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廿四 倫敦與巴黎日記
卷廿五
卷廿六 

光緒四年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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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緒四年〕十月初一日丁丑為西曆十月廿六日。適值倫敦刑司巡行至滿吉斯得,同寓魁英斯客棧。西洋例,秋冬遣刑司巡行,以理刑獄,所部遠近各以獄就訊。其刑司紅衣羽冠,結束如武員。兩律師陪行,四馬車,兩執棒者立車後,兩紅衣執鉞夾車行。出門亦奏樂。蓋所至有理刑所,常以九點鍾往臨也。

而所寓小客廳,正辦理茀利密森斯會。先運其箱椅至,有巨椅三筵。後筵一為人眼,一為日,一為火;稍下,一為測天儀器並星,一為起造房屋,一為測海儀器,如曲尺及三角尺。兩旁柱亦各不同,柱端一為菜茀,一為卷棚,一為方棋。馬格理云:「此皆上古希臘營造柱式也。」其箱五口封固,而三椅並大於常椅數倍,又各有大小次第(所爭差亦不逾寸)。詢知茀利密森斯會起於二千年前猶太國主沙洛門,尚在耶穌之前。其初以測量營造為名,故至今仍為石工會。積年既久,盡失其故,不知作何營幹。入會者禁不得外泄。每年擇地一會。曾有婦人入大坐鍾內,置所會廳竊窺之。會中人知之,破鍾,邀此婦人明誓入會,其事終無有知者。亦猶今日中國之有哥老會也。而彰彰行之,一無顧忌,又絕不聞有犯禁作亂事,則亦奇也。

往觀威多爾斯鋼廠。其煉鋼皆瑞典方磚鐵,價逾常鐵數倍,又以新法煉之,名威多爾斯。所製機器尤精,凡歷數廠,皆製造機器者也。所鑄炮用六方式,螺絲旋紋如其方數。而考求炮彈之法尤精。凡鑄炮彈式四十種,—一試之。云銳頂者旁飛,圓頂者著炮身常溜成斜文,惟平頂者能入堅。又彈有長短,即行有遲速遠近;常〔嘗〕鑄兩炮彈,所用鐵同,炮身及火藥並同,惟彈式一長一短,而長者獨能及遠。

尤善用壓水力機器,及重力鐵錘,亦以壓水力為之。不用錘而用壓,云壓力可省錘力一二次;其重者五十噸,而壓力可及八千噸。有小壓水力機器,試鋼力由十噸至百噸。用鋼條圍徑一寸,上下用螺絲紋鈐入鐵板中,壓水力曳使長徑圍漸縮而斷,而壓水力已及四十噸。泰西善用壓水力,尤以威多爾斯為最勝。

其案頭置平磨鏡二具,一圓一方。並上下兩平面鋼鏡,用熱力磨之,即相膠黏。量徑圓機器一,用機輪轉之,能析一寸為五千分。量長機器一,用雙輪轉之,能析一寸為百萬分。蓋正輪一凡五百齒,上旁有小輪一,界劃為二百五十分。每小輪轉一周,即移大輪一齒,積之得十萬二千五百分。中銜紐絲長杵,每大輪轉一周,即移紐絲一格;積八格為一寸,正合百萬之數。化學家論漲縮之力至精至密,故此機器尤為化學所重。

所見各國炮廠,英國曰阿摩斯登,法國曰施乃德,德國曰克鹿卜,並廠局之至大者。而考求精細,一出之好學深思,以威多爾斯為最。是日威多爾斯適赴倫敦,陪遊者其幫辦克爾勒爾(中國遊擊官之稱)多意爾、總工立斯。

隨赴浩爾布斯織〔脫字〕機器廠。與拉絲噶、意鏗莫登織布機器並同,而規模較大,凡用工三千人。其初為彈花機器櫃,先彈出棉中沙屑。次入卷花機器(卷花機器先去屑,次梳棉,凡疊五六輪,皆密排小針,層疊梳之),又再加彈,使沙屑去淨,而後疊成棉卷。次入抽條機器,由棉卷繅成條,凡三轉;每合六條加繅並為一條,而棉皆成細絲。次入絡線機器,由棉條絡成絲,又三轉;每合二絲加絡引為一絲,而後絲細如髮矣。次入綜絲機器,即所謂經絲也。先理絲過漿水(云印度一種樹粉。每購一批,以七千袋為率),過伏火處曝乾,而後轉入巨輪,送之織布廠。其緯絲用長架絡之,密排鐵杵引絲。凡繅經絲,每積時一分,機輪凡五千轉;繅緯絲,每積時一分,機輪凡七千轉。繅絲、織布各為一廠。閱所〔所閱〕織布兩廠,一廠置機五百餘張,一廠置機一千二百餘張。(滿吉斯得為織布總彙,而行之中國者在百來斯登等處。)其抽絲及絡絲機器,每斷一棉條及斷一絲,機皆阻遏不行,則尤精也。

滿吉斯得梅爾格倫的方陪刑司訊獄,遣人為導。

午後附輪車至栗溫甫,過窪登林,市肆亦極大,聞其地煤廠頗多也。是日寓栗溫甫阿爾得非客棧。往拜梅爾華武得及舊梅爾窪克爾,並鄉居,距城約二十餘里,投名片公廨而已。因至麥爾西江口觀船務。泊船二十四里之遠,外為柵門以攔水,為鐵橋以通兩岸。每船出入,必俟潮平柵口,始一開柵放行。其外浮江駁岸長至十里,中為鐵橋六七座,兩頭繫纜,中加橫纜持之,使但能隨潮長〔漲〕落而不至有動移衝擊,專為渡江輪船泊岸。其內旁為木板屋,人貨停宿及典守者居之,亦一巨觀也。旋至森爾斯馬爾克得。馬爾克得者,猶言買賣場也。每禮拜六夜市易尤盛,大率肉、蔬、水果、花草數種。而一宅之中,聚人至數千。又至窪克格拉裏,即舊梅爾窪克所創建之畫館也,左右兩院;又進入,左右各三院。其幫辦凱亞爾接待極殷勤,並見贈其畫館所陳設畫冊。

是日織布廠見兩小機器:一、排次綜線機器。凡綜線,前後二線交互,中為套環,上下皆為辮結。機器左右有兩小齒,引線以達兩旁;另掛一大齒,兩旁各有引線,即交合為一辮結。中另一尖嘴機器,銜小齒上之線,回身一轉,即成一套環,極為靈妙。一、製鐵筘機器。中國以竹簽為之,形似篾〔蓖〕。泰西則以鋼鐵,亦以機器製之,便捷而排比整齊。浩爾斯見示云:綜線機器,織行皆仿用之:鐵筘機器,則其子所創製也。綜線理經絲,鐵筘壓緯絲。

