儼山集 (四庫全書本)/全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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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儼山集巻三十一
  明 陸深 撰
  詩微
  大序
  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言為詩 情動於中而形於言言之不足故嗟歎之嗟歎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情發於聲聲成文謂之音治世之音安以樂其政和亂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國之音哀以思其民困故正得失動天地感鬼神莫近乎詩 先王以是經夫婦成孝敬厚人倫美教化移風俗 故詩有六義焉一曰風二曰賦三曰比四曰興五曰雅六曰頌 上以風化下下以風刺上主文而譎諫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故曰風 至于王道衰禮義廢政教失國異政家殊俗而變風變雅作矣 國史明乎得失之迹傷人倫之變哀刑政之苛吟詠情性以風其上達於事變而懷其舊俗者也 故變風發乎情止乎禮義發乎情民之性也止乎禮義先王之澤也 是以一國之事繫一人之本謂之風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風謂之雅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由廢興也政有小大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頌者美盛徳之形容以其成功告於神明者也是謂四始詩之至也右詩大序或以為孔子作或以為子夏或以為國史或以為衛宏皆無定據考其文義蓋先秦古書云顧有錯簡而窮經之士未之或知不免傅㑹牽合以成破碎決裂之弊竊敢正之如左亦思以還之於舊也
  今校定大序
  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言為詩先王以是經夫婦成孝敬厚人倫美教化移風俗故正得失動天地感鬼神莫近乎詩故詩有六義焉一曰風二曰賦三曰比四曰興五曰雅六曰頌是以一國之事繫一人之本謂之風風風也教也風以動之教以化之已上十三字舊誤入小序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風謂之雅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由廢興也政有小大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頌者美盛徳之形容以其成功告於神明者也是謂四始詩之至也情動於中而形於言言之不足故嗟歎之嗟歎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情發於聲聲成文謂之音治世之音安以樂其政和亂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國之音哀以思其民困上以風化下下以風刺上主文而譎諫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故曰變疑闕一字風故變風發乎情止乎禮義發乎情民之性也止乎禮義先王之澤也至於王道衰禮義廢政教失國異政家殊俗而變風疑衍二字變雅作矣國史明乎得失之迹傷人倫之變哀刑政之苛吟詠情性以風其上達於事變而懷其舊俗者也
  按古文皆漆書竹簡而韋編之韋易絶而竹易紊是故古文傳世錯繆實多如此序者窺豹一斑爾安敢自信間有闕誤亦復擬而存之以備一説且以求正於君子云
  國風一
  國十五國風四詩之一體也亦樂名一説牝牡相誘曰風多出於男女之言情也
  朱子曰如物因風之動以有聲而其聲又足以動物也又曰閭巷風土男女情思之詞
  又曰風雅頌者聲樂部分之名也
  臨川王氏曰風之於物方其鼔舞搖蕩所謂動之也及其因形移易使榮者枯甲者拆乃所謂化之也
  周南一之一
  周代名南樂名
  關雎后妃之徳也風之始也
  右關雎之詩至為深遠蓋成樂也若咸韺韶濩之作隨所用而有感焉所謂洋洋盈耳者是已至於三月忘味亦是物也文詞訓詁之間恐未足以盡之抑亦所感者淺矣如以詩論孔子嘗曰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夫哀樂情也哀而不傷樂而不淫所以為性情之正也夫性情之正萬化基焉此后妃之徳也而文王家齊國治之化於是乎足徴此關雎所以為詩首也今斷以宫中之人美其始至之作必指淑女為太姒則所謂寤寐所謂琴瑟所謂鐘鼔者皆宫人之性情爾於文王后妃乎何與風化所自不幾於誣乎又按孔子曰多識於禽獸草木之名夫託物稱名以寄吾不容盡言之情此詩人之㫖也雎鳩性鷙而物莫敢狎河洲幽遠而物莫能近因以比太姒之莊正而靜深使人望之而善念興焉凡人情冶容則誨淫下流必招侮是關雎之義也而即所謂興也彼王雎淫鳥爾狀似鴛鴦其取類者遠矣夫后妃旣具莊敬之徳又居𮟏嚴之地然無妬忌之心能求淑女以事君子因率之以薦羞烹餁之務與共内政焉而有事於柔順潔芳之物以致吾左右采擇之誠是以未得而憂既得而樂初無情慾宴眤之私而常有好賢求才之志情性之正莫大於此其贊佐文王者深矣所謂憂在進賢不淫其色哀窈窕思賢才而無傷善之心則序説固為得之夫然後二南可為也其餘則朱傳備之矣
  按鄭康成誤以雎鳩為王雎故以鷙為摯又以摯為至古字或相通也但鷙則有别至不可以言别也字書别從咼從刀蓋決而離之也列女傳所謂未嘗乘居而匹處是已四曰乘兩曰匹至之言到也或曰周至也皆親近浹洽之意王雎之交頸相和則有之故雎鳩不可以言至王雎不可以言鷙蓋二物云
  葛覃后妃之賢也
  右葛覃之詩朱傳得之此庸徳之行所謂動容中禮者因治葛而見耳非容心於葛也至於景物暄妍意氣和暢以遂一時賦咏之志眞樂形焉序曰化天下以婦道鑿矣
  巻耳后妃之志也
  右巻耳之詩詞危意迫必為羑里而作也  巻耳備酒漿以行飲至之禮而文王方   還未期酒將安所用之故不復終事而棄之 事端如此初無審官進賢之志其下三章  從而未能之意張衡四愁實源於此顧   靡麗不典為
  非類爾金罍兕觥蓋感    瘏僕痡皆託言
  也巻耳非託言也其    古如見尤非後世
  工文之士所能及    味使人咀嚼而忘厭况被之管絃乎此   删述而為經也夫居而
  相離則思以    於乘馬飲酒可謂傷矣然在憂患之中   切此所謂性情之正也序説疎矣
  樛木后妃逮下也
  按文公不信小序千載一人而已至樛木之 取其誤説以為傳不可不辨天下未有   而能逮下亦未有不能逮下而無嫉妬之心者也夫木曲下垂以引乎葛藟以興后妃下   衆妾此興
  之取義者至於葛藟必附    祿必降乎君子是則比也故一章言二章 三章言成感應也傳謂樂徳稱願乃懷報之情其體又進乎頌矣
  螽斯后妃子孫衆多也
  右螽斯之詩與樛木三章皆后妃之徳也 和平文義回互初無激昻豐縟之費反覆而  則深淳醲郁之化自溢於音響節奏之餘以 言之三疊之類也以聲樂言之三闋之類也 調從可識矣桃夭兎罝芣苢麟趾之作   而體製皆同此所謂一倡三歎者耶
  桃夭后妃之所致也
  右桃夭之詩説者以為因婚姻而知女子之賢因女子而知室家之好亦可謂善矣然桃   時也大抵女子之失身由於失時一失其身 蕩猜貳之情有終其身而不自宜者矣   室家乎后妃内助文王以成齊家治國之化 强暴侵陵以奪其守又無凶荒扎厲以   中人之性皆可跂及於善道也故因桃夭起興而所感者深矣謂非
  后妃之所致不可闕         血題詩云君王無道妾當災萬騎千軍逐馬來深合風人之㫖
  按桃木久實微故貴夭夭而實實而    之候也時和物阜有萬物各得其所之象男女室家其中一物耳此文王后妃之化而周南之所以為盛也又按此詩亦疑有錯簡凡桃華而後葉葉而後實故華稱灼葉稱蓁實稱蕡其序宜然不應先實而後葉也其序于歸也亦然始言室家總指門閥猶云巨室大家也次言家人指夫也婦人内夫家亦夫婦互稱之詞次言家室合族而言由家入室宜之至也具有積漸廣狹之勢非但變文叶韻而已於體宜屬賦如以興則華興色葉興歸實興子非一時之事也今姑從舊説
  兎罝賢人衆多也
  右兎罝之詩以序之終言合於朱傳見文王作人之盛也兎罝賤役也干城好仇腹心皆重任也蓋成才不器精粗一致也夫自武夫野處以迄于治朝之五位所謂比屋可封矣
  芣苢后妃之美也和平則婦人樂有子矣
  右芣苢之詩序曰后妃之美也和平疑文有闕誤朱子以化行俗美室家和平足之其㫖煥然矣按此詩凡三章章四句句四言總之為四十八字内用采采字凡十三芣苢字凡十二薄言字凡十二除為語助者才餘五字爾而叙情委曲從事始終與夫經行道途招邀儔侶以相容與之意藹然可掬天下之至文也即此亦可以見和平矣始言采者乃相約之詞繼言有者有芣苢也掇先於捋袺先於襭條理自然文化至矣
  漢廣徳廣所及也文王之道被于南國美化行乎江漢之域無思犯禮求而不可得也右漢廣之詩道江漢之人能變舊汙以沐新化女知守節男知好徳風之所被者廣矣故曰漢廣按周南詩以木興者二篇喬木取其仰也樛木取其俯也仰則物不敢干俯則物易以附皆女徳也樛木性之也喬木化之也雖然樛木居上宜俯喬木處下宜仰此又性情之正也故曰君子之徳風小人之徳草秣馬猶言願為執鞭之意致敬也秣駒與秣馬同變文以叶韻爾人言休息息字當作思蓋思息字相近而傳寫之訛也讀者風咏尋繹其義自見此不難曉
  汝墳道化行也
  右汝墳之詩次於漢廣之詩以地言之所謂南也漢廣猶舊民也汝墳猶舊地也穢濁之餘烈尚存耶此周南之詩孔子所以列之於國風也  出汝州天息山今之汝寧是也汝旁之國昔 苪皆是也文王之化被之雖遠紂都朝歌者尚無恙也豈應遽以文王為父母而遂不知有紂耶傳稱三分有二以服事殷文王無心於二分之服而惟知有臣節之共此文王之徳所以為盛也説者謂率商之叛國以事紂此猶謂桓文之舉可也夫汝墳之人猶以文王之命供紂之役則一時之人知有文王而不知有紂矣而文王姑命之以 役此則曹馬之事恐非所以論文王也考  紂至不道而為商者有人不但夷齊之高  至於三監之叛武庚既誅而洛邑之頑民  天理民彝豈容澌滅而無餘哉故劉辰翁謂父母為行役之父母蓋謂婦人不堪如燬之虐既以為夫憂相見之餘得邇父母因以為夫慰則家室團圞之情忠孝惻怛之意益以見風化之美而 徳澤之所及雖文王亦有不可得而知者矣豈非王道哉朱子復取一説於後尤得經意愚謂劉説亦不可廢
