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與巴黎日記/卷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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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緒四年二月
编辑〔光緒四年〕二月初一日辛巳為西曆三月初四日古得曼約為製一小像,因偕至羅甫安得費得非爾得照像館照一像為式。美利堅人番得爾威得用電氣照像,就便並一往照。其法設電氣機輪,用壓力激汲〔吸〕鐵石以生電氣,為漿皮管引之。製玻璃磚片為輪,環合四周至七八層以聚光。為鐵條銜白金,引電氣玻璃磚心,向人照之,上下左右惟所便。比諸日光之正照其身,可以射入照像鏡箱,風雨陰晦及夜皆可用以照像。番得爾威得亦精畫理。美利堅人有蓄電氣為製器設色之用者,至倫敦,或言英國多陰霧,有入照像館二三次不得一照像,戲語番得爾威得:「君何不攜帶美國日光至倫敦,為照像之用?」番得爾威得因悟得此法,且言照路煤氣燈改用電氣,可省費四之三。西洋人皆明此義,而至今未改造,徒以電氣光太盛,沿街用之,其光射人恐至損目。又光照處太過,光所不到,不能旁及,思得一法,用鏡收之,使其光不至射目,而又能引之使散而四達,至今尚未得其法也。計一二十年後,各國皆當用電氣,照路燈無復有用煤氣者矣。
初二日新報載:英廷遣世爵阿伯爾寬鼾木爾登赴意大里致送其新君寶星。詢知西洋各國製造寶星,制度各異。其君佩之,其與國之君亦常互相贈答。英人所製寶星名曰斯達爾,凡二種:一曰斯達爾嘎爾得爾,一曰斯達爾巴斯。巴斯者,譯言澡洗也。故事:賞給寶星必沐浴以朝,因以為名。嘎爾得爾者,譯言係腳帶也。實始於義德瓦第三,距今五百餘年矣。義德瓦為太子時赴跳舞會,沙乃斯侯夫人腳帶忽墜於地,英人於此以為大失顏面。方咢眙間,義德瓦第三代取,跪而繫之。旁有議其非禮者,義德瓦第三誓曰:「苟有異心,當得惡報。」及即位,乃專制為寶星。其制為雲帔圍前後膺,從左肩以加於右脅,而繫寶星當胸,別為足帶繫於膝端。其君及賞給世爵以下有功者凡共二十有五,遂為定制,有缺而後補之。以下乃有巴斯,凡三等,以賞諸有功者。
其贈送各國主,凡得「恩伯臘」四人(「恩伯臘」者,譯言皇帝也),曰俄羅斯,曰普魯斯,曰奧大裏,曰巴西。得「京」六人(「京」者,譯言國主也),曰意大里,曰丹國,曰荷蘭,曰葡萄牙。凡贈送寶星,使臣加寶星於藻,捧而入,其君拱立發誓。以義德瓦第三誓言載在寶星,亦明兩國無異心之義。阿伯爾寬乃前進,取足帶跪繫之其君左膝。
近年波斯國主遊歷倫敦,君主亦贈以寶星。《代謨斯》新報頗訾之曰:「哈甫色維來意斯裏〔得〕,何足以當寶星也?」蓋西洋言政教修明之國曰色維來意斯得,歐洲諸國皆名之。其餘中國及土耳其及波斯,曰哈甫色維來意斯得。哈甫者,譯言得半也;意謂一半有教化,一半無之。其名阿非利加諸回國曰巴爾比裏安,猶中國夷狄之稱也,西洋謂之無教化。三代以前,獨中國有教化耳,故有要服、荒服之名,一皆遠之於中國而名曰夷狄。自漢以來,中國教化日益微滅;而政教風俗,歐洲各國乃獨擅其勝。其視中國,亦猶三代盛時之視夷狄也。中國士大夫知此義者尚無其人,傷哉!
以粵人勒麻爾案,遣馬格裏詢之巡捕官馬克端拿爾得,云以案端重大,已轉送倭爾比裏。倭爾比裏,即刑官也。詢其初審曰代模斯廓爾得。廓爾得,譯言堂也。分街道為堂,當即阿得門聽斷處。西洋聽斷,兩造均有訟師代之陳辨事理,曰巴立西得爾。又有探事者曰梭立西多爾,以供奔走之役。凡投訟,先求得梭立西多爾,以情告之。梭立西多爾辨其曲直得失,曰若者宜據以為言,若者宜隱之。其宜隱者不以告巴立西得爾,巴立西得爾代之質辨;惟告以近理之詞,使據以為言。其投訊廓爾得,梭立西多爾亦可代之質辨。倭爾比裏則必訟師經過考試乃聽上堂,即巴立西得爾是也。巡捕總司曰蘇伯爾英敦丹得阿甫波裏斯。
倫敦凡事一任之巡捕。凡雇用馬車遺置什物其中,必由其馬車送繳巡捕總司,或由某處上車,或由某處下車,一並呈報。巡捕總司即行通知,並致送章程單四款:一、開明姓名裏居;一、報明某月某日兒點鍾;一、報明地方;一、報明所失物樣式。其遺失箱篋者並送驗鑰匙。凡金銀珠寶之屬,十磅以下每磅給三施令,衣服雜物十磅以下每磅給二施令半,十磅以上由巡捕總司估計給賞,不及磅者以一施令為率。逾三月無索取者,準馬車領回使用。以昨得巡捕總司亨得生信,云馬車報稱「有人至公館下車,移〔遺〕傘車中」,屬往認取,後附章程單,為錄其略於此。此皆英國之掌故也。
晚赴安布洛爾茶會,晤上野景範、密爾薩畢爾、伯克什、茀裏蘭得、李得、施密司、威爾斯、倭文路爾斯、西得裏窪得魯,並久談。威爾斯以下三君,皆議紳也。
初三日偕李丹崖、德在初、馬格理詣外部見德爾比,並達敘新金山領事,實因華民流寓者多,必得設領事管束,仍須就該處華人選派,外來者亦不相習也。德爾比亦然之,因問:「新金山地方廣大,中國領事擬駐紮何處?」曰:「此亦不能定。須察看情形,就華民流寓最多處設立。」德爾比言:「設一領事,其勢必不能總攝,以相距或至數千里,號令語言亦不能相及,必應多設數員。」
