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与巴黎日记/卷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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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绪四年二月
编辑〔光绪四年〕二月初一日辛巳为西历三月初四日古得曼约为制一小像,因偕至罗甫安得费得非尔得照像馆照一像为式。美利坚人番得尔威得用电气照像,就便并一往照。其法设电气机轮,用压力激汲〔吸〕铁石以生电气,为浆皮管引之。制玻璃砖片为轮,环合四周至七八层以聚光。为铁条衔白金,引电气玻璃砖心,向人照之,上下左右惟所便。比诸日光之正照其身,可以射入照像镜箱,风雨阴晦及夜皆可用以照像。番得尔威得亦精画理。美利坚人有蓄电气为制器设色之用者,至伦敦,或言英国多阴雾,有入照像馆二三次不得一照像,戏语番得尔威得:“君何不携带美国日光至伦敦,为照像之用?”番得尔威得因悟得此法,且言照路煤气灯改用电气,可省费四之三。西洋人皆明此义,而至今未改造,徒以电气光太盛,沿街用之,其光射人恐至损目。又光照处太过,光所不到,不能旁及,思得一法,用镜收之,使其光不至射目,而又能引之使散而四达,至今尚未得其法也。计一二十年后,各国皆当用电气,照路灯无复有用煤气者矣。
初二日新报载:英廷遣世爵阿伯尔宽鼾木尔登赴意大里致送其新君宝星。询知西洋各国制造宝星,制度各异。其君佩之,其与国之君亦常互相赠答。英人所制宝星名曰斯达尔,凡二种:一曰斯达尔嘎尔得尔,一曰斯达尔巴斯。巴斯者,译言澡洗也。故事:赏给宝星必沐浴以朝,因以为名。嘎尔得尔者,译言系脚带也。实始于义德瓦第三,距今五百馀年矣。义德瓦为太子时赴跳舞会,沙乃斯侯夫人脚带忽坠于地,英人于此以为大失颜面。方咢眙间,义德瓦第三代取,跪而系之。旁有议其非礼者,义德瓦第三誓曰:“苟有异心,当得恶报。”及即位,乃专制为宝星。其制为云帔围前后膺,从左肩以加于右胁,而系宝星当胸,别为足带系于膝端。其君及赏给世爵以下有功者凡共二十有五,遂为定制,有缺而后补之。以下乃有巴斯,凡三等,以赏诸有功者。
其赠送各国主,凡得“恩伯腊”四人(“恩伯腊”者,译言皇帝也),曰俄罗斯,曰普鲁斯,曰奥大里,曰巴西。得“京”六人(“京”者,译言国主也),曰意大里,曰丹国,曰荷兰,曰葡萄牙。凡赠送宝星,使臣加宝星于藻,捧而入,其君拱立发誓。以义德瓦第三誓言载在宝星,亦明两国无异心之义。阿伯尔宽乃前进,取足带跪系之其君左膝。
近年波斯国主游历伦敦,君主亦赠以宝星。《代谟斯》新报颇訾之曰:“哈甫色维来意斯里〔得〕,何足以当宝星也?”盖西洋言政教修明之国曰色维来意斯得,欧洲诸国皆名之。其馀中国及土耳其及波斯,曰哈甫色维来意斯得。哈甫者,译言得半也;意谓一半有教化,一半无之。其名阿非利加诸回国曰巴尔比里安,犹中国夷狄之称也,西洋谓之无教化。三代以前,独中国有教化耳,故有要服、荒服之名,一皆远之于中国而名曰夷狄。自汉以来,中国教化日益微灭;而政教风俗,欧洲各国乃独擅其胜。其视中国,亦犹三代盛时之视夷狄也。中国士大夫知此义者尚无其人,伤哉!
以粤人勒麻尔案,遣马格里询之巡捕官马克端拿尔得,云以案端重大,已转送倭尔比里。倭尔比里,即刑官也。询其初审曰代模斯廓尔得。廓尔得,译言堂也。分街道为堂,当即阿得门听断处。西洋听断,两造均有讼师代之陈辨事理,曰巴立西得尔。又有探事者曰梭立西多尔,以供奔走之役。凡投讼,先求得梭立西多尔,以情告之。梭立西多尔辨其曲直得失,曰若者宜据以为言,若者宜隐之。其宜隐者不以告巴立西得尔,巴立西得尔代之质辨;惟告以近理之词,使据以为言。其投讯廓尔得,梭立西多尔亦可代之质辨。倭尔比里则必讼师经过考试乃听上堂,即巴立西得尔是也。巡捕总司曰苏伯尔英敦丹得阿甫波里斯。
伦敦凡事一任之巡捕。凡雇用马车遗置什物其中,必由其马车送缴巡捕总司,或由某处上车,或由某处下车,一并呈报。巡捕总司即行通知,并致送章程单四款:一、开明姓名里居;一、报明某月某日儿点锺;一、报明地方;一、报明所失物样式。其遗失箱箧者并送验钥匙。凡金银珠宝之属,十磅以下每磅给三施令,衣服杂物十磅以下每磅给二施令半,十磅以上由巡捕总司估计给赏,不及磅者以一施令为率。逾三月无索取者,准马车领回使用。以昨得巡捕总司亨得生信,云马车报称“有人至公馆下车,移〔遗〕伞车中”,属往认取,后附章程单,为录其略于此。此皆英国之掌故也。
晚赴安布洛尔茶会,晤上野景范、密尔萨毕尔、伯克什、茀里兰得、李得、施密司、威尔斯、倭文路尔斯、西得里洼得鲁,并久谈。威尔斯以下三君,皆议绅也。
初三日偕李丹崖、德在初、马格理诣外部见德尔比,并达叙新金山领事,实因华民流寓者多,必得设领事管束,仍须就该处华人选派,外来者亦不相习也。德尔比亦然之,因问:“新金山地方广大,中国领事拟驻扎何处?”曰:“此亦不能定。须察看情形,就华民流寓最多处设立。”德尔比言:“设一领事,其势必不能总摄,以相距或至数千里,号令语言亦不能相及,必应多设数员。”