初二日回倫敦。過數山洞,循布裏治瓦得河南行。此河由栗溫浦南通諸部,為布裏治瓦得公所開,因以為名。所過克魯(專造火輪車)、斯達發得(開煤鐵諸礦)、利憩非爾得(有大教師畢學伯駐紮)、勒比、烏爾弗爾登、類登。類登、比爾、脫林均有大學館(脫林近溫則行宮),世爵大族子弟均就此三處讀書,俟有成,即分別入阿思茀、鏗百里治上學館。然經過諸地,皆出其旁餘地,惟烏爾茀爾登有市肆而已。沿布裏治瓦得河以南,地勢窪下,雨水所積,彙為湖蕩,溝漢分歧。車路兩旁亦通暗溝以引水。山間鑿石通道,高至數仞,石壁峭立,其下亦開石井以納水。聞此道車路為汽輪車最先經始之處也。晚乃抵究斯登車廠。蓴齋、彥嘉、在初、夔九、聽帆、稷臣、王屏諸君迎於車次。

接奉上海文報局八月初四日第九十二封〔號〕包封,內總署信一件,谘文四件(一、覆準報銷冊;一、代奏領到敕書日期;一、奏飭黎參讚無庸赴德;一、發給胡璿澤文憑),合淝伯相谘文一件(谘總署覆奏廣東生條陳)。八月十一日第九十三號包封,內總署信一件,谘文四件(一、奏定參讚以下官接辦及未滿三年回華章程;一、谘曾劼剛、崇地山、李丹崖出使英法、俄、德共三件),合淝伯相谘文三件(皆谘曾劼剛、崇地山、李丹崖出使上諭),外俊星東、黃泳清信二件。並奉七月廿七日寄諭一道:著俟曾紀澤行抵倫敦,將經手事件交代清楚並一切情形詳細告知,再行回京,不得於曾紀澤未到之前遽行起程。

初三日接據英人阿裏克三台卑理一信,言南亞美加有巴拉克國,在阿真坦、巴西兩國之交,物產繁殖,節候中和,暑不過八十度,寒不過五十度,本屬民主之國,人情尤極溫良。而自數十年前阿真坦、巴西兩國交兵,巴拉克於其間被擾特甚,至今人民為之減少,甚盼中國人民往寓於彼。同時又接粵人鄭分在美國三法蘭析斯哥地方轉為英屬布利地時科侖比亞之倭陀瓦〔叔河案:倭陀瓦係Ottawa之對音,卷廿四作倭多華,今譯渥太華,為加拿大首府,在安大略省。此當指不列顛哥倫比亞省之溫哥華(Vancouver),非渥太華也〕流寓中國民人呈遞一呈,訴稱其地議徵中國民人每年四十元。蓋緣英〔美〕國金山驅逐華人,相率趨赴英屬倭陀瓦。英人亦懷戒心,為重徵之策,以阻其至也。因屬馬格裏復阿裏克三台卑理一函,屬其轉達巴拉克,就近由英〔美〕國金山及英國倭陀瓦招致華人,相距近而為計甚便也。

又接德人艾格爾信,曾有制造萬國通行錢法之議,以每銀洋一元重二十五格拉莫為率(每格拉莫重十五粒米),成色約九成餘。前在巴黎議此甚詳。至是以其所著度量圖見寄,由聯春卿轉寄,信到而圖冊尚未到也。

初四日威妥瑪、麥士尼來見。威妥瑪語馬格裏:中英當相與結好以為拒俄之計,喀什噶爾事即須以此意行之。比予與相見,言及崇地山此行奉有全權大臣便宜行事之旨。威妥瑪愕然驚異云:「此頭等公使也」,屢言「奇,奇。」英俄積釁已深,必不能相安無事。即威妥瑪之言,知其猜忌深也。

是夕,黎蓴齋、馬格理等邀同李丹崖、羅稷臣至柏爾林登酒館為李〔脫「丹」字〕崖餞行,為主者八人:姚彥嘉、李湘南、德在初、鳳夔九、張聽帆、黃玉屏並姚〔黎〕、馬兩君。予自抵刺斯噶即患胸膈板結,不能多食,清坐相看而已。

初五日日意格、高的亞及陳敬如自巴黎來。陪同李丹崖往見德使敏斯達、法使達拉固及威妥瑪。接德人艾格爾所寄度量圖及小木板及銅盂各種儀器,皆所以定度量之準者也。冬日苦短,略與一二人接談而日已就暮,幾至竟日不能料理一事,精力尤苦短乏,無如何也。

初六日黎蓴齋致送南京書局所刊仿汲古閣三史,因見其批注地理志,援據古今,於地學極為有益,並屬照錄之。晚為李丹崖餞行,因邀傅雅蘭〔傅蘭雅〕、日意格、高的亞、麥士尼、陳敬如、羅稷臣、馬格理、嚴又陵、黎蓴齋、姚彥嘉、李湘甫、德在初、鳳夔九、張聽帆、黃玉屏一會。傅雅蘭、陳敬如、羅稷臣皆從丹崖赴德國者也。並為丹崖致巴蘭德一信。

初七日李丹崖赴柏林,起送之而已成行矣。姚彥嘉告言:丹崖至車林殼羅斯車棧,核計火輪車價六十磅,丹崖僅止預備十五磅,由彥嘉為之墊付,乃獲成行。據以為局面太小,恐不足勝重任。此特一時失於算計耳,未宜以局面大小論之。然丹崖從吾至愛登白裏,偕行者四人,計程一夜,並無行李,車價已至十餘磅,此但旬日間事。而行程遠至四倍,人眾行李至十餘倍,而預備開支十五磅,亦太失之疏忽矣。

初八日接到上海文報局八月十八日由英公司船遞到九十四號包封,又接方柳橋、王春曉二信。

馬裏森、狄克森、李德來見。李德之子肄業礦學,出其羅亞爾斯古洛阿甫買英斯(買英斯,譯言礦務也)、羅亞爾科裏治阿甫鏗密斯德(鏗密斯德,譯言化學也)兩處考試文憑七紙,於礦學、化學、機器皆經歷試,云別有文憑一紙,須候多克得百爾希畫押。百爾希為英國礦學之最著者。又有多克得(多克得猶中國進士之稱)立尼敷茀斯得爾,國家派令查視礦務,歲常巡行各礦而指摘其不如法者,云皆能與擔保。蓋其意欲為中國經理礦務,而自陳其所學如此。

