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一 中興小紀
卷二十二
卷二十三 

起紹興七年七月盡九月

紹興七年,秋七月,乙丑,宰執奏知䖍州張觷所陳羣盗事,張浚曰:「觷有材,必能辦。」秦檜曰:「觷向知南劍州,平賊有功,而言者以為多殺平人,毁譽是非不公如此。」上曰:「大凡人為血氣所使,而愛憎移之,所以毁譽是非不公,在人察之爾。」浚曰:「士大夫少學,故如此。」上曰:「士大夫少時為血氣所使,而輕任喜怒,更事既多,若能知悔,則亦知改。朕為親王時,或因事輕用喜怒,至今不㤀,常自悔責。」浚等曰:「陛下徳過堯舜,而猶記徃時一言一行之失以自悔,此聖徳所以日躋也。」

丁卯,湖北宣撫使岳飛遣其屬官王敏求来奏事,委曲感恩。戊辰,上語宰執曰:「飛臨行時,朕明諭之云:『前日陳奏輕率,朕實不怒卿,若怒卿,則必有行譴,太祖所謂若犯吾法惟有劍爾;所以復令卿典軍而任以恢復之事,可以知朕無怒卿之意也。』飛得朕語:胷中無疑故耳。」張浚曰:「陛下御将之道,可謂有餘矣。」

初,上因論館閣人材,以祕書郎張戒好資質而未更事,可令作一任後召用之。至是,戒請外補,遂除提舉福建市舶,參知政事陳與義曰:「陛下惜人材,除外任以養成之,聖意甚羙。」上曰:「中書省可籍記,他日却召用。」又曰:「士大夫湏令更外任,不必湏在朝廷。若既練逹而止令在外,則又不盡其材之用,却復召歸也。」

壬申,宰執奏都督府幹辦公事官卲溥進其父祕閣修撰伯温所著《辦誣》書,上曰:「事之紛紛,止縁一邢恕爾!數十年来,士大夫攻詆,幾分為國?幾分為民?皆縁私意,託公以遂其事。宣仁之謗,今已明,紛紛之議可止矣。」上平日惡士大夫之用私意,思所以厚風俗如此。

癸未,以旱詔求直言,時臺臣有謂右司諫王縉曰:「上任我軰言路,而外求直言,何也?」縉曰:「此故事也,豈以臺諫而廢哉?」

先是,起居郎永康樓炤言:「唐重理財之職,故宰相兼鹽鐵轉運使。今若使宰相兼有司之職則不可,若參唐制,使户部長貳兼領諸路漕𣙜,何不可之有?蓋内則總大計之出入,外則制諸路之盈虚,以時廵行,如劉晏自按租庸,則事皆親覩,何者可行,何者可罷,斷然無復疑矣。」上從之。戊子,乃詔户部長貳,時輪一員出按,以攷州縣財賦。

右僕射張浚之兄滉,迎其母自蜀至,上以浚有功,将慰其母心,乃命滉入對,賜進士出身,中書舍人張燾曰:「政宣以来,姦臣挾私,子弟徃徃濫得儒科。陛下方與浚圖復大業,當以公道革前弊,而滉首䝉賜第,則何以塞公議?」改送著作郎何掄行下,掄奏曰:「滉賢良之子,丞相之兄,賜以出身不為過也。」此據張浚彈何掄章修入於是言者論燾,除集英殿修撰,奉祠而去,然滉之命亦寝。

右正言李誼言:「古者天子争臣七人,《唐六典》諫大夫以次六員,祖宗朝諌員並置,當其盛際,以言相髙。今臣獨員供職,綿力寡助,深恐不逮,望增置一二,庶有補於聖聰之萬一也。」

是月,校書郎髙閌言:「《春秋》之法,莫大於正名。今樞宻院雖號本兵之地,而諸路軍馬盡歸都督府。若曰都督專主用兵,亦宜屬於樞宻,不當以宰相主之,是朝廷之上,兵柄自分為三。又周六卿,其大事則從長,小事官屬猶得專逹,今一切拘以文法,雖利害灼然可見,官長且不敢自决,必請於朝,故廟堂之事益繁,而省曹官屬乃與胥吏無異。又政事之行,給、舍得以繳駮,臺諫得以論列,儻給、舍以為然,臺諫以為不然,則不容於不改。時有繳駮,臺諫章疏不以為嫌者,恐其得於風聞,致朝廷之有過舉,然此風不見乆矣。臣恐朝廷之權,反在于臺諫。且祖宗時,監察御史亦許言事,靖康中,嘗舉行之,今則名為臺官,而實無言責,凡此皆名之未正者也。」