因语及俄土条约幸已议定。德尔比言:“两国条约已定。其间有必须各国会议者,未审有无变动。”曰:“观其第二条言马摩拿海峡出入船只仍须各国会议,暂不能定。是各国会议之件亦尚留有馀地。”德尔比言:“赖此一节,亦可少省议论。”其时奥使博斯达、德使敏斯达、俄使书瓦洛茀咸集官厅。俄土条约见新报者四:其一,赔兵费一千二百万磅,以土耳其东境三大城曰巴土目,曰嘎尔斯,曰稗亚希得抵银九百万磅,其三百〔脱“万”字〕磅准陆续归还实银。其二,一千八百五十六年俄人割北萨拉比亚地方给鲁美尼亚,俄国必应收还;仍割但牛浦江南岸土境达布鲁斯嘎地方抵还鲁美尼亚。其三,马摩拿海峡出入船只,应候各国会议。其四,土属色尔非亚、鲁满尼克洛、布加里亚应分立三国,听其自主;其色尔非亚、鲁满尼克诺南北交界处,应留一线之路,使土国得通所属玻斯里亚、赫尔戈非拉二部。此新报所载俄土条约最要各端也。其传闻所及,尚有赔缴鲁美尼亚兵费一条;有割玻斯里亚、赫尔戈非拉二部属之奥国,割挨及属之英国一条;有布加里亚始立国,应驻俄兵五万,以二年为率一条;其馀从前所议各条均以次减免。然土耳其大势恐亦难于立国矣。
初四日偕李丹崖、德在初、马格里诣见水师部尚书施密斯,至则门者以军机处知会商议军务,已出门矣。马格里固欲旋,吾以施密斯约三点锺,此时才交三点锺,应稍候至四点锺,庶为尽礼,若遽反,是交失也。果至三点锺三刻馀而施密斯至。坐次,与丹崖谈及卞长胜、王得胜、朱耀彩三人在德国水师学习恐不相宜。丹崖乃具言斯邦达陆营学习之刘方圃、杨得名,屡犯事故,贻笑实多。此辈起自兵弁,本无赖子弟,刘芗林以此诳合淝伯相,而不知其贻累也。卞长胜由“威列斯哈芬”船调至“启尔”船,船人皆下视之。有浩斯者曾充中国参赞,语李丹崖:“德人最敬重中国人物。自得此七人,群怀薄视之心。”李丹崖告以在营员弁,本非上品。浩斯言:“如所云,以告兵部,必益加薄视。七万里学习兵法,乃如此轻率耶?”闻之惘然而已。
哈里斯过谈,意在自荐往听勒麻尔一案,而所充巴立西得,尚须得梭立西得一人为之引,所费需二十磅,吾不乐允也。哈里斯住立温斯部之突尔基海口,自述其地气甚暖,四时花木长似春也。
晚赴马克斯威诺茶会,所就谈者:和伯尔得(老城议绅)、马克登(刊百里治学馆议绅)、洼尔波尔(刊百里治议绅)、色尔教噶客斯。色尔敦者,上等讼师之称也。类尔比内里年八十馀,其夫为中国始通商时经理商务,其时尚驻崖门也。是日为马克斯威诺七十寿辰。
初五日朽亚枝、哲美森先后来见。朽君充当台湾领事,即日东行。哲美森来自法国。以金登干接赫德电报,言德国公使已定议仍旧,知刘生之盘踞厚矣,鬼神固早已告知也。
高布登客勒布见惠高布敦论税、论律、论农工、论各国兵事、论学,起一千八百四十一年至六十二年,凡二十二年间所辨论各事宜。其言一主于爱民约已,可谓仁恕君子矣。其书曰《斯毕澈斯阿甫利扭尔得高布敦》。斯毕澈斯,谓所立言也;利扭尔得,其姓;高布敦,其名也。高布敦客勒布,谓所立之文会也。中如免棉花税、免各国通商货物税,皆已见之施行。咸丰七年构共粤东,则尤痛诋之,谓此用兵何名,为利而已矣,设遇强国,何以处之?不能施之强国而施之弱国,所以为无名也。
初六日日本公使以“扶桑”铁甲船李德驾赴东洋,邀请助喜,并怀德内里邀茶会,均以病不赴。威妥玛过谈。
《伦敦安得占拿》新报载:类意拉亚斯曾随马加理由缅甸赴云南,与马加理分道赴南甸,得免于难;西北行出嘉峪关,环北边界而西以达俄罗斯,所历皆别境,非哈〔恰〕克图通俄旧道。至是,印度部遣使驻拉达克,经理通商事件。拉达克者,谛畀得西南境,与印度北之喀什密尔接壤。英人名西藏曰谛畀得。从前罗贝尔得嗄克布登摩苏伊驻扎拉达克,经营喀什噶尔通商事宜。至是改使类意拉亚斯,而命之考察拉达克地方名勒者通商情形。且言当仍从前通商喀什噶尔之旧,遣派领事,一驻喀什噶尔,一驻叶尔羌,应由喀尔喀得经理。喀尔喀得,孟加拉都城名,印度总督驻扎之地也。
古里碑率所部赴塔什干,俄酋高茀曼收纳之。西域本回部旧地,统名土尔其斯丹,而分葱岭以西为西土耳其斯丹,喀什噶尔以东为东土耳其斯丹,即今土耳其旧时立国之名也。西域善后事宜,尤以英、俄两国为一大关键,应付亦良不易也。
初七日礼拜。外部德尔比照会署公使傅磊斯开报武昌殴击教士一案,与湖督奏报情形绝异,盖所奏报多地方官粉饰之词。办理洋务以戒除粉饰为第一要义,而至今无能省悟。孟子曰:“仁者以其所爱及所不爱;不仁者以其所不爱及其所爱。”中国以粉饰为固有之常规、通行之要义,以矫诬百姓久矣;乃举以施之洋人,是谓以其所不能粉饰者强从而粉饰之,其亦不智之尤者也。即此一节,江夏县之不为良吏,亦略可知。
英国驻扎瑞典领事德甫呈报瑞典高森伯尔克海青鱼复出。盖此种鱼为瑞典海中佳品,其博贺斯一部以捕此种鱼为生,不见已七十年矣。(据称一千七百四十七年已渐少,一千八百零八年遂竟无之,及今四〔七〕十年。)相与传播,以为美谈。西洋各国,事事推类考求如此。
初八日接上海文报局十二月廿二日第六十号包封,由英国马什卜公司船递到,内意城、子瀞十二月廿日信及唐景星、李璧臣、金眉生、曹志忠、葛振崧各信。