  麟趾關雎之應也
  右麟趾之詩序以為衰世之公子周之盛明商之衰耶周雖盛商之國也故周南以麟趾終焉聖人删述之㫖深矣
  序曰然則關雎麟趾之化王者之風故繫之周公南言化自北而南也鵲巢騶虞之徳諸侯之風也先王之所以教故繫之召公
  按此本大序之文蓋綂論二南之體也今錯在關雎序中恐亦有誤夫周公之功固大矣今以周南諸詩考之皆文王之事所謂王者之風也周公代王而曰繫之周公何耶要而言之周公麟趾之一爾是時或未為政於國中也若召南則召公之所治而甘棠行露之詩已有明據矣故曰繫之召公是也疑周公之公因下文召公之公連類而誤耳周公之公當作南故重而觧之曰南言化自北而南也召公則無庸解矣或衍一公字亦通讀者詳之又按召南云先王之所以教先王指文王則西伯分治非文王時事明矣
  召南一之二召地名公奭采邑按召南之召當屬之分陜不當屬之食邑鵲巢夫人之徳也
  右鵲巢之詩鳩居鵲巢興女入男室興之之義
  采蘩夫人不失職也
  右采蘩之詩夫人共祭也禮莫大於祭而主婦主薦豆祭盡禮則夫人之職盡矣凡蠶桑中饋之事無不盡者去事有儀恐非婦人之禮傳曰婦人無儀祁祁從夫以歸也
  草蟲大夫妻能以禮自防也
  右草蟲之詩室家之至情所謂風也
  采蘋大夫妻能循法度也
  右采蘋之詩音節體格盡同采蘩特以宗室之奠知為大夫之妻而叙事頗有簡密是貴賤之别也傳曰位彌高者事彌畧季女叶韻
  甘棠美召伯也
  右甘棠之詩夫見甘棠而思奭覩河洛則思禹皆聖人之風也
  行露召伯聽訟也
  右行露之詩蓋謂聽斷明則習俗變本末具舉也是之謂周官之法度鼠牙雀角所謂無情之辭也
  羔羊鵲巢之功致也
  右羔羊之詩因服以知徳由外以知中被化深矣
  殷其靁勸以義也
  右殷其靁之詩婦人聞雷起興以思其夫本有不安之象而尚冀安全以旋歸也猶今云草露風霜然情之真切而亦不失其正者矣
  摽有梅男女及時也
  右摽有梅之詩女子之情事如此其急也然急於成禮以幸於免辱與情慾之感者異矣
  江有氾美媵也
  右江有汜之詩次於小星之後小星取其下之能安也江汜取其上之能悔也人無不可改之過世無不可化之人而其本始皆起於家人是二詩之義也
  野有死麕惡無禮也
  右野有死麕之詩亂風也亂極思治必先見於男女之情是詩女貞於男化有先後也夫天下之治亂實始於男女之邪正大抵男之從滛女成之也若淫風流行世雖治必亂女節守貞雖亂必向於治此陳詩觀風所以為王政之大也
  何彼穠矣美王姬也
  右何彼穠矣之詩與麟趾相表裏公子男徳也王姬女德也皆后妃之化也
  騶虞鵲巢之應也
  右騶虞之詩序傳所説咸有未安而謂為蒐田以時春田之際者則同是也先儒不取小序惟取首句其下則皆經師所講説故有得有不得理或當然此詩之説正恐於序首讀之或過也序曰騶虞鵲巢之應也麟趾關雎之應也蓋謂關雎以麟趾為終鵲巢以騶虞為終特指二南篇帙云耳猶曰關雎之亂也孔子删詩盡為樂章肄在樂官者首尾有相應之理故曰應嚴粲讀為效應之應非也何以言之夫麟趾文王之子孫也感后妃之徳化固宜應之至於鵲巢則諸侯之妻也當時之諸侯顧何以為之應哉其説有相背馳者矣是以晦菴朱子之説曰文王之化始於關雎而至於麟趾則其化之入人者深矣形於鵲巢而及於騶虞則其澤之及物者廣矣南軒張子之説曰麟趾言公子仁厚則在内者無不孚騶虞言國君蒐田以時則在外者無不孚鵲巢之化關雎之達也其義精矣皆未免於讀序之或過也愚於此詩嘗欲為之説曰彼茁者葭草淺也壹發五豝獸多也于嗟歎美詞騶者文王之囿名虞者囿之司獸也按騶虞自毛公始以為獸古皆官也若六騶七騶山虞澤虞是已彼有白虎黑文者是名騶牙其説具見於華谷嚴粲詩輯中發發矢也即天子發諸侯發士大夫發之發豕牝曰豝豕一歳曰豵乃牧養之物非田野之獸正所謂虞人翼以待射者翼驅也故易著三驅之象周禮有山虞致獸之文唐補闕崔向上䟽引小雅之詩悉率左右以燕天子解之曰悉驅禽順有左右之宜以安待天子射蓋古禮也中必疊雙巧射也亦後世窮兵黷武者之所為非三代之禮射也禮射禁毒矢仁道也五豝五豵所謂禽獸之多者得之或虞人翼之以成列也此詩之㫖大抵詠文王蒐田之事蓋謂方春氣和草淺獸肥之時以射行禮而蕃育禽獸者得人因以致歎於虞官此可見文王之化而人材之盛雖小官皆舉其職與兎罝之詩相表裏若孔子之乘田百里奚之飯牛皆是物也此所謂王道之成也
  按二南孔子之所整齊也其篇章次第厥有意義如關雎麟趾鵲巢騶虞經㫖明白其他篇名未必皆有配合之意要在使人虛心易氣諷咏而得之耳傳曰樂出虛詩樂章也憑虛宣隱無跡可尋至於興象所寄尤有不容窮詰之妙是故六籍大義各有指歸惟詩多傅㑹穿鑿之病亦易為地也如以采蘩配葛覃而以親蠶證之失之固矣又按孔子曰人而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墻面而立也與夫面墻言道窮也窮必變變必通詩之所以為教也紂之惡至深矣周南有以變化之周南之化未廣矣召伯有以推行之皆由近以及遠自身家而至國與天下猶運之掌豈有窮乎此二南之用也





  儼山集巻三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儼山集巻三十二
  明 陸深 撰
  詩微
  𨚍一之三𨚍鄘衛三國名
  按𨚍鄘皆衛也而衛風名篇冠以𨚍鄘朱子以為不可曉而諸儒亦無定論程子以為衛首并𨚍鄘之地故為變風之首華谷嚴粲以為存𨚍鄘之名不與衛之滅國也安成劉瑾以為係名𨚍鄘欲寓興滅繼絶之心而引昭公九年陳災以為證皆不足據蓋𨚍鄘莫能詳其始封而亦未必如陳為大聖之後而衛之滅國亦不經見况詩之編次本為正樂美刺已落二義又安有賞罰之權耶獨程子以為得於衛地者為衛得於𨚍鄘者為𨚍鄘為近之蓋以其風土所成若後世甘州伊州梁州之類是也按周禮太師掌六詩自二南後即繼以𨚍鄘衛見於季札之所觀者皆舊序也孔子因之至於進秦退豳少寓微意亦非盡用春秋之法也又按地里自紂城之北謂之𨚍南謂之鄘東謂之衛伐紂已後始以其地封康叔而衛始大於是南盡懷衛北至澶濮矣所謂𨚍鄘蓋在康叔之前已有其名豈畿内之采與附庸之邑而未必皆封國也今序詩自栢舟以下十九篇為𨚍自栢舟以下九篇為鄘自淇澳以下十篇為衛綠衣燕燕日月終風碩人皆莊姜詩雄雉匏有苦葉新臺二子乗舟鶉之奔奔氓皆宣公詩一人之詩㪚在三編故孔氏疏謂新臺國人惡之而作碩人國人憂之而作則程子之言益為有據云
  栢舟言仁而不遇也
  右栢舟之詩舊説以此下十二國為變風説者又以衛居變風之首衛之禍始袵席取義於二南以為訓爾夫以善惡治亂謂之正變者固也然孔子删詩被之管弦則既謂之樂矣朱子嘗曰風雅頌者聲樂部分之名則所謂正變者是又當以樂論矣若正宮變宮之類抑恐不盡係於善惡治亂也朱子又曰變是變用他腔調耳若荆軻易水之歌歌在一時者不必更詞而感召各異以聲調也此豈古之遺響耶意者正變所指蓋在於聲樂之作一正一變以極始終條理之妙亦猶兵法所謂竒正相生者也記曰窮本知變樂之情也朱子亦謂相生相長其變無窮者是已故風雅有正變而頌無正變蓋燕饗之樂主和樂故有變宗廟之樂主嚴敬故不變如以義求則魯不宜頌亦謂之變頌可乎若是詩者篇章聲調已異二南自不得不謂之變不但事變而已又按此詩序以為仁人不遇朱子則據列女傳以為婦人之詩嘗試玩之如云飲酒遨遊與威儀棣棣皆非婦人所宜有匪鑒匪石匪席等詞引物連類如出文人之手羣小亦似男子之稱既曰覯閔又曰受侮與夫寤辟有摽之狀其為悲壯頓挫甚矣殊非閨房婉孌之態所謂卑順柔弱者不知果何所指也終篇託興於日月或有隂陽嫡庶之喻至於不能奮飛之言尤有飛揚奮厲之意朱子必欲以為婦人之詩自當有見愚謂如序言則人臣不得於君託言婦人不得於夫以見志尤為委曲漢魏詩人多有此體蓋君臣夫婦其道一而已矣而人之情古今所同也於所天者而為怨慕悽切之聲可以冩諸金石正所謂發乎情止乎禮義以善處人倫之變而風亦於是乎變矣於此尤見聖人作經之意而温柔敦厚之㫖不待他求而可識也若夫世代人名固學詩者之所不廢而亦國史之任也未敢謂然姑附於此
  綠衣莊姜之傷已也
  右綠衣之詩 上篇栢舟傳皆以為莊姜作按是詩以色之間正為服之貴賤比嫡庶之尊卑曲盡體物而傳義明備三章綠方為絲而治之則正色之成材無以見治絲女功也絺綌因衣裳而類及其意則忠厚之至者也與栢舟有間矣
  燕燕衛莊姜羙其妾也
  右燕燕詩之序傳皆合而㫖事明白故他説不敢采後
  按大歸之禮無所考毛氏以為歸宗公羊註以為廢棄夫妾有廢棄是名曰出婦人之條有七去未聞夫死子弑而復出也春秋紀侯大去其國大者不反之詞
  擊鼔怨州吁也
  按左傳隱公五年夏衛伐鄭圍其東門五日九月而州吁被殺當時從軍之士不但怨深而死亡兆矣史記稱鄭段亡而州吁求與之友吁得志而伐鄭為段也是其身負不義而又黨惡以助紂此詩之錄鑒戒大焉至於人心之公形諸聲氣者亦可以風矣
  雄雉刺宣公也
  右雄雉之詩序以為刺漢儒好言刺雖關雎不免此則刺詩之首也考其文義殊未然但指為宣公之詩則不可知按衛自康叔始封傳世十餘皆有令美至武公謂之睿聖又列國之所無也再傳莊公兆禍袵席而文武之澤熄至於宣公不道甚矣序謂軍旅數起大夫久役事或當然然衛自莊公廩延之役又明年東門之役至宣公入郕之役迄于懿公滅亡之日兵禍不解男女怨曠無歳無之特未知的為何公之世謂為宣公者鄭譜也但以為國人之作則非矣末章所賦尤足以騐先王之澤猶存其曰百爾不特為其夫蓋通上下而言若國君能不忮不求亦豈有無名之師耶衛詩兩百爾皆通言之
  匏有苦葉刺衛宣公也
  右匏有苦葉之詩序以為刺宣公傳以為刺滛亂之人衛之宣公滛亂之尤者也均之刺也微而人之可也出之而歸之人不可也朱子嘗謂詩之文意事類可以思而得其時世名氏則不可以强而推斯言當矣愚謂義無窮而跡有限可思而得者義也難以世拘不可强而推者跡也當從其近彼序詩者淺深固不可知而於時世為近若於相近之時而指為某人已不足信則自數千載之後而斷為非某人將誰信之按此詩指為宣公當是築臺於河國人惡之而作何以明之夫以匏葉比興而及於濟渡其臨流即事之端千載如見若槩刺滛亂之人顧何取於河水以為義耶其言為無謂而事為不情去詩人之㫖遠矣詩之淺深厲揭濡軌求牡蓋喻不度配偶而犯禮以相求正指宣公宣姜而言鴈鳴氷泮以士禮責宣公招度待友以昏禮責宣姜詩人委曲之情不敢顯言其上此詩之有美有刺所以為關於風教政治也若常事而聖人猶錄之豈所謂存什一於百千乎謂宣夫人者非是
  谷風刺夫婦失道也
  右谷風之詩序傳畧同棄婦之作也以今文義考之kao又列在匏葉之次疑即宣公之詩爾按宣公初立愛夫人夷姜而烝之生伋子又為伋娶奪宣姜而嬖之夷姜失寵而縊是詩必宣姜始至而夷姜之作也按詩中毋逝我梁毋發我笱蓋有自悔誨人之意與夷姜宣姜事合及稱方舟泳游匍匐救喪之務類非凡庶之家觀夫既生既育與念昔禦窮之詞知為夷姜亡疑矣然恐渉於懸臆也姑存其説