因語及俄土條約幸已議定。德爾比言:「兩國條約已定。其間有必須各國會議者,未審有無變動。」曰:「觀其第二條言馬摩拿海峽出入船隻仍須各國會議,暫不能定。是各國會議之件亦尚留有餘地。」德爾比言:「賴此一節,亦可少省議論。」其時奧使博斯達、德使敏斯達、俄使書瓦洛茀咸集官廳。俄土條約見新報者四:其一,賠兵費一千二百萬磅,以土耳其東境三大城曰巴土目,曰嘎爾斯,曰稗亞希得抵銀九百萬磅,其三百〔脫「萬」字〕磅準陸續歸還實銀。其二,一千八百五十六年俄人割北薩拉比亞地方給魯美尼亞,俄國必應收還;仍割但牛浦江南岸土境達布魯斯嘎地方抵還魯美尼亞。其三,馬摩拿海峽出入船隻,應候各國會議。其四,土屬色爾非亞、魯滿尼克洛、布加裏亞應分立三國,聽其自主;其色爾非亞、魯滿尼克諾南北交界處,應留一線之路,使土國得通所屬玻斯裏亞、赫爾戈非拉二部。此新報所載俄土條約最要各端也。其傳聞所及,尚有賠繳魯美尼亞兵費一條;有割玻斯裏亞、赫爾戈非拉二部屬之奧國,割挨及屬之英國一條;有布加裏亞始立國,應駐俄兵五萬,以二年為率一條;其餘從前所議各條均以次減免。然土耳其大勢恐亦難於立國矣。
初四日偕李丹崖、德在初、馬格裏詣見水師部尚書施密斯,至則門者以軍機處知會商議軍務,已出門矣。馬格裏固欲旋,吾以施密斯約三點鍾,此時才交三點鍾,應稍候至四點鍾,庶為盡禮,若遽反,是交失也。果至三點鍾三刻餘而施密斯至。坐次,與丹崖談及卞長勝、王得勝、朱耀彩三人在德國水師學習恐不相宜。丹崖乃具言斯邦達陸營學習之劉方圃、楊得名,屢犯事故,貽笑實多。此輩起自兵弁,本無賴子弟,劉薌林以此誑合淝伯相,而不知其貽累也。卞長勝由「威列斯哈芬」船調至「啟爾」船,船人皆下視之。有浩斯者曾充中國參讚,語李丹崖:「德人最敬重中國人物。自得此七人,群懷薄視之心。」李丹崖告以在營員弁,本非上品。浩斯言:「如所云,以告兵部,必益加薄視。七萬里學習兵法,乃如此輕率耶?」聞之惘然而已。
哈裏斯過談,意在自薦往聽勒麻爾一案,而所充巴立西得,尚須得梭立西得一人為之引,所費需二十磅,吾不樂允也。哈裏斯住立溫斯部之突爾基海口,自述其地氣甚暖,四時花木長似春也。
晚赴馬克斯威諾茶會,所就談者:和伯爾得(老城議紳)、馬克登(刊百里治學館議紳)、窪爾波爾(刊百里治議紳)、色爾教噶客斯。色爾敦者,上等訟師之稱也。類爾比內裏年八十餘,其夫為中國始通商時經理商務,其時尚駐崖門也。是日為馬克斯威諾七十壽辰。
初五日朽亞枝、哲美森先後來見。朽君充當台灣領事,即日東行。哲美森來自法國。以金登幹接赫德電報,言德國公使已定議仍舊,知劉生之盤踞厚矣,鬼神固早已告知也。
高布登客勒布見惠高布敦論稅、論律、論農工、論各國兵事、論學,起一千八百四十一年至六十二年,凡二十二年間所辨論各事宜。其言一主於愛民約已,可謂仁恕君子矣。其書曰《斯畢澈斯阿甫利扭爾得高布敦》。斯畢澈斯,謂所立言也;利扭爾得,其姓;高布敦,其名也。高布敦客勒布,謂所立之文會也。中如免棉花稅、免各國通商貨物稅,皆已見之施行。咸豐七年構共粵東,則尤痛詆之,謂此用兵何名,為利而已矣,設遇強國,何以處之?不能施之強國而施之弱國,所以為無名也。
初六日日本公使以「扶桑」鐵甲船李德駕赴東洋,邀請助喜,並懷德內裏邀茶會,均以病不赴。威妥瑪過談。
《倫敦安得占拿》新報載:類意拉亞斯曾隨馬加理由緬甸赴雲南,與馬加理分道赴南甸,得免於難;西北行出嘉峪關,環北邊界而西以達俄羅斯,所歷皆別境,非哈〔恰〕克圖通俄舊道。至是,印度部遣使駐拉達克,經理通商事件。拉達克者,諦畀得西南境,與印度北之喀什密爾接壤。英人名西藏曰諦畀得。從前羅貝爾得嗄克布登摩蘇伊駐紮拉達克,經營喀什噶爾通商事宜。至是改使類意拉亞斯,而命之考察拉達克地方名勒者通商情形。且言當仍從前通商喀什噶爾之舊,遣派領事,一駐喀什噶爾,一駐葉爾羌,應由喀爾喀得經理。喀爾喀得,孟加拉都城名,印度總督駐紮之地也。
古裏碑率所部赴塔什幹,俄酋高茀曼收納之。西域本回部舊地,統名土爾其斯丹,而分蔥嶺以西為西土耳其斯丹,喀什噶爾以東為東土耳其斯丹,即今土耳其舊時立國之名也。西域善後事宜,尤以英、俄兩國為一大關鍵,應付亦良不易也。
初七日禮拜。外部德爾比照會署公使傅磊斯開報武昌毆擊教士一案,與湖督奏報情形絕異,蓋所奏報多地方官粉飾之詞。辦理洋務以戒除粉飾為第一要義,而至今無能省悟。孟子曰:「仁者以其所愛及所不愛;不仁者以其所不愛及其所愛。」中國以粉飾為固有之常規、通行之要義,以矯誣百姓久矣;乃舉以施之洋人,是謂以其所不能粉飾者強從而粉飾之,其亦不智之尤者也。即此一節,江夏縣之不為良吏,亦略可知。
英國駐紮瑞典領事德甫呈報瑞典高森伯爾克海青魚復出。蓋此種魚為瑞典海中佳品,其博賀斯一部以捕此種魚為生,不見已七十年矣。(據稱一千七百四十七年已漸少,一千八百零八年遂竟無之,及今四〔七〕十年。)相與傳播,以為美談。西洋各國,事事推類考求如此。
初八日接上海文報局十二月廿二日第六十號包封,由英國馬什卜公司船遞到,內意城、子瀞十二月廿日信及唐景星、李璧臣、金眉生、曹志忠、葛振崧各信。
