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 中興小紀
卷二十一
卷二十二 

起紹興七年正月盡六月

紹興七年嵗在丁巳春正月,癸亥朔,詔:「朕將親臨大江,駐蹕建康,以察天意。」時左司諫陳公輔勸上幸建康甚力。公輔又論:「今世尚程頥之學,以鄙言怪語為伊川之文,髙視闊歩為伊川之行,人能習此則為賢,而舎是皆非也。」上因詔學者,令以孔孟為師,時録黄,下禮部,吏欲鏤版,中書舎人董弅權侍郎曰:「少俟之。」郎官黄次山申臺,謂弅沮格詔令,於是侍御史周袐弹弅,出之,除集英殿修撰、知衢州。《趙鼎雜記》曰:「其後給事中胡世將舉次山自代,朝廷擬修注,上曰:『非告訐董弅者耶?此風不可長。』遂令補外,除湖南提刑。當國者意甚沮。丁巳嵗,九月,鼎再相,即除弅次對,既而翰林學士朱震求去,徽猷閤待制胡安國聞之,與其子中書舎人寅書,曰:『子發求去晩矣!當公輔之說纔上,若據正論力爭,則進退之義明。今不發一言,黙然而去,豈不負平日所學,惜哉!且復問宰相云:「某當去否?」既數日,又云:「今少定矣。」此何等語,遇緩急即是,為偷生免死計,豈能為國逺慮?平生讀《易》何為也?』」於是安國自上奏曰:「士以孔孟為師,不易之至論。然孔孟之道不傳乆矣,自程頥始發明之,而後其道可興至今,使學者師孔孟而不得從頥之學,是入室而不由户也。夫頥之文,於諸經《語》《孟》,則發其微㫖,而知求仁之方,入徳之序,則鄙言怪語豈其文哉?頥之行,則孝悌顯於家,忠誠動於鄉,非其道義,一介不以取與,則髙視闊歩豈其行哉?自嘉祐以来,頥與兄顥及邵雍、張載,皆以道徳名世,如司馬光、吕公著、吕大防,莫不薦之,頥有《易》《春秋傳》,雍有《經世書》,載有《正蒙書》,惟顥未及著書,望下禮官討論故事,加此四人封爵,載在祀典,比于荀、揚之列,仍詔館閣裒其遺書,以羽翼六經,使邪説不得作,而道術定矣。」

丙寅,上為宰執曰:「昨日張俊呈馬,因為區别良否,皆不差。」張俊曰:「臣聞陛下聞馬足聲而知其良否。」上曰:「然。」因論觀墨,「惟李廷珪墨,有骨有肉,昔道君令潘谷,及蔡京令張滋造墨,皆用廷珪法,而谷止得其肉,滋止得其骨,雖暗中人亦可知也。」俊曰:「物猶易知,惟知人為難。」上曰:「人誠難知。」張守曰:「惟以為難,則用捨必不苟。」俊曰:「孔子言:『始吾於人也,聽其言而信其行。今吾於人也,聽其言而觀其行。』此両言為要。」上曰:「是。孔子於人,其始未能無失也。」俊曰:「聖人待人以誠,故聞其言而信之,至為小人所紿,而後加察焉,故必觀其行。」上以為然。

先是,諸路贍大軍錢,令轉運司於經制、𣙜酟、征商等數内,逐月樁辦,因號月樁錢,然所樁不能什之二三,餘則州縣之吏臨時措畫,錙銖而積,僅能充數,一月未畢而後月之期已廹。戊辰,戸部郎官霍蠡言:「月樁錢病民最甚,乞詔守臣具所樁窠名幾何,與臨時措置者,若為而辦,朝廷召諸路漕臣禀決其可行與否而罷行之。又江西、湖南認發岳飛軍月樁錢,亦令具申省。」