兵部尚書吕祉至淮西,軍統制官酈瓊復訟王徳於祉,祉宻聞于朝,瓊等遂謀叛。八月戊戍,擁兵衆數百詣祉外階,取中軍統制官張景并行營左䕶軍喬仲福,殺之,遂執祉,及廬之新舊二帥趙康直、趙不羣,皆北去,祉謂瓊曰:「爾等如此負朝廷!」壬寅,到淮岸,祉曰:「豫逆臣,爾乃降之?」遂為瓊所害。統領官尚世元持其首去,於是瓊以全軍七萬人北走降豫。《趙鼎逸事》曰:「張浚獨當國,引吕祉為援,除兵部尚書,復用韓璡為淮南漕。璡嘗倅建康,劉光世待之不以禮,又嘗為其屬劉覿所辱,積此二忿,故力建議罷光世軍,遂以祉代為宣撫判官。祉為人剛愎自任,昧於應變,既代光世,謂執政可跬歩而得,璡亦狠傲,志在復仇,故李著、王黙,光世所厚也,悉以罪去。王徳者,光世之腹心也。酈瓊者,光世舊招来之盗也。光世以瓊屢立竒功,待之與徳等,祉慮其部曲難制,故專任徳以恱軍情,瓊不自安,㑹祉宻奏朝廷,乞罷瓊及靳賽軍權,書吏朱照漏謀於瓊,瓊、賽懼,翼日殺祉,舉軍奔偽齊。」鄭克作吕祉《行述》曰:「祉乞呉錫一軍駐廬州,以偹緩急,又遣轉運判官韓璡詣建康,言諸将反側已定,而錫猶未至,璡以疾作,滯留。時有㫖除張俊、楊沂中、劉錡三人為淮西宣撫使、副、判官,軍中已傳聞,而八月七日,金字牌指揮,令易置分屯,次日,瓊等遂叛。」然是時説者皆謂祉簡倨自處,将士之情不逹,遂致叛,今鄭克所言恐非其實。

呉國長公主奏:「妾選尚潘正夫三十年矣。切見祖宗以来,駙馬都尉如石保吉、魏咸信、柴宗慶皆除使相。見今戚里亦多得之,正夫歴事累朝,于靖康圍城中首乞迎立陛下,早正大位,又於杭州召對,嘗言陛下倉卒渡江,禁衞未集,預冝防變。今望特除開府,仍於檢校少保,落檢校字。」己亥,詔付本位都監,此後不得輙有陳請。

壬寅,淮西奏至,右僕射張浚等惶懼,上曰:「失三萬人,不繋國之安危。卿等不可以此介意,當益盡心職事,以為後圖。」浚曰:「軍将時有叛亡,亦所不免。要是臣等非才誤國,上貽聖慮,今聖志先定,臣復何憂。」《趙鼎事實》曰:「劉光世既罷,其下已不安。當軸者俾吕祉以都督府參議官總其事,祉不嫻軍旅,措置不厭衆心,既又除劉錡制置副使,王徳都統,張俊宣撫使,光世将酈瓊懼併其衆,遂擁全軍五萬之衆歸於豫,報到,中外皇駭,莫知所措,意瓊挟豫衆為倒戈之計,當軸者謂參知政事陳與義、張守曰:『萬一侵犯,使上徃何地避之?』與義始議移駐建康,氣勢不同矣。」

初,劉豫連遣使乞兵於金,欲併力南下,金懲兩淮之敗,不肯輕動,豫又遣偽户部郎官韓元英再徃,以我師進臨長淮為辭,元英未回,而酈瓊降豫,又遣偽皇子府參謀李師雄将兵納之。

甲辰,起居郎樓炤請奉祠,上謂宰執曰:「朕固深知炤,但言者不已,湏蹔令去。除職與郡,三數月間召用未晚。朕於人材,惟恐傷人。」張浚等奉詔,退而歎曰:「上愛惜士類如此。」

中書舍人傅崧卿言:「今嵗明堂,祖宗並配外,請増設徽宗以配上帝。」詔侍從、臺諫、禮官議,於是吏部尚書孫近等議,以為於經及兩漢故事皆不合,兼梓宫未還,冝俟恢復,然後定郊、明堂之議,庶不失《禮經》之正。禮部侍郎陳公輔獨言:「今日祗當前期一日奏告先帝,蹔假吉服行事,事畢䘮服如初,期合禮意。」從之。