是日,贤真阿穆斯宫殿朝会,晤赫克司里、谛拿娄。又格兰斯登带见一人,曰色尔古摩斯巴结德,云此英国第一名医也。美国公使亦带见一人,曰喀尔得洼勒尔,云旧充美国户部尚书,新自中国回者,曾出古北口游览数日,告言急盼中国派员驻扎美国。吾曰:“陈太常奉使两年,至今未成行,想开春必出洋矣。”喀尔得洼勒尔言:“此已知之。我尚望中国派一贤能者,并派一领事驻扎旧金山,华洋民均获保全。”美国公使言:“渠意欲中国派令充当本国公使。”喀尔得洼勒尔急止之曰:“君自戏言,恐中国钦差闻之以为真。”因相与一笑。马格里为私述之。
晚接俊星东、赫乐宾二信。
初九日严又陵指驳张力臣《瀛海论》凡四谬:谓铁路数年为之不足,一夫毁之有馀,非中国所宜造,是一谬;谓机器代人力,日趋淫侈,二谬;谓舟车机器之利,后来必转薄而更废,三谬;谓中国有各国互相牵制之势,海防非所急,四谬。此皆《瀛海论》中篇语,谓之谬,良然。然力臣三论大旨,先举欧洲各国形势,次论西法之未易举行,终详与西洋交接之宜。立言之旨,固自有在。西洋制法,亦自有本末。中国大本全失。西法从何举行?勉强行之,亦徒劳耳!力臣于此本有难言之隐,又方以是邀时誉,而于人言亦多有顾惜;其不能深知机器之用,则亦其所习本不在此也。严又陵知舟车机器之宜急行,亦未必遽为特见,高出人人也。其辟力臣论十字架及天主之名乃特妙,以为力臣之言“天主”二字,流传实始东土。不识所流传者其字乎?其音乎?其字Romancatholio,其音则“罗孟克苏力”也,何处觅“天主”二字之谐声、会意乎?又引左季高之言:“东西有,中国不必傲以无;东西巧,中国不必傲以拙。人既跨骏,则我不得骑驴;人既操舟,则我不得结筏。”只此数语,掉罄〔磬〕已尽。
初十日《得力克纳茀》新报局以格兰斯敦寓书希腊人尼克罗般得,令相助攻土耳其。格兰斯敦谓此语传自罗亚尔得,诉之德尔比。会绅阿什里亦据以诘罗亚尔得。于是议院诸绅又起而分党,附阿什里者百八十人,驳之者二百馀人,于是乃止不诘。英廷议论,亦云嚣矣。而每起一议,又准人数多寡以定行止,亦恰无甚颠倒者。
接上海文报局十二月廿九日第六十一号包封,由法国生达公司船递到,内惟子瀞侄十二月廿五日慈溪发来一信。
十一日金登干自巴黎回,见示赫德电报,言兼派充法国公使。据云西历二月廿六日(中历正月廿五日)自京师发。盖其时天津海河冰尚未解,由俄使去馆转送至恰克图,发电报俄京以转达伦敦,同以半月为期。同时亦据总署发递电报通知,所派翻译名联芳,并随赫德西行。以法京聚珍会,赫德约赴巴黎照料也。
此次发信本定初五日,缘正月廿七日嘉甸偕克希克来见,言福建筹借洋款议单存威妥玛处,谓一礼拜期内准可缴还,宜趁初五日发递也。信件均已缮封,候至第二礼拜尚无信息,嘉甸又约此数日内来伦敦,不能不留候之。此来亦多为威妥玛所累也。见《申新〔报〕》:勒少仲调苏藩;广西藩缺,直臬范梁升补;黎兆民升直臬,而周荇农遽因病开缺,想必不起矣。
十二日粤人勒麻尔一案,派马格里会同哈里斯听审。其刑司署曰倭尔比里,其官名曰利科尔得阿甫伦敦,其名曰达摩斯占伯斯。曰“伦敦”者,仍伦敦公举之刑司也。丹拿亦在彼。询知;勒麻尔开设烟灯,丹拿为禁烟会司事,欲乘此示禁,可谓能举其职矣。其水手十三人以何沃生为通事,而语言都不分明。刑司以被伤之勒淋尔现已就愈,此十三人指何人倡首不可得。以自犯案之日至此已逾月,是未定罪名之先已收系一月,其罪足相抵。而恐倡首者或至宽纵,徒拘系无辜,则为失轻重之平。凡罪疑,则从宽典,一并开释之。西洋用刑之宽如此。
十三日往拜克罗斯、罗斯噶得、斯丹雷、马武得克、鼾客多布洛、恕斯得、格兰斯敦、格非斯、贝音斯各处。以英国刑司质之克罗斯,云所管刑司二十三人,仍分上下两刑院。利科尔得由民举,与梅尔、阿得门理民讼者又别。盖前数百年其国主允民人公举一刑司,遂为定例,然其权仍在二十三人之下。凡由阿得门转至刑司,先经利科尔得,亦各视其案情轻重为处分。其重者及其案情不能定夺者仍转至下刑阮。其总持律例者曰铿恩斯,而由上议院议定律例行之。其归入词讼者一统之内部尚书。杀人及盗重犯则由其国主科罪,而内部尚书权衡其犯罪情由,以为轻重之准,达之国主,以制其准驳从违。各地方均有刑司。而此二十三人者,岁中率一分巡各地。案情重者专候刑司分巡时处分。
以英国财理质之罗斯噶得,云西洋每岁一制国用之经。有馀,则减税以节之;不足,则加税以补之。印度所入至丰,不惟无赢馀而已,积债亦极繁多。问何故,曰:“修城池,造房屋,开浚河道,治火轮车路,岁常接续为之,所入不能给也。”
格非斯之妻母,为故威烈斯王族。所用器具,仍故王冠及狮子图记。其王冠为城砖式,而四周崇牙平方如雉堞。问其故,曰:“故王曾攻敌城,搏而克之,用以旌功。”所用银茶壶一具,云已流传六代,当女主安之世,即若尔日主国之始也。距今一百五六十年,而银色如新。为八方式,每方合处起线,而摩按之平光。格非斯云,近时银工皆谓不能及也。
贝英斯之母年八十六,生当乾隆之季。其至中国,年二十一,盖嘉庆十七年也。时惟印度设立商会通中国,公推一总理商务驻崖门。时伍怡和已立洋行,延至广东省城,男妇环绕观之,实惟西洋妇人至中国之始。今六十五年,又见中国官眷至伦敦,为西洋见中国妇人之始。而相与同住一街,望衡对宇,亦一佳话也。其神明陈强,语言纵横。当其始至中国,鄙人亦尚未生。谈及广东花地情形,吾谓今弥望皆洋楼矣,相与怃然。