是日,賢真阿穆斯宮殿朝會,晤赫克司裏、諦拿婁。又格蘭斯登帶見一人,曰色爾古摩斯巴結德,云此英國第一名醫也。美國公使亦帶見一人,曰喀爾得窪勒爾,云舊充美國戶部尚書,新自中國回者,曾出古北口遊覽數日,告言急盼中國派員駐紮美國。吾曰:「陳太常奉使兩年,至今未成行,想開春必出洋矣。」喀爾得窪勒爾言:「此已知之。我尚望中國派一賢能者,並派一領事駐紮舊金山,華洋民均獲保全。」美國公使言:「渠意欲中國派令充當本國公使。」喀爾得窪勒爾急止之曰:「君自戲言,恐中國欽差聞之以為真。」因相與一笑。馬格裏為私述之。
晚接俊星東、赫樂賓二信。
初九日嚴又陵指駁張力臣《瀛海論》凡四謬:謂鐵路數年為之不足,一夫毀之有餘,非中國所宜造,是一謬;謂機器代人力,日趨淫侈,二謬;謂舟車機器之利,後來必轉薄而更廢,三謬;謂中國有各國互相牽制之勢,海防非所急,四謬。此皆《瀛海論》中篇語,謂之謬,良然。然力臣三論大旨,先舉歐洲各國形勢,次論西法之未易舉行,終詳與西洋交接之宜。立言之旨,固自有在。西洋製法,亦自有本末。中國大本全失。西法從何舉行?勉強行之,亦徒勞耳!力臣於此本有難言之隱,又方以是邀時譽,而於人言亦多有顧惜;其不能深知機器之用,則亦其所習本不在此也。嚴又陵知舟車機器之宜急行,亦未必遽為特見,高出人人也。其辟力臣論十字架及天主之名乃特妙,以為力臣之言「天主」二字,流傳實始東土。不識所流傳者其字乎?其音乎?其字Romancatholio,其音則「羅孟克蘇力」也,何處覓「天主」二字之諧聲、會意乎?又引左季高之言:「東西有,中國不必傲以無;東西巧,中國不必傲以拙。人既跨駿,則我不得騎驢;人既操舟,則我不得結筏。」只此數語,掉罄〔磬〕已盡。
初十日《得力克納茀》新報局以格蘭斯敦寓書希臘人尼克羅般得,令相助攻土耳其。格蘭斯敦謂此語傳自羅亞爾得,訴之德爾比。會紳阿什裏亦據以詰羅亞爾得。於是議院諸紳又起而分黨,附阿什裏者百八十人,駁之者二百餘人,於是乃止不詰。英廷議論,亦云囂矣。而每起一議,又準人數多寡以定行止,亦恰無甚顛倒者。
接上海文報局十二月廿九日第六十一號包封,由法國生達公司船遞到,內惟子瀞侄十二月廿五日慈溪發來一信。
十一日金登幹自巴黎回,見示赫德電報,言兼派充法國公使。據云西曆二月廿六日(中曆正月廿五日)自京師發。蓋其時天津海河冰尚未解,由俄使去館轉送至恰克圖,發電報俄京以轉達倫敦,同以半月為期。同時亦據總署發遞電報通知,所派翻譯名聯芳,並隨赫德西行。以法京聚珍會,赫德約赴巴黎照料也。
此次發信本定初五日,緣正月廿七日嘉甸偕克希克來見,言福建籌借洋款議單存威妥瑪處,謂一禮拜期內準可繳還,宜趁初五日發遞也。信件均已繕封,候至第二禮拜尚無信息,嘉甸又約此數日內來倫敦,不能不留候之。此來亦多為威妥瑪所累也。見《申新〔報〕》:勒少仲調蘇藩;廣西藩缺,直臬范梁升補;黎兆民升直臬,而周荇農遽因病開缺,想必不起矣。
十二日粵人勒麻爾一案,派馬格裏會同哈裏斯聽審。其刑司署曰倭爾比裏,其官名曰利科爾得阿甫倫敦,其名曰達摩斯占伯斯。曰「倫敦」者,仍倫敦公舉之刑司也。丹拿亦在彼。詢知;勒麻爾開設煙燈,丹拿為禁煙會司事,欲乘此示禁,可謂能舉其職矣。其水手十三人以何沃生為通事,而語言都不分明。刑司以被傷之勒淋爾現已就愈,此十三人指何人倡首不可得。以自犯案之日至此已逾月,是未定罪名之先已收繫一月,其罪足相抵。而恐倡首者或至寬縱,徒拘繫無辜,則為失輕重之平。凡罪疑,則從寬典,一並開釋之。西洋用刑之寬如此。
十三日往拜克羅斯、羅斯噶得、斯丹雷、馬武得克、鼾客多布洛、恕斯得、格蘭斯敦、格非斯、貝音斯各處。以英國刑司質之克羅斯,云所管刑司二十三人,仍分上下兩刑院。利科爾得由民舉,與梅爾、阿得門理民訟者又別。蓋前數百年其國主允民人公舉一刑司,遂為定例,然其權仍在二十三人之下。凡由阿得門轉至刑司,先經利科爾得,亦各視其案情輕重為處分。其重者及其案情不能定奪者仍轉至下刑阮。其總持律例者曰鏗恩斯,而由上議院議定律例行之。其歸入詞訟者一統之內部尚書。殺人及盜重犯則由其國主科罪,而內部尚書權衡其犯罪情由,以為輕重之準,達之國主,以制其準駁從違。各地方均有刑司。而此二十三人者,歲中率一分巡各地。案情重者專候刑司分巡時處分。
以英國財理質之羅斯噶得,云西洋每歲一製國用之經。有餘,則減稅以節之;不足,則加稅以補之。印度所入至豐,不惟無贏餘而已,積債亦極繁多。問何故,曰:「修城池,造房屋,開浚河道,治火輪車路,歲常接續為之,所入不能給也。」
格非斯之妻母,為故威烈斯王族。所用器具,仍故王冠及獅子圖記。其王冠為城磚式,而四周崇牙平方如雉堞。問其故,曰:「故王曾攻敵城,搏而克之,用以旌功。」所用銀茶壺一具,云已流傳六代,當女主安之世,即若爾日主國之始也。距今一百五六十年,而銀色如新。為八方式,每方合處起線,而摩按之平光。格非斯云,近時銀工皆謂不能及也。
貝英斯之母年八十六,生當乾隆之季。其至中國,年二十一,蓋嘉慶十七年也。時惟印度設立商會通中國,公推一總理商務駐崖門。時伍怡和已立洋行,延至廣東省城,男婦環繞觀之,實惟西洋婦人至中國之始。今六十五年,又見中國官眷至倫敦,為西洋見中國婦人之始。而相與同住一街,望衡對宇,亦一佳話也。其神明陳強,語言縱橫。當其始至中國,鄙人亦尚未生。談及廣東花地情形,吾謂今彌望皆洋樓矣,相與憮然。