  式微黎侯寓于衛其臣勸以歸也
  旄丘責衛伯也
  右式微旄丘皆黎詩也而謂之衛寓於衛也寓衛而謂之𨚍詩而𨚍也存黎於𨚍睦鄰恤災之義衛之為政可觀已
  簡兮刺不用賢也
  右簡兮之詩嗚呼以兎罝之野人可以敵體於公侯以簡兮之賢者使之不酬其願望蓋有世變焉不特為風之變詩之變而已也
  泉水衛女思歸也
  右泉水之詩衛風以女禍而亦有女德焉綠衣夫人之賢也燕燕妾媵之賢也雄雉之知德泉水之守禮性情之本善也詩可以興如是
  静女刺時也
  右靜女之詩序以為刺傳以為滛謂滛為靜反詞也反詞有刺矣
  按彤管赤筆也古者女史之任再言彤管有煒又表其色以實之非漫舉一物也恐滛奔無此物以相貽然託物以致諷詩人之㫖也於衛必有所指疑當從序
  二子乘舟思伋壽也衛宣公之二子爭相為死國人傷而思之作是詩也
  右二子乘舟之詩傳記所書本末如此按衛宣之立因乎州吁之亂故春秋書曰衛人立晉實魯隱公之四年十有二月也是歳為壬戌明年改元厯辛巳為桓公十有二年冬十有一月而宣公告終故春秋書曰丙戌衛侯晉卒始終在衛凡十九年其烝夷姜也而生伋當在二三年間其為伋娶也當在十六七年間其滛宣姜也而生壽又生朔非三四年不可則十九年已無餘日矣又况兄弟爭死竊旌設祖斷非童穉之壽可辦事難推考豈䇿書故有誤耶將詩序左史俱不可據與又按夷姜初為夫人注家謂為宣之庶母則是莊之衆妾矣何以稱夫人耶莊之世戴媯子貴稱娣州吁有母稱嬖凡以莊姜故也此何以稱夫人耶夫莊公狂惑容或有之亦當有寵有年矣莊公卒而桓公立立十六年而被弑則所謂夷姜者既已色衰矣而首䝉宣愛與之連有子似非人理或者夷姜桓夫人之類與桓兄也宣弟也固宜曰烝洪容齋嘗註此事而於夷姜亦未深考顧詩人之㫖必有當也

  儼山集巻三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儼山集巻三十三
  明 陸深 撰
  經筵講章
  嘉靖七年九月十二日經筵
  明王慎德四夷咸賔無有遠邇畢獻方物惟服食器用王乃昭德之致于異姓之邦無替厥服分寳玉于伯叔之國時庸展親人不易物惟德其物
  這是周書旅獒篇召公戒武王的説話明王是明哲的君慎解做謹四夷是東夷西戎南蠻北狄賔是臣服的意思方物方土所生之物昭示也展親是益厚其親的意思不易物不敢輕易其物也昔周之武王既克商適西旅獻獒召公猶以為非所當受故作此一篇書説道那明哲之王能慎其德故凡一取一與一喜一好無不致謹所以四方夷人聞之皆來賔服雖遠在萬里之遙近在封疆之外各以其方土所生的物來獻無一處不到然其所獻者乃是可為衣服可以飯食可供器用的並無竒玩異物若是那竒玩異物便能喪志所以不許他充獻獻亦不受他的此之謂明王慎德也明王既得貢獻乃昭示其德之所致頒賜于異姓之諸侯使之無廢其服亦效職貢寳玉重器則分賜于同姓之諸侯使之益厚其親親之道如此則是明王以德為物而不以物為物所以受之者但見其德而不見其物矣故説道人不易物惟德其物臣竊觀此章之㫖要在慎德一言蓋言人君於此貢賜一事有德則謂之受方作福無德則謂之凟貨歛財有德則人皆感恩圖報無德則人亦不懷其惠矣恭惟皇上敬一慎修勤民寡欲自臨御以來不寳異物不畜珍玩四方賦入惟充經費鷹犬狗馬之署盡行罷遣其慎德之至同符周武嘉靖殷邦二三師保時進召公之訓戒誠千載一時也方且睦親柔遠諸藩賜予則有寳册冠服之儀皆萬金為貺持節之使踵接于途諸夷朝賀則有綵帛金楮之賚皆滿載而歸欵附之來歳無虛日所以同姓異姓飽德感恩可謂一芥重於九鼎矣雖然天子以天下之財公天下之用要有深仁厚澤以為祈天永命之道且如車服以命有德弓旌以禮遺才賑發以活窮困爵土以待武功皆所謂德物也伏惟聖明加惠
  嘉靖七年十月初二日經筵
  儲子曰王使人瞷夫子果有以異於人乎孟子曰何以異於人哉堯舜與人同耳
  這是離婁篇記孟子與儲子問答之言以見人性皆同的意思儲子是齊人瞷竊視也儲子一日告於孟子説道齊王素知夫子之道德而未能測識其淺深故使人私竊窺視以為容貎辭氣動靜作止之間果有異於常人否乎孟子遂荅他説道我猶人也不過同得天地之理以為性同禀天地之氣以成形豈有以異於人哉非惟我與人同雖古之聖人亦莫不與人同且如唐之帝堯贊其聖則曰惟天為大惟堯則之虞之帝舜論其德則曰明於庶物察於人倫然即而觀之氣體形色亦猶人耳何嘗異於人哉孟子之言平易切近如此齊王聞之亦可以自諭矣臣竊觀此章所記一以見齊王之於孟子蓋有尊敬之心特無眞切之見一以見孟子之在當時嘗懷行道之心不為過高之論至於堯舜與人同之一言尤見心學之要他日嘗曰人皆可以為堯舜至論之曰服堯之服誦堯之言行堯之行是堯而已矣夫同具口體同有言服而其所以為堯舜者乃在於此恭惟皇上眞堯舜之主法言法服莫不尊親邇者制雲龍之劄諭創忠靖之衣冠其所以禮遇臣鄰者真有感孚契合之妙而無窺瞷覘視之勞區區臣愚目見而躬逢者過於孟軻遠矣豈勝榮願
  嘉靖八年三月初二日經筵
  萬章問曰人有言伊尹以割烹要湯有諸孟子曰否不然伊尹耕於有莘之野而樂堯舜之道焉非其義也非其道也禄之以天下弗顧也繫馬千駟弗視也非其義也非其道也一介不以與人一介不以取諸人
  這是孟子與萬章之徒辨論聖賢出處去就的道理割烹今之庖厨是也要是求否不然之詞有莘國名駟是四匹介與草芥之芥同言甚少也萬章問於孟子説道世人皆言伊尹身親宰割烹調之役以干求於湯而後得政此事果有之乎孟子荅他説道否不然言無此事既曰否又曰不然者深著彼説之非也孟子既非世人之言乃遂言伊尹之道伊尹當夏之末造商之未興退而耕於有莘之野以樂堯舜之道堯舜之道何如以精一執中之傳致雍熈太和之治咏於詩載於書者伊尹皆有以歆慕而愛樂之矣自得若此外慕必輕故凡非其義也非其道也雖與之以天下之祿不肯一㸔雖繋之以千駟之馬也不肯一㸔其大者如此非其義也非其道也雖是一介不肯與人雖是一介也不肯取於人其小者又如此夫伊尹之道嚴於辭受取與之間無大無小一以道義而不茍如此豈肯以割烹要湯為哉臣按史記所書伊尹負鼎一事實出於戰國之流言此是司馬遷不學之過耳蓋戰國之人溺志於功名游説之間以㨗出於富貴利達之境故為此論不過蠱惑一時之聽以求便一已之私耳殊不知聖賢道義之方其待身也甚重其取人也以身考之書曰惟尹躬暨湯咸有一德克享天心受天明命由是觀之湯之得尹尹之遇湯夫豈偶然之故哉恭惟皇上不邇聲色旁求俊彦懋昭大徳蓋已視成湯為無愧矣至於任相之道進賢之方皆取諸身則又等成湯而上之故自臨馭以來風動化行士大夫之間取與甚辨道義日重而爵祿為輕矣一德享天之效端有望於今日
  已上講章三首先公為祭酒輪講時撰進内閣副本輔臣以例詳定首尚書一章出少師楊文襄公一清次孟子二篇出少師張文忠公孚敬及少保桂文襄公萼獨援史記論伊尹負鼎一  謂戰國之人溺志於功名 之間以㨗出於富貴利
  達之     尹之遇湯夫豈偶然按此一段桂文襄公悉抹去先公以為不慊本㫖遂於講畢靣奏語載公年譜中今詳定眞稿俱藏於家而登集則依原撰以示子孫
  國學講章
  是故君子動而世為天下道行而世為天下法言而世為天下則遠之則有望近之則不厭
  這是中庸第二十九章亦言人道以終上章居上不驕之説君子是指那王天下者而言既居天子之位又有聖人之德故凡動作必能盡善盡美世世天下皆以為法則而不能違所謂聲為律身為度者是已措諸躬行是為法行天下後世便以為法度如規矩之為方圓也形諸言論是為法言天下後世便以為凖則如凖繩之為平直也遠近以地言若要荒之外四海之際這是遠者仰其制作之善皆有企想親就之意特以無階而可達孰不有望乎所謂戴之為元后者是已若其近在輦轂之下畿甸之間親承制作之善鼔舞涵育之餘皆惟日而不足孰敢有厭乎所謂親之如父母者是已夫君子之所以臻此者由其尊德性以極道體之大道問學以盡道體之細故能率天命之性以為脩道之教耳豈有所襲取强為於其間哉雖然君天下者尚頼於學如此况其下者乎爾諸生來遊太學沐浴至教當天下一綂之時際列聖作人之效果能從事於存心致知之學而有得焉他日列有職位陟居人上庶幾不驕以至寡過豈非同文之化哉尚相與勉之
  策問
  國學策問五首
  問明體所以適用故曰體用一源或者倡為有體無用之説果然與夫學術所以立體功業所以致用又似不同與三代而下惟宋室人才最盛韓范富歐並有功業周程張朱俱稱學術無容議矣豈有功業者或未究於學術而有學術者功業顧未盡耶請究體用之説問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將信斯言也則安危之勢既殊而將相之任亦異不知身兼將相者又何人與試論將相之所以異同諸生異日或有當其寄者乎不知以古之何人為法願毋讓
  問賞善罰惡天子事也孔子作春秋借其權以行事論者謂徒託之空言不知空言果何補而至今存也迨宋朱子之作綱目論者謂以繼春秋之絶筆然於漢書莽大夫揚雄死於晉書徴士陶潛卒固賞罰之事與不知於春秋之㫖同乎異乎請著於篇用觀所藴
  問學術之正莫有過于濓洛關閩四家者果有次第與抑因其時之先後而為言爾先儒推程氏之學直繼孟子豈濂溪不得與於斯耶關中學者特尊横渠及夫東見二程乃有臯比之徹至於西銘之作孟子以後未見豈洛學未之或先也惟我文公倡道考亭以繼諸子説者乃謂周東遷而夫子出宋南渡而文公生則又踰孟子而上之將所謂集大成者非耶其淺深之間正諸士據依之地明以告我
  問古稱備邉三策謂周得中策漢得下策秦無策焉不知上策者何代得之其策果何如也試舉而論之并論周秦之所以優劣者今之京師逼近諸邉烽火告警無歳無之不知古之策有可通於今抑今之制禦或不可盡泥於古諸生抑亦有自得者竊願聞焉
  山西策問八首
  壽陽
  問文武一道古也後世分而為二何耶三代而下稱漢唐文武全才可指而數與唐之太宗亦可謂文武之主矣興自晉陽其流風猶有存者與説者謂唐文三變唐兵三變又何其多岐也有變而之善有變而之不善何與諸生試著于篇
  盂縣
  問盗賊之興皆有所由自古弭盗之道不過曰撫曰勦二端而已一於撫與將至於廢法一於勦與或至於傷恩然則如何而後可昔人固有帯牛佩犢之勸亦有綵線縫裙之機不知果有得於撫勦之法與近者盂縣小警由於盗鑛然山澤之利與民共之帝王之盛徳也不有封禁則天地之氣或泄而招致之禍 虞於此何道以處之諸生盂人也願以告我
  忻州
  問郭子儀之將功㓂平仲之相業亦唐宋之冠冕也與評隲之可乎夫謙沖不伐善處魚李之間 不
  優於相業與器量鎮定決策澶淵之役固亦長於將畧也豈全才者自優於用耶人皆議其窮奢極欲又何與將務大者固不矜細也夫僭奢敗度小人處富貴者之所為而謂二公為之乎至今有藉為口實以濟其私者作俑之禍君子所痛也諸生盍論之以觀自待
  崞縣
  問董仲舒楊雄王通韓愈四人皆後代之大儒也其學術之優劣先儒亦既有定論矣試舉而評之願因舊聞以驗新得毋泛毋畧
  代州