夜梦湘城旧居门首遇一人骑马至,下马就谈。故不相识,而心意其为朝官。自言奉命赴苏州,求得一签极不祥。出示其签,后二句云:“芳草萋萋春色晚,归来犹是故乡闾。”于读之,谓曰:“签语凄清,然非不祥也,君岂以一‘故’字为嫌耶?故乡,常语也。”其人终惘然不自适,上马一揖而去,予亦徬徨而寤。而签语极分明,紧记其下二语,上二语瞥然忘之矣。
十四日礼拜。罗斯噶得、威妥玛、骆德次第来见。罗斯噶得见示一千八百七十七年三月出入款目,与去秋九月廿九日所录又有参差。而西洋制用之经,均先核计一年出入总数:何款应从减,何款应增,预为之程。至年终视所核计者有无赢绌及意外之费,而筹所以弥增之。大率入息一款,常视以为增减。每岁所馀多不过数十万,而从无不足。据罗斯噶得所报,原估进款七千八百四十一万二千磅,迨后稍增至七千八百五十六万五千零三十六磅;原估出款七千八百零四万三千八百四十五磅,迨后稍增用至七千八百一十二万五千二十七磅,统计出入相抵馀存四十四万磅。
其入款:曰关税,约一千九百九十二万二千;曰国内条税,约二千七百七十三万六千;曰过印税,约一千零八十九万;曰房地税,约二百五十三万二千;曰俸薪税,约五百二十六万八千;曰信局入款,约六百万;曰电报入款,约一百三十万四千;曰官地税,约四十一万(官地税本其国主私业,以交大农经理而加给其国主岁禄);曰杂款,四百四十九万(其杂款之中有理刑司入款,就质者奉刑官票传,例有捐费;曰〔有〕水师器物变价,水师所用绳索等件,岁需更换,其旧者应变价;有收回印度船价,每岁更调印度防兵八万人,由户部发给船价用费,应由印度归还,分列出入两款内;有借项利银)。
其借项利银又分数款:其一、印度各藩部岁有兴造,货之国家者;其一、各地方梅尔兴造借贷;其一、本国人民田产或须疏通河道,或须别开沟洫,关系生计,及可以修治莱田,俾成膏腴成熟之业,由民人自行呈报,国家遣官为之相度而贷之经费。岁收利不过三厘,积三十年收至九成,以利息所积,准之所贷经费,均可相抵,即捐其息。其意若曰,川浍宜开通者、莱芜之田宜垦治者,国家所应经理者也;借民力为之,又收其息三十年,使所资用经理,还入国库足以相准。而其所治田岁收较丰,则地税亦当较增,其利终在国家也。故用以纾民力而使勤于所业,则为百姓经营生计亦至矣。
其出款:曰陆师,凡一千五百二十五万一千三百五十五磅;曰水师,凡一千一百三十六万四千三百八十三磅;曰俸薪养赡,凡一千三百九十一万三千九百零一磅;曰税务用款,凡二百七十八万三千八百三十四磅;曰信局用款,凡三百十五万九千二百十八磅;曰电报用款,凡一百十四万一千(电报向皆民业,而苦声息不能遍通,乃由其国家收买归并,才及十年,出入相抵,所赢无几,大率岁当渐增);曰公司火轮传递文报费,凡八十五万零八百八十九磅;曰国债,凡二千七百七十磅;曰户部票买苏尔士新开河息银,凡十四万九千九百十二磅;曰杂项利银,凡一百五十九万五千零四十磅;曰装运官兵至印度船价用费,凡十七万磅;曰买回兵官出身,凡四十九万八千三百六十二磅。
兵官出身,英国数百年前之敝政也。凡兵官进一阶必捐缴数百磅。略与中国游击相当,捐费率在三千磅以上。年老求退,仍给还之,有过犯开除者不给。其后相承迁转,兵官求进一阶,辄代国家给还其上一阶兵官捐款,使之告退而升补其缺,于是相率承顶以为例。而其出资承补者,必不肯革除此例,以成虚费,是以国家出资收买其出身,此亦持平之一义也。
罗斯噶得问言:“海得巴连日喧哄,亦曾往听者?”答以未往听而颇闻其略。盖英人有名尼克罗般得者,格兰斯登党也,或谓前水师部尚书哈尔得尔芬之亲属,日集海得巴花园论俄、土事,意在助俄灭土。英民不服,乃相率大诟之,听者日哗,言者亦日求竟其说不为止息。其嚣如此,亦异闻也。罗斯噶得言,此在他国必力禁之。英国一二百年来,于此独示宽典,不禁人民之非议朝政,一恣其所为;以为不过践蹈一坪草、断折数株树枝而已,不能为他害也。海得巴园,亦其国主之囿也。
十五日为西历三月十八日。嘉甸行克希克偕威妥玛来,交福建议借洋款印单凡三纸:一、八月十三日用印约单。将军、督、抚及藩司连盖四印。一、九月补具议单。加入“奉旨”字样。将军、督、抚、藩及沈钦差及帮办台务潘藩司及洋务局两道,连列八衔,未盖印。一、先收六十万实银收单,未盖印。均经克希克检交。威妥玛取视,云此无甚关要紧,卷而纳之怀中。相与辨论,谓收单系收银之据,即未盖印,亦应缴还。质之克希克,克希克亦谓应并缴还。威妥玛始行交出,而索取书立收条。于是克希克先行,而威妥玛留候。
既书收条与之,威妥玛言,应书“奉旨借用洋款”字样。吾谓此事尚未及具奏,何云奉旨?威云:“不奉旨,洋商岂能容易便允借钱?当时亦曾在总理衙门问过,确是奉旨办理。”吾谓:“借钱宜有‘奉旨’字样,此次缴回议单,并非借钱之比。”威云,“第二次议单可取一阅”,于是指议单上“奉旨”字样为据,谓必应照书。吾谓: “借用洋款是实情,‘奉旨’乃预拟之词,尚属虚文,岂能使我诬枉朝廷?”威妥玛因指议单诘问,声色俱厉。吾亦厉声报之。威云:“此约单并非议单,不奉旨安得擅约?”吾谓:“借用洋款,岂有不请旨之理?此单尚属虚议,反复百端;使经当时具奏,则愈费周章矣。吾但知奉旨收回议单,而云奉旨借用洋款,是则归过朝廷之词,断非我所敢为。”与相持两点种,乃始取收条愤愤以去。真可谓横矣!
