓世忠更戍,世忠已至鎮江,而姦細入池州城,潛燒倉庫,光世擒而鞫之,皆云世忠所遣,於是世忠與光世交訴於上,詔光世移司建康府,而世忠又欲以兵襲其後,上遣使和解,仍書後漢冦恂、賈復事戒之。

登仕郎鄒况上書,言其兄浩直諫,且乞雪昭慈獻烈皇后之謗。辛卯,上謂宰執曰:「此是哲宗朝事,言之無傷乎?」徐俯曰:「陛下母事昭慈,追崇極典,天下共知,謗已息矣。」上曰:「昭慈勲臣之家,當時備禮而納正后,此本朝盛事。」俯曰:「宣仁聖烈太后尤重家法,正后生元子,繼萬世之統,以哲宗少年,戒之在色,不欲以多近嬪嬙,小人隂連宫掖,因是得行媒孽,遂致廢后。」上曰:「皆當時大臣不諫之罪也。」

壬辰,詔都督府移於建康。

浙東宣諭朱異薦鎮東軍僉判張九成等五人政績。是日,詔各轉一官,上曰:「増秩賜金,古所以賞守令,故郡縣之政克舉。」吕頥浩曰:「内姜仲開,臣之外親,乞勿賞,恐外議以臣為私。」上曰:「不可。有功必賞,乃所以為公。使有罪,雖卿之親亦不當貸也。」

癸巳,上曰:「鄒况乞雪昭慈之謗,今當大祥,因此時下詔如况言,可也。」上遂問昭慈得罪泰陵之因,俯對以昭懐上僣,及左道之誣,席益曰:「此皆章惇、蔡卞之罪也。」遂詔昭慈諡號,别加討論。

甲午,上曰:「鄒浩之弟,欲擢之。」乃令上殿,徐俯曰:「鄒浩亦有子名柄,然嘗為李綱客。今當以其父故,用之。若終嫌其陷於綱黨,浩更有次子。」上曰:「直臣之子,復擢用之為御史,使言事聳動四方,亦足為國家之光也。」

尚書省言浙中去嵗大稔,今韓世忠移軍屯泗上,非借民力,恐饋餉不集。乃命戸部尚書黄叔敖與江浙都轉運使張公濟、兩浙轉運副使梁汝嘉,以空名告身,誘富民糴米五十萬石、芻五十萬束。乙未,叔敖等奏:「今來博糴與常時不同,乞不作納粟,仍與免試注官。」汝嘉,麗水人也。

時鼎㓂楊么衆至數萬,僣號稱「大聖天王」,旗幟亦書此字,且用以紀年,乃詔湖南帥臣折彦質,令節制潭鄂荆湖諸軍,㑹于鼎州討之。於是鼎澧制置使程昌禹先遣統制官杜湛,引兵攻賊寨,以俟諸軍來㑹。既而潭州統領官劉深、鄂州統制官顔孝恭,共二千人,荆南将官羅廣三百人並至,屯鼎之城外,而軍食不繼。辛丑,鄂、潭之兵南還。癸卯,荆南之兵北還,而湛亦歸矣。

戊申,宰執奏戚里髙士瞳乞落階官及差遣,詔除權客省四方館公事,仍轉一官。上曰:「士瞳,宣仁近親,又最長,故優異之,然不可躐等。髙爵厚禄留,待立功将士。朕於外戚,未嘗假以恩澤。今後宫之家,官未有過保義郎者。」吕頥浩曰:「漢有恩澤侯,本朝固無也。」上曰:「此曹何厭之有?雖與之正任承宣使,又望節鉞矣。」

己酉,上諭宰執曰:「人材當須長養成就之。今每除一監司,常患無人。向遣五使宣諭,意在利民,至扵贓吏,所當深治。然所在多置獄,横及無辜,非朕本意。此後唯謹擇監司,不必遣使。」遂詔諸縁宣諭所發置獄,除正犯人外,並放。