  問昔賈誼三表五餌之説議者謂之為踈後來和親歳徃徃祖其術而用之郭欽江綂徙戎之論當見信既而劉石亂華其言無一不驗豈慮 固難耶方今真保之間安揷降人歳久漸蕃  黠如劉元海者而後可以嘯呼也密邇 能不為之過慮西北二邊歳被兵患朝廷 下之力為備邇者卒伍單弱餉饋空虛萬一 深入抑亦可為寒心鴈門雲中介乎兩間有 士經心久矣必有善終之策願聞之
  繁峙
  問曾㸃浴沂風雩與明道吟風弄月茂叔庭草不除與子厚驢鳴自適皆有道者之事諸生試形容之
  五臺
  問儒先有言科目不足以得人果然否與其謂明經止於一藝不足深探聖人之㫖然則聖人之㫖舍經安求哉其謂賢良止於對策非有直言極諫之實然則直言極諫者豈有外文字耶我朝設科貢兩途以取士諸生必由此出今日之所學他日之所用者安在盍各言之
  定襄
  問科無善政賑饑無竒策信斯言也固將坐視其不知黄紙所蠲如何而民受實惠青州之政 可
  舉而行與山西災荒極矣予行忻代間數百里愀然在目伊欲免賦與則祿米日増邊關歳 為告急伊欲賑濟與則倉廩空虛謀斷互異 彌文於民何如也漢室半租之賜宋儒社倉之法抑不知可復舉乎否也諸生其昌言之將以聞于當道















  儼山集巻三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儼山集巻三十四
  明 陸深 撰
  
  薛文清公從祀孔廟議
  臣謹按祭祀之義本以報功而孔廟祀典實為傳道夫聖人之道大矣遠矣今六經所載皆聖人之道也有能以六經之道藴之身心是曰立徳發揮六經之理見之政治是曰立功講明六經之文形於著述是曰立言夫徳以建極也功以撫世也言以垂訓也凡有一於此皆應法施於民之義故祭則福焉類則歆焉靈則妥焉神斯享矣此孔廟祠祀之所緣起非徒以彌文為也顧世儒之論從祀者每多責備於著述之文而於道徳之實若在所後蓋有見於祭法報功之説亦以孔子删述之功居多而祀典皆在教學之地故爾臣則以為聖人之道本末一貫謨訓功烈以時而出初無意必於其間也其在後儒不得不與時而為升降此祀典之所以品節也自今論之孔門七十二賢親炙聖化相與講明有翊道之功故宜祀秦火之烈典章焚棄故二十二經師口授秘藏有傳道之功宜祀魏晉之際佛老並興故排斥異端者有衛道之功宜祀隋唐以後聖學蓁蕪故專門訓釋者有明道之功宜祀自程朱以來聖學大明學者漸趨於章句口耳之末故躬行實踐者有體道之功亦宜祀此皆出於人心之同然而無事於一毫之假借故曰禮以義起又曰天序天秩此之謂也欽惟我朝列聖純以道化天下表章六經不遺餘力名臣輩出足配古人然知以理學為宗者實自瑄始考其平生出處進退言論風㫖其不合於聖人之道者鮮矣况生當程朱之後素尊程朱之學而反躬實踐復性存誠所以立其徳者亦足以救末世支離之弊習其於世教似為有功揆之祭法亦應有合但先年亦嘗建議從祀先臣劉定之議以為瑄實名臣勤學好問歸潔其身無愧文清之美謚至以較量朱子之門人高弟微寓不滿故斷以瑄祀可無施行蓋其愛䕶祀典之嚴也如此後來公論有曰本朝理學一人有曰今之真儒當入孔廟有曰比元大儒當入從祀有曰濳心理學當入廟庭有曰有功名教侑食無忝蓋其推崇尊慕之至也如此雖然是非必久而後定禮樂待人而後行今聖明在上議禮考文正其㑹也臣又按古人制祭祀之禮雖曰報功其意又在風勵後來蓋欲引長其道以為世教計也是故孔子之祀通於萬世則孔子之道行於萬世豈徒以籩豆祼獻云乎哉若使今之為士者皆能如瑄之為學則言行功業必有可觀於世道何如也所謂法施於民者莫大於此仰惟皇上中興徳冠千古行聖人之道得聖人之綂主張斯文蓋亦有年如瑄者河津有特祀矣太原有專祀矣必欲鋪張一王之大典以表章理學之有人羽翊聖門風勵來學則從祀之選非瑄不可謹議
  
  崧宅辯
  名名實實以彰道也作崧宅辯辯曰崧宅非崧宅也記地者蓋疑之疑之而未綜於實也曷從信哉予嘗遊焉九峯聨絡其前呉淞横亘其北襟以横泖帯以大盈地窪而土洳實松江之下流蓋一澤也有阜隆然相傳為晉袁崧宅遂以名予退而讀晉史史無崧傳附見於袁瓌傳中題曰山松云果即崧與則此非崧宅也崧家世非呉茲何以有宅按晉隆安四年崧以呉國内史來築滬瀆壘明年孫恩陷扈瀆崧遇害史亦云然借曰有宅又將弗暇矣或曰崧死國事呉人賢之因其所經比之甘棠云是猶非也夫崧之死憐之可也人未必賢之也呉之人尤未必賢之也何則崧受專城之寄不能為國禦災捍患以有功徳茲土頃焉知勇俱困受戮賊手計當時因崧而死者非一人也人將無望之乎故晉史不列之死事之傳蓋諱之也且二其名以識史家之深意不然豈山松者又一人耶或曰崧之後就居于此故名夫晉宋六代避諱特甚焉有子孫居其地而敢以祖父名之乎是又非也故凡言松者若崧子里之類皆因松以名非附名於崧也然則機雲以名山者亦盡非與曰是殆其鄉人之志而非陸氏後人之所為也夫機雲之死並非正命文章名世實惟鄉榮况陸氏於呉累世將相功徳甚深惜才懷惠之人眷眷於山川桑梓者情也亦實也若崧者上豈得與諸陸伍下豈得與二俊班耶故曰崧宅非崧宅也舊本名松澤爾故今其地水先為災文襄周公嘗欲經理之予蓋聞諸故老云
  立心辯
  君子之學始於為已終於成已非有待於外也有待于外非君子之學也君子之心亦以為吾何待於外哉自我學之自我成之自我得之而已矣故見於外也寧闇然而毋慕於的然其立心以為不若是是則外矣由外者何與於吾之損益哉誠使一鄉之人是之一州之人是之而天下之人舉是之吾之學其弗然與吾之心其能安乎一鄉之人非之一州之人非之而天下之人舉非之吾之學其然與吾之心其有安乎君子之心求於安而已矣豈有待於外耶心之安吾遂之以成吾之安也心之不安吾去之亦以成吾之安也夫知吾之安之也而遂之内以自信外以自堅誠之立也知吾之不安之也而不去之内以欺已外以欺人偽之趨也誠則聖人矣偽將不為小人乎是皆原於立心之間也果有待於外哉夫自學者至於聖人其上不知凡幾等矣自聖人至於小人其下亦不知凡幾等矣一誠一偽之間若是之懸絶吁可怪也蓋行吾之誠則日進由信而美由美而大其至聖人也何逺之有由吾之詐則日退蓋於此者恐其露於彼也飾於暫者恐其彰於乆也反覆轉輾此心喪焉不自知其入於小人之域矣嗚呼成已者聖人也喪已者小人也曷為成已始乎為已也曷為   為人也是故聖人之於小人誠偽辯之也人以即乎聖人者在辯乎誠偽而已矣孰
  於外哉
  解
  來鴈軒解
     大夫之贄也軒大夫之居也凡鳥之陽屬時而識序焉惟鴈世之居室軒豁而爽朗者通
  謂之軒中書舍人顧君汝嘉長安之居有軒大司徒蒲汀李公為題之曰來鴈蓋紀瑞也瑞何以紀識不忘也所不忘者何君恩也君恩何可忘而又何取於鴈哉凡動物皆有靈有靈斯有感有感斯有通有通斯有應應斯徴徴斯驗矣鴈能通夢於人而 君恩㑹若先告者瑞孰大焉此來鴈軒之所以識惟我皇上中興以禮樂文章飾治功凡才能畢錄而竒特之士尤所眷任若汝嘉其一也嘉靖壬辰冬十月顯陵告成當有金石之製大書深刻以垂示永永於是少保禮部尚書夏公奉勑撰文特命汝嘉書篆蓋異數也於是汝嘉奉命惟謹窮日之力未辦乃宿顯靈之宫以畢命是夕四鼔汝嘉夢縞衣者至卧側拱手語云方以類聚物以羣分覺而異之適家僮至報云夜四鼔有鴈一自天下止于中庭飲啄自如汝嘉益異之時江御史占之曰是汝嘉題名之兆而異日名位之所至品服所象也已而御筆親書汝嘉之名於碑且繫以新銜云夫六夢有占載在周禮而熊羆為男子之祥魚旐為豐登之瑞著於詩舊矣大抵天人一氣也顧其精誠之所㑹合者金石可開魚蟲為應而况於夢寐之間神明集焉易曰何思何慮此之謂也若夫遲疾隱顯乃有數爾汝嘉勤於職事為今上所信任一時交遊皆文墨典雅之士與其弟汝誠對居長安聯鑣並轡雍雍後先斯於名軒之義皆有取焉汝嘉淳誠人也天之所與必矣予特為解以祛世之惑且以俟鴈服之至汝嘉尚懋之哉


  儼山集巻三十四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儼山集>



  欽定四庫全書
  儼山集巻三十五
  明 陸深 撰
  二十五首
  白石硯銘
  予假寓三義道院得白石破硯命工改小製陷之雕匣中銘曰
  毋謂玉毁寧止瓦完吾方有取於使過爾尚自新之勿難
  疊碎石作小山具有澗坡巖壑之勝刻銘其崖
  萬仞雖巍一簣攸始咫尺之間乃有千里叢桂招隠淮南邈矣潄石枕流子荆可起卓哉静壽為仁不已我銘斯徴兹道甚邇
  緑雨樓銘
  客有出安福巷者見岑樓突起有槐覆于北簷問曰此誰氏之居也應者曰松江陸子客乃紆轡訪焉及門主人肅客而升隙光出入溶溶洩洩猥若積翡回薄衿佩涼爽霑溽若霡若霂望之可掇即之無物客曰美哉此槐之精也有似緑雨盍名其樓主人起謝曰善願揮厥㫖客曰夫本滋者末茂蓄豐者施廣昔人擇甘厚之壤蒔尺寸之萌孰不欲資其身詒厥子孫然非十年不用非百年不成亦難矣槐吾不知更若干主栽培灌溉之力不知閲若干嵗至于子之身而有之庸非天定乎且緑蒼勝黄之間色木土之中氣雨天之澤而氣之和也君子顧名思義以華國普施不亦可乎夫舍子其誰主人避席曰若是則吾豈敢然亦不敢不朂以塞子之望客曰夫木值秋則零非逆性也君子深藏若愚非貶行也草木榮枯以順令君子行藏以正命主人於是憮然若失瞿然若獲請客識之于壁客既敘其事復繫之銘銘曰
  嘉樹嶷嶷安福之里有樓言言與厥樹峙誰其有之雲間陸氏古有哲士一衡一龍聨英闡葩光于家邦奕葉承之載構載堂巋哉斯樓層城為屏西有玉泉山名東有觀星臺名仰瞻帝閽庶司在下屋瓦鱗次廣陌膴膴葺其上區以藏以修潛室素軒皆在斯樓名緑雨者厥掇其竒勿謂固弗培勿謂崇弗治平聲汝茂汝施我言如蓍
  娱永堂銘
  進士范君韶作堂於范光湖之上軒豁爽塏抱負隂陽取歡娱永日之義命曰娱永將以奉乃翁良沙先生堂成而翁適壽八十韶之志遂哉韶凡七舉進士有聲南宮徧交當世名公卿思得鉅麗偉特之辭又以為斯堂永而樂與之者衆也韶之志逺哉按古之稱孝者二養志為大身養次之兼之者謂之備物若夫娱永之堂游耳目逸肢體有足多者而翁之志也喜文章尚禮義韶復成之是舉也不亦備哉韶於是乎能孝矣其友陸深為之銘以示永永
  粤維先民觀象徴理上棟下宇奠厥攸處爰有堂構啓之述之克諧人紀是曰孝慈伊其有作娱永之堂實維范氏濵于范光范子之考范翁之居其中休休其外舒舒澤國所匯天水空泂嵗事維新日晷有永志以適遂年以樂忘風斯引之而澤孔長翁來堂上櫂歌漁唱蒲荷鷗鳬近逺趨向翁有孫子亦有詩書以手提㩦以口吹嘘纚纚閭里衣冠杖屨憲徳質疑周旋堂廡和明清夷翁寔備善乃勤人懐乃承天眷春酒登堂翁則楚楚風日載陽景物容與翁既醉止朱顔素領斕斑滿庭或覲或請翁則撫之亦屢顧之有揚王庭以樹徳基徳基維何黼黻雨露棟梁折衝取焉斯具孰啓之先譬彼流泉翁實決之以㑹百川惟桑與榆翳翳丘園駟馬髙盖以大其門惟皇霈恩章服有耀翁敬承之乃食厥報淮海攸鍾沃野千里有賁奎文自天上下君子之澤君子之廬孰敢弗瞻有踧儼如惟徳垂逺孝斯永世銘以介壽萬有千嵗
  井井亭銘
  夫利成於人而功配兩儀者井是也且霖雨之潤雖洪或無及於亢夏江河之浸雖博或不救於沍寒井則有恒焉有恒之道小而可大邇而可逺配厥兩儀孰曰不宜哉吳郡之西天平山之麓有井焉𣲖自白雲泉甘冽紺深故封編修吳公之所鑿也復亭其上以休役者榜曰井井人實惠之陸深銘其旁曰