己卯,吏部尚書孫近請詔三省、樞密院,凡所以靖中原、制外國者,日夜講求,而常程之事,付之有司,上諭宰執曰:「近所論甚當,常程事可付之六曹。」張守言:「六曹有常法,故不敢專決。而朝廷則可取㫖行之。」上曰:「六曹長貳不任責,則事巨細皆取決於朝廷。若任責則朝廷事自然清簡,要當遴擇長貳而已。」

淮東宣撫使韓世忠與偽境淮陽軍對壘,引兵攻之,未能下,世忠奏已回楚州。

召資政殿學士、提舉洞霄宫沈與求為提舉萬夀觀、兼侍讀,既至,癸未,以翰林學士陳與義為參知政事,與求為同知樞密院事。

乙酉,詔:「本兵之地,事權宜重,依祖宗故事,置樞密使、副,而知、同、僉書亦皆仍舊。」

初,以道君逺在沙漠,乃遣問安使何蘚等往金國通問,至是還,始知道君及寧徳皇后已相繼上仙。丁亥,宰執入見,上號慟擗踴,終日不食,張浚等力請,方進少粥。

以觀文殿學士、醴泉觀使、兼侍讀秦檜為樞密使。舊例:宰執新除,雖到堂,即時歸第。是日,以何蘚等回,留檜議事,不許歸第。

是時,禮儀皆正字、權禮部郎官眉山孫道夫草定,方議論之際,翰林學士朱震多依違,人或罪其緘黙,獨著作佐郎王蘋以謂:「若子發建明,是己取名,而歸過于上也。子發之意或出於此。」此據吕大臨《見聞志》

初,馬軍帥解潜與樞密院都統制王彦不協,兩軍之士嘗交鬬于通衢,中外訩訩。是月,平江民居火,潜所部入人室,聲言救火而攘其貨,有㫖兵士免推治,管轄使臣劉舜臣降兩官,給事中胡世將駮奏曰:「潜統軍無律,不黜無以明賞罰。」乃詔罷潜及彦,以浙西淮東制置副使劉錡主管馬軍,併兩軍以屬之。

初,河南布衣尹焞,漸之孫也,師故程頥,得其師學。靖康初,召至京,授和靖處士。建炎兵亂,鎮撫使翟興聘之,不就,徙居長安。劉豫僣位,使偽帥趙彬招以厚禮,焞逃去,遂入蜀,止于涪。先是,范冲在經筵,力薦,召之,不赴,遂用程頥故事,授左宣教郎、崇政殿説書。先是,焞至九江,值左司諌陳公輔論學程氏者之弊,復辭曰:「學程氏者,焞也。」於是右僕射張浚顯言其嘗拒劉豫之節,焞始就職。

自復賢良方正科,久未有應詔者。按此節詞意未足,疑有脱文

二月戊午,詔太尉、湖北京西安撫副使岳飛為宣撫使,時淮東宣撫使韓世忠、江東宣撫使張俊皆已立功,而飛以列將㧞起,世忠、俊不能平。先是,飛皆屈己下之,書數通,俱不答,及飛破楊么,獻樓船各一,兵徒戰守之械畢偹,世忠始大悦,而俊益忌之。飛參議官薛弼雖每勸飛調䕶,幕中之輕銳者,復教飛勿苦降意,於是飛與俊隙始深矣。

庚申,上發平江府,幸建康府。

三月癸亥朔,上次丹陽縣。宰執奏岳飛下將士功賞,上曰:「諸將每奏乞功賞,朕未常許之,一切付之有司,所以抑其僥求也。功有大小,賞有厚薄,朕何敢私?亦戒諸將不可容私,若私,則有功者解體,緩急何以使人?」張浚曰:「陛下誠得御將之道。」

三月甲子,上次鎮江府。

丁夘,以吏部侍郎吕祉為兵部尚書,仍兼都督府參議軍事。

己巳,上次下蜀鎮。上謂宰執曰:「道中閱韓世忠背嵬軍,極驍健,武藝比往日益精矣。」張浚因言諸將之才不同,要在得士心,則人肯用命,上然之。

初臨安行宫留守吕頥浩至平江,欲勸上輟行而不得朝,乃随上西來,至是始見,上撫諭遣之。及頥浩回臨安,處事甚有緒,豪右莫敢犯禁。始奏浙江渡以舟之大小定人數多寡,後遵用之。