馬理森言:「在中國見煤產佳者二處:一西山;一郴州屬多山、(當在耒陽之南)。耒陽清水鋪為運煤大步頭,而煤產不如多山之良也。鐵產佳者一處:宜昌。湖南鐵產內雜法爾茀爾德(即磷火也)為多,故不能佳。宜昌鐵質足與英國康伯蘭得所出鐵相勒。」

詢及鐵路工程,云:「鐵路相連有車棧,有巡房,有修理機輪廠,俱所不能缺者。總計之,每修鐵路一里當得銀萬二千磅。英國每裏費至三萬磅,美國一萬磅,印度一萬七千磅,新金山八千磅。價愈廉則工程亦愈苦窳,故當以英國一一核實為準。」吾謂:「中國一切當較廉,為人工廉、磚瓦木石廉,除機輪鐵路取辦英國,其餘工程皆易立也。」狄克森言:「由天津通鐵路以達京師,所費不過百萬。貸之英國,每歲息銀不過七厘。竊計此項鐵路,歲息可得二分,除完繳息銀外,所得皆國家之利也。」又言:「興修鐵路,高山峻嶺可使通,長河可以梯度,巨浸可以遷徙,惟人心不願從,真無如何。是以中國一切都無慮,惟慮無人耳。」

接哈爾德一信,述悉貝比爾治之言:「中國當以俄羅斯為深慮。」並寄示科侖新聞報,錄莫斯戈(俄國舊都城)一段議論言:「中亞細亞地,英人方謀逞志。如英人獵取阿富汗之地,俄人亦必多取回部舊地以與之勒。」《代模斯》新報亦載布利發拉斯格之言云:「苦爾加地必不可繳還中國。」苦爾加者,伊犁地名也。拉斯格為俄人遣探中亞西亞各地,數年乃歸。俄都亦設地理會,拉斯格為其會中力陳伊犁於英、俄極有關係。蓋借此為言,以求遂其蠶食之心也。俄人苦貧,兵餉時虞不給。近用格來克為戶部尚書;格來克者,蘇格蘭人也,謀遣與英人借貸。挨及亦用英人威烈生為戶部尚書,果遂借得金洋八百萬磅。

初九日禮拜。致李丹崖、聯春卿、馬眉叔各信。令馬格裏譯愛格爾開示一信,知所陳儀器及度量圖,但據錢法輕重言之,而委曲繁重以立之準,泰西徵實之學大率然也。其說累十積之,為一美得(美得猶度量之意,總其成數以為名也),析分美得為十曰得塞美得,又析分為百曰桑的美得,又析分為千曰密理美得。一桑的美得為立方式,貯清水其中為一格蘭莫,是由度而得權也。語度之量,一千桑的美裏〔桑的美得〕曰裏得。語權之量,一千格蘭莫曰吉婁格蘭莫。積廿五格蘭莫,當中國七錢之數;是一桑的美得立方之水當一格蘭莫,應重二分八厘。統言錢法輕重而已。

泰西新製之器曰特累風,可以傳聲數百里;又益顯其聲而大之曰買格洛風,聆蠅行之聲如牛馬奔馳也。其傳語言機器曰方羅格納夫,則可由此而傳之彼,經數日其音不散。三者皆起自近數年,因屬張聽帆為各覓一具。並屬購覓雅伯洛廓夫電汽燈一座。雅伯洛廓夫者,俄人也。

馬格裏言:俄人據有裏海之地以通烏滸河,又有阿拉爾海別為彙水之泊,近復出一小河徑達裏海。俄人於此來往,得五百英裏之利。」詢其南北所值,則亦茫然。然天時地利之巧相湊合,其理誠有不可解者,姑錄其說以俟考。——頃見新報言:「俄國提督司哲威爾操茀探尋巴米爾(在喀什噶爾西南)朗格拉湖一帶,歷來人跡所不至者。該提督報稱:喀拉庫拉湖至阿克蘇河,尋得通長不絕河源一條。」蓋所通者由伊犁至阿克蘇之河,非烏滸河也。馬格裏之言甚誤。

初十日為慈禧皇太后萬壽聖節,率參讚以下官行朝賀禮。

接上海文報局八月廿五日由法公司船遞到九十五號包封,內福建督撫、將軍會谘烏石山毀拆教堂一案,並何小宋、吳春帆一信,又劉芝田一信及家信第十一號(八月初十日發),並意城、志城二信。志城方病,信由寅伯代書。健甫信言:「曾從李壬叔處借觀廣東生《英軺日記》,逾日乃復索回,云總署相戒不外傳也。」 其日記專意貶刺鄙人,而自誇張其聞望,屢舉英人矜許之詞,恣意發揮,斯可謂廉恥道喪者矣。總署竟舉以付梓,即此足見今時洋務萬無辦法也。

十一日屬張聽帆至紐登處為購顯光鏡。屬德在初至特侖得處為購礦產。羅稷臣前為覓礦產,云以賴額洛為佳,曾著有《地學》一書,上海已譯行之。西洋好古居奇,各會中多設立妙西因,收求古質。一砂一石中含生物質者,轉指目以為出自洪荒未辟以前,是以蓄此者多獲奇贏。中國於此,不甚珍也。以旦夕告歸,借以發攄鄉人耳目,一砂一石,或至十數金。泰西人所以鑿山入海,窮極搜求,皆以此也。

十二日詣馬克裏、哈爾得、馬克斯威諾三處,均久談。馬克斯威諾夫人示所繡畫二幀,均校獵圖也;人之向背、馬之縱橫馳逐、鷹犬之蹲伏搏擊並如生。詢之,為畫中名家意斯磊克藍本,摹而繡之十餘年始成。然其初繡此時,年已六十矣。白髮老嫗,猶然針神自負,真亦奇技。詢以所藝如此,尚有與抗者乎?曰:「亦多有之,惟所製不過小幅,無肯為此巨幀者。」吾與往來兩年,不知其有此技也。」

俄人雅伯洛廓夫以新法制電氣燈,而不能及遠,亦僅能以機器發電,連引至十燈。英人愛諦生、威得爾曼又因其法推而求之,以延及百燈以外,亦能及遠。故言電氣燈者,一時有三家。煤氣公司數百萬資本,日夜憂惶,莫知為計。數百〔年?〕以後,遍泰西諸國皆為電氣燈矣。