  天平峩峩靈泉所畜有亭翼翼臨於其麓爰覆厥井虚體淵光濟彼二儀燠寒甘涼伊其有俶自吳太史惟太史公厥徳肖是澤流生人實恒實宏太史有作永觀厥成倦者來休渇者來飲注瓶挹罌滫髓烹餁朝井而西暮井而東衆享其利莫知其功功之不知厥功之崇我鑱斯銘庶永兹道式豐爾源勿以渫告
  木和氏銘
  昔卞和懐璧獻之楚王被則者三至今人悲之自和氏廢而荆山之璞遂為世大寶或謂和氏急於求售以速禍非不幸也夫和氏知矣用以自全顧不易易哉予重悲之嘉靖己丑秋八月謫南劒道武夷天日清霽極登臨之勝既謁朱祠釋菜於五曲明日任生鍇復要為九曲之遊回舟焉有古木出於沙際泉噬水囓幻為人形俯首交臂抱一石當胷若有所獻然時從遊者姚雲丘雲霄程乆中共諦觀之予太息曰此忠愛之化耶胡為乎來哉睨其下一足若蹺又類刖者因目之曰木和氏手為洗剔以付王羽士文賜藏之宮中表異也復系之銘曰
  和氏懐寶或謂乃石三獻而刖爾厲爾魄我行遲遲不索有獲知遇何難銘以勸百
  髙嶺書院銘
  今之髙嶺古冠山也冠山有書院髙嶺亦有之冠山以吕左丞思誠著髙嶺則自孫太守朝用作也前有倡而後和基構琢鑿咸於教學有功不但一州之冠冕已也於是東海陸深刻銘其巔曰
  穹山峻嶺以配人文峩峩冠山其上干雲豈曰藏副羅此典墳青青衿佩式歌采芹孔顔雖逺大道日聞羮牆有見慰我同羣梵宮琳館一何紛紜闢邪崇正自我孫君
  正齋銘
  都諫俞君國昌作正齋友人陸深為之銘曰
  渇不飲泉息而擇木毋謂小閑罔敢弗穆負扆以朝兩觀斯戮秉徳不回神明所福髙齋抑抑惠山之東於皇先訓配兹棟隆過焉必式君子之功蟻旋則折龍徳乃中曲房複閣以貯歌舞結綺臨春速釁召侮陋巷稱賢草廬頌武端居儼藏式是千古易云尚象書贊肯堂卓哉位置負隂面陽豈曰室邇用表萬方太史勒詞以銘勿忘
  石涇銘為陸方伯
  夫物之至重者為石水之至清者為涇惟重也足以鎮廊廟惟清也足以别妍⿰女𧈧 -- 𡟎石涇之時義大矣哉陸深為製銘曰
  沄沄石涇大江之東伊其有俶華亭啓封溔淼演漾襟喉洞空民生既奠人思禹功有煜偉人靈淑所鍾配徳比業循名考同厲齒可潄洗耳何工霖雨津澤與上天通江河淮濟式由地中千齡永譽百川攸宗
  白石印池銘
  若質維素爾用則朱尚毋紫奪而涅之緇
  鐘硯銘為汪司業器之
  確然就礱鳴以叩從斯文攸宗含垢有容以坦厥中庸昭帝躬
  筆屏銘
  保障萬里卓立四山斂而用之在几案間
  几上廬山銘
  予得此石於武寧谿谷中宛然雙瀑故道也因題曰几上廬山刻銘其東崖曰
  寰宇孤標匡廬雙瀑袖懐東海不有先淑小大之分伊其劖斵静對一拳徧游五嶽
  鼓枰銘
  未齋宮諭徳成藝游出新意製鼓枰其友陸深為之銘曰
  員象天方效地一動一静以闡斯義爾木斵之爾革張之無所用心將鳴而攻之
  洮河緑石硯銘
  予得洮河緑石琢成硯銘其背曰
  縝乎玉黯乎緑用斯郁郁儼乎君子若内足而不以汙墨辱惟不辱壊不速幾哉福
  芙蓉洞銘
  瞻嵩仰衡實惟隠映繄石與丁詎曰人境爾之始華氣澄秋靘爾之不華萬古常静常静常定以保爾正匪名之榮惟爾之命嵗寒乃心水雲成性臨髙履危敢不益敬
  硯銘夀鄭啓範
  文字之友毫楮為耦獨此最壽賦質近厚坦腹而受以兹故乆知白含垢君子之守君子之有
  小康山徑銘
  治靳小康君子思大唐風無已詩人示戒悠悠泉石夙夜匪懈臨深履薄理欲作界理勝為樂從欲斯敗敢告墨卿顧諟所屇
  大象石銘
  江之西海之東石為林桂成叢歌小山咏大風生有涯樂無窮
  屏石銘二首
  雲卧壁立仁壽為徒可乆可大以殿詒圖
  
  完璧歸趙合劒于淵慎謀貴始後定者天
  硯銘
  陸氏之硯三世所珍用乆而益竒質朴而無文古人所重者以徳不以形嵗在已未贊者陸深
  大理石屏銘
  逺岫含雲平林過雨一屏盈尺中有萬里
  玉華洞銘
  山月如璧中天無雲人心朗然以顯斯文
  醒酒石銘
  昔以醒酒今以醒心難如蜀道勝比山隂











  儼山集巻三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儼山集巻三十六
  明 陸深 撰
  
  知命集引
  深以嘉靖十有二年春得江西右參政明年甲午冬十月有事浮梁之景徳鎮望後四日聞陜西右布政之命又明年二月初旬為入關之役由京口濟江至維揚舍舟從陸實廿有一日也曉徑蜀岡問之曰此維揚也而謂之蜀可乎有父老答之曰自此可以通蜀也予識之前此三日而四川左布政之命下矣從泗渡淮過宿適汴以三月四日抵大梁始獲報聞追數徴先為之歎息旋被部檄因改蜀裝遵黄河而西行成臯滎陽間入咸陽問前朝城郭覩龍門伊闕三門七津思大禹之功度函谷上潼關觀中條太華之竒峻秦晉宦遊感念今昔乃歴長安畧咸陽道岐豐徴文武之遺化終南太白髙切雲霞涉汧渭出褒斜東望漢中見淮隂拜將之臺徘徊定軍山下悲先主之業不終拜孔明祠堂而去比入五丁峽寔五月八日也山川偉麗之觀少償夙願而不知此身之逺邁也亦云幸矣因檢漫稿次第之題曰知命夫一定之謂命顧知之有蚤有不蚤爾時年五十九嵗是嵗六月朔書于梓州中江之分司
  朝天詩引
  右若干篇松郡士大夫之詩也嘉靖元年冬華亭侯聶君文蔚為入覲之行是舉也盖古贈言也文蔚治華亭有善政故其詩有美有頌有願有祝有愛有慕有情有實有體夫被其惠則美形焉質其成則頌形焉冀其大則願形焉要其終則祝形焉思其去則愛形焉徯其來則慕形焉發於衷之謂情核於事之謂實明於國家之謂體是詩有焉邑士沈東聨而什之以屬序深受而終誦焉美哉渢渢乎其至理之音與夫上天將開理於世也必生賢才以擬之若或待焉其將寄斯人以理也必設地望以處之若或試焉是故五臣之於唐虞尹旦之於殷周是已乃若以預擬之才用之於既試之後者是天也非人也底憂勤之績以致熈皥之治者是人也非天也天相之人成之其致於理也必矣文蔚之華亭其殆試之乎今天子繼統將興唐虞三代之治華亭之政績固文蔚之所藉手以自獻者也由是而致理焉文蔚其將有不得而辭者乎故不知天之所為者非知也不盡人之所為者非仁也仁且知文蔚所以擬之者盖亦豫矣故於序是詩也復申之文蔚名豹永豐舊族少有重望舉丁丑進士精練明敏才無不宜治華亭再期其亷仁尤足稱云
  海邦快覩詩引
  莆田鄭侯令上海之三年㑹江南饑天子用大臣議發内帑賑上海以銀萬兩至侯捧而喜曰上之賜也吾民之命也自吾之領斯縣也一錢以上於民也不敢妄費已乃檢括諸庫得銀二千六百兩有竒自吾之社倉法成也斂散之有贏已乃發榖之在濟農者幾四萬斛其在唐行者復得米二千五百斛有竒已乃集父老於庭諭之曰民病矣吾若父母也徒有憂焉不給是懼惟天子念逺民惟撫按贊之惟太守成之兹則有鏹有米有榖食費咸具吾之幸也抑亦吾之心也諸父老皆拜舞曰是我侯之惠也徐勞之曰非吾所及雖然凡惠在速其以即日從事榜於通衢曰逺近皆集環縣以聽又曰凡惠在均其以三鄉之民下下者撮其戸三萬四千餘戸授銀三錢則又曰物析則寡其以吾民之强有力者任縻散則又曰凡物聚則壅其以地分處民之至者布而書之曰某鄉於此統以里老則又曰凡科擾者邀奪者論重罪整以僚吏由是煥若星布密若魚麗然後鼓以給之鐸以散之麾以進退之由是折若蟻封次若鴈序終事之頃幾日昃焉民欣欣然各滿所望探諸懷中得方函署曰戸某銀三錢人人無爽散榖法如之散米法亦如之觀者歎息所未有也皆以手加額曰斯政也非侯之仁無以與此斯仁也非侯之才無以辦此諸生唐敞目覩其事颺於衆曰下有急而上弗問者亂之積也上有善而下弗知者薄之趨也或以養亂或以導薄是焉取於理焉侯之理海也敦本阜俗鄉約具焉訓飭勵戒課試嚴焉三年于兹善多矣惟是一舉也而數善集焉凡我鄉校其謂之何紛而止齊弗可以制軍政乎博而舉要弗可以馭萬里乎濟而守逸弗可以例後世乎不疾而速焉無為而成焉古之卓異者耶而咏歌靡聞敞等之恥也奚其可乃請于諸博士博士曰引以長其比於風矣復諗于鄉大夫大夫曰徳惟功其晉於頌矣又徴之古作者作者之意既深且渥其式於雅之大矣僉曰可矣乃帥諸同志共裁為若干篇用備觀采聨而什之以告於前史官深深從二三子讀之曰稱哉乎情文之間也夫仁而無術與忍同宫惠焉罔終賈怨一致是宜傳遂題之曰海邦快覩以引
  石門詩引
  晉山深逺故竒秀不外見入山之人始知之若石門其一也石門在今平定州之東三十里南轉山石中斷若門林深土厚可耕可薪郗氏之别業在焉郗君文淵守壽春時寤寐兹地命畫史圖其勝凡十有六太宰白巖喬公題之曰石門村樂文淵致壽政還遂有其樂而山川之竒秀於是乎遇所知矣予再入晉寓平定乆文淵以是請曰買田歸老此先人之志元深罔敢墜也願有述東平公舉進士官給諫即以身殉國文淵一仕州郡飄然髙蹈皆不事表襮以求人知者兹山固肖之耶而石門之山川於是乎得所託矣樵歌牧唱巖花野鳥與夫四時之變態無窮人未必盡知而文淵之孝先早退世必有能知之知之者各抒言於其左
  蓉塘詩話引
  詩話文章家之一體莫盛於宋賢經術事本國體世風兼載不但論詩而已下至俚俗歌謡星歴醫卜無所不録至其甚者雖嘲謔鬼怪淫穢鄙䙝之事皆有盖立言者用以諱避陳託微意所存又文章之一法也若乃發幽隠昭鑒戒紀嵗月顧有裨於正傳之闕失盖史家流也吾友姜南明叔方工進士業餘力及此書予在京師時嘗一讀之巻帙尚多八峯張國鎮之令海也捐俸刻之縣齋頗有詮擇其間明叔可謂博雅之士哉古稱文章止於潤身而學以經世為大是集所録經世之端盖多矣八峯亟表揚之與善之心皆可謂無窮也書凡若干巻明叔别號蓉塘故以名集云
  見月録小引
  余性疎口且多言與人交輒得罪𢎞治甲子秋獲侍戴君子孝共載而北道路幾四千里始終幾五十日飲食卧起未嘗竟時舍去也而余之疎者不加密多言者不加黙子孝顧待余驩然若骨肉時加許可不知何以得此於子孝耶將子孝嗜憎之情與人異非邪明年春余待罪於朝子孝去卒業南雍别且半載餘未嘗一日忘吾子孝知己之深也追憶河橋風雨殘鐙對坐恍然夢寐想吾子孝無異此懐因録往時與子孝途中鄙作為一巻取栁子厚見月詩為名庶幾后日知己一劵云
  思萱詩巻引
  凡人之情託物而后喻者至情也昔屈原之作離騷也悲宗國悼故君其情可謂至矣顧其詞之所指品香草目佳禽抑又緩焉是故其詞愈緩其引類愈疎而其情愈至故不獨當時悲之千萬世而下聞其聲無有不悲者此思萱之所為作與萱草類不見於騷而見于詩釋之者謂諼萱同音故命之以忘憂之草而後世遂託之於母其意若有頌禱焉者或曰婦人佩之宜男此或有母道云爾要之人子愛親之至情託物而后喻者新喻易君止恭六嵗失母長而有知以思萱名堂又博求大夫士之能者咏歌其事浸成巨巻語有之曰覩其物則思其人况於不敢思其人而惟物之是思其情又當何如耶故推其意有合於騷而巻中諸作頓挫抑揚亦足附於騷之餘者不知讀是詩也有悲止恭如悲原者乎姑序以引














  儼山集巻三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儼山集巻三十七