時神武後軍都統制巨師古駐軍揚州,淮東宣撫使韓世忠欲令聽其節制,師古不伏,世忠劾罷之,詔主管殿前司郭仲荀兼統神武後軍。

初,詔李横、牛臯等直趨京城,或徑徃長安,與宣撫司夹撃。時朝廷方嘉横勇敢向前,而江西帥臣趙鼎獨奏:「襄陽居江淮上流,實川陜襟喉之地,以横鎮撫,誠為得䇿。今聞横與牛皐共起兵徃東京,又聞偽齊亦㑹金人,及遣李成領衆西去,恐縁此紛擾不定。横烏合之衆,将不能禦,則决失襄陽,江湖震動,其害可勝言哉?近有來自襄陽,臣竊訪之云:『横止縁乏食,兼無衣。』則其出兵固非獲已,臣望詔有司,時有資給,使横衣糧足,則不假他圖,然後責其守疆待敵,不得因小利出兵,則可為持久之計矣。」上覧奏,頗憂之。横等軍本羣盗,雖勇而無律,見金所遺子女玉帛,縱略數日,置酒髙㑹,金人聞而易之,偽齊将李成與金合衆二萬復來,横等多無甲,戰敗而走,賊亦不敢深逐也。叅議官穀城譚世則為賊所執,令其臨江漢招横,横不荅,世則遇害,頴昌府復陷偽境,至是,荆南鎮撫使解潜奏:「横已回襄陽,及金犯鄧州境,與本鎮甚近。縁四川總領財賦趙開遏糴,将士饑餓,望下湖南,撥兵同保上流,仍下川路備糧。」詔以付宣撫司。

鼎冦楊么拒官軍累年,賊徒亦多被殺,至是,以諸處㑹兵來討,人心頗揺,乃偽肆赦,立鍾相之㓜子 —— 子義,為太子,自么與黄誠以下,皆盡臣禮之,以固其黨之心。初,賊有寨僅七十,中間為官軍所破,或葺或廢,惟夏誠、劉衝二寨險不可破。

上每日朝退,即閱羣臣章疏及四方奏報,申時付外,乃習射晩,則復覧投匭封事,日以為常,未嘗少怠。五月乙卯朔,上因以語宰執,且曰:「每日申時付外章奏至卿等處,晷刻皆定可見也。」

河南鎮撫使翟琮奏去朝廷道逺,緩急乞𨽻宣撫處置使張浚。戊午,詔從之。

己未,資政殿大學士吳敏卒。

自渡江以來,大宗正權於䖍、廣二州置司,至是,詔行在建睦親宅。辛酉,宰執奏當作屋百間,上曰:「此非今所急,然事有不得已者。故《春秋》得其時則不書,不書者,聖人之所許也。近時營造之令一下,郡邑即科於民,故民輒受𡚁,若物物和買,則民不與知。」乃令有司條上。是年冬始成,南班宗室至而居焉。

初㩁貨務都茶場槩稱行在,至是,詔鎮江府吉州置司者,别為名。

時御筆増小官俸,下有司條具。壬戌,上曰:「小官俸増,雖變舊法,亦所以權一時之宜。祖宗成憲,固當謹守,至扵今昔事有不同,則法有所不行,亦須變而通之。自元豐増選人俸至十千二百,當時物價甚賤,今飲食衣帛之價,比宣和間猶不啻三倍,則選人何自給?而責以亷節,難矣!」

初,遣奉使潘致堯、髙公繪等,往金國軍前通問,至是回,乙丑,以致堯為刑部郎中,公繪為浙西都監。金願再遣重臣以取信,丁卯,遂以吏部侍郎韓肖胄除端明殿學士、同僉書樞宻院事。辛未,命肖胄為金國軍前通問使,仍擢給事中朐山胡松年為工部尚書,副之。肖胄等辭,奏曰:「縁大臣各徇己見,致戰和未有定論。臣等已行,願毋先渝約,或半年不復命,必别有謀,宜速進兵,不可因臣等在彼而緩之也。」

癸酉,宰執奏禀國書,上曰:「有天下者,當持之以謙,《易》曰:『謙尊而光』,則知能謙者,尊而光矣。」

時有上殿官李長民者,正民之弟也。戊寅,上問宰執曰:「長民比正民如何?」吕頥浩對:「二人皆淹博,文辭則長民優。」上曰:「陳襄薦司馬光等,朕得其藳以示從臣,而正民以光等為皆不合時宜,士大夫笑之。」徐俯曰:「正民父 —— 景淵,長者,持論平允,不以元祐為非。臣嘗戒長民,當繼父志。」上曰:「顧長民力行如何爾。元祐人雖賢,其子孫亦不必徧用,餘人亦不可偏廢,惟賢則用之。」上又問鄒况何如人,頥浩等對以浩之弟,上曰:「浩固賢,今更當論况之賢否?」席益曰:「陛下不以正民之過而廢長民。雖已知浩之賢,又問况之賢否,可謂至公矣。」上曰:「朕心至公,未嘗偏有好惡,况用人乎?」既而除長民監察御史,常與改秩。

湖南宣諭薛徽言薦通判永州劉延年、祈陽縣令張登,欲就任増一秩,己卯,上問宰執曰:「延年何如人?」吕頥浩等皆曰:「不識。」上曰:「古人求賢如不及,然人固未易知,聖人猶難之。大臣既不識,何由知其賢否?」乃召延年赴行在,登就任増秩。上又謂宰執曰:「-監司、守令皆有勸農之名,未聞勸農之實。」吕頥浩曰:「漢力田與孝悌同科,以重農事也。」上曰:「觀文帝詔,足知當時重農事矣。」席益曰:「大觀、政和間亦嘗舉行勸農事,而吏不以實應,徒為文具,至有追集農夫,拘留累日,以待守令之行阡陌者。今當令縣,行勞來之實。」上然之。