辛未,上至建康府駐蹕。

戊寅,同知樞密院事沈與求進知院事。

先是,上謂宰執曰:「宣和皇后春秋已髙,朕朝夕思之,不遑安處。」張浚等曰:「聖孝如此,可以格天矣。」己夘,詔宜尊為皇太后。

中原遺民有自汴都来者,言劉豫自麟、猊敗後,意沮氣喪,其黨皆携貳,金人謂豫必不能立國,而民心日望王師之来,朝廷因是遂謀北伐,都督張浚乃出行淮上,撫諭諸軍,且築廬州城,時議者謂:「淮西宣撫使劉光世,昨退當塗,幾誤大事。後雖有功可以贖過,不宜仍握兵柄。」又言其軍律不嚴,士卒恣横,浚歸亦言光世不卹國事,語以恢復,則意氣怫然。于是光世屢辭疾,乞解兵柄,乃從而罷之。甲申,除光世檢校少師、萬夀觀使,以其兵屬都督府。《趙鼎事實》曰:「初,駕至建康,當軸者以光世不足伏,遣其腹心吕祉誘脅之,俾請宫祠,罷兵柄,欲以其兵盡付岳飛,為北向之舉。」

是月,金右副元帥烏珠自黎陽北歸燕山。

夏四月丙申,權主管馬軍劉錡言:「得㫖撥行營前䕶副軍侍衛馬軍,今欲併為十二將,每二將為一軍,餘兩將為逰奕軍。」從之。

丁酉,詔徽猷閣待制王倫奉使大金國,迎奉梓宫,以武經大夫髙公繪副之,皇太后禮物例支金一百両,付倫等行。初,靖康執政孫傅、張叔夜從二聖北狩,至是,樞密使秦檜因言二人家屬在敵中甚貧,宜有賑給,上詔依宇文虛中例與之,上曰:「靖康中,耿南仲用事,毎遣使憚行,則威以軍法,及既行,身分所請多不給,家屬至狼狽,比還,恩澤又復鐫减,如此何以使人?」張浚曰:「南仲誤國,何止此事。」

先是,上批内侍鄭諶除帯御器械。己亥,復諭宰執未湏行,「朕昨召用徐俯,外議謂諶所薦,朕何嘗容内侍薦人?止縁黄庭堅《集》有『徐郎』、『徐甥』,後胡直孺薦俯自代,質之汪藻,藻以為然,遂召用之。今諶新命,恐外間紛紛,不若止與在外宫祠。」張浚等曰:「陛下聖慮如此,敢不奉詔。」