夜夢湘城舊居門首遇一人騎馬至,下馬就談。故不相識,而心意其為朝官。自言奉命赴蘇州,求得一簽極不祥。出示其簽,後二句云:「芳草萋萋春色晚,歸來猶是故鄉閭。」於讀之,謂曰:「簽語淒清,然非不祥也,君豈以一『故』字為嫌耶?故鄉,常語也。」其人終惘然不自適,上馬一揖而去,予亦徬徨而寤。而簽語極分明,緊記其下二語,上二語瞥然忘之矣。
十四日禮拜。羅斯噶得、威妥瑪、駱德次第來見。羅斯噶得見示一千八百七十七年三月出入款目,與去秋九月廿九日所錄又有參差。而西洋製用之經,均先核計一年出入總數:何款應從減,何款應增,預為之程。至年終視所核計者有無贏絀及意外之費,而籌所以彌增之。大率入息一款,常視以為增減。每歲所餘多不過數十萬,而從無不足。據羅斯噶得所報,原估進款七千八百四十一萬二千磅,迨後稍增至七千八百五十六萬五千零三十六磅;原估出款七千八百零四萬三千八百四十五磅,迨後稍增用至七千八百一十二萬五千二十七磅,統計出入相抵餘存四十四萬磅。
其入款:曰關稅,約一千九百九十二萬二千;曰國內條稅,約二千七百七十三萬六千;曰過印稅,約一千零八十九萬;曰房地稅,約二百五十三萬二千;曰俸薪稅,約五百二十六萬八千;曰信局入款,約六百萬;曰電報入款,約一百三十萬四千;曰官地稅,約四十一萬(官地稅本其國主私業,以交大農經理而加給其國主歲祿);曰雜款,四百四十九萬(其雜款之中有理刑司入款,就質者奉刑官票傳,例有捐費;曰〔有〕水師器物變價,水師所用繩索等件,歲需更換,其舊者應變價;有收回印度船價,每歲更調印度防兵八萬人,由戶部發給船價用費,應由印度歸還,分列出入兩款內;有借項利銀)。
其借項利銀又分數款:其一、印度各藩部歲有興造,貨之國家者;其一、各地方梅爾興造借貸;其一、本國人民田產或須疏通河道,或須別開溝洫,關係生計,及可以修治萊田,俾成膏腴成熟之業,由民人自行呈報,國家遣官為之相度而貸之經費。歲收利不過三厘,積三十年收至九成,以利息所積,準之所貸經費,均可相抵,即捐其息。其意若曰,川澮宜開通者、萊蕪之田宜墾治者,國家所應經理者也;借民力為之,又收其息三十年,使所資用經理,還入國庫足以相準。而其所治田歲收較豐,則地稅亦當較增,其利終在國家也。故用以紓民力而使勤於所業,則為百姓經營生計亦至矣。
其出款:曰陸師,凡一千五百二十五萬一千三百五十五磅;曰水師,凡一千一百三十六萬四千三百八十三磅;曰俸薪養贍,凡一千三百九十一萬三千九百零一磅;曰稅務用款,凡二百七十八萬三千八百三十四磅;曰信局用款,凡三百十五萬九千二百十八磅;曰電報用款,凡一百十四萬一千(電報向皆民業,而苦聲息不能遍通,乃由其國家收買歸並,才及十年,出入相抵,所贏無幾,大率歲當漸增);曰公司火輪傳遞文報費,凡八十五萬零八百八十九磅;曰國債,凡二千七百七十磅;曰戶部票買蘇爾士新開河息銀,凡十四萬九千九百十二磅;曰雜項利銀,凡一百五十九萬五千零四十磅;曰裝運官兵至印度船價用費,凡十七萬磅;曰買回兵官出身,凡四十九萬八千三百六十二磅。
兵官出身,英國數百年前之敝政也。凡兵官進一階必捐繳數百磅。略與中國遊擊相當,捐費率在三千磅以上。年老求退,仍給還之,有過犯開除者不給。其後相承遷轉,兵官求進一階,輒代國家給還其上一階兵官捐款,使之告退而升補其缺,於是相率承頂以為例。而其出資承補者,必不肯革除此例,以成虛費,是以國家出資收買其出身,此亦持平之一義也。
羅斯噶得問言:「海得巴連日喧哄,亦曾往聽者?」答以未往聽而頗聞其略。蓋英人有名尼克羅般得者,格蘭斯登黨也,或謂前水師部尚書哈爾得爾芬之親屬,日集海得巴花園論俄、土事,意在助俄滅土。英民不服,乃相率大詬之,聽者日嘩,言者亦日求竟其說不為止息。其囂如此,亦異聞也。羅斯噶得言,此在他國必力禁之。英國一二百年來,於此獨示寬典,不禁人民之非議朝政,一恣其所為;以為不過踐蹈一坪草、斷折數株樹枝而已,不能為他害也。海得巴園,亦其國主之囿也。
十五日為西曆三月十八日。嘉甸行克希克偕威妥瑪來,交福建議借洋款印單凡三紙:一、八月十三日用印約單。將軍、督、撫及藩司連蓋四印。一、九月補具議單。加入「奉旨」字樣。將軍、督、撫、藩及沈欽差及幫辦台務潘藩司及洋務局兩道,連列八銜,未蓋印。一、先收六十萬實銀收單,未蓋印。均經克希克檢交。威妥瑪取視,云此無甚關要緊,卷而納之懷中。相與辨論,謂收單係收銀之據,即未蓋印,亦應繳還。質之克希克,克希克亦謂應並繳還。威妥瑪始行交出,而索取書立收條。於是克希克先行,而威妥瑪留候。
既書收條與之,威妥瑪言,應書「奉旨借用洋款」字樣。吾謂此事尚未及具奏,何云奉旨?威云:「不奉旨,洋商豈能容易便允借錢?當時亦曾在總理衙門問過,確是奉旨辦理。」吾謂:「借錢宜有『奉旨』字樣,此次繳回議單,並非借錢之比。」威云,「第二次議單可取一閱」,於是指議單上「奉旨」字樣為據,謂必應照書。吾謂: 「借用洋款是實情,『奉旨』乃預擬之詞,尚屬虛文,豈能使我誣枉朝廷?」威妥瑪因指議單詰問,聲色俱厲。吾亦厲聲報之。威云:「此約單並非議單,不奉旨安得擅約?」吾謂:「借用洋款,豈有不請旨之理?此單尚屬虛議,反復百端;使經當時具奏,則愈費周章矣。吾但知奉旨收回議單,而云奉旨借用洋款,是則歸過朝廷之詞,斷非我所敢為。」與相持兩點種,乃始取收條憤憤以去。真可謂橫矣!