是日赴谛盘生茶会,见议绅多伦斯,谈甚畅。又格尔里、巴得陆其、觉尔治。觉尔治为谛盘生之第三子,初自柏林来。谛盘生见问:“得刘公使信否?”答以:“常接参赞信。”并问:“刘公使在柏林情形何如?”曰:“恐难顺适,此心实常念之。”问以何事,曰:“亦未接信。但据新报之言,多是不满意。”问何故?曰:“德国律最谨严,一有违忤国律,则诸事必多滞碍,是以忧之。”此与吾所见新报正相符合。而刘云生方肆意铺张,总署亦遂信之,其取辱宜矣。
是日税务司骆德回中国,便寄刘芝田一信,兼以拉毕尔所著火轮车路图说二帙寄之,一致合淝伯相,一致上海机器局郑玉轩。
十六日柏金宫殿大朝,各国公使只一人,惟中国照旧携带翻译。日本公使上野景范告言:“前岁曾由土国公使通知,大朝只各国公使往赴,以君主年老难久立,不欲人数众多。去岁大朝,系其大太子代见,是以至今未闻其语。”凡朝会之名有二:一曰勒威,即正朝也;一曰得罗音那姆,则男女皆集,其事与茶会略等。宫殿茶会,有听音乐及跳舞之分,而不接见君主,惟朝会得接见,此其异耳。
《占宜斯》新报载沈幼丹毁弃吴淞电线。因查吴淞电线凡二道,一由英国至香港,为南路电线,英人为之;一由吴淞至日本绕出黑龙江以达俄国,为北路电线,丹国人为之。英国初造电线,曾与总署筹商,准其通入吴淞内江,在趸船安设,不得上岸。于是丹国人迳自为之,并不一关白,十馀年无一过〔疑脱一“问”字〕者。于是相与立约,由吴淞迳通至香港,皆丹国人为之,以上海数十里早道,事便而工省也。至是沈幼丹毁撤吴淞铁路,并电线亦迫使丹国人撤之。
十七日新报载:印度呈报一千八百七十七年入款五千六百零二万二百七十七磅,出款五千八百二十万五千零五十五磅,浮用至二百十八万二千七百七十八磅,合中国六百五十五万有奇。其中载鸦片烟税六百万磅,视常年短至二三百万磅;印度灾荒蠲费三百四十五万磅;又有一项工程三百八十万九千二百八十八磅,以每年可以收还利银,不列用款之内。印度一部,支消〔销〕浩烦如此。英人务求其地久远之计,开河及修造铁路,日不暇计〔给〕,略无顾惜,其规模固远矣。
苏塞也得阿甫茀林得阿甫茀尔林尔斯参赞罗里固请赴宴。为捐五磅五施令,属马格里为书谢之。茀尔林尔,译言他国也;茀林得,译言朋友也;苏塞也得,译言会也。倒文曰“他国可怜的朋友”,设立此会周济之也。
晚赴沙乃斯百里茶会,所相识者甚多,略记相识而不甚记忆其名数人:一曰铿勒威,大须,亦禁烟会中人;一曰蔑仑,水师提督;一曰布莱得茀尔得,管理御厩者;一曰茀斯得,上议院绅,格兰斯敦党也;一曰戈尔登,为斯博得斯武得友人,当亦博雅士也;一曰恕斯得,一曰费克斯遮拉尔斯,为印度部侍郎,曾见之威妥玛处。
十八日柏金宫殿朝会。
日本公使上野景范见示倭亥庚一千八百七十七年在俄京会议万国公法章程。倭亥庚,爱尔兰人,为万国公法会尚书。岁一集议。今年八月已议定在日耳曼会议,各国公使皆得与会。其尚书主持会事,则必精习律法者任之。各国交际,轻重得失,反复较论,以求协人心之平,而符天理之宜。西洋诸国所以维持于不敝,皆由学士大夫酌理审义,相与挟持于其间,所以为不可及也。上野景范云:“中国与日本于此尤应考求,必应一往会议。”且据言其会欲推为副尚书,方待请示其国主,未敢遽应也。
是日戌刻,梁氏举一子,与炎儿生同日,亦一奇也。西洋纪时,先中国八点锺又六分,盖争差至四时之久,于中国当在十九日丑、寅二时之交也。
十九日发递总理衙门第十八号信、合淝伯相第十九号信。本十五日封好,以候礼拜五轮船递信之期,迟延四日。内报销册及谘缴福建议借洋款印单及湖北殴伤教士来往照会,共公文三角;并致周筱堂、曾劼刚、栗𫍯、黎召民、黄子寿、刘开生、周瀛士、唐景星、张晦甫、黄石珊、金眉生、丁冠西、何子峨及第十八号家信,及意城、志城二信,兼函致黄泳清嘱其转递。
晚赴斯博得斯武得之召。同席意大里公使美那布里亚、格林里治教习赫尔斯得。两君并精于数学。美那布里亚著有数学书多种。罗尔得来里精于声学,亦从数学指出鸟兽生质大小厚薄,量其身口,以辨知其声大小与所及远近,剖析分杪之间,亦著有书一种。沙乃斯百里侯于声学、光学多所考求。其一为斯博得斯武得之弟,其一马格里。同席男妇十二人,并学艺精造。在斯博得斯武得处观费尔阿甫来甫,亦有意趣。费尔,译言车轮也;来甫者,活动之意;通谓活轮也。
酒罢,同至罗亚苏塞也得会堂听定得尔谈声学。谛拿娄为之主。首观电气三四种。一种制白金线长二尺许以通电气,激水轮以发之,则白金全体俱红,火光灼人;轮停,火亦随熄。一种发电气圆如月,满堂煤气灯照如白昼,电气一发,如日中天,煤气灯光顿收,望之才如火点而无焰。最后讲引船灯楼激火发声之理。盖西洋各海口皆设灯楼引船,光照数十里。而每值海雾,灯光皆隐不见。西洋人相与设法,传声雾中以引船,而定得尔穷究此理尤精。英人各海口置灯多资其考证,而仿制其式,集男妇讲习之。引煤气为灯,前衔铁管,如喇叭形。煤气上腾高尺许,旁有小管,一人鼓气吹之,则光下缩,动荡开合,以发其声。灯柱立管不及寸,而声已足震耳,而用喇叭式微收其声而后放出之,故可以及远。其喇叭前口,又制为圆式及直线式,以较其声之抑扬与所及之远近。西洋博物之学,穷极推求,诚不易及也。
据马格里译定得尔之言,称英国以通商为务,其初洋船行海,朝廷亦未尝经理。有善士指示礁石所在,燔柴以表之。已而筑为墩房,燔柴其中;偶值风雨,则亦时至停罢。已而创置油灯,又周环为六灯以收养气,而光愈明,制造精矣。己而改为煤气。已而改用电气。国家于此多方考求,近二三年乃尽电气之用。然所能致者光也,而雾气足以蔽光,即十日之明亦能隐之。于是又谋以声学济光学之穷。而声莫巨于炮。炮身长短各有宜:长者力足以及远,药力助送之,其势专,则其发声不宏;愈短则声愈震。国家因为行之武里治炮厂讨论,定尺寸之式,使足以及远,引船者辨声而知所避就。又凡光气专达之处,前有所蔽则光阻。声学亦然。恐有蔽而声阻也,乃复制为火箭,上冲则发声及远。