十三日立冬。刊布洛、馬克裏次第過談。英國著名醫士,一曰色爾威烈莫格爾,一曰色爾威烈莫占拿爾,皆內科。一曰色爾柏金恩模斯巴頡得,外科,格蘭斯敦曾引見其人。馬格裏云須為我導見格爾。因問其醫學有何異人處,曰:「其本領甚大。自其少時即總理病館,臨症多矣,非他人所能及也。」

是日遣黎蓴齋赴巴黎。適得李丹崖信,告言十六日廣東生由巴黎赴馬賽,甚悔黎君此行之太速也。

十四日發遞總署信一件、公文七件(一谘外部議撫恤安陀鳥所斃人民,一谘收到新加坡領事文憑,一谘收到彙兌銀兩,一谘酌議文報局俸薪,一谘復扣還劉副使領支俸薪,一谘復路用報銷,一谘羅、陳兩隨員調赴德國隨員),南北洋大臣公文三件(一安陀鳥一案,一酌議文報局俸薪,一羅、陳兩隨員隨同李公使赴德國),福建將軍、督撫公文一件(烏石山拆毀教堂一案)、附信一件,上海道劄三件(一回批,一酌議文報局薪俸,一扣留武弁安家銀正〔兩〕應核正),文報局委員劄二件(一酌議薪俸,一核正扣還武弁安家銀兩)。凡寄總署一信,何小宋、吳春帆一信,黃泳清一信,又家信第廿七號。

喀斯格爾(畫館,德在初譯曰葛拉威)邀往看畫,蓋阿爾馬達諦馬所畫羅馬教堂圖也(價值萬磅)。隨赴得茀裏斯玻璃館,各種磁器銅器皆有之。有高丈五尺萬點星燈者,合碎玻璃為之。製造絕精,值價二千磅。印度舊王制此燈四具,亦足見其富厚矣。又有嘎得裏畫館,云專為集資賑濟中國饑荒。其畫皆假之巴倫類斯、白爾得顧斯家,英國素封之家也。巴倫類斯為一女子,至老不嫁而喜施與。君主以其積累之厚,授以爵。此次開設嘎得裏畫館,亦巴倫類斯之意也。出所藏以供眾賞,又可集費為賑饑之資,用心亦良厚也。努斯登來見,並致克鹿卜所擬造小炮船式。

十五日為西曆十一月初九日。是日新梅爾上任,仍至老城口紐登機器店一觀。老城故址已拆去,惟存左旁一門,以與銀局牆相連也。其銀局開局二百餘年。城故有樓,後只存留一門,則樓亦但存門樓,百餘年無上者。此次因拆城,門樓上得紐登曾叔祖給銀局一手帖,字跡如新,紙亦完善,惟四角莓〔黴〕朽。蓋一千七百四年書也,距今一百七十五年。

梅爾上任,儀仗不如去年之盛,而音樂、花旗約十班,則歷年無異。分別官兵、巡捕,又有掌水、掌稅及「樹林會」、「鐵釘會」等名,皆千餘年前梅爾所收管產業,今存其名而已,而其地固在。「樹林」則於梅爾到任時納樹枝一束,「鐵釘」納釘八顆,梅爾給予收單。「鐵釘」遠在愛爾蘭,又相承立為會名。舊城廣一英裏,長半英裏。凡為倫敦土著,皆劃城為界。即城內巡捕迎梅爾者,亦相從至城門口而止。

紐登云:凡為倫敦土著,凡先有產業,又須入先所謂會者。往時倫敦居民皆各私立會,如所知者魚會、銀工會、織呢會,皆各主工藝為名。久之,則紳民假以立會而已。凡入會為倫敦人,然後能派充議政院紳士。其舉紳士必先請畫約,在城外者不得與聞議政院事。凡有大名者,輒由各會邀約,俾為倫敦人。去歲美國舊伯理璽天德至倫敦,梅爾為行是禮。今年畢根士由、沙乃斯伯裏自柏靈回,梅爾亦舉行是禮。此皆舊時俗尚,至今猶守之。泰西之好古,猶有餼羊之意,以名相飾而行之不倦,蓋相傳千有餘年矣。

是日為大太子生辰,各街燃燈為慶。與張聽帆、德在初及馬格裏相隨遊觀。其最盛者名布勒,蓋倫敦一老縫工也。

十六日禮拜。李湘甫述及在巴黎遇摩敦特,語及中國房屋之式,因約至其家,見所藏書甚富。取閱之,為圖者逾半,大率門窗梯凳皆有圖。始知其人一工匠也,藝此者數世。所藏書多出自先世留傳,亦有為其先人著論者,所言皆營法〔造?〕之方也。云西洋房屋,牆厚者寸,少或三四寸,即層累至十重樓房,歷數百千年無傾塌者。樓梯盤旋十數架,僅於牆壁生根,不容一級坍卸。其制造之法,探考推算,窮極微妙,未嘗稍有寬假也。吾謂西洋一切以數字〔學?〕為基。挨及古碑植之代模斯江倫敦橋左近,為石台高二丈許,樹碑柱其上,並不安根。怪而問之,曰:「風力猛者每見方一尺約重二十五磅。計碑柱之力,每見方一尺足抵九十磅,所受風力尚不逮三分之一,平立無嫌也。」始知法國桑山裏塞所樹之挨及碑,亦屬平立,不安根。事事以數準之,無苟施造者,所以能堅固持久。工藝無大小皆得之學問之益,是豈中國所能幾哉?

馬克裏陪同醫士威烈莫格爾來視,用聽法審其心、肝、肺、呼吸轉運之聲,以為內髒無受傷者,病在氣逆壅積,脾陽為之不舒,是以飲食不能消化。凡心衝氣忤等症,皆積氣為之也。其痰只在喉膈間,未入包絡。左臂酸痛皆外症,非由內發,無憂癱瘓。其言亦近理。格爾年六十二,其面貌僅如三十許人,步履便捷,精力沛然有餘,吾視之頗自愧也。

十七日得黎蓴齋信,以聞廣東生前赴巴黎,先遊豐丹布羅以避之。此舉差強人意。李丹崖於此專遣陳敬如陪同赴巴黎,其專意周旋,又出此次蓴齋下也。因為致李丹崖一書以詰之。廣東生一意以訾毀西洋為迎合總署之計,而又百出其奇以要結誘訹洋人。亦喜言遊歷,覽觀其制造,將以誇示流俗。高談闊論,多見廣識,兼收二者之名,亦可謂窮極變態者矣。