是日赴諦盤生茶會,見議紳多倫斯,談甚暢。又格爾裏、巴得陸其、覺爾治。覺爾治為諦盤生之第三子,初自柏林來。諦盤生見問:「得劉公使信否?」答以:「常接參讚信。」並問:「劉公使在柏林情形何如?」曰:「恐難順適,此心實常念之。」問以何事,曰:「亦未接信。但據新報之言,多是不滿意。」問何故?曰:「德國律最謹嚴,一有違忤國律,則諸事必多滯礙,是以憂之。」此與吾所見新報正相符合。而劉雲生方肆意鋪張,總署亦遂信之,其取辱宜矣。
是日稅務司駱德回中國,便寄劉芝田一信,兼以拉畢爾所著火輪車路圖說二帙寄之,一致合淝伯相,一致上海機器局鄭玉軒。
十六日柏金宮殿大朝,各國公使只一人,惟中國照舊攜帶翻譯。日本公使上野景範告言:「前歲曾由土國公使通知,大朝只各國公使往赴,以君主年老難久立,不欲人數眾多。去歲大朝,係其大太子代見,是以至今未聞其語。」凡朝會之名有二:一曰勒威,即正朝也;一曰得羅音那姆,則男女皆集,其事與茶會略等。宮殿茶會,有聽音樂及跳舞之分,而不接見君主,惟朝會得接見,此其異耳。
《占宜斯》新報載沈幼丹毀棄吳淞電線。因查吳淞電線凡二道,一由英國至香港,為南路電線,英人為之;一由吳淞至日本繞出黑龍江以達俄國,為北路電線,丹國人為之。英國初造電線,曾與總署籌商,準其通入吳淞內江,在躉船安設,不得上岸。於是丹國人逕自為之,並不一關白,十餘年無一過〔疑脫一「問」字〕者。於是相與立約,由吳淞逕通至香港,皆丹國人為之,以上海數十里早道,事便而工省也。至是沈幼丹毀撤吳淞鐵路,並電線亦迫使丹國人撤之。
十七日新報載:印度呈報一千八百七十七年入款五千六百零二萬二百七十七磅,出款五千八百二十萬五千零五十五磅,浮用至二百十八萬二千七百七十八磅,合中國六百五十五萬有奇。其中載鴉片煙稅六百萬磅,視常年短至二三百萬磅;印度災荒蠲費三百四十五萬磅;又有一項工程三百八十萬九千二百八十八磅,以每年可以收還利銀,不列用款之內。印度一部,支消〔銷〕浩煩如此。英人務求其地久遠之計,開河及修造鐵路,日不暇計〔給〕,略無顧惜,其規模固遠矣。
蘇塞也得阿甫茀林得阿甫茀爾林爾斯參讚羅裏固請赴宴。為捐五磅五施令,屬馬格裏為書謝之。茀爾林爾,譯言他國也;茀林得,譯言朋友也;蘇塞也得,譯言會也。倒文曰「他國可憐的朋友」,設立此會周濟之也。
晚赴沙乃斯百里茶會,所相識者甚多,略記相識而不甚記憶其名數人:一曰鏗勒威,大鬚,亦禁煙會中人;一曰蔑侖,水師提督;一曰布萊得茀爾得,管理御廄者;一曰茀斯得,上議院紳,格蘭斯敦黨也;一曰戈爾登,為斯博得斯武得友人,當亦博雅士也;一曰恕斯得,一曰費克斯遮拉爾斯,為印度部侍郎,曾見之威妥瑪處。
十八日柏金宮殿朝會。
日本公使上野景範見示倭亥庚一千八百七十七年在俄京會議萬國公法章程。倭亥庚,愛爾蘭人,為萬國公法會尚書。歲一集議。今年八月已議定在日耳曼會議,各國公使皆得與會。其尚書主持會事,則必精習律法者任之。各國交際,輕重得失,反復較論,以求協人心之平,而符天理之宜。西洋諸國所以維持於不敝,皆由學士大夫酌理審義,相與挾持於其間,所以為不可及也。上野景範云:「中國與日本於此尤應考求,必應一往會議。」且據言其會欲推為副尚書,方待請示其國主,未敢遽應也。
是日戌刻,梁氏舉一子,與炎兒生同日,亦一奇也。西洋紀時,先中國八點鍾又六分,蓋爭差至四時之久,於中國當在十九日丑、寅二時之交也。
十九日發遞總理衙門第十八號信、合淝伯相第十九號信。本十五日封好,以候禮拜五輪船遞信之期,遲延四日。內報銷冊及谘繳福建議借洋款印單及湖北毆傷教士來往照會,共公文三角;並致周筱堂、曾劼剛、栗諴、黎召民、黃子壽、劉開生、周瀛士、唐景星、張晦甫、黃石珊、金眉生、丁冠西、何子峨及第十八號家信,及意城、志城二信,兼函致黃泳清囑其轉遞。
晚赴斯博得斯武得之召。同席意大里公使美那布裏亞、格林裏治教習赫爾斯得。兩君並精於數學。美那布裏亞著有數學書多種。羅爾得來裏精於聲學,亦從數學指出鳥獸生質大小厚薄,量其身口,以辨知其聲大小與所及遠近,剖析分杪之間,亦著有書一種。沙乃斯百里侯於聲學、光學多所考求。其一為斯博得斯武得之弟,其一馬格裏。同席男婦十二人,並學藝精造。在斯博得斯武得處觀費爾阿甫來甫,亦有意趣。費爾,譯言車輪也;來甫者,活動之意;通謂活輪也。
酒罷,同至羅亞蘇塞也得會堂聽定得爾談聲學。諦拿婁為之主。首觀電氣三四種。一種製白金線長二尺許以通電氣,激水輪以發之,則白金全體俱紅,火光灼人;輪停,火亦隨熄。一種發電氣圓如月,滿堂煤氣燈照如白晝,電氣一發,如日中天,煤氣燈光頓收,望之才如火點而無焰。最後講引船燈樓激火發聲之理。蓋西洋各海口皆設燈樓引船,光照數十里。而每值海霧,燈光皆隱不見。西洋人相與設法,傳聲霧中以引船,而定得爾窮究此理尤精。英人各海口置燈多資其考證,而仿制其式,集男婦講習之。引煤氣為燈,前銜鐵管,如喇叭形。煤氣上騰高尺許,旁有小管,一人鼓氣吹之,則光下縮,動蕩開合,以發其聲。燈柱立管不及寸,而聲已足震耳,而用喇叭式微收其聲而後放出之,故可以及遠。其喇叭前口,又制為圓式及直線式,以較其聲之抑揚與所及之遠近。西洋博物之學,窮極推求,誠不易及也。
據馬格裏譯定得爾之言,稱英國以通商為務,其初洋船行海,朝廷亦未嘗經理。有善士指示礁石所在,燔柴以表之。已而築為墩房,燔柴其中;偶值風雨,則亦時至停罷。已而創置油燈,又周環為六燈以收養氣,而光愈明,製造精矣。己而改為煤氣。已而改用電氣。國家於此多方考求,近二三年乃盡電氣之用。然所能致者光也,而霧氣足以蔽光,即十日之明亦能隱之。於是又謀以聲學濟光學之窮。而聲莫巨於炮。炮身長短各有宜:長者力足以及遠,藥力助送之,其勢專,則其發聲不宏;愈短則聲愈震。國家因為行之武裏治炮廠討論,定尺寸之式,使足以及遠,引船者辨聲而知所避就。又凡光氣專達之處,前有所蔽則光阻。聲學亦然。恐有蔽而聲阻也,乃復制為火箭,上衝則發聲及遠。