因论及回声之说。如登山一呼,必有应者。声出而为山所阻,则其声回而相应。非独山能阻也,天地之空气有冷热刚柔,冷气常坚凝,而热气软,声益软,而气载之以及远,忽为坚凝之冷气所拒,其声亦回。乃出煤油灯试之:引火高至尺许,旁通软皮管,一人持吹之,则光闪灼,为之缩小。其前为玻璃开口筒,吹气触火,激荡而成声。其前为煤气管数十,引火发其光。吹气为火光所遏,不能发声,而灯柱中火焰仍高尺许。以明冷热气坚软不同,而热气大逼,则上能回声也。西洋各国专设墩房衙门,名曰特伦里底候司。候司者,译言屋也,谓司墩房屋也。
二十日赫喀斯毕治约至属部署相见,与外部同院分左右。相就一谈。随往回拜阿得里、罗伦斯、荷兰得、色尔波温斯、类敦、费音,及美公使威烈士、参赞合宾,久坐畅谈。英国电学造端于法来里,即定得尔所从受业者也。其言以为得吸铁石一杵,交络铜线为环,套入吸铁石则生电气,不必电气之所以出也。偶一触之,电气随之而发,一瞬辄过。因此知吸铁石能生电气,电气亦必能为铁质生吸力。同时萨喀斯敦因制铁为长条,用铜线裹以丝,络其上,引电气过之,则铁条力发,亦能吸铁。其时格致家始察知电气源于吸铁石,其生无穷,而尚未能尽电气之用。嗣是英人洼约尔得、德人希门斯、法人格兰姆相与考求,以致其精。而费斯登、柯克二人始创为电气传信之法。通计此四十年,电气行两天地之机缄亦几发泄无馀矣。
廿一日礼拜。接上海文报局第六十二号包封(正月初六日发),由英公司“蒙古厘”船递到,内家信第十六号(十二月廿三日)、志城信第十五号(十二月十九日)及易淑子、易卓超二信,并奉到十月十二日折件(十二月十五日批发,由江督沈幼丹递到)。
赫尔斯约往茗谈(一侄曰希拉,其女曰赖斯布里治),出其世谱图,盖英主亨得理第三之裔也(中国译云显理),传二十四代,可以歧分而复合。询之则男女并入支派,舅姑姊妹结姻,则或一再传而合,或历十馀传而合。是以谱图与中国略同,其由分而合则其异也。次至巴得路斯,见其伯父色尔亨得里李【来。邀至其家,出所得中国一鼎一壶及锺鼎文字,问其年代。又云爱尔兰都城有掘土者得古器甚多,有中国图章三十二方,而渠拓得其二方:其一长圆,狮子头,文曰“存心”;其一四方,猴子头,文曰“志同天地”;并长不逾寸。此种印石,明以后始有之,无因出自爱尔兰土中,恐有伪托。又载其馀印文,有曰“秋水长天一色”者,有云“人与梅花相对清”者,有云“能发能收”者。此等印文,至国朝而始盛,必西洋人购之中国,而托云掘土所得也。其拓坊石字曰:“大悲圆满无碍”,篆法颇佳,然皆近今书也。旋过上野景【及高里,晤英人克立克洛甫得,生长荷兰,谈近事甚畅,似其女师科林武得之亲戚也。高里尚书赴赫尔敦海口,未获一见。是午大雪。
廿二日李丹崖出示合淝伯相所寄书,凡分五条,累累数千言。
一条购铁甲船。言英国新造之“英茀来白昔尔,入水二十馀尺,炮重三十馀吨,甲厚十九寸。其三年前所造如布国之“维廉第一”,法国之“双源台”各船,入水约二十尺,甲厚十寸。其十年前所造如英国之“谛芬斯”、布国之“维多里亚”,入水在二十尺以内,甲厚五寸至七寸。布、法船机亦多购于英国马斯来。中国议购铁甲船,自宜向英国生缪答厂商定。船身以甲厚十二寸,入水十七八尺为率,隔堵子药仓及压水通气各法,应与马斯来厂商定,以三汽筒为佳。马斯来巡海快船二种,如铁屑〔胁〕木壳之“蒲狄开”、铁胁铁壳外包木皮之“牌春脱”,入水均至二十馀尺。若换用螺叶轮,每点锺可行十六海里半。格兰斯果民厂拟造长二百尺、入水深十尺、每点锺能行二十五洋里之船,能载穿甲巨炮数尊,行驶大洋,可用之以御铁甲。其迈氐那式之浅水炮船,较蚊船为小,而灵便过之,每点锺行九海里半,英人亦甚秘其法,宜密查访其造法。英国萨摩答厂,亦造船巨厂也。
第二条,购水雷。英人马克登那新造水炮,合火箭开花炮为一器,在六洋里内可以命中,每礼拜可成三千枚,惟铜壳及钢炮身仍须购自洋厂。其一切机器、造法,共价二万八千四百五十磅。水雷种类甚多。怀台脱水雷力微行缓,英厂所制钢丝裙网足以阻之。美国黎约翰所制鱼雷,亦犯此病。马克登那新式力猛行速,工省价贱,应先切实试验。
第三条,购亨利马提尼枪。此厂远在苏格兰,英国仿造约有五六厂。其用厚铜卷者,连锯刀每杆约八十施令,并用三棱枪头。若换新样锯刀,每杆加五施令。以轻短者为新式。
第四条,照料学习武弁,及闽厂生徒。斯邦达营武弁,德文以杨德明、刘芳圃为优,操演以刘芳圃、袁雨春为熟。兵官德罗他云:“须以两年专习枪队、德文,一年操马队,一年操炮队。五年可成全艺。”卞长胜、王得胜三人在味士哈芬海口“里桡恩”练船学习,提督毕勒士克管带。船主脑尔云:“卞、王二人尚属认真,而德文未熟。”海部拟将三弁调往奇尔海口泊港练船操炮。英国:刘步蟾等三人分送“马那杜”等铁甲兵船,严宗光等六人送入格林官学,江懋祉等三人上毕士格湾伯缪答岛之兵船,罗丰禄入伦敦琴士官学,罗臻禄入法国汕答佃矿务官学,其馀入削浦官学。不进削浦官学如何位置?抑仍炼钢民厂学习?能否获益?马眉叔、陈季同进巴黎官学,学习交涉切用之律,仍应兼习英国语言文字。
第五条,延订矿师。克鹿卜所出英国伯爵查勘中国矿产一书,于五金、煤、石论列甚详,尤属意东三省及畿辅、蒙古、新疆。出洋学习,须先读书,后学艺,方能尽窥底蕴。其矿师有二种:其一化学师,能烹炼化分而不能开山程工〔工程〕;其一总监工,专论地隔层级及一切开采工程。英商蒲尔捺云:“宜先延兼通化学之总监工察看矿苗,再议开挖熔炼。”中国延请矿师,以能辨地隔层级、熟悉开采工程为上选。
洋人魏勒斯言吴淞铁路不能运货载重,凤山至旗后偏路尚可用,运货铁路须另购造。又言吴春帆欲令张斯枸、察锡勇帮办监督。
观其勤勤之意,是为能留意富强者;而要之皆末也,无当于本计。求才于遣派出洋官学生三四十人,遽欲以应缓急之需。语云:“欲速则不达。”伯相之言,未免近于欲速者矣。
晚过德使敏斯达及威妥玛。金登【、贺璧理来谈,询知明日赴巴黎也。连日寒甚,为到伦敦所未有,然较中土冬寒为差减。晴寒雨热,亦一奇也。
廿三日合淝伯相属同演试水雷,因拟约单五条:一、试验里数;一、校量伏水尺寸;一、考校冲力;一、演试炸力;一、酌定承买章程:开交丹崖与密斯盘商定(密斯盘,丹崖名之曰蒲恩)。而回言炸力用棉花火药,须照会国家始能演试,不肯接允。
新报载:英人布爱登浮渡奇巴腊答海峡,凡十七点锺之久,与去岁英人克布登乖白由克里斯海口浮至法国克类海口同一伎俩。争奇斗险,不畏艰阻而勇于自试,其心境岂可量哉!