  明 陸深 撰
  序一
  送都閫王公北歸序
  今天子神聖御㝢逾一紀矣文恬武嬉四方無事在大江以南東至于海尤稱晏然若乃韜畧之務寔無所於用士大夫之抱負竒偉者咸無所於自見輒思引退若不得雖以病免可也天子亦例可之於是浙江備倭都指揮僉事王公得以北歸公盧龍人也在卑濕柔脆之鄉常鬱衂無暇展布果若病然予來浙訪公於私門遂以病見而竒氣表然於離褷局蹐之間予甚疑焉公世受國恩凡疆場之事無論大小險易一切以身任之雖其子若孫尤當以繼志繩武為大非若予書生然起自白屋茍不得志則求賢者能者而讓之位潔身以去安往不可公宜難於去也予疑公固有待哉未兩月都閫順菴鄔公一山李公以公歸期告且以贈言請予甚不滿於公之此去而又以不得如公之得去為髙也乃為之言曰士大夫自一命以上皆有委質致身之義進退可易言哉是故知進而不知退者非也知退而不知進者亦非也當進而不知進者弱也不當退而必於退者非惰則有所利也進退可易言哉雖然能退者視不能退者則有間矣故曰難進而易退者古之節也古之人有文武才者不少而進退之際畧可考見馬伏波忠勇出於天性建立焯焯至於請擊武陵五谿蠻則據鞍顧盻以示可用冦忠愍出將入相決策澶淵之役可謂有大功於國矣卒之皆為姦人所擠徒以老不知退爾公之此行胡可少哉雖然此特禍福之小小者耳亦非所以論公也方今天下之患惟西北二方為甚强而北陲外諸䝉古部落尤稱四方然非朶顔三衞導之出入不為功盖三衞於我近在肘腋距京師不過三舍可慮也朶顔等衛入貢之途必出盧龍公自少有志於廓清習知其情狀且逼邇京邑公歸輕裘緩帶逍遥塞上以觀其變萬一有警則朝驟符而夕登壇矣區區東南宜公之所不肯少留也於是順菴輩舉酒酌觴曰公之志端在此請書以為序
  送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安齋朱公治河序
  我國家定鼎于燕北塞南河其事惟大大抵塞上之事十七在人惟河之利害常有天數而人謀之事事者不能二三是故其事尤大天子每出大僚一人主之俾司濟上凡山之東河之南兩畿濵河之地皆得以便宜行事任至重也是故常難其人嘉靖癸巳治河之憲臣闕吏部以浙江左布政使安齋朱公名上上特陞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俾蒞其任既而塞上事嚴吏部復以朱公宜任宣府巡撫之事特名上請上若曰河事非朱某不可宣府之事可别疏名來上於是天下皆知朱公受知之深而相與頌君相之慎於用才也如此于時右布政使鈞陽党公請為贈深昔調官延平公適總閩憲得備觀公文武之才經綸之具可以大受者有不得辭乃起而贊公之行以告于衆曰公舉甲戌進士選為監察御史出知鞏昌陟為按察副使于浙江即轉參政繼陞福建按察使復進浙江左布政使敭歴中外是可謂善天下之官矣癸未大覲吏部旌天下郡守之卓異者才三人公居最既而吏科薦天下之賢七人公以亷介與焉是可謂永天下之譽矣初巡河東鹺政大舉再按齊魯風裁振揚備兵温處一道肅靖及長藩臬吏畏民懐是可謂具天下之才矣公自筮仕以及今遷廉潔自持一介不可以取與所至庖㕑有終日蔬素者事必躬親雖井臼澣濯之微或至身為之嘗曰古人運甓果何為哉而又兢兢恭慎未嘗有疾言傲色是可謂有天下之徳者矣夫履歴以練達聞望以感孚才以濟事而徳以將才凡有一於此者皆足以大受而况公實兼之乎其於河事也何有雖然河事亦豈易易哉自河入中國為生民利害也乆矣禹蹟之後與大運低昻實繫興衰治亂之故盖自戰國諸人各圖規利始以城郭園田宫室井市之侈繁與河争而水勢始激為害至于今未平也凡治水工自上流乃克有濟今之汴泗徐沛皆下流也成功實難古河入海悉由東北順下之勢然也今日治河本為運道障之使南似從仰出故理逆而禍大此其大較也茍知讓斯須之利而不與争凡事講求其本源而不瑣瑣於末流之拘事得順適之理而因事以興利雖公相天下之業亦不外是而况於治河乎聊於是行乎卜也公其往哉
  送葉白石學諭令邵武序
  貴溪葉君淳夫教上海且六年矣迺遷為令令邵武司訓伍君汝觀率諸生董繼寶輩來請為淳夫贈汝觀之言曰淳夫剛方磊落動與道義俱不設城府與人交若孤峭往往緩急之際氣力為多卒然犯之不校吾賢僚也諸生之言曰先生教人多方尤嚴於義利之辨生徒貧且病者至割俸賙之而束脩之修不修不問也其講學則以致用為實際而一掃髙虚凌蠟之弊其校藝則以徳行為首科而文詞為下升堂侍坐之次能使諸生凛然戒懼雖聲色不一假借吾嚴師也予聞之曰是則然雖予亦豈無良友之思哉予憶少時往與計偕渡江道揚州觀同知葉公之為政上下響應如古循良然乃心自語曰他日有官如葉揚州亦足矣又何必位通顯哉是時未知同知為誰也予既待罪史官友人空同李公督學江西以詿誤繫獄大書江西諸生之義而以貴溪葉生為冠是時亦未知生為誰也輒扼腕歎曰安得若人與之相周旋哉㑹予自講筵調官同知延平便道攜家時邑中得新學諭偉如也即來慰予不甚作寒温便語予曰先生當速就道予竦然異之因以論其世始知學諭為葉揚州之子而李空同所與共患難者即其人也心益異之予去延平不滿三月萬不如葉揚州督學山西得罪如李空同晉陽諸生𠉀問者殊少益思吾淳夫之不可多得也家食嵗餘與淳夫益相知厚再起蒞浙稍遷江藩淳夫之規誨予者日益至今還自江西肩藤未弛而淳夫去矣予又安得無言哉予行江西逺矣大抵多氣節之士往往類其山川而廣信在江西上游尤為佳麗故又多文章政事之才若吾淳夫其一也往時少師東湖費公在館閣每向予道信之丹山碧水宗伯石潭汪公少宰閒齋先生昆季又相與躋攀覽眺自負為乾坤竒秘口縷縷不能休夫三公皆當世偉人豈徒詡詫形勝如幽棲之士哉意必有人當之有之不在吾淳夫乎淳夫之氣節著矣文章名世矣世所未必見者政事耳今將試手邵武吾知淳夫必能發山川之光彩以經綸宇内姑自一縣始無疑也邵武延平之右臂予知其風土朴厚溪山盤固昔文信公之所嘗開府也而與貴溪為近以吾淳夫之才為之其有不以政事名一世乎夫以氣節根柢乎文章以文章縁飾乎吏事吾見邵武之政日起矣異時天子有召考功奏最為天下第一必吾淳夫也或曰淳夫才宜大用邵武非所以大淳夫也予應之曰此用人之人之深意又安知不以淳夫大邵武哉淳夫往矣於是汝觀諸君子僉曰是則然宜書為序
  名藩至徳詩序
  嘉靖十一年十一月十日皇帝親御奉天門降制勑一識以親親之寶若曰晉王天性純孝長而嗜學及居喪哀慕有芝草白鸐之祥撫按重臣來上其事兹特遣官褒奨且以風勵諸王尚益篤孝行以永終譽為宗室之光成夾輔之美顧不偉與欽哉故諭於是大行人臣某當陛躬承馳傳續食以往封以芝檢襲以黄帕導以文馬呼傳道途行者皆俯伏頓首屏息以𠉀傳于晉郊黄童白叟咸懽忻鼔舞偵伺所由來舉手加額曰天子之神明也我王之賢孝也及於國門則設大仗香燈旂亭官僚具服奉迎鮮耀登于王宫晉王衮冕執圭北面拜受惟謹士大夫之能言者咸作為歌頌以侈一時之盛美于時前按察副使陸深適有事于晉與觀斯舉王以左長史馬朋來致命曰敬哉汝宜有述深以罪辭王再命曰咈哉汝舊翰林也何罪之能辭深昨任事時辱殿下知奬慰勞至于再三且孝芝之作已嘗附名諸公後而翔鸐為異則又見於河中王等之奏特勤璽書事豈偶然乃拜手稽首而言曰詩不云乎文王孫子本支百世釋之者曰本宗百世為天子支庶百世為諸侯古之諸侯今之親籓是已漢稱諸侯王今之藩王是已夫天子諸侯天下之大分也天子有天下諸侯有封國天下之通制也天子親諸侯諸侯奉天子天下之定禮也若夫孝以法祖敬以修身天子諸侯一也天下之要道也安天下之大分遵天下之通制守天下之定禮明天下之要道於是動天地感神明致休徴孚臣庶昌宗藩輔治化耀當今播來裔此則晉王殿下之至徳也於歌頌為宜深謹序之曰名藩至徳以傳且承命也
  虞山奏疏序
  今山西按察使虞山先生姓陳氏深之鄉同年友也又三十年矣中外進退大畧相似而亷介之操敢言之氣非深之所敢望也嘉靖壬辰深𠉀命于晉而先生至首出疏草示之皆先生為御史時所上也乃受而卒業焉分為二編凡論列者曰奏疏凡條處者曰奏議大抵使人便於誦法且以考言行也先生為御史餘二十載始自南入也當正徳之初年再召而起也適武皇之末造及終制而來也際今上維新之朝時方多事有大舉措有大典禮先生居中居外無不言危辭與婉道並出施行報罷者間有之嗚呼兹一代之時也乎使先生終卧不起則有不得言使先生速化而去則有不及言豈天固遺之時耶將以舒露先生之蓄藏者而竒文法言往往亦在語云與時髙下豈不信哉宋制入臺有十旬不言事輒舉辱臺之罰深竊過之使時無可言固將强聒也故嘗謂臺諫之言事當論其大小不當論疏數當論其緩急不當論其早暮則是編也所謂大小所謂緩急所謂疏數所謂早暮咸可考見雖然先生豈有意於言哉故又曰先生之告君也文少而事多氣平而詞暢世必有知言君子
  送沈文忠左判徳慶州序
  予昔官翰林與有史事壬申之嵗南封于淮軺車所過郡縣以數十計而以常山為之界其所見守令亦以數十計而以常山為之難盖自京師而達也放洪逾河絶淮渡江汎湖衝潮亂流上瀨有牐壩之限津梁之轄雖然陟降止於尋丈水陸之勞逸未分也惟至於常山則舍舟就輿出塗泥之下而躋攀雲霄之間雖西北之塞棧東南之嶺嶂有雄且險者于此此豈非一界限也哉令常山者往而送來而迎奔走於水涯山巔或東不及西西不暇東往往令人傳呼告至與謝不及其汎汎然者猶煩館榖津遣而後己其地儉其民習勞而吝健于訟簿案繁夥易縁以姦令豈不以是難哉沈君文忠適令於是予以鄉里又有場屋之好且舊矣乃得從容延訪以故且以觀其政文忠執手板指顧風生具於一談之頃方謀作城鑿池安養斯民以丕變其習俗纚纚然可挈而整齊之不難也時方有饒源之警遣大將用兵百需咸具將於是途乎出予既下草萍趨饒州竣事頗得賊中情狀還至常山則見文忠具畚鍤興工徒塹山疏水次第畧舉行視其倉庫甚虚問其䇿但口胡盧以對予心偉其才之敏而竊憂其成之難或成之而怨斂也但告之曰饒源之釁賊雖就招恨撫禦非䇿將半載賊糧且盡必大作禍常山其衝乎屈指計之臘盡春初其期也文忠勉之既為薦于同年王御史伯圻時適按常山云予既抱病歸卧于家賊復煽亂果如余料自開化直𢷬常山以有備而止既而文忠果以築城用鹽引税錢為當道文致罷令常山文忠訴其事於朝得昭雪之然猶坐微文當鑴一秩於是謫判徳慶州予曰此非文忠之罪盍再訴文忠曰令與判相去幾何地爾然吾正當以人重其官豈復藉官以重人乎昔人有言惠州豈在天上也予益賢之與之飲酒而送之喟然歎曰天下事之難成也乆矣自全者因陋就簡以為國羞自任者胎禍媒謗以為身困盖自昔然矣若文忠者之所遭果孰為之哉而公道卒至於不泯聞之向來鍛鍊文忠者半在鬼録而文忠固無恙也文忠亦足以自恃而自慰矣安知徳慶非文忠游刃之地耶州守張君汝隆亦予舊識才士方自開州得調文忠往願相與以有成也
  重刻百官箴序