因論及回聲之說。如登山一呼,必有應者。聲出而為山所阻,則其聲回而相應。非獨山能阻也,天地之空氣有冷熱剛柔,冷氣常堅凝,而熱氣軟,聲益軟,而氣載之以及遠,忽為堅凝之冷氣所拒,其聲亦回。乃出煤油燈試之:引火高至尺許,旁通軟皮管,一人持吹之,則光閃灼,為之縮小。其前為玻璃開口筒,吹氣觸火,激蕩而成聲。其前為煤氣管數十,引火發其光。吹氣為火光所遏,不能發聲,而燈柱中火焰仍高尺許。以明冷熱氣堅軟不同,而熱氣大逼,則上能回聲也。西洋各國專設墩房衙門,名曰特倫裏底候司。候司者,譯言屋也,謂司墩房屋也。
二十日赫喀斯畢治約至屬部署相見,與外部同院分左右。相就一談。隨往回拜阿得裏、羅倫斯、荷蘭得、色爾波溫斯、類敦、費音,及美公使威烈士、參讚合賓,久坐暢談。英國電學造端於法來裏,即定得爾所從受業者也。其言以為得吸鐵石一杵,交絡銅線為環,套入吸鐵石則生電氣,不必電氣之所以出也。偶一觸之,電氣隨之而發,一瞬輒過。因此知吸鐵石能生電氣,電氣亦必能為鐵質生吸力。同時薩喀斯敦因製鐵為長條,用銅線裹以絲,絡其上,引電氣過之,則鐵條力發,亦能吸鐵。其時格致家始察知電氣源於吸鐵石,其生無窮,而尚未能盡電氣之用。嗣是英人窪約爾得、德人希門斯、法人格蘭姆相與考求,以致其精。而費斯登、柯克二人始創為電氣傳信之法。通計此四十年,電氣行兩天地之機緘亦幾發泄無餘矣。
廿一日禮拜。接上海文報局第六十二號包封(正月初六日發),由英公司「蒙古厘」船遞到,內家信第十六號(十二月廿三日)、志城信第十五號(十二月十九日)及易淑子、易卓超二信,並奉到十月十二日摺件(十二月十五日批發,由江督沈幼丹遞到)。
赫爾斯約往茗談(一侄曰希拉,其女曰賴斯布裏治),出其世譜圖,蓋英主亨得理第三之裔也(中國譯云顯理),傳二十四代,可以歧分而復合。詢之則男女並入支派,舅姑姊妹結姻,則或一再傳而合,或歷十餘傳而合。是以譜圖與中國略同,其由分而合則其異也。次至巴得路斯,見其伯父色爾亨得裏李【來。邀至其家,出所得中國一鼎一壺及鍾鼎文字,問其年代。又云愛爾蘭都城有掘土者得古器甚多,有中國圖章三十二方,而渠拓得其二方:其一長圓,獅子頭,文曰「存心」;其一四方,猴子頭,文曰「志同天地」;並長不逾寸。此種印石,明以後始有之,無因出自愛爾蘭土中,恐有偽托。又載其餘印文,有曰「秋水長天一色」者,有云「人與梅花相對清」者,有云「能發能收」者。此等印文,至國朝而始盛,必西洋人購之中國,而托云掘土所得也。其拓坊石字曰:「大悲圓滿無礙」,篆法頗佳,然皆近今書也。旋過上野景【及高裏,晤英人克立克洛甫得,生長荷蘭,談近事甚暢,似其女師科林武得之親戚也。高裏尚書赴赫爾敦海口,未獲一見。是午大雪。
廿二日李丹崖出示合淝伯相所寄書,凡分五條,累累數千言。
一條購鐵甲船。言英國新造之「英茀來白昔爾,入水二十餘尺,炮重三十餘噸,甲厚十九寸。其三年前所造如布國之「維廉第一」,法國之「雙源台」各船,入水約二十尺,甲厚十寸。其十年前所造如英國之「諦芬斯」、布國之「維多裏亞」,入水在二十尺以內,甲厚五寸至七寸。布、法船機亦多購於英國馬斯來。中國議購鐵甲船,自宜向英國生繆答廠商定。船身以甲厚十二寸,入水十七八尺為率,隔堵子藥倉及壓水通氣各法,應與馬斯來廠商定,以三汽筒為佳。馬斯來巡海快船二種,如鐵屑〔脅〕木殼之「蒲狄開」、鐵脅鐵殼外包木皮之「牌春脫」,入水均至二十餘尺。若換用螺葉輪,每點鍾可行十六海裏半。格蘭斯果民廠擬造長二百尺、入水深十尺、每點鍾能行二十五洋裏之船,能載穿甲巨炮數尊,行駛大洋,可用之以禦鐵甲。其邁氐那式之淺水炮船,較蚊船為小,而靈便過之,每點鍾行九海裏半,英人亦甚秘其法,宜密查訪其造法。英國薩摩答廠,亦造船巨廠也。
第二條,購水雷。英人馬克登那新造水炮,合火箭開花炮為一器,在六洋裏內可以命中,每禮拜可成三千枚,惟銅殼及鋼炮身仍須購自洋廠。其一切機器、造法,共價二萬八千四百五十磅。水雷種類甚多。懷台脫水雷力微行緩,英廠所製鋼絲裙網足以阻之。美國黎約翰所製魚雷,亦犯此病。馬克登那新式力猛行速,工省價賤,應先切實試驗。
第三條,購亨利馬提尼槍。此廠遠在蘇格蘭,英國仿造約有五六廠。其用厚銅卷者,連鋸刀每杆約八十施令,並用三棱槍頭。若換新樣鋸刀,每杆加五施令。以輕短者為新式。
第四條,照料學習武弁,及閩廠生徒。斯邦達營武弁,德文以楊德明、劉芳圃為優,操演以劉芳圃、袁雨春為熟。兵官德羅他云:「須以兩年專習槍隊、德文,一年操馬隊,一年操炮隊。五年可成全藝。」卞長勝、王得勝三人在味士哈芬海口「裏橈恩」練船學習,提督畢勒士克管帶。船主腦爾云:「卞、王二人尚屬認真,而德文未熟。」海部擬將三弁調往奇爾海口泊港練船操炮。英國:劉步蟾等三人分送「馬那杜」等鐵甲兵船,嚴宗光等六人送入格林官學,江懋祉等三人上畢士格灣伯繆答島之兵船,羅豐祿入倫敦琴士官學,羅臻祿入法國汕答佃礦務官學,其餘入削浦官學。不進削浦官學如何位置?抑仍煉鋼民廠學習?能否獲益?馬眉叔、陳季同進巴黎官學,學習交涉切用之律,仍應兼習英國語言文字。
第五條,延訂礦師。克鹿卜所出英國伯爵查勘中國礦產一書,於五金、煤、石論列甚詳,尤屬意東三省及畿輔、蒙古、新疆。出洋學習,須先讀書,後學藝,方能盡窺底蘊。其礦師有二種:其一化學師,能烹煉化分而不能開山程工〔工程〕;其一總監工,專論地隔層級及一切開采工程。英商蒲爾捺云:「宜先延兼通化學之總監工察看礦苗,再議開挖熔煉。」中國延請礦師,以能辨地隔層級、熟悉開采工程為上選。
洋人魏勒斯言吳淞鐵路不能運貨載重,鳳山至旗後偏路尚可用,運貨鐵路須另購造。又言吳春帆欲令張斯枸、察錫勇幫辦監督。
觀其勤勤之意,是為能留意富強者;而要之皆末也,無當於本計。求才於遣派出洋官學生三四十人,遽欲以應緩急之需。語云:「欲速則不達。」伯相之言,未免近於欲速者矣。
晚過德使敏斯達及威妥瑪。金登【、賀璧理來談,詢知明日赴巴黎也。連日寒甚,為到倫敦所未有,然較中土冬寒為差減。晴寒雨熱,亦一奇也。
廿三日合淝伯相屬同演試水雷,因擬約單五條:一、試驗里數;一、校量伏水尺寸;一、考校衝力;一、演試炸力;一、酌定承買章程:開交丹崖與密斯盤商定(密斯盤,丹崖名之曰蒲恩)。而回言炸力用棉花火藥,須照會國家始能演試,不肯接允。
新報載:英人布愛登浮渡奇巴臘答海峽,凡十七點鍾之久,與去歲英人克布登乖白由克裏斯海口浮至法國克類海口同一伎倆。爭奇鬥險,不畏艱阻而勇於自試,其心境豈可量哉!