張聽帆開示上海出售西洋水龍:一曰大馬路下去「福利洋行」;一曰寶善街下去「隆茂洋行」。出售東洋水龍,曰大馬路拋球場「全亨廣貨店」,其他廣貨店亦皆有之。(法國有馬尾緞、漆布兩事可購。)

十八日「載生洋行」司事布邁斯岱偕德人拿赫德來見。拿赫德住德國鼾伯爾克地方,亦瀕海一巨鎮也。夏茀斯百里論俄人殘虐土民:「不意二千年又見阿諦拿、阿拿立克之凶暴。」阿諦拿、阿拿立克並匈奴國主名,蓋匈奴殘害羅馬時事也。西洋用兵非臨敵不得誅殺,又凡各國士民皆得與議其得失,此風最為可尚。

英人用兵阿富汗,由印度西行凡有二口。其一曰波蘭,界阿富汗、俾路芝兩國之間。其克拿得王已允英人在魁達地方建造炮台。魁達,印度出波蘭口要害也,英人已屯兵於此。其一稍東北曰基伯爾,並連大山為界。基伯爾口之東曰覺莫魯得,相距三十里曰阿裏莫斯究得。英人現駐軍覺莫魯得;阿富汗亦駐軍阿裏莫斯究得,與之相距。其西曰遮拿爾班得,則已逾越山路矣,東北距阿富汗都城曰喀布爾甚近,英人意在兼取阿裏莫斯究得、遮拿爾班得二城,以逼臨喀布爾。印度西北巨鎮曰伯夏灣,近距覺莫魯斯,是以兵出即臨其地。阿富汗之構釁英人,亦可謂失計矣。

接賚斯布立芝及喀爾得二信,並屬馬格裏代復。賚斯布立芝,即浩爾斯之甥也。十九日接李丹崖、馬眉叔二信,知廣東生已由巴黎赴馬賽。

前在阿薩爾公處,其管理林木人馬嘎立克交到書二本,一曰《掛得裏占爾拉爾阿甫阿克裏克爾丟爾》,譯言三個月新報所載耕植法也;一曰《阿爾波裏登愛特茀脫布希登布利丹裏鏗》,譯言英國樹種也,為英人婁登所著。屢催問馬格裏,輒復延宕。頃始譯得《耕植新報》,大旨云:

「此種松名拉叱,秋冬落葉,至春三月乃發生,與他松異。而其堅結勝於他松兩倍,經久不腐蝕,著鐵釘其上亦不生鏽。又其質堅,著火不易燃燒。而生長較他松為速,亦不礙瘠土,而性耐寒。候至新樹落葉時(新樹落葉,較老樹為遲,大率西曆十一月十五,至正月初七日,此兩月內皆可栽種,不拘定一時)栽種。其栽種用銚長十寸,寬五寸。每相距五尺三寸,用銚直插入土中,又橫插入掀起之,則土分拆為三。即納秧其中,比合而按納之。每日一工可種八百或一千根,每一英畝可種二千根。其地宜朝北,宜斜坡,宜外濕內乾之土,宜買嘎斯立得石。買嘎斯立得石可析分為片,英人用以覆屋代瓦。其秧種至一年二年乃可栽種。其栽種拉叱子須用熟土,然不宜新糞。先種蘿葡一年,用栽松秧最良。

「其樹不知其原始。一千六百二十九年有巴爾根者著書言拉叱樹,始知其名。傳為立吉門公種之顧都惡得。一千七百七十年,教士赫爾得著書,言立吉門公種此樹四十年,足知倫敦此樹之原始也。一千八百二十八年〔叔河案:下云至1832年不及百年,疑當作1738年〕,有敏齊斯者,從倫敦帶至蘇格蘭,過阿薩爾公屯喀爾得山莊,貽拉叱樹十六本。阿薩爾公分種屯喀爾得五株、布來雅阿薩爾宅十一株。(其屯喀爾得山莊五株,其一為園丁砍伐。至一千八百零九年,阿薩爾公砍去二株,一送五里治試供造船之用,得一百四十七立方尺;其一送愛登白裏之立斯海口造船廠,得一百六十八立方尺。每尺值三施令,合價二十五磅四施令。其餘二株,至一千八百卅二年,離土四尺得一丈一二尺圍,蓋尚不及百年也;有木工估云,當得三百五十立方尺。距今又四十六年矣。)一千七百五十年,又在屯喀爾得種三百五十株,一千七百五十九年加種一千五百七十五株(其所種三百五十株,至一千八百十六年砍伐之,每株約得七十四立〔尺〕見方,每尺值二施令六佩宜,合計之每株得九磅五施令,約計七十年之久也)。是為阿薩爾公第一世種樹之始。

一千七百六十四年,其子嗣為阿薩爾公,始於荒山瘠土中種一萬一千四百株,凡得三英畝之地。至一千七百七十四年,種至四百零十英畝,其子種遠至澳大利、瑞士求之。凡十年而卒,是為第二世。其孫纏嗣立為阿薩爾公,即今阿薩爾公之祖也。一千七百八十三年加種廿七萬九千株,一千七百八十六年加種四萬三千五百株,得廿九英畝專種拉叱樹。一千七百九十一年又加種二萬株,又於荒山瘠地種四十八萬株,得四百五十英畝。至一千七百九十九年散種山林雜樹中五十六萬株,專種荒山地二十四萬株,共得六百英畝。一千八百十五年散種山林雜樹中廿五萬株,專種荒山地二百二十五萬株,又展至一千八百英畝。至一千八百十八年專種五百九十二萬三千株,得二千九百六十一英畝。至一千八百二十六年,陸續專種四百零三萬八千八百株,得二千二百三十一英畝。

當纏公之世,凡種植六千五百英畝,每畝種二千株,漸長漸密。數年一加砍伐,使之疏通。其蓄成大樹者,每畝以四百株為率。每株從少計之以五十立方尺為率,其價亦從少計之,每一立方尺以一施令為率。是一畝之地,當得木值一千磅,合計六百五十萬磅。積年砍伐小樹,除去子種、人工及砍小樹之費,每畝尚可贏七磅之數。其地皆荒山,尋常價值每畝值九佩宜或一施令。栽松日益繁密,則土性漸堅,不為雨水洗刷。每秋冬葉落,與土相化,草隨以長,歲用以飼牛,每畝約得草價十施令。而購拉叱樹秧,二施令六佩宜可買一千二百兜,其資本甚約而其獲利甚豐。阿薩爾公二世種樹之留貽,亦云厚矣。其《耕植新報》刻於一千八百三十二年,尚在纏公之世也。今又四十餘年,歲加栽種以為常。每年亦鬻去數十畝之地,得價常二三萬磅。須三數年之久,掘去其根株,以次補種,竟成永業。然其山地未經墾種者尤多,其富厚亦有自來也。