铿恩斯(其幕府曰葛拉哈木)约往上议院会晤,便过古得门,见所画小照,全是一种纠纠桓桓之气,与区区气象不相类。其母画理稍深,稍为修饰之,然其底本规模固不能易也。并过宣摩耳、茾定克、威妥玛诸处。
廿四日立吉门公(其姓曰葛尔丹)约至军机处会谈,各部尚书会议之地也。案置银盒二具:一、方尺,高四寸许,有云爪脚;一、方八寸,高二寸许,上盖为两开。银色如新。立吉门云:“女主安时,常亲至议事,所携笔墨文件分置两盒中。后遂留置案端,相沿至今二百馀年。岁久愈益宝惜之,时勤拂拭,长如新制。”
又出示俄土和约割分土疆图,即以相赠。计孟德尼克洛、色尔非亚两处略相准,而孟德尼克洛所割地已大于其故所辖地;鲁满里亚又更倍之;而新立之布加里亚兼辖布加里亚、鲁米尼亚二部,跨有巴尔堪山,占西土之地约十之六,横截至马摩拿海。西土北境,仅馀阿德里亚、格力布里二部,其南境惟通海道而已。东土之地割以与俄曰噶尔斯,曰稗亚尔西得,曰阿尔达鼾,曰巴都目:凡四大部,约分东土耳其之半。除俄人所得土地,土耳其、布加里亚两国疆界才足相捋〔埒〕。俄亦酷矣!所定条约,宣示各国者二十九款。其为俄土私约都不宣示。英人不允,相持方急。所定约在三斯谛法那,因以为名。便过危地马拉公使义克勤得。晚赴德尔比茶会,阿克里照料甚至。
廿五日哈里斯见示密琐里江西境金银矿报单,盖一千八百七十七年美国旧金山沿海一带矿产。密琐里江为亚墨利加巨川,旧金山在其西也。旧金山地名喀里茀尔尼亚,凡共十三处,曰尼法达,曰倭里铿,曰华盛顿,曰意达合,曰满答拉,曰武达,曰科罗拿多,曰纽墨西哥,曰阿里琐拉,曰达戈答,曰墨西哥,曰科伦比亚。惟喀里茀尔尼亚值银二千八百十七万四千七百十六元,尼法大值洋银五千一百五十八万零二百九十元为最多。凡十三处共值洋银九千八百四十二万一千七百五十四元,内所熔金值四千六百十二万九千五百七十四元,所熔银值四千七百二十万六千九百五十七元,黑铅值五百零八万五千二百五十元。又载一千八百七十七年运往中国、印度、新加坡银一万零五百万为最多,以前惟一千八百五十七年运至八千二百六十五万,度越前后不及此年,更赢出二千二百三十五万。内从英国苏士阿姆登河运送八千万,美国老金山运送一千九百万,法国马赛运送四百万,意大里国威立斯运送二百万。目前美公使威烈士言:“美国岁运银至中国以千万计,中国银当充积有馀。犹云虚乏,何也?”据此报则威烈士之言良可信。中国银矿封闭已久,而银之流行源源不竭,盖皆运之西洋者也。
近闻俄罗斯已兴伊犁矿务,云相度得一煤矿,出煤甚旺。中朝大官委蛇进退,谁与知之而谁与言之!
廿六日发第十九号家信及志城及易淑子各信。又接上海文报局正月十三日第六十三号包封,由法国扬子公司船递到,内惟黄泳清一禀而已。
赴古里门、西法里尔两画师处。古里门为予作小照,中国画家所不及也。西法里尔住波尔颉斯得尔得来斯,屋小而有邱壑,园景花木,布置自然。专为其君主作绘,凡得十馀幅巨图。其二太子完娶图,今俄主之女也,在俄国礼拜堂,俄主及其大臣咸集,并图其像。又于俄主宫殿大设跳舞会,集者千人,其前立数十人皆可指名。
两人所作画,并应送罗亚尔喀得密画馆,相约一往观。画馆地名白林登侯史,盖英前主若尔治第三所创始,专集画师之有学问著名者于中讲艺,得四十人。相沿至今为永制,缺则补之,其名曰阿喀得密西安。又其副二十人,名曰阿琐西安。(阿喀得密西安,译言喀得密画馆中人也,阿琐西安则言与喀得密馆中人同等也。)凡补入四十人之缺,必于其副二十人四〔中〕求之。因问西法里尔:“得与四十人数否乎?”曰:“承欲置我喀得密四十人中,一语之褒,荣幸已极,然而劳绩未能及此也。”曰:“皇庭巨副〔幅〕,多至十馀,非劳绩乎?”曰:“此非君主之力所能及也,须积资为之,比求入二十人之数尚不可得。”曰:“若是其难乎?”曰:“英国以画名家约五千人,而列名喀得密者四十人,是为难也。”曰: “亦有出息乎?”曰:“无之,不过国家尊宠之以为荣耳。”曰:“岁开画馆,得利几何?”曰:“每年用款取给于此。凡入画馆给一施令,每年开报章程,购之亦一施令,岁收此费约一万六千磅,馆中用费及来馆学习者择师之费皆资以为用。”学习于此者,并精画理之人,考览推求,以致其精,古得门亦尚在学习之列者也。本年尚书为色尔茀兰塞斯格南得。其间一人名密雷,亦画中著闻有学问者。去岁阿尔皆尔公处见一画师曰类登,又国家大画局名拉圣拉尔格勒里,见一画师曰阿尔马塔谛马,并列名阿琐西安中。区区一画学,而崇尚之、推广教习之如此。西洋人才之盛,有由然矣。
廿七日《申报》中近有三折差当人意:一、晋抚请拔江、鄂漕米六万石,经户部议驳,又会同办赈大臣阎丹初奏请、奉旨允准。一、甘督奏调翰林吕耀斗、吴大澂及前乌里雅苏台将军长顺,以储边才。一、御史欧阳云条陈四端:一免采办,一慎奖叙,一肃吏治,一矜庶狱。所陈亦恒言也,而意在归本朝廷。其“慎奖叙”条内有曰: “大者有制,则小者自有遵循;朝廷有法,则外省亦知忌惮。”其言可谓切中。左相矜才负气,无能兴起人才。为国家久远计,此折庶几近之。