鏗恩斯(其幕府曰葛拉哈木)約往上議院會晤,便過古得門,見所畫小照,全是一種糾糾桓桓之氣,與區區氣象不相類。其母畫理稍深,稍為修飾之,然其底本規模固不能易也。並過宣摩耳、茾定克、威妥瑪諸處。
廿四日立吉門公(其姓曰葛爾丹)約至軍機處會談,各部尚書會議之地也。案置銀盒二具:一、方尺,高四寸許,有云爪腳;一、方八寸,高二寸許,上蓋為兩開。銀色如新。立吉門云:「女主安時,常親至議事,所攜筆墨文件分置兩盒中。後遂留置案端,相沿至今二百餘年。歲久愈益寶惜之,時勤拂拭,長如新製。」
又出示俄土和約割分土疆圖,即以相贈。計孟德尼克洛、色爾非亞兩處略相準,而孟德尼克洛所割地已大於其故所轄地;魯滿裏亞又更倍之;而新立之布加裏亞兼轄布加裏亞、魯米尼亞二部,跨有巴爾堪山,占西土之地約十之六,橫截至馬摩拿海。西土北境,僅餘阿德裏亞、格力布裏二部,其南境惟通海道而已。東土之地割以與俄曰噶爾斯,曰稗亞爾西得,曰阿爾達鼾,曰巴都目:凡四大部,約分東土耳其之半。除俄人所得土地,土耳其、布加裏亞兩國疆界才足相捋〔埒〕。俄亦酷矣!所定條約,宣示各國者二十九款。其為俄土私約都不宣示。英人不允,相持方急。所定約在三斯諦法那,因以為名。便過危地馬拉公使義克勤得。晚赴德爾比茶會,阿克裏照料甚至。
廿五日哈裏斯見示密瑣裏江西境金銀礦報單,蓋一千八百七十七年美國舊金山沿海一帶礦產。密瑣裏江為亞墨利加巨川,舊金山在其西也。舊金山地名喀裏茀爾尼亞,凡共十三處,曰尼法達,曰倭裏鏗,曰華盛頓,曰意達合,曰滿答拉,曰武達,曰科羅拿多,曰紐墨西哥,曰阿裏瑣拉,曰達戈答,曰墨西哥,曰科倫比亞。惟喀裏茀爾尼亞值銀二千八百十七萬四千七百十六元,尼法大值洋銀五千一百五十八萬零二百九十元為最多。凡十三處共值洋銀九千八百四十二萬一千七百五十四元,內所熔金值四千六百十二萬九千五百七十四元,所熔銀值四千七百二十萬六千九百五十七元,黑鉛值五百零八萬五千二百五十元。又載一千八百七十七年運往中國、印度、新加坡銀一萬零五百萬為最多,以前惟一千八百五十七年運至八千二百六十五萬,度越前後不及此年,更贏出二千二百三十五萬。內從英國蘇士阿姆登河運送八千萬,美國老金山運送一千九百萬,法國馬賽運送四百萬,意大里國威立斯運送二百萬。目前美公使威烈士言:「美國歲運銀至中國以千萬計,中國銀當充積有餘。猶云虛乏,何也?」據此報則威烈士之言良可信。中國銀礦封閉已久,而銀之流行源源不竭,蓋皆運之西洋者也。
近聞俄羅斯已興伊犁礦務,云相度得一煤礦,出煤甚旺。中朝大官委蛇進退,誰與知之而誰與言之!
廿六日發第十九號家信及志城及易淑子各信。又接上海文報局正月十三日第六十三號包封,由法國揚子公司船遞到,內惟黃泳清一稟而已。
赴古裏門、西法裏爾兩畫師處。古裏門為予作小照,中國畫家所不及也。西法裏爾住波爾頡斯得爾得來斯,屋小而有邱壑,園景花木,布置自然。專為其君主作繪,凡得十餘幅巨圖。其二太子完娶圖,今俄主之女也,在俄國禮拜堂,俄主及其大臣咸集,並圖其像。又於俄主宮殿大設跳舞會,集者千人,其前立數十人皆可指名。
兩人所作畫,並應送羅亞爾喀得密畫館,相約一往觀。畫館地名白林登侯史,蓋英前主若爾治第三所創始,專集畫師之有學問著名者於中講藝,得四十人。相沿至今為永制,缺則補之,其名曰阿喀得密西安。又其副二十人,名曰阿瑣西安。(阿喀得密西安,譯言喀得密畫館中人也,阿瑣西安則言與喀得密館中人同等也。)凡補入四十人之缺,必於其副二十人四〔中〕求之。因問西法裏爾:「得與四十人數否乎?」曰:「承欲置我喀得密四十人中,一語之褒,榮幸已極,然而勞績未能及此也。」曰:「皇庭巨副〔幅〕,多至十餘,非勞績乎?」曰:「此非君主之力所能及也,須積資為之,比求入二十人之數尚不可得。」曰:「若是其難乎?」曰:「英國以畫名家約五千人,而列名喀得密者四十人,是為難也。」曰: 「亦有出息乎?」曰:「無之,不過國家尊寵之以為榮耳。」曰:「歲開畫館,得利幾何?」曰:「每年用款取給於此。凡入畫館給一施令,每年開報章程,購之亦一施令,歲收此費約一萬六千磅,館中用費及來館學習者擇師之費皆資以為用。」學習於此者,並精畫理之人,考覽推求,以致其精,古得門亦尚在學習之列者也。本年尚書為色爾茀蘭塞斯格南得。其間一人名密雷,亦畫中著聞有學問者。去歲阿爾皆爾公處見一畫師曰類登,又國家大畫局名拉聖拉爾格勒裏,見一畫師曰阿爾馬塔諦馬,並列名阿瑣西安中。區區一畫學,而崇尚之、推廣教習之如此。西洋人才之盛,有由然矣。
廿七日《申報》中近有三摺差當人意:一、晉撫請拔江、鄂漕米六萬石,經戶部議駁,又會同辦賑大臣閻丹初奏請、奉旨允準。一、甘督奏調翰林呂耀斗、吳大澂及前烏裏雅蘇台將軍長順,以儲邊才。一、御史歐陽雲條陳四端:一免采辦,一慎獎敘,一肅吏治,一矜庶獄。所陳亦恒言也,而意在歸本朝廷。其「慎獎敘」條內有曰: 「大者有制,則小者自有遵循;朝廷有法,則外省亦知忌憚。」其言可謂切中。左相矜才負氣,無能興起人才。為國家久遠計,此摺庶幾近之。