右僕射張浚求去,上不留之,因問可代者,浚辭不對,上曰:「秦檜如何?」浚曰:「與共事,始知其闇。」上曰:「然則用趙鼎。」時鼎以觀文殿大學士、知紹興府,乃召鼎為萬夀觀使、兼侍讀。《張浚行述》曰:「時上令浚擬批詔鼎,既出,樞宻使秦檜謂浚必薦己,就閣子與浚語良久,上遣人趣進所擬文字,檜錯愕而出,後反謂鼎曰:『上召公而張丞相疑留,上使人趣,始進入。』檜之交諜類此。」既而鼎奏:「䝉恩召還經幄,方再辭,而遣使宣押,臣感深且泣。至西興,又奉宸翰趣行,且諭以圖治之意,臣無地措足。然先事言之,則不敢昧,蓋進退人材,乃其職分,今之清議所與,如劉大中、胡寅、吕本中、常同、林季仲之徒,陛下能用之乎?妬賢黨惡,如趙霈、胡世将、周祕、陳公輔,陛下能去之乎?陛下于此或難,則臣何所措其手也?昔姚崇以十事獻之,明皇終致開元之盛,臣敢望崇?而中心所懐,不敢自隠,惟陛下擇之。」九月十二日上

丁未,宰執奏事,張浚因論淮西地險可守,陳與義曰:「見王徳淮西圖,路幾不可方軌。」上曰:「地形雖險,亦在将兵者如何耳。李左車謂井陘之道,車不得方軌,騎不得成列,而韓信卒由井陘以破趙軍,要是險不足恃也。」

酈瓊之叛也,有将官張遇不從逆黨,率其麾下自㧞而歸。辛亥,至建康,詔遇轉一官。又統領官劉永、史衡皆不從叛,為瓊所殺,乃詔贈喬仲福承宣使,張景、永、衡並觀察使。

上遣樞宻都承㫖張宗元至廬州招叛卒,始聞吕祉守節而死,癸丑,詔贈資政殿大學士。

時上於宫中行三年之䘮,禮部侍郎陳公輔以謂若臨講筵,恐妨退朝悲慕之情,乞只令講讀官供口義以進,而講讀官孫近等援引古今,請依舊開講,詔侍從官詳議。於是,右正言李誼奏:「臣備位言責,不嫌出位言之。切見真宗嗣位,首命崔頥正講《尚書》於廣福殿。英宗嗣位,司馬光首請開講筵,以謂陛下初臨大寳,宜延訪羣臣,講求先王之道。是祖宗於三年之制,未嘗廢學也。《曲禮》曰:『居䘮未葬,讀《䘮禮》,既𦵏,讀《祭禮》』,又曰:『䘮復常讀樂章』,是未復常之時樂章外,皆可讀也。又曰:『居䘮不言樂』是居䘮時自樂以外,皆可言也,况天子之孝與衆人異,儻自同於曽閔之行,豈神人所望之意乎?望聖志依舊間日一開經筵,燕見羣臣,講求至道,以増聖徳,天下幸甚。」

九月丁夘,陳與義奏俊載老小船未足,欲捐萬緡與俊自僱,上曰:「萬緡可惜,不若令楊沂中以所有借之。」上之愛民惜費如此。

辛未,觀文殿大學士、江西安撫大使李綱奏淮西兵叛,因勸上以五事,其一謂兼聽,上深以為然:「}-朕讀《鄒陽傳》,常記其兩句曰:『偏聽生姦,獨任成亂。』此言最當。以一人之聰明知慮,豈能周天下之變,誠不當偏聽獨任也。」