往拜商部阿得里、学部山顿、信部满剌斯及德尔比。以见新报,德尔比与毕根士由议不合,毕根士由议纠集民兵,德尔比意全英、俄之交,以是求退,一往讯之。阿得里处晤克夫,语俄事甚悉。山顿幕府卜来安得先出陪谈。问山顿以学部章程,见给书二册,以〔一〕为议院增议学馆章程,一为年报。西洋各国出政,官主之,而议政必于上下院议绅,无一定成式。故各部则例皆散见,一由主者酌行,不为成法以制其出入。
据山顿言,英国官学、民学,一统之官,岁常一查其功课。其学师及考试录入等第,国家皆廪饩之,计岁费常三百馀万磅。所在设立科密底总司其事,其名曰斯古洛波尔克,其长亦曰尚书。伦敦斯古洛波尔克则色尔嘉乐士坚得为之尚书。岁查功课大率科密底为之。四十年前国家于学校未尝过问也,嗣见诸国人才辈出,恐英国或渐不能及,于是始议经理学校,增修考课之法;其议发自维廉第四时,至今君主即位乃始举行。近十年更立章程:人民未及十岁不得习试技艺,无贫富皆纳之学中;逾十岁习工事,须由学试其能通文字及开方、算学,给之文凭,非是不得习工事。国家皆岁时派人稽查。惟阿思茀、铿白里治大学院得遣人考试各学馆高等者,录入大学院,岁一试之,给以名号,三试乃成,岁有廪饩。皆自为政,国家不能经理。盖阿思茀、铿百里治为大学由来久远;其所在设立学馆,教课弱冠以下,大率皆小学也。
晚赴茾定克茶会,晤恕斯得、费斯来立,谈甚适。
廿八日礼拜。费克斯、遮拉尔斯来见,为印度部参赞,谈及前喀什噶尔所遣使来英者,亦名雅谷刊,至今寓居君士但丁都城。所娶妻为中国人,独未随行。询及茀赛斯何以不回印度,曰:“是在印度已逾二十一年之期,例得食俸,去亦更无加益处,是以辞职。”至是始知英例:凡越印度海而东为远任,满二十一年即终身食其俸,在本国则以三十五年为期。世爵及宝星应食俸者不在此例。
前岁威妥玛遣赴云南三人,一曰格维讷,一曰达文波,一曰贝伯尔。旋又专派贝伯尔由四川至云南,察看四川重庆、云南永昌情形。其初次至云南记载,言行数百里惟见漫漫一片罂粟花,更无他项种植。(所行不过大理、腾越一路,而已有数百英里栽种无间者。)
补陈禁烟章程六条,欲使各省绅士均任禁烟之责。不独朝廷不能知此义,合淝及沈幼丹之贤,亦皆不知辨此。中国之不足与有为也,决矣!
新报载招商局又于九江触石沉去一船,与厦门沉失之船相距仅逾月。又载上海开赴日本一船,二十四日乃达,由管驾及柁工皆不明习水道之故。殆难以自立矣!
廿九日马克里来谈贝伯尔言:“至云南西,有一处名古洞。其人形貌魁伟,色红黑,衣褐,结束甚固,亦有绣以花纹者。女皆美丽。其行止举动,绝无中国懒惰形,与西洋人略相仿佛。”观其所述,大率腾越一带之侗民也。
密斯盘信论中国要务在生财,宜以开采制造等事委之于民,而官征其税。英之税于民者有二:一为国家水陆官军及炮台、船械之费;一为巡捕、修路、点灯、监狱、病馆之税,皆归民自理。税之最大者为烟、酒及钤印之税。中国此等税则并应加重。因举二百年前俄主名彼得者,微服至英国,入代弗船坞习木工,延访人才回国,以苏格兰人启士为水师统领,又聘英国总监工司米吞布就绘船厂全图、布国人依勒充算学总教习。数年之后,所教有成,一皆改用本国人。“学俄罗斯足以自强;学土耳其,终归于自海而已。”言之悚切,使人喟然。
三十日外部德尔比告退。印度部沙乃斯白里转补外部,兵部哈尔谛转补印度部,库部侍郎升补兵部。沙乃斯白里甫接外部之任,通饬驻扎各国公使转达各国外部,申明俄土和约无一条可以依行。大致言:
“北萨拉比亚经七国会议归鲁美尼亚管辖,俄土不得擅自收回。布加里亚不得立国。其间斯拉甫一种人,不能及回人与希腊人之多,今为保护斯拉甫建立一大国,将来希腊及回民与并域而处,必不能相安,是导之为乱也。且据所定章程,布加里亚作为土耳其属国,而土耳其国势万不能自主,是并土耳其比为俄属国也。东土耳其噶尔斯等城亦万不能割归俄国,以土耳其国势关系欧洲大局,而英国切身利病,尤在苏尔士新开河。至于土耳其、希腊、波斯各海湾,并有关于各国通商事要,恐俄土从中阻截。其所定赔缴兵费之数,亦万不能依行。以土耳其穷乏,人所共知。今已割四大城抵缴兵费,所馀尚在千万以外,将来力不能赔缴,则又割地以偿之。不尔,则俄国借词兴兵,责所偿款,转得有词以钳制各国而谁所欲为。英国若稍允其一二条,是与一千八百五十六年及七十一年两次条约全然不符,英国亦当受违背条约之咎,此所决不能允者也。”
其言可谓理直气壮。然俄人于此,竟无可以自处。用兵不以义,宜无以善其后也。
晚赴法公使傅斯达茶会,见侯登、鼾布洛、立甫、喀尔得威诺诸人。喀尔得威诺为前兵部尚书,格兰斯敦党也。立甫则去岁老儒会派令发问中国学问者。其馀各国公使及各部尚书,则皆所习见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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