其婁登所述《英國樹種》,專詳種植之法。言冬間收子,當並其外殼收之(言收外殼可以存放三四年之久,但收子,過六七月即莓〔黴〕壞),宜置之乾燥地,不宜受潮濕。其種子以西曆四月為度(中國三月)。先兩禮拜可將殼隙之子取去,種時灑入熟土(以糞肥土先種蘿蔔一年,然後因舊土種之),用轆轤轉壓使緊,再加松土其上,約厚三分許。俟其發苗抽條,約二年,仍開熟土成畦,依行種之。再二年,始移栽山坡,用鍬縱橫破土,每隔五尺種之。俟其成樹出枝,約及六年,乃度其抽枝疏密,披出〔去〕其下二節橫枝,約使其枝葉叢密處當樹身三分之一。嗣後每一年披去其下一節橫枝,每年所披略當所長之數;滿二十年,其下三分之二皆無旁枝,則幹直而樹身之力全足,以後不復再披矣。其種樹處宜外潤而內燥。所以取斜坡,為山浸所流注而能不聚水也。朝北,則風勁而土常乾,其樹質堅,亦能耐寒,瘠土種之亦能轉瘠為肥也。(上海醫士馬高安住泓〔虹〕口,種有大葉樹,可以辟瘧,其氣香辣。俟過上海時往問。)

是日立達請茶會,遣德在初、姚彥嘉往代。

二十日威妥瑪過談,自言明日動身赴馬賽,約至印度住二十餘日,至上海候巴蘭德同赴京。問以《煙台條約》究應如何歸結?曰:「是有兩法。議定繳納子口稅地界,免洋貨之厘,是一辦法。中國若以為不能得好處,則所開四口及六處起貨之地一概退還,按照舊約辦理,一概免厘,亦是一辦法。」吾謂:「此等均係均〔按〕照條約與總理衙門妥籌辦理,無不可行者。惟有兩事必應請通籌妥善之法:一、洋藥厘捐必應照《煙台條約》辦理,此英國專政,不宜有違反;一、繳納子口稅必應海關核收,不宜另定界限。如東南各省均經設立厘局,而驗收子口稅係之關道,其勢非所宜。兼直隸、山東及牛莊一帶並無厘局,道路均係四達,即令隨處分設子口稅局,其力已不能給。而一經出離關口,道路分歧,必使令歸子口稅局驗收稅則,亦徒滋稽查之煩而滋商人之累。故此二者必得從長計議。」威妥瑪仍據前說為辭,詬毀甚至,而於此二者利害卻亦不甚辨駁,惟云「此事辦理盡易,所難者總理衙門一意枝梧,略無歸宿處,實令人無從處辦耳」。其訾誚吳江相國,形容盡致,無如總理諸公之終無省悟何矣。

接李丹崖信,惟代劉和伯支展。中國人心實亦無從窺測,為之浩歎而已。

廿一日威妥瑪赴馬賽,遣德在初、李湘甫至車林殼羅斯送之。接黎蓴齋、劉和伯二信。蓴齋報二十日探知廣東生已由巴黎赴馬賽,因自豐丹布羅回,並繳還《漢書地理志》。劉和伯則一意枝展,不欲開報廣東生十款一疏而已。因具谘達之李丹崖,查其劣跡,當一縷具其前後事跡參處之。李丹崖於此亦一意推托。人情之變幻如此,此中國之所以為中國也歟?

費柏爾請聽音樂,遣德在初、鳳夔九、張聽帆往代。

廿二日近英人陸吉爾寓書法人得拿爾得言:「本質六十四品化生萬物,其說至今不可易矣。然細思言〔之?〕,此六十四品之本質,不知從何化生?今所知者,皆其已成之質,分合而生萬物者也。竊以為萬物之原皆出一氣,而輕氣又為氣之本,則是天地生物之原,一輕氣而已矣。六十四品之質,其原一出於輕氣。」馬格裏言:「少學時從客來戈裏考求化學,已有是言。如雲氣中愛約林、茀陸爾林、布羅明、克羅林(即綠氣)四者之質略同;馬克尼希恩、巴立恩、喀爾希恩、阿魯米恩皆金屬,合養氣生鏽皆成白粉,其質亦略同。於此析分為六十四品,恐徒知其分之委,而不知其合之源。阿魯米恩,凡膏土中皆有此質,煉之可為金。而金之輕重,取準於水。如金重視水十九倍,銀視水十三倍,鉛十一倍,鐵視水八倍。惟玻璃質輕,視水二倍半而已。阿魯米恩之輕視玻璃而堅視鐵,而不與金銀同品。金銀無有消減而阿魯米恩有銷減,以是不寶貴之。」

見英國具報一千八百七十七年礦產總數:金一百四十三兩,值六百五十六磅。銀得之鉛礦者四十九萬七千三百七十五兩,值十一萬三千六百五十磅;得之銀礦者四千零六十兩,值九百二十七磅。銅四千四百七十噸,值三十四萬零零六十七磅。錫六千五百噸,值六十九萬五千一百六十二磅。黑鉛六萬一千噸,值一百廿六萬二千六百磅。白鉛六千二百十一噸,值十三萬六千六百十二磅。鐵六百六十萬八千六百六十四噸,值一千六百十九萬一千二百三十六磅。各種金值一千七百五十磅。煤值四千七百一十一萬三千七百六十七磅。鹽及各種黑白泥值二百四十二萬四千六百七十九磅。共計礦產所出值六千八百二十八萬一千四百零六磅〔叔河案:上列各項產值之和實為六千八百二十八萬一千一百零六磅〕,較之上年所入六千八百二十二萬六千八百五十三磅,實多五萬四千五百五十三磅。