初淮東宣撫使韓世忠遣統制官解元、杜琳等,将兵渡淮北去,至是,詔世忠「金人已約講和,所遣两軍,且駐盱眙,勿侵齊國之境。」

是月,劉豫偽戸部侍郎馮長寜與監察御史許伯通,同修十一稅法,與阜昌𠡠令格式皆成,二法並行,文意相妨者,從稅法,其説以謂「宋之稅法為民大蠧,權豪交通州縣而欺愚弱,入田宅不承其税,間有陳詞,官吏附勢,不為推割,産已盡而税猶在,監固拘囚,死而後已,官攤逃户之税,使邑里代輸,又方田髙下,土色不實,朝行寛恤之詔,暮下割剥之令,故民窮而起為盗。」大率皆吠堯之言也。

資政殿學士許翰自湖北遷居江西,六月戊子,卒。

金人之由褒斜谷而去也,宣撫處置使司遣軍追擊,俘女真二千口,至是,張浚奏㨗,時副使王似纔至,而朝廷未之知也。上曰:「賴敵自退,兩蜀無虞。」左僕射吕頥浩曰:「臣深以為憂,今强敵自敗,皆陛下聖徳所致。」所有張浚取㫖,上曰:「可速其來。」仍督王似、盧法原之任。

庚寅,曲赦川陜,令吳玠速上将士功状。既而法原亦至,仍置司扵閬州,扵是,總領四川財賦趙開白似等,求罷,且言:「自改修茶鹽酒已壊之法,嵗有常息,起建炎己酉至紹興癸丑,共收一千五百餘萬緡。兼陜西茶䭾及陜西造銅錢引,紐計川錢又八百三十餘萬緡,惟是官吏營私,惡其不便於己,共興謗讟以為擾。今老矣!恐誤國事。」似等知軍食方急,不可以無開,乃疏乞因任,詔從之。自川陜屯兵,一嵗之用可計者 —— 糧一百六十餘萬石,而對糴居其半;錢三千餘萬緡,而鹽酒税亦半之。此其大略也。此據鄭剛中送人序

上謂宰執曰:「為法不可過有輕重,然後可以必行。朕嘗語徐俯,異時宫中有所禁,則令之曰:『必行軍法。』而犯者不止。朕深惟其理,但以常法處之,後更無犯者。乃知先王立法貴在中,制所以必可行也。」

鼎㓂楊么犯鄂之公安、石首兩縣,甲午,詔天武捧日四廂都指揮使、神武前軍都統制王𤫙為荆南潭鼎澧岳制置使,率所部全軍,并帯統制官崔増水軍,擣其巢穴,仍仰淮東宣撫使韓世忠、江東宣撫使劉光世,各以船五百隻與𤫙,又詔統制巨師古以兵二千,亦隨𤫙去,併力討之。𤫙又請金字牌,欲招安其衆,上曰:「建炎以來,盗踵起而不息者,由黄潜善專事招安而無弭盗之術,髙官厚禄以待渠魁,是賞盗也,故不逞之徒胥動為盗。楊么罪惡貫盈,何以招為?」仍命将來破賊,誅止渠魁,貸其脅從,許以自新。

庚子,給事中黄唐𫝊乞立武選格,以科舉人數三分之一,待武士,中第者注縣尉,他日有統兵官闕,並先選武士,詔兵、吏二部條上。

建炎中,國子監併歸禮部。丁未,始詔駐蹕所在國子監,量養士,仍置博士,然未果行焉。

初,吕頥浩以養兵費廣,乃稍更鹽法,循法為序,使商賈入納奔湊,又經理淮甸,以䕶通泰,專鹽利,而堂後張純獻計,頥浩増定私鹽刑名,多配嶺南,犯者相屬。扵是,殿中侍御史常同言:「法已極重,貧民所負至少而受捕,豪家結羣持仗則法不能及,宰臣循蔡京之舊,亦用張純提領兩務,而户部與胥吏通姦利,已有顯状。」上諭同曰:「凡舉事,不能有利無害,苐當擇利多害少者為之。非卿言,朕不知其害至是。」亟命有司更定其法,下純大理寺治罪,取兩務復𨽻户部。

時選部案牘不存,吏得為姦,川陜官到部者,多以微文沮抑,往返輒經嵗。扵是,考功郎官歴陽魏矼奏請細節不圓者,悉先放行,人以為便,自後踵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