癸夘,詔諸路天寜、萬夀寺觀並以報恩、廣孝為額。

初,張浚與湖北京西宣撫使岳飛議不合,飛喪母,乞持服,乃棄軍而去,居江州廬山,以本軍提舉事務官張憲權管軍事,浚因請用兵部侍郎、樞密都承㫖、兼都督府參議張宗元為宣撫判官,憲在告,而宗元除書下,軍中籍籍,曰:「張侍郎来,我公不復還矣!」參議官薛弼請憲强出臨軍,憲諭羣校曰:「我公心腹事,參謀必知,盍往問之。」羣校至,弼謂之曰:「張侍郎来,由宣撫請也。宣撫解軍未幾,汝輩壊軍法如此,宣撫聞之且不樂,今朝廷已遣勑使起復宣撫矣,張非乆留者。」衆遂安,上詔飛入覲,弼亦移書趣飛行,至是飛偕弼入奏事,飛以手䟽言儲貳事,衝風吹紙動揺,飛聲戰,讀不能句,飛退,弼進,上視之色動,弼曰:「臣在道,嘗怪飛習寫細字,乃作此奏,雖其子弟無知者。」此據朱勝非《間居録》及《野記》與薛季宣所述參修勝非又曰:「時張浚捃摭岳飛之過,以張宗元監其軍,蓋浚方謀收内外兵柄,天下寒心。又張戒《黙記》曰:『薛弼以甲子正月道由建昌,謂戒曰:「弼之免於禍,天也!往者丁巳嵗,被㫖從鵬入覲,與鵬遇於九江之舟中,鵬説曰:「某此行,將陳大計。」弼請之,鵬云:「近諜報金人以儲貳大事入京闕,為朝廷計,莫若正資宗之名,則敵謀沮矣。」弼不敢應,抵建康,與弼同日對,鵬第一班,弼次之,鵬下殿,靣如死灰,弼造膝,上曰:「飛適奏乞正資宗之名,朕諭以卿雖忠,然握重兵於外,此事非卿所當與也。」弼曰:「臣雖在其幕中,然初不與聞。昨到九江,但見飛習小楷,凡密奏皆飛自書耳。」上曰:「飛意似不悦,卿自以意開諭之。」弼受㫖而退。嗟夫!鵬為大將而越職及此,其取死宜哉。」弼又云:「不知若箇書生教之耳。」』岳飛,字鵬舉,故戒隠其語,但曰鵬云。」丁未,上與宰執言飛来解帥事,上曰:「飛頃入對,請由商、虢取闗、陕,欲併統淮甸之兵而行。朕問:『何時可畢?』對曰:『期以三年。』朕諭飛:『駐蹕於此,以淮甸為屏蔽,若輟淮甸之兵,便能定中原,朕亦何惜?第恐中原未復,而淮甸失守,則行朝未得奠枕而卧也。』飛無以對。」飛既復任,宗元乃還。左司諫陳公輔言:「昨今月初四日上殿親奉聖語,説及岳飛,臣前此採諸人言,皆謂飛忠義可用,不應近日便敢如此,恐别無他意,祗是所見有異,望陛下加察。然飛本麄人,凡事終少委曲,臣度其心,往往謂其餘大將或以兵為樂,坐延嵗月,我必欲勝之。又以劉豫不足平,要當以十萬横截金境,使金不能援,勢孤自敗,則中原必得,此亦是一説。陛下且當示以不疑,與之反復詰難,俟其無辭,然後令之曰:『朝廷但欲先取河南,今淮東、淮西已有措置,而京西二靣緩急頼卿。』飛豈敢拒命?前此朝綱不振,諸將皆有易心,習以為常,此飛所以敢言,與宰相議不合也。今日正宜思所以制之,如劉光世雖罷,而更寵以少師,坐享富貴,諸將皆謂朝廷賞罰不明,臣乞俟張浚自淮西歸,若見得光世懦怯不法,當明著其罪,使天下知之,亦可以警諸將也。」

初,建康府通判楊邦義不肯降金,為金所害,已賜田二頃及銀、絹各一百。癸丑,詔加賜田三頃,仍贈待制,上曰:「顔真卿異代忠臣,朕官其子孫。邦義為朕死節,可不厚褒以為忠義之勸乎?」

度支郎官莊必强言:「聞廬、夀閒㣲有邊警。蓋因將臣入覲,而逆雛乗閒渡淮,我師初不知之,則斥堠不明甚矣。往嵗維揚之變,前監不逺。又聞淮上之師頗有離次而去者,此必有姦人隂閒以誘我師,願詔諸將,悉以實聞,毋有所諱。」甲寅,詔闗都督府。