廿三日禮拜。馬格裏言六十四種本質,其總目三。曰氣:輕氣(曰海得洛真);養氣(曰阿克細真);淡氣(曰乃得洛氣〔真〕);綠氣(曰克羅林);其炭氣,則炭與養氣合成,非本質也(炭一分、養氣二分為炭氣,名曰喀爾般尼克阿希得。喀爾本者,炭名也)。輕氣、養氣合而成水(養氣重於輕氣八倍)。輕氣、養氣兼炭成木。木中亦有堿,故木灰可以煉堿。堿者,博達西恩合養氣而成也。糖、酒皆養氣、輕氣合炭而成。炭一分,輕氣、養氣各十四分成糖;亦成倭克薩裏克阿希得,有大毒。養氣、輕氣,凡物皆不能離者也。曰金:五金之屬,品類繁多。最貴者白金(曰貝拉丁恩);凡金比水重十九倍,白金則重二十一倍。銀之屬曰羅立恩,曰帖丹尼恩,其質皆重於銀而不常有。西洋製銀器,多用尼克爾代之。尼克爾與紫銅合則為白銅,則質次於銀而重於銅。如阿魯米恩、博達西恩之屬,金類至繁。曰土:如巴立恩、博達西恩、馬克尼西恩,並兼金、土二質。波侖、色立鏗則土屬也(色立鏗合養氣成火石,名曰色立喀)。喀爾本亦本質之一,金鋼鑽所由成也,其質為天生炭。凡若此者統謂之非金類。以六十四品之質,金類為多。百物皆化,惟金不化,故曰本質。其他異質不化者,曰氣,曰非金類。

英屬北美利加之地曰刊拉達(統部曰齊多名英),有紐浮恩得蘭得所屬海口曰佛爾球安,出魚甚盛。美人亦於此捕魚,相爭有年。嗣經兩國憑人處斷,實英國海汊也,於是斷令美國國家賠償英洋五百萬元,以後準聽美人捕魚不禁。美人不願也。《代模斯》新報因著論斥美人之無理,至是美國始允償銀如數。從前南北美利堅交戰,英國之栗溫浦為南美利加造一船曰「阿勒巴麻」,用以擄劫美船之出海者,美人圍捕之不能得。逮兵罷,美人開具所擄劫船貨總數值五百萬磅,索償於英。勒色時為英相,不允,相持數年。至格蘭斯敦當國,如數償之;而實贏餘銀二百萬磅,英人亦不過問也。故於《代模斯》新報,美人不能不為之折服云。

金波〔斯〕科理治治魚學者白克蘭得與窪勒波爾考求各處魚產盛衰之由,議禁止捕取小魚。泰西宴會最重魚,常陳列至四五品,最小者名「夾子」。自是「夾子」一品,不復登席矣。

廿四日傳古得曼考求五月廿三日倭佛爾蘭得彌耳新報一案。旋偕馬格理、德在初赴定得爾敦織毯局。接上海文報局九月初八日由英公司船遞到九十六號包封,內李伯相一谘(轉谘八月二十三日總署奏崇地山充頭等公使,曾劼剛充二等公使),閩督何一谘(谘八月初八日具奏烏石山焚毀教堂一案),及劉芝田、劉開生、孫功符、君詒、朱楓橋、黃泳清各信,及家信第十二號(八月廿四發),及健甫侄自京師發來一信。

廿五日送閩谘烏石山案外部照會,就便詣旁斯茀得及意大里公使美那布裏亞,以聞意大里國主又有避〔被〕行刺者刃傷之案,一往慰問。自今年以來,德國主兩被行刺;日思巴尼亞主,又今意大利主,其一始婚而鰥,其一則新嗣位者也,皆無因而遭此難。而意大利〔脫「主」字〕致被刃傷,其宰相凱魯理受傷尤重。蓋意主及其後及其子類布拉斯王及宰相凱魯理同車至類布拉斯,有數人攔輿遞書;內有一人手小紅旗,下銜短刀,直向車內劃傷意主左臂。凱魯理立起格之,並手捉行刺者之髮,因劃傷凱魯理左腿。執訊之,其人名吉甌瓦尼巴薩蘭底,故窮民也,為人司庖;無故解所著衣,易刀一柄,為賊傷其國主之計。秘魯前任伯理璽天德及上議院巴爾兜,聞亦同時被刺。歐洲民氣驕橫無忌,亦一奇也。俄國亦又〔有〕屢次謀殺官吏之案。其立法既寬,君民上下之體亦相習為簡易,其民亦遂敢於犯下〔上〕如此,足知治民之難也。

教習瞽人會總辦康貝請聽音樂,多卜裏請茶會,遣德在初、姚彥嘉往代。多卜裏夫婦婚嫁,距今二十五年,相與會茶為慶。凡夫婦相偕二十五年,親友賀以銀,曰銀慶。至五十年,賀以金,曰金慶。至六十年,名曰金鋼鑽,其義取堅且貴。亦西洋土俗也。

廿六日輝泰格爾歷書,詳及各國幅員、民數、職官,開具中國事實,枉就考證。言中國疆界十八省之地,廣袤約二百萬方里,南北長一千四百七十四里,東西廣一千三百五十五里(皆以洋裏計之,每洋裏合中國三里)。極北北緯度四十五度二十分,極南北緯度十八度十分;極東經度一百二十五度五十分,極西經度八十四度四十分。合邊地計之:北有蒙古,西有吐爾吉斯丹、青海、西藏,幅員約五百三十萬方里,得全地球十分之一。所屬地有大山四道,為天下數大河發源之地:黑龍江長二千六百五十里;布拉馬鋪得拉河長千餘里;黃河長二千八百餘里,浥注地界不下七十一萬五千方里;揚子江長三千二百里,浥注地方九十五萬方里(並以洋裏計之)。其民數自二萬五千萬至四萬六千萬,其說不一,向無確實記載。估計民數,江蘇一省號稱三千八百萬,每一方里八百五十口。在西洋,比利時小國民數最繁,每一方里不過四百五十一口。一千八百七十六年,上海賀璧理通計中國人民不過二萬五千萬,所言略近。中國全軍一百二十六萬,需餉一千五百萬磅,而實用兵數無多。水師輪船:上海、福建所造戰炮船二十艘而已。進口貨:棉、毛、五金之類及印度鴉片煙,共約二千一百萬磅,而鴉片煙值八百萬磅。出口貨:茶一千五百萬磅,紬絲六百五十萬磅,並他貨共約二千二百萬磅;英國銷行一千五十萬磅,英國屬地印度等處銷行七百萬磅。諸所記錄,皆出自參讚、領事官及諸遊歷者之呈報。中國歷無此種歲報,無從查考其得失也。

禁買黑奴科密的遞呈吉樂茀論駁古巴招工條款,逐條指斥,切中事理。請示期準其會眾陳說,閱之惘然自失。中國士大夫可羞辱者多矣,而頑然不以為愧,侈口張目以相訾議,吾且奈之何哉!