往拜商部阿得裏、學部山頓、信部滿剌斯及德爾比。以見新報,德爾比與畢根士由議不合,畢根士由議糾集民兵,德爾比意全英、俄之交,以是求退,一往訊之。阿得裏處晤克夫,語俄事甚悉。山頓幕府卜來安得先出陪談。問山頓以學部章程,見給書二冊,以〔一〕為議院增議學館章程,一為年報。西洋各國出政,官主之,而議政必於上下院議紳,無一定成式。故各部則例皆散見,一由主者酌行,不為成法以制其出入。
據山頓言,英國官學、民學,一統之官,歲常一查其功課。其學師及考試錄入等第,國家皆廩餼之,計歲費常三百餘萬磅。所在設立科密底總司其事,其名曰斯古洛波爾克,其長亦曰尚書。倫敦斯古洛波爾克則色爾嘉樂士堅得為之尚書。歲查功課大率科密底為之。四十年前國家於學校未嘗過問也,嗣見諸國人才輩出,恐英國或漸不能及,於是始議經理學校,增修考課之法;其議發自維廉第四時,至今君主即位乃始舉行。近十年更立章程:人民未及十歲不得習試技藝,無貧富皆納之學中;逾十歲習工事,須由學試其能通文字及開方、算學,給之文憑,非是不得習工事。國家皆歲時派人稽查。惟阿思茀、鏗白裏治大學院得遣人考試各學館高等者,錄入大學院,歲一試之,給以名號,三試乃成,歲有廩餼。皆自為政,國家不能經理。蓋阿思茀、鏗百里治為大學由來久遠;其所在設立學館,教課弱冠以下,大率皆小學也。
晚赴茾定克茶會,晤恕斯得、費斯來立,談甚適。
廿八日禮拜。費克斯、遮拉爾斯來見,為印度部參讚,談及前喀什噶爾所遣使來英者,亦名雅穀刊,至今寓居君士但丁都城。所娶妻為中國人,獨未隨行。詢及茀賽斯何以不回印度,曰:「是在印度已逾二十一年之期,例得食俸,去亦更無加益處,是以辭職。」至是始知英例:凡越印度海而東為遠任,滿二十一年即終身食其俸,在本國則以三十五年為期。世爵及寶星應食俸者不在此例。
前歲威妥瑪遣赴雲南三人,一曰格維訥,一曰達文波,一曰貝伯爾。旋又專派貝伯爾由四川至雲南,察看四川重慶、雲南永昌情形。其初次至雲南記載,言行數百里惟見漫漫一片罌粟花,更無他項種植。(所行不過大理、騰越一路,而已有數百英裏栽種無間者。)
補陳禁煙章程六條,欲使各省紳士均任禁煙之責。不獨朝廷不能知此義,合淝及沈幼丹之賢,亦皆不知辨此。中國之不足與有為也,決矣!
新報載招商局又於九江觸石沉去一船,與廈門沉失之船相距僅逾月。又載上海開赴日本一船,二十四日乃達,由管駕及柁工皆不明習水道之故。殆難以自立矣!
廿九日馬克裏來談貝伯爾言:「至雲南西,有一處名古洞。其人形貌魁偉,色紅黑,衣褐,結束甚固,亦有繡以花紋者。女皆美麗。其行止舉動,絕無中國懶惰形,與西洋人略相仿佛。」觀其所述,大率騰越一帶之侗民也。
密斯盤信論中國要務在生財,宜以開採製造等事委之於民,而官徵其稅。英之稅於民者有二:一為國家水陸官軍及炮台、船械之費;一為巡捕、修路、點燈、監獄、病館之稅,皆歸民自理。稅之最大者為煙、酒及鈐印之稅。中國此等稅則並應加重。因舉二百年前俄主名彼得者,微服至英國,入代弗船塢習木工,延訪人才回國,以蘇格蘭人啟士為水師統領,又聘英國總監工司米吞布就繪船廠全圖、布國人依勒充算學總教習。數年之後,所教有成,一皆改用本國人。「學俄羅斯足以自強;學土耳其,終歸於自海而已。」言之悚切,使人喟然。
三十日外部德爾比告退。印度部沙乃斯白裏轉補外部,兵部哈爾諦轉補印度部,庫部侍郎升補兵部。沙乃斯白裏甫接外部之任,通飭駐紮各國公使轉達各國外部,申明俄土和約無一條可以依行。大致言:
「北薩拉比亞經七國會議歸魯美尼亞管轄,俄土不得擅自收回。布加裏亞不得立國。其間斯拉甫一種人,不能及回人與希臘人之多,今為保護斯拉甫建立一大國,將來希臘及回民與並域而處,必不能相安,是導之為亂也。且據所定章程,布加裏亞作為土耳其屬國,而土耳其國勢萬不能自主,是並土耳其比為俄屬國也。東土耳其噶爾斯等城亦萬不能割歸俄國,以土耳其國勢關係歐洲大局,而英國切身利病,尤在蘇爾士新開河。至於土耳其、希臘、波斯各海灣,並有關於各國通商事要,恐俄土從中阻截。其所定賠繳兵費之數,亦萬不能依行。以土耳其窮乏,人所共知。今已割四大城抵繳兵費,所餘尚在千萬以外,將來力不能賠繳,則又割地以償之。不爾,則俄國借詞興兵,責所償款,轉得有詞以鉗制各國而誰所欲為。英國若稍允其一二條,是與一千八百五十六年及七十一年兩次條約全然不符,英國亦當受違背條約之咎,此所決不能允者也。」
其言可謂理直氣壯。然俄人於此,竟無可以自處。用兵不以義,宜無以善其後也。
晚赴法公使傅斯達茶會,見侯登、鼾布洛、立甫、喀爾得威諾諸人。喀爾得威諾為前兵部尚書,格蘭斯敦黨也。立甫則去歲老儒會派令發問中國學問者。其餘各國公使及各部尚書,則皆所習見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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