知湖州汪藻再進大觀、政和詔㫖,凡六年事,且言:「已置史館,見修日曆,此後臣不當豫。」詔藻仍續編進。

都官郎中馮康國言:「今天付吴、蜀于陛下,為中興之基,然蜀地狭而民貧,昔諸葛亮苦軍食不足,運以木牛流馬,而莫遂乆駐,自兵興,饋餉已八年矣,亮所苦者,無嵗無之,前年陸運始行,成都、潼川、利三路調夫十萬,縣官部役先至者賞,貪婪之吏,俾夜作晝,莫恤民苦,多斃于道,運糧一石,民間費錢數十千。夫養兵所以保蜀,而苦民如此,蜀可保乎?嘉陵江險,夏漲冬澁,終嵗水運,誠莫能給,故時起陸運之役,兼將佐請米甚厚,米價髙而銀絹平,既缺正米,不免折支,所以嵗費大而錢糧兩不給也。臣謂宜遣官諭吴玠,於三月以後,九月以前,除防闗外,且移兵于内郡就糧,則蜀民稍寛,可免後患。」丁巳,詔闗都督府。上嘗問權左司郎官孫道夫曰:「卿蜀人,宜熟知利害,水運與陸運孰便?」道夫言:「水運遲而費省,陸運速而役煩。向宣撫司初由水運,每石取民錢五十餘千,利害可見。」上曰:「水運既便,自當行之。兵,國之武偹,不可不養,民乃邦本,不可不恤,恤民乃所以養兵也。」

初,都督府議合兵北討,命參議軍事劉子羽諭指西師,且察邊偹虛實,子羽還,奏敵未可圖,宜治兵,廣屯田,以俟機㑹。至是,欲以子羽領光世兵,子羽復以為不可,乃詔子羽知泉州。

時金人以尼雅滿、烏克紳為相,左副元帥達蘭居祈州,右副元帥烏珠已歸燕山。左丞髙慶裔者,尼雅滿之腹心也。皇伯、領三省事宗磐欲挫尼雅滿,因慶裔以贓敗,下之大理寺,獄具,當斬,尼雅滿乞免官為庻人以贖其罪,國主亶不從,遂斬于都市,臨刑,尼雅滿哭與之别,慶裔曰:「公早聽我言,豈至今日。我死,公其善保之。」蓋慶裔嘗教尼雅滿反也。尼雅滿於是絶食縱飲,未幾,病而死。

初,鎮江府吕城夹岡地勢髙,乆不雨,則水淺而漕舟艱至,是兩浙轉運使向子諲取唐韋損、劉晏攷覈狀,建言欲置斗門二石䃮,一以復舊迹,度費萬緡,庶為水利,詔從之。子諲又請於徳勝橋置倉和糴,因以平價,且免脚乗欠折,毎上江粮,運至鎮江,冬則𠉀潮,閘占舟而妨摺運,綱兵亦復侵耗,乞置倉以轉般為名,諸路綱至,即令卸納,從之。

五月乙丑,上與宰執論淮西事,因曰:「兵無不可用,在主將得人爾。趙奢用趙兵大破秦軍,而趙括將之則大敗。樂毅用燕兵破齊,而騎刼代之,則為田單所敗,豈不在主將得人乎。」秦檜曰:「陛下論兵,可謂得其要矣。」後數日,左司諌陳公輔因對,以南兵不可用為疑,上慨然曰:「赤壁之役,曹操敗於周瑜。淝水之戰,苻堅敗于謝元。北人豈常勝哉?越王勾踐卒敗吴王,兵彊諸國,亦豈必北方士馬耶?」

戊寅,上謂宰執曰:「治天下,湏恩威賞罰並行,若有恩而無威,有賞而無罰,何以為治?朕未嘗以私怒降人一官,所以言此者,蓋姑息之風不可長也。楊沂中,朕撫之過于子弟,去年淮西有警,朕親筆戒之,若不進,便當行軍法,沂中震恐承命,所以成功。」秦檜曰:「陛下英武如此,中興不難致也。」

初,淮西一軍,皆故羣盗,平時驕悍自恣,劉光世罷後,雖𨽻都督府,仍駐廬州,都督張浚乃請同兵部尚書吕祉往廬視師,及浚還朝,留祉以䕶諸將。至是,祉亦廻而尚未置帥,樞密使秦檜、知樞密院沈與求以握兵為督府之嫌,乞置武帥,時統制官王徳、酈瓊二人交惡,而徳乃光世愛將,遂除徳為都統制,于是瓊等大噪,列状都督府,以訟其過。