廿七日合淝伯相致香港藥行窪得森安得高目博尼(馬格裏云瓦得生克裏甫)一書,猶用天律道及關道等申詳議禁鴉片煙原意:責令印度禁止販運,中國乃能議禁。吾甚笑之,以為塗朗軒逐娼之故智也。朗軒有子宿娼,心憾之,自是蒞官以逐娼為首政,猶不知其為累也。而自此書刊刻新報,英國外部乃以中國謀禁印度煙土而專行內地之煙,意在爭利而已,持議乃益決。

久乃見貝伯爾遊歷川、滇日記,言:「初至四川下府(夔州、重慶一帶曰下府),見遍地所種皆罌粟也。至成都,越秋乃行,而收成畢矣,所見吸食鴉片煙者益多。至貴州而吸食者愈眾。大率一縣數千戶,每戶必有一槍;一村數十戶,亦每戶必有一槍。至雲南而吸食者愈眾,屋大者數十房,小者數房,每房必有一槍。又有一種水鴨,棲宿田間,唼食罌粟花,日常醉倦,不能高飛,可引手捕之。此種水鴨,食之亦能使人成癮。各處所產鴉片煙,幾占農田之半,而皆無稅。中國外示禁而聽民種植,聽民吸食,又一切全無稅則,所以吸食日繁。」始悟此等遊記,早入外部心目中,得合淝伯國〔相〕之言為證,乃直斷以為爭利。馬克斯球爾得屢函為中國申辨,外部置不理也。

此亦由外部討論各國情形無微不至,凡派充各國參讚者皆有專司,或考察商情,或查訪民情土俗、古跡及金石碑板之文;各口領事官亦皆有月報,見聞所及,必詳錄之;而教士及紳民之遊歷各國者,又各以所見聞著錄成書。其國人設立地理會總司之,稍有關係,必以達之政府。而於其所紀錄,通國男婦皆樂觀之,以廣異聞。是以中國山川道里、人情風俗無不周知。中國官吏,於所轄地情形有不能知者矣。貝伯爾所敘川、滇鴉片煙之盛,合淝固不知也。而吾區區所見,一貝伯爾遊記而已。此外尚繁有之。西洋安得而不日盛,中國安得而不日蹙也歟!

廿八日馬克裏來談。本約陪同格爾,而格爾不至。接黎蓴齋信,遞示合淝伯相及薛叔耘二書,並述及叔耘實事求是,為有用之材,與伯相幕府吳摯甫(汝綸)皆可以辦理洋務。

印度電報:英軍駐紮印度界,已於廿六日(為西曆十一月廿日,當禮拜三日)分三處地方進兵。以函詰阿富汗應否接受使臣,阿富汗不報,因刻期進兵。北路古魯目,中路基伯爾,南路波蘭。古魯目前臨古羅門江。候至禮拜三日十二點鍾,阿富汗信不至,夤夜進兵,渡古羅門江,遂攻克嘎巴底亞炮台。基伯爾山路甚狹,東口覺莫魯得,英兵踞之;西口曰阿裏莫斯頡得,阿富汗兵踞之,相距三十餘里。英人攻阿裏莫斯頡得炮台,相持一日,阿富汗兵夜遁,英人遂踞有之。凡一日攻克三炮台。阿富汗無故自啟釁端,所謂其愚不可及也。

廿九日三多爾斯武學館教習克布登斯噶爾,教練起築炮台事宜,尤精試炮取準之法。自造機器數種:一、定準對針,隨炮架左右高下,能用旋螺轉使正中以取準;一、小千里鏡,可測至二十五英裏,前後有足,右旁有旋螺,左用鐵紐鉗之,隨便安置炮旁,高下左右轉側自如。云英法各國皆用其法試炮。

二點鍾,禁買黑奴會參讚斯得爾治約枉至宣述議論。至者十九人:其會尚書格爾裏與參讚斯得爾治、費得候斯及克洛茀、倭爾森、恩得赫爾、馬鏗西、回勒、茾宜得、色爾嘉樂士溫非爾得、多克得亨茀裏三多爾斯、覺爾治斯得爾治、色爾珍得徐滿、倭斯窪爾得徐滿、斯達發爾得阿林、鼾伯裏、丹拿、徹遜、諦威斯。宣述議論者四人:斯得爾治、費得候斯、溫非爾得、克洛茀。而克洛茀所言為詳,以在古巴充當領事三十三年,熟悉其情形故也。

溫非爾得自言:「十年前在議政院,已論及古巴招工宜設法禁止。近數年澳門幸已禁止招工出洋,此次又復開禁,是以來此陳論。」吾謂:「情形卻微有不同。往年招工,掠買而已矣。此次卻是明定招工章程。」 溫非爾得言:「既準招工,即不能防其掠買。」吾謂:「澳門為葡萄牙地,中國所不能稽查,此等仍須各國一體示禁。近數年停止招工,亦多賴各國禁止之力。」溫非爾得:「中國何以不直截禁止?」吾謂:「中國生齒日繁,出洋謀生,國家亦不肯示禁。其實中國人承工以自食其力,古巴招工,借其力以製造居積,亦屬兩便之道。而日人必設詭計虐使而苛待之,以陷人於困厄危苦之中,則由其居心之不良也。」吉洛茀言:「斯得爾治所議十條辦法,最是要緊。」吾謂:「初見吉洛茀議論,透澈之至;卻愁章程已定,無可改變。及見斯得爾治十條,準此以立言,或冀補救一二分,皆出諸君之惠。中國實是不知此等情節。如所言古巴招工會章程,酷毒如此,中國竟不能知。」吉洛茀:「陳蘭彬在古巴深知之。其記載甚詳,字字皆係實情。」

因問:「總領事報單言新起一會,是否即係招工會?抑別一會?」吉洛茀言:「招工會是一千八百七十年前禁買黑奴,日人因創為招工之議,設會經理,是為官局,而所用章程,仍然劫買黑奴之章程也。其會內副尚書意黑爾斯,其人極凶險,為惡多端,章程多出其手。此次設立之會又係各製造甘蔗廠立會經理,是為私會,而其根源實出一氣。中國總須定立章程,不受日人籠絡。聞欽差旦夕回國,務求主持此議施行,但有疑難,以一書徑寄本會,凡可效勞之處,必為盡力。」因為致謝而罷。

是夕伯克蘭德邀茶會,所識者萬生園總辦巴爾得類爾、卜來登魚園總辦馬克爾密南。又有名馬高裏者,亦一新報館也;有名沙克斯者,亦考求魚學者也;有名窪爾博爾者,鏗白裏治學館議紳也;又有名大摩生者,曾到中國;名巴麥爾者,居四川尤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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