  我中丞新安潘公方塘撫蜀之明年重鋟百官箴於行臺深適吏屬爰覩厥成公命序之按箴本衣箴醫人又用之以攻疾盖彌縫其闕失而刺之詩曰因以箴之是已百官有箴自漢始此則宋儒山屋許先生所為撰次也山屋名月卿理宗朝進士及第家婺源許村盖公之鄉人也深少側聞宋亡時南士有卧一車中五年不言者心甚偉之而未知即山屋也今讀其遺文又知講學於鶴山魏文靖公得朱子之傳新安為文公闕里則山屋固朱子之鄉人也平生著述甚多此箴或其集中之cq=114一類耳箴凡四十有九而名之曰百其見於自敘者意義深逺視昔楊胡崔劉之文尤為忠朴經世大業悉聚此書其曰分殊理一其曰本末源流又曰閲天下之義理愈熟處天下之事㑹愈精此皆朱子之學也且人品甚髙往往譏切時宰故仕不大顯至於摛文命篇辨於體裁雖音韻字畫之間博考詳據真朱子之正嫡也不可亡傳顧其制盡宋官言多宋事特一代之書爾要之有合于今者則經筵翰苑御史史臣尚書六部太常大理國監登聞覽厥名義殷鑒存焉京兆非今之天府乎守臣非今之郡縣乎發運轉運提㸃刑獄非今之布按乎茶馬市舶鹽鐡錢糧又皆今日之要司觀㑹通以槩於不可解之心雖百代傳可也此公翻刋之微意豈徒鄉人云乎哉惟公敭歴中外幾三十年百年之業無所不具又况遭時得君致位九列既非黍離麥秀之老可望而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之學自幼得之朱子者尤精其所到未可量也雖然以鄉人師鄉人為近而深亦山屋之鄉人也於是乎序














  儼山集巻三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儼山集巻三十八
  明 陸深 撰
  序二
  分寧周氏族譜後序
  刑部尚書泉坡周公重修分寧族譜盖用歐蘇二家例以譜十有三世之可知者於是分寧之周氏蟬聨葉奕秩然可考既成又手分為内外二編内編以詳𣲖系外編則文獻存焉公嘗授予讀之使序諸其後按周本以國為姓所從來者逺矣其在于今則分寧之望族也昔孟氏有言所謂故國者非有喬木之謂也有世臣之謂也夫喬木歴數百年而後成干雲霄蔽日月蔚然百里之望可謂偉也已而不足以重故國者謂其為物也然則周氏之所為分寧重者寧非所謂有世臣耶今泉坡公謇諤當朝有伊傅之望敭歴中外幾四十年位至尚書典司刑獄天下倚以無寃自泉坡公而上則有來軒先生其人風猷峻整文學深醇屢典藩臬入佐省臺贈官易名屹然一代之碩輔自來軒公而上則有南山先生其人器度閎偉才識敏達西邊北鎮樹大勲績晩受知於孝廟甚深沒有僖敏之謚其他以科第奮庸徳誼稱譽傳芳踵武世不乏人皆兹譜之光也非一代之世臣耶其於人國也重矣故曰有世臣之謂也豈徒分寧之望已哉兹譜可傳也慨自宗法廢而姓氏之學微自圖譜廢而述作之體雜是故髙者過於文卑者局於質文質得中如尚書斯作雖謂之良史亦可也此尚書所以有功於續譜此續譜所以有功於周氏此周氏之譜所以有功於分寧此分寧周氏之譜所以有功於世道也何則土膏沃者産豐宗支蕃者積厚是故有世家而後有世臣有世臣而後有世徳若斯譜也抑亦可以觀徳也已於是乎序
  大臣禄養圖序
  嘉靖十有八年七月吉太子賔客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學士張公邦竒上疏言臣母沈就養京邸越兹六年今八十有八矣親生之子惟臣一人乞送還鄉如例則臣母子並荷皇上生成之恩而天下皆覩皇上仁孝之治辭甚懇切上意若曰侍郎學士予丞弼之儲也况東朝初建方有輔導之寄豈宜暫輟左右乃出御批答之曰大臣禄養壽母自古治朝恒有之所請不允命下之日朝士大夫相與慶之曰皇上之敬禮大臣而及其親也如此人臣之孝奉壽母而格其君也如此固一代之盛事也於是侍郎入謝退以復於太夫人敬宣徳音太夫人起望謝於庭肅拜如禮乃立侍郎於側舉手加額而語之曰聖恩厚矣吾老偶思鄉耳幸無他吾兒身為大臣宜視國如家吾有兒為大臣且視客舍亦如家心甚安焉於是侍郎下堂謝曰謹如教鄞之士大夫復相與慶之曰賢母之教其子而忘所懐也如此孝子之奉其親而移為忠也如此又吾一鄉盛事也用繪為圖遵聖諭題之曰大臣禄養以告于陸深請為太夫人壽深視太夫人猶母也寔與侍郎同年交垂四十載聞太夫人之賢舊矣太夫人出鄞舊族歸于贈少宰府君相之道義至訓誨諸族人之言動與古聖賢合其教侍郎之方尤為逺大盖張氏之師保當世之女丈夫也昨嵗深親拜太夫人於堂步履康健耳目聰明如壯嵗人未嘗不私為侍郎慶然於此重有慶焉雖慶以天下可也何則古之所謂大臣者必以身繫天下之重而具有祈天永命之業古之所謂禄養者雖畢備鍾鼎之物而恒享於三從四徳之賢故大臣有之然知己之主難逢也禄養有之然京朝之貴難得也壽母有之然賢徳之風鮮聞也今太夫人以順厚之天和而夙成侍郎之器業以侍郎之徳望而遇知於今上之聖明此風教之所由盛而雍熈之治可致也則太夫人一日之養固朝野一日之福百嵗之養則亦朝野百嵗之福也豈非天下之慶哉是嵗之九月太夫人既留京師又膺改封之命翟冠鳳誥輝賁髙堂適及稱觴之旦一時君臣母子之際敬恭雍穆天保行葦之仁關雎麟趾之化無以過此雖古今同以為慶亦可也因併書為序
  武寧縣志序
  武寧為縣僻在萬山中當修江上游水泉灌溉之利峯巒岑鬱之美亦望縣也其俗朴野其民力本榖菽布縷之用流焉以資生為裕其地邊鄰省自寧州西來皆衡沙境也故流移易為受納喜於生事而盜賊因之其土著之人又皆負氣吝財顧其末也流於文勝而和厚之風散矣亦勢也頗號難治司民牧者宜示之以禮節失禮必有讓節則寡求而武寕之淳實可還也昔在癸巳甲午之嵗予參政江藩嘗守其地過焉接見士夫問縣之故而以志事為闕㑹予遷去無暇然每每往來於懐也唐君世惠來知是縣禮聘學諭徐麟修成此志凡若干巻提綱緝目煥然可述雖不入其地者一展巻間猶武寧之在目中也可謂有功於此縣矣予既歸田世惠椷來請序予讀之喜喜以成吾宿志也近世郡邑作志甚多多附麗於史法而藝文為工大抵史以記往志以開來記往以存鑒戒開來者則經綸之業繫焉雖史家猶以作志為難此體例之辨而名實之際也致用有間矣是書簡質不失其故凡有事於武寧者可執此以為政矣世惠名牧自鴻臚遷為國監典簿予嘗教國子於世惠有契分且同鄉也因為之序
  兩浙南關志序
  南關今兩浙征𣙜竹木之所在杭城𠉀潮門外故曰南關定制嵗命工部主事一人領之設自成化間未志也志之者主事薛君尚遷也志成深適來視學而序之序曰征𣙜國計之大而亦天下之大利也計大寔煩利大近膩士大夫有避而不肯為有畏而不敢為者事至於不肯為與不敢為其弊可勝言哉此尚遷之所為志南關也志建始則永終之道得矣志關厰則體統之義明矣志宦紀則交代之際慎矣志人役則小大之分辨矣志事例則綱目之理該矣志課單則新故之跡詳矣志淺船則資利之意深矣志條約則告諭之體嚴矣志因革則經權之宜審矣志事宜則變通之方廣矣志器用則愛養之心博矣志藝彚則性情之用明矣以是理煩以是滌膩夫何弊之有凡此皆尚遷之志而此志之所為善也尚遷名僑潮名家舉癸未進士明於體用之學故雖小事不為潔已雖大事不為私已若斯志可以觀已
  庸玉集序
  終南山人王堯卿與予相得之知甚深頗恨相從之日猶淺也嵗在辛未壬申之間遇於京當是時予為史官堯卿為諫官也堯卿盩厔人每謂予之盩厔多異人於是相約為物外之遊又約堯卿當過江南予當訪堯卿於盩厔皆漫然語也不乆堯卿棄官去已而堯卿果渡江予時在成均昨嵗過盩厔而堯卿之墓木拱矣追念今昔為之出涕堯卿才甚髙當時頗疑堯卿少自遜避盖有待也不意堯卿坐交游之累下詔獄就逮至南都甫脱以死死時事余聞而悲之亦天下之人所同悲也堯卿之弟舜卿又與予有寮寀之誼今寓茂州以此編見寄將刻梓以傳嗚呼使不識堯卿者讀此亦將一字一涕况如予與堯卿者乎復抆涕為之序且手書之以報舜卿
  唐詩絶句序
  昔東萊吕成公著卧遊録以適物外之趣近時都太僕𤣥敬亦有玉壺冰之作予嘗欲題其書曰山林經云丁酉之嵗赴召出蜀下三峽道荆襄而北河山鉅麗之觀靡日不有時歌古詩以慰羇旅之懐因裁取若干首欲為一編若輔二書而行者亦猶經之詩也予少弱而病病益弱故每退焉思為葆藏之計今六十有一年矣竊念自先人祥禫營域之日以其餘力剏為精舍鑿池種栁栽花蒔竹當古淞江之上漸歴嵗年蔚成林藪泉石亭館之勝徒往來于奔走之日爾萬一聖明憐而賜歸得有其適將命童子按聲習之以娱老景而消長日是編也安知非予之鼓吹耶乃寓歸刻之儼山堂中
  重刻杜詩序
  自遷史班書而下杜詩韓文為世所流布宜無限也近時杜學盛行而刻杜者亦數家矣余所蓄千家註者於杜事為備間付汪諒氏重翻之以與學杜者共誦其詩讀其書且以論其世也昔之君子稱詩人以來未有子美豈不信哉雖然杜詩出而唐祚衰矣何者淳厖朴厚之才審於體而知務弼成人國於肇基開業之㑹暨其休養蕃息之已乆然後士無所見往往悉其長於藝文而於當務之急顧有所畧積而至於弊且蠧焉此孔子所為思先進也自周之季盖已然矣故曰文盛者實衰末茂者傷本知者慎焉若夫子美沈鬱頓挫之辭忠義激昻之氣或因於所遇而霖雨經綸之思唐虞稷契之志至於一飯而不忘後百世而習之猶足以追想其沖襟雅韻願起而從之遊是其哀樂之所寓尤為不逺於情性者此或詩人之所未講也工既成因為之序巻帙次第固無改於舊云
  重刻唐音序
  襄城楊伯謙審於聲律其選唐諸詩體裁辯而義例嚴可謂勒成一家矣惟李杜二作不在兹選昔人謂其有深意哉夫詩主於聲孔子之於四詩刪其不合於弦歌者猶十九也宋人宗義理而畧性情其於聲律尤為末義故一代之作每每不盡同於唐人至於宋晩而詩之弊遂極矣伯謙繼其後乃有斯集求方員於規矩槩丈石以權衡可不謂有功者耶獨於初唐之詩無正音而所謂正音者晩唐之詩在焉又所謂遺響者則唐一代之詩咸在焉豈亦有深意哉旌徳汪諒氏既刻杜集力復舉此予嘉其勤也復為之序
  送右方伯劉南泉赴任山東序
  南泉先生劉公以四川按察使遷為山東右布政使憲副沙谿龔公憲僉震軒蔡公輩相率屬深為贈深方居是官而無能理於其職其何以應諸公之求耶乆之未有以復也顧南泉一世之才也無官不宜盖自丁丑舉進士為戸部兵部兩郎署有聲出為河南開封兩大府又有聲陟為參政憲使治行皆冠自此為卿為輔可矣由臬而藩遷轉一階耳雖然吾不為南泉得是官而且為是官得南泉也惟我國家稽古建官一遵周禮而於布政使有左右之設盖寄之以古方伯之任而若將為周公召公之分治者亦可謂重矣今布政之職於六官無所不統而司徒司空之務為先右布政於左布政之職無所不問而司馬之清理為專若兩手然故曰左右左右手具而人之一身理矣左右布政協工而一省理矣積一省之理而天下理矣其重有如此者大抵士君子貴於行道而轉遷之次實關氣運諸司之為理則有大體存焉左右協恭體孰有大於是者而南泉固優為之自此以理天下可矣今之山東即古齊魯之郊而周公太公之所為治孔子孟氏之教出焉兹將舉周官之法度以行孔孟之仁義而有合於國家之治體非吾南泉尚誰望哉吾故不為南泉得是官而且謂是官得南泉也况山東密邇帝都據有海岱之雄北盡遼陽其物産豐碩故其人富饒其土地廣衍故其人勇悍多知謀其險塞阻山帶谷故其人易動而好為冦盜詰兵請戎之務視他省為尤急故曰山東之理亂天下理亂之𠉀也其關繫有如此者以南泉之才為之又當為諸省冠必矣此或當宁用人之深意而亦諸公寅協之忠告也深識南泉最早而知南泉最深於是乎有言㑹代者順齋林公至乃請郵致之
  送中書舍人潘君致仕序