先是,劉豫後苑有梟鳴,又烏數十鳴于内庭,皆作「休也」之聲。豫惡之,募能捕獲一裊者,賞錢五千。是月,無雲而雷,有龍起撼宣徳門,㓕宣徳二字,豫亟命修之。

初,《神宗實録》已成書矣,至是,乃用著作郎永康何掄刋正訛謬,六月甲午,詔前所修,詳略失中,去取未當,不足埀世,令本省官簽貼進入。《趙鼎事實》曰:「初因臣僚上言,裕、泰二史是非失實,始命官重修。鼎去國之後,有言其非者,乃降御筆改修。」於是,正字、兼史館校勘李彌正、髙閌,見右僕射張浚,乞辭史職,浚曰:「正欲平其事,故令史官自簽貼。若辭,却恐非便。」既而著作郎張嵲對罷,申左右史,以所得聖語云:「范冲、任申先止凴校勘官,便以為是,故《實録》多舛誤。」時冲、申先並為史舘修撰,彌正、閌遂再辭史舘,從之。《趙鼎事實》曰:「後趙鼎再相,一日見上,論及史事,曰:『止是修訛錯者,非有所改也。』鼎曰:『但所降御筆如此,外間不得不疑。』上曰:『此乃宰相擬定者。俟一併降出,即自可見。』鼎又曰:『近見起居注載,著作郎張嵲所得聖語,亦復如此。』上愕然曰:『安得有此?嵲小人也,乃敢爾耶!』上駭甚,謂鼎曰:『嵲所記不得存留!』鼎曰:『前此已修入《時政記》,付之史館矣。』上曰:『為之奈何?』曰:『俟他日修日曆,當喻史官除去之。』上曰:『甚善。』蓋此事本非上意,特重違用事者之言耳。」

丙申,羣臣詣南郊,請道君尊諡,宜天錫之曰「聖文仁徳顯孝皇帝」,廟號徽宗。

知樞密院沈與求卒。

時王徳亦訟酈瓊等之過,乃召徳以本軍還為都督府都統制,復命兵部尚書吕祉以都督府參謀領之。於是中書舎人張燾見張浚,言:「祉書生,不更軍旅,何得輕付?」浚不從,右司諌王縉乃請於都督府屬官中選知兵者助之,謀議且留軍中,撫循訓練,以通將士之情。又直祕閤詹至,前在都督府機幕,時已去,亦貽書于浚曰:「吕尚書之賢,固一時選。然於此軍恩威曲折,卵翼成就,恐不及前人。前此軍已付王徳,徳雖有功,而與酈瓊輩故等夷耳,恐有中不能平者,願更擇偏禆,素為軍中所親附者,使為徳副,以通下情。」浚雖然其言,未及行也。

戊戍,以祉撫諭淮西諸軍,時建康有未起左藏庫錢帛,奏乞免輸。

癸丑,以侍御史周祕為中丞。

上殿官趙子琇頗知蜀中事宜,因言:「今四川財貨、茶䀋、𣙜酤,與夫常賦之外,可以供公上者,經度措置,固已曲盡在。今日無復理財之策,惟有惜財之術爾。願下眀詔,使主兵者念民力之易殫,凡不急支用,當有以蠲裁;典計者知戍兵之乆勞,凡經費之湏,務有以贍給,則兩司相通,恤民贍軍,同濟國事。」丙辰,詔劄與宣撫副使吴玠及都轉運使李迨。

宰執奏上殿官蜀人蒲贄乞駐蹕江陵事,上曰:「荆南形勢,自古吴、蜀必争之地,故杜甫《江陵望幸》詩云:『地利通西蜀,天文照北秦。』宜諭帥臣王庶練兵積粟,及治城塹,招流移,為悠乆之計。」上又曰:「蜀中多士,幾與吴不殊,如摯者,極不易得也。」

時方盛暑,張浚一日坐東閣,參知政事張守突入,執浚手曰:「守嚮言某舊徳有聲,今與同列,徐考其人,似與昔異,晩節必竟,有患失之心,是將為天下深憂。」蓋指樞密使秦檜也,浚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