召龍圖閣直學士章誼為户部尚書、兼提領𣙜貨務。異時,國用稍匱,則更鹽法,誼以對帯之法信于民,故不復改。

給事中胡世将不為趙鼎所知,時鼎猶未至,改世将為兵部侍郎。

壬申,酈瓊至汴京,劉豫偽授静難軍節度、知拱州,以靳賽等為統制官,次為諸州副鈐轄,餘授准備使喚之類,正軍所請皆不及在朝廷之日,人人悔恨,獨瓊以為得䇿。

中丞周祕言:「右僕射張浚輕而寡謀,愚而自用,徳不足以服人,而惟恃其權,誠不足以用衆,而專任其數,若喜而怒,若怒而喜,雖本無疑貳者,皆使有疑貳之心,予而復奪,奪而復予,雖本無怨望者皆使有怨望之意,無事則主威恃勢,使上下有暌隔之情,有急則甘言羙辭,使将士有輕侮之志。酈瓊以此懐疑而叛,然則浚平日視民如草菅,用財若糞土,竭民膏血而用之軍中者,曽何補哉!陛下若不逐浚,綱紀何由而張?如尚欲觀其後效,臣為浚之才止如是而已,願早正其誤國之罪。」殿中侍御史石公揆論浚輕脱寡謀,失機敗事,尚居宰府,何以率百寮。右正言李誼亦論:「浚頃以樞臣宣撫,妄作威福,致全陕傾覆,健将奔亡,其罪合誅,姑從薄責。未幾召還為相,而尚循故轍,措置乖方,致酈瓊以數萬衆叛去,望收還政柄,置之閒㪚。」而右司諫王縉獨言:「劉光世屯淮西士卒數萬,惟王徳一軍忠勇敢戰,餘皆驕怠自肆,不可用也。一旦以徳踵光世之後,酈瓊等憚其威嚴,訴于朝,既為之改命,而召瓊等赴行在,乃懐疑貳,相率北去,則潜為此謀有日矣。今張浚引咎求罷,方防秋之際,二大将又入奏事,朝無宰相,無乃不可乎?」時已詔都督府與樞宻院,於是參知政事張守力開陳上前,末減浚罪。壬申,罷浚為觀文殿大學士、提舉太平觀。都官郎中趙令袊獨上疏乞留浚,而令袊亦罷,既而祕等再論,乞投逺方,以為誤國之戒,遂詔落職。

時江東宣撫使張俊見都統制王徳在建康,每以厚幣結之,故徳以兵八千歸于俊,右正言李誼言:「張浚在陕得專黜陟,自紹興三年至今,凡二千三百七十員,便宜推恩,有自選人為員郎,自借官為遥刺,自副甲頭而至横行,蓋僅踰三年,而遷補如是之衆,朝廷加厚逺人,随其所授,與換給真,本可為寛矣,然不可不審。今累勞當遷者,吏部必寸量尺度而後與,其他折馘、執俘、上功,幕府一級或差文吏,必䋲以法,何獨於此闊畧之甚?臣請除軍士外,文武官更攷,其濫冒者,量折減之。」

癸酉,詔三省權以參知政事當筆,俟除相仍舊。

湖北宣撫使岳飛以酈瓊軍叛,乞提全軍進屯淮甸,降詔奨之。

大理少卿薛仁輔奏:「天下獄有半年未决者,乞委提刑親問。一年未决者,具事因申省。」乙亥,執政張守等言:「累降聖㫖,催諸路結獄,不得淹滯。如仁輔所奏,則許半年或一年矣。」上以為然,且曰:「獄,重事也,朝廷湏當留意。舜之戒曰:『欽哉欽哉!惟刑之恤哉!』死者不可復生,朕未嘗送一人入獄。」秦檜等曰:「陛下好生,實與天地同徳,此舜之用心也。」

先是,禮部侍郎陳公輔言:「淮西軍叛,或謂朝廷縁此諸事稍沮,見謀改圖,不知今日當如何耶?謂帥不應罷,将復任之耶?謂兵不可馭,将姑息之耶?謂大臣無謀,将别用之耶?謂進臨建康為失,将回蹕耶?此皆徒為紛紛,未見有益。臣謂正當鎮静,使敵無所窺。」上以為然。至是,公輔又言:「臣嚮者妄奏,偶合聖心,今則陛下赫然改圖,所罷帥,果已復召,所移兵,更令姑息,大臣又以無謀賜罷,惟未回蹕臨安爾。是臣所言,上感聖聰,無一可取,當退俟竄殛,然尚有餘説,若遂不言,死不瞑目。臣切謂光世之召,非出聖心,乃因大将之言如是,則朝廷威令可否,皆在諸将,今後大将有過,何以處之耶?張俊一軍乆在盱眙,今令過淮西,而老小不欲,遂養之于行在,議者謂俊兵秪欲住此,緩急恐難遣行,若任其自擇,何姑息之甚耶?張浚之罷,亦縁稍振紀綱,衆皆不喜,遂激怒陛下,言者乗此擊而去之,幾於助將帥而罷宰相,何倒置之甚耶?至於回蹕,則臣愚深以為不可,臣向奏事,親聞玉音,謂建康若不可立,臨安又豈能保?聖斷如此,但恐羣臣主進者少,主退者多,則陛下不能無惑。更望陛下勿因小害而沮,則中興之功可望。臣䝉起置諌垣,今又列在侍從,乞骸以去故,卒獻此說,惟陛下貸其狂。」公輔未幾以集英殿修撰奉祠而去。

時江東宣撫使張俊軍中營寨未辦,執政乞增支錢,上因言:「財皆出民力,若此之費,實不得已。茍可已者,湏極惜之。張俊嘗奏軍中費陛下無限錢,朕即語之:『朕何嘗有一錢與卿,皆百姓膏血也。卿湏知百姓膏血不可竭,務與朝廷為一體,則中興之功不難致矣。』」

觀文殿大學士、萬夀觀使趙鼎至行在。喻樗《語録》曰:時樗至北闗見趙鼎,首問:「相公何以處張相?」鼎曰:「方力辭。」樗曰:「上意如此,豈容辭也。以樗鄙見,莫若挽住為上,第恐上意不許,朝論不然耳。其次莫若以宣撫使處之淮上,張相方以近事,不忘補過,緩急必有以報,况失賊之家,方知防賊,兼駐蹕建康,全是張相之謀。相公今日豈應獨任其責也。自來宰相之出門,人鮮有不遭逐,相公决無此事,但恐言事官觀望,在相公包容之爾。」鼎以為然。鼎即對于内殿,首論及淮西事,鼎曰:「方得報,時臣在逺,不得効。所見少補萬分,今固無及,然臣愚慮不在淮西,恐諸將竊議,謂因罷劉光世,不當遂有斯變,自此肆驕,益難號令,朝廷不可自沮,為人所窺。」上以為然。丙子,以鼎為左僕射、兼樞密使。

吏部尚書孫近除龍圖閣直學士、知紹興府。

丁丑,上問趙鼎防秋大計,鼎曰:「淮西雖空缺,當以壯根夲為先務。」又問去留如何,鼎曰:「来已失之,遽去,不可復爾。今國威少挫,湏勉强自振。」上以為然,且曰:「初聞淮西之報,未嘗輙動,執政奏事皆惶懼失措,反以安慰之。」鼎曰:「正湏如此。見諸将尤湏安静,使之罔測。不然,益增其驕蹇之心矣。仍以控制之事專責之二將,曰:『光世之兵,夲不為用我之所頼,惟汝二人。』彼必感陛下倚任之重,且不敢以朝廷為弱也。前此大臣曽以此啟否?」上曰:「彼皆倉皇無地措足,何暇及此。」《趙鼎事實》曰:「自鼎被召,張浚毎以回鑾一事為念。洎罷政,登舟,諸人往餞,猶以此言之,秦檜起身向浚曰:『此事檜當身任,果有此議,即以死爭之。』其後上議回臨安,諸公初無異議,鼎獨曰:『今日復回臨安,四方必謂朝廷但務退縮,無興舉之意,豈知陛下聖筭初不如此?今固不可,戸曉唯是,他日淮上有警,却湏前進,鼓作諸軍,庶幾進退合宜。』上嘉納,於是降㫖,先發百司,使民間預知,乃以建康守臣兼行宫留守,示徃復兩都,居無常之意,蓋自十一月降㫖,至明年二月始離江左,期既不廹,上下貼然。」

乙酉,交趾郡王李陽煥卒,以印付其長子天祚,既而上遺表及貢方物,詔追封陽煥為南平王。追封在明年三月今聨書

上親書晋《羊祜傳》賜樞密使秦檜,檜力請刻之石以頒宰執、大將、從官,從之。

戊子,以淮西制置副使劉錡知廬州,遂召提舉太平觀觧潜為主管歩軍司公事。

自金主晟既卒,髙慶裔伏誅,而尼雅滿繼亡,劉豫已失助矣。至是,因酈瓊投彼,豫復遣偽皇太子府參謀馮長寕乞兵扵金主亶,且言瓊欲過江自効,請用為鄉𨗳,乗勢併力南下,時亶已議廢豫,慮其有兵之多,陽許豫行,因遣使馳至東京,以防瓊詐降為名,立散其衆。

先是徽猷閣待制王倫等奉使至睢陽,劉豫授館鳴慶宫,遲之不遣,移文取國書,及問所傳何命,倫報豫國書非金主面受不授,若所銜命,即祈請梓宫是已。彌旬而金迓使至,是月,倫渡河見金左右副元帥達蘭、烏珠于涿州,達蘭問倫入境乆,顧來遲何也?倫具言豫邀索國書,因曰:「齊豫營私,民皆嗟怨。且其心忍負夲朝厚恩,使得志,能保其不背上國乎?」達蘭曰:「我委劉齊於宋,度能制其死命乎?」倫曰:「吾君神武,劉齊犯天下不義,以順討逆,掃除何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