  正徳十三年秋八月國子監監丞臣潘援上言臣援乆司教事出入内外承國寵靈得表觀天下之英才有年矣顧稟賦素薄疾疢荐臻願乞骸骨歸上下其事吏部吏部稽援成蹟屢最議援抱沖退之節宜當奬拔之科儻俯從其請即有故事超轉官階以風示天下國子監風化之源而丞故重職也合處以文翰之地致其事覆奏上上是之擢中書舍人以去深自翰林出教國子與知其事時方求賢才與圖共理欲留之而勢有所不及也丞既罷束書數箧至不能歸深目覩其事時方寒沍留以俟春欲助之而力有所不能也明年二月朔成行諸嘗與僚者咸作詩送之而請序于深援字匡善處之景寧人故鶴琴太守公之從子今太常少卿南屏先生之族弟前祭酒侍郎王甌濵先生之同年友也深聞匡善賢乆矣求其人而不得見得見矣而不獲與之處處矣而不得乆以盡其平生之所相與願為者以為快若相避就然深於匡善其何以為情而又何説之能為哉雖然動静者天之時也險易者地之理也勞逸者人之事也出處者事之為也仕止者君子之道也匡善兹將馭動以静在險即易舍勞就逸既出而處壯而仕老而止仕以行道止以遂志乆速消息一與道俱又焉往而不得哉身進而志屈跡逺而徑捷言合而行違者不亦甚弊弊矣乎視匡善何如也深又聞景寧佳山水有浮丘仙之遺跡潘師正之隱居清泉喬松靈芝菖蒲茯苓琥珀仙草名藥之産足以引年而已疾者無算匡善採餌之餘舊疴盡脱遊逍遙之谷坐留鶴之亭詠諸父招鶴之詞續甌濵留鶴之賦北望南屏從容臺閣之峻以為門祚之榮三復塤箎之雅寄懐思於風雲霄漢之表時時峩冠博帶侈天子超擢之恩歸來之賜感宰輔知遇之殊念同時僚友之樂覽贈送之言或有門人弟子逺致起居之敬而考徳問業邦人晩生者彬彬乎門墻之下則匡善於世輕重又何如也深多病早衰未能歸而敘匡善之歸也若是以為諸君引





  儼山集巻三十八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儼山集>



  欽定四庫全書
  儼山集巻三十九
  明 陸深 撰
  序三
  送馬都諫參政陜西序
  璞岡先生之參政陜西自刑科都給事中出也諫垣諸君子既喜其才將試於一省而又惜其人不可一日不在朝廷之上也相率屬贈言於深聶君子安若以深為知璞岡者深與璞岡同在班行過從之日不數數謂之深知或未能也璞岡往嵗令武進美政以數十布在人耳目深家去武進三百里而近謂之不知亦不可也惟今天子在位仁孝雍睦之治比隆唐虞而大小任使皆斷自淵衷暨于明作之功中外一體若鑑之照物也比者襄藩有争襲之釁當事者咸以分辨為難乆而未決上命璞岡以給事中往至則剸裁若破竹中外帖然上特器之歴轉副長凡大議擬大參駁務持大體士論翕然以為當代之名賢也顧今日仕版分中外而有親疎故親民莫如令親天子者莫如諫官夫令謂其能善於下也諫官謂其能善於上也既善於令又善於諫官則天下職任皆其優為也而豈以中外論哉璞岡自此將拾級而升矣雖然陜西古關中也今藩省惟陜西為重何則九邊要害其六在焉六邊之經費兵戎為大天下之勢不得不以陜西為重也藩司職總錢榖一涉邉事則費出尤大天下之藩司不得不以陜西為重也藩司之官參政而上惟有布政而布政特總大綱若夫畫守分行備嘗險劇參政事也况今日擘畫之在西北者乎諸藩之參政又不得不以陜西為重也天子用璞岡之意固有在矣深聞陜西邇年以來數被敵患而災荒相繼夫敵人之情難於意計使得志而去則所傷寔多使失利而還則報復伊始區區一省之民日夜隄防不獲生息而旱蝗又乘之農工蕪廢奈之何其不寒且困也此藩司之責而在一方者參政獨任之將欲節民力與則邊餉何需將欲裕邊計乎則民膏日削二者璞岡宜有以處之矣國家治安日乆西北之事凡幾變矣撫綏創痍洗剔蠧弊以復還祖宗之舊則今日之陜西又不得不恃璞岡以為重也璞岡素以天下為任而才識足以辦之是行也其有以副明天子之任使必矣他日入為卿輔以其善關中者善廊廟猶之善武進者善諫垣中外皆璞岡之相業也此亦諸君子願望之意遂書為贈
  光禄卿洪洋趙公讓廕序
  今上皇帝以大孝至仁統天下十有八載矣乃二月吉建位儲宫沛恩宇内凡廷臣三品以上得廕一子於時光禄寺卿洪洋趙公信臣上言臣廷瑞年四十有八尚未有子無以仰承恩詔恐孤陛下盛典臣有弟廷璋年及强仕幼習經書况臣母所鍾愛願以恩廕讓事下吏部天官卿以為賢乃覆之曰光禄卿移廕不私其子而成其弟乃推恩之至情寔友于之篤愛事關風化於例有據亟上其事上特可之於是信臣入廷謝而廷璋入胄監以需用一時士大夫皆多信臣之善讓而侈聖恩之廣被也同官少卿東玉髙公輩謂深宜序其事以傳深惟父子兄弟其道一而已矣自吾身視之一氣也自祖宗視之一人也自天下視之一家也顧其分有萬殊而仁人孝子之所願欲與聖君賢相之所經綸者有遂有不遂有得有不得則存乎其遇爾今公之讓弟一請而得焉抑可謂遇矣是故於君臣有體悉之仁於父子有繼承之道於兄弟有遜讓之風盖一舉而衆善兼之可不謂希闊之遇也乎且自古治平之極必有美讓之徳風被天下以為萬世準則然恒自近臣始自古君臣之間必有孚感之意相為流通以示彝倫法程然恒自大臣始今公身為大臣而執事常左右天子意氣之孚感徳化之流通其所以凝集而啓悟者獨兹讓弟一事然哉天下之所屬望於公者宜如何也公宏材碩學抱經綸之器今上龍飛首擢甲科入讀中秘書文章徳譽崇重一時既居諫垣凡三遷而為都給事其在刑科屢進讜議蹇諤之風播於華夏上特倚重有超擢之命遂遷通政清理内黄再正太僕之位召為光禄益見親密由是天下之望翕然歸公名位勲烈自此而愈進矣其進愈髙其讓愈多必能濟濟相讓於朝以嫓隆唐虞之化於我皇上中興仁孝之業勸萬世而光四表者又將自一家始是可以傳矣因書為序
  海潮集序
  古今言潮者始於王充而備於盧肇予生長海上諦觀潮汐孰主張之及聞諸鄉父老言潮起於南匯嘴始若湧突旋分兩派南派南漲入錢塘江北派北漲入楊子江南匯嘴者海之一曲也在邑東南百里而近比讀海鹽志志云海潮東北自金山而來西南至浙江名上潭自浙江回歴海寧茶灣至澉浦為下潭金山在海中屬華亭在南匯之東北又云葫蘆山澉浦鎮東南六里海上出没潮中如葫蘆云澉浦屬海鹽在金山之西南予嘗過其地盖潮源云因檢古今論潮者類為集以存異同之辨庚子夏四月望
  道南三書序
  論語皆孔門弟子所記其篇次並有意義孟子之書七篇或者以為出於萬章公孫丑之徒秦漢而下士争以著書名家而兹義鮮矣至宋儒者以講學為事諸家門人各有語録據所見聞而深淺具矣可以考論故嘗與成書俱存而互傳也子朱子作大學章句斷然以經文為曽子所述其傳文則曾子之意而門人記之也學者信之無疑深來佐延平始至問郡之故楊先生文靖公時羅先生文質公從彦李先生文靖公侗皆延産也徧訪其遺文卒業焉因次録之為一編總之曰道南三書既以附於及門者之為幸而又以局於聞見者之為懼也併求正於世之君子
  送左長史胡君世傑序
  有談者以仕宦不出國門為樂從容侍從之優裕密邇冕旒之清光信樂矣然而鄉國桑梓登堂上冢之念嵗時有不能以釋然疑此特為都人士言之也有談者以足跡不出里門為髙無奔走負荷之勞有宗族昆弟之樂信髙矣然而救時行道顯揚振大之業有不能以坐致疑特為山林枯槁者言之也夫人不能恝然於當世而又欲自便於閭里惟典鄉郡者兩遂之然非今日之制也若胡君世傑非所謂古今希闊之遇者乎世傑本廬陵之族有戎籍於桂林遂舉廣西之鄉試故今為桂林人宗族墳墓在焉自丙辰以來教安鄉轉上虞擢國子救時行道出而任負荷奔走之勞者廿餘年矣中遭家難三弟連折烝嘗丘壠之私未嘗一日不往來於桂林也乃今正徳戊寅秋靖江府左長史闕吏部以世傑名薦上可之於是自國子學正列大夫之階當輔相之任下天子侍從一等而冕旒之光日周旋於殿庭咫尺之間視古之典鄉郡其榮光尊重者且數十倍而比於昔人衣錦之榮者不啻過之而又以遂夫顯揚振大之舉以遂吾睦族裕後之仁所謂樂且髙者兼而有之豈非希闊之遇哉雖然余願有告焉我朝廣建宗藩實藉以為奠安鞏固之具而天潢玉牒之英其崇徳進學實於輔相焉賴之而世傑其首選也惟靖江奠在南服我聖祖親建之邦而於今日所謂故國也樂善好賢亦有東平之遺轍而禮樂修舉則河間之賢未逺也世傑宜以是為期正誼明道董仲舒之相江都也忠義慷慨則賈太傅之於梁可法也世傑宜以是自待余於世傑有寮寀之誼故既羨其私榮而繼之以公義者亦職也諸君子贈送之言具諸左方
  古詩對聨序
  禹貢三江故道惟婁與松可尋而松江入海處亦已再易今吾邑後一水名吳松江自西南來入黄浦合流赴海海口置戍亦名吳松江曰江灣曰舊江者故在惟東江無復考證書傳稱東南流者為東江今震澤東南流者自嘉興經長泖由府治而東北折則為黄浦雖其移易稍有不同而黄浦決知其為東江故道無疑余家自先曽祖竹居府君卜居於黄浦東涯已百餘年而子孫蕃衍内外族人已及千指余近買田頃餘於江上作樓六楹正當松東二江之合流被以蒹葭帶以楊栁隔峯樓閣一望如畫樓外有土岡數里隠若城郭宛轉有情樹宜木綿因名之曰木綿坂期以男耕女織於此焉老暇日倚䦨極目風月無邊乃取古人詩句有黙契焉者書之壁間每一登臨輒擊節歌之以代賦焉
  詩凖序
  夫詩以三百篇為經三百篇四言詩之祖也前乎三百篇有逸出焉後乎三百篇有嗣響焉猶詩也予每欲因經采録以為詩學之凖則顧寡陋未能也嘉靖乙未入蜀明年夏始得蠶叢國詩一篇繼又獲見石鼓詩全文十篇乃編為三巻各著所由於每篇之下而詩之源委流别亦畧可識云凡若干篇總之曰詩凖夫民之有心天下古今之所同也感而為情則不能以不異故詩也者縁情而有聲者也聲比律而成樂樂足以感物而聖人録之於經故詩可經也而經非盡於詩也故曰詩之祖也乃彚而序之以俟君子
  玉舜編序
  堯舜皆古聖人也聖至於堯舜極矣槿微物也而襲上聖之號奚取焉夫人性善也充其善則至於為聖人其不為善也則至於草木而朽腐此美惡同辭春秋之旨也二三子識之曰然則玉之義何居不曰白乎涅而不緇不曰堅乎磨而不磷此孔子之事也夫人無堅白之操則至於違已而害性者衆矣敢不慎與二三子曰敬聞命矣雖然玉成也舜聖人之變者也孔子聖人之窮者也舜處其變孔子處其窮聖人且弗能違之矣語曰庸玉汝於成此之謂也於是聨次為玉華之什而以諸和篇附焉二三子請書為序
  遥壽萱堂詩序
  予獲交天下士樂觀今世文武之盛往往髙才雄畧多出於西北意山川之靈使然稍起涉行長河大嶽之間磅礴孕誕者不皆盡是又意髙才雄畧之士必有訓成之績使然昨厠晉臬與今都指揮僉事孫公同僚也公魁梧磊落誠西北之良哉予昔待罪史官時武宗皇帝巡遊西北諸邊以耀兵同朝諸公苦諫留之不可得及聞分守居庸關有將官者固鎻南口駕扼不得行意甚壯之詎知即公耶乃相與甚驩予既不合去晉今嵗奉㫖至晉伏辜留繫僧廬公以故舊日來視予益驩都閫馬公朝卿又長才也忽與偕至再拜以請曰璽少孤賴母劉撫教有立家本北邊守居庸時得朝夕奉左右既奉勑守鴈門奉母至鴈門養已而思歸奉歸居庸既又僉書都司山西奉母至山西養已又欲歸璽跪請且泣曰子在晉母在晉母養未極子心乃安母曰人老思鄉耳汝勿復言璽因入賀遂奉以歸今一載矣瞻馳千里璽寧無悲乎母今年八十有一九月八日實維初度之辰敬捧一觴東望致祝璽之意寧盡於此乎辱諸公有遥壽萱堂之作聨而為什願先生序之予聞之曰孫公之忠此母之教也然則髙才雄畧之士豈西北山川之所能獨擅哉予之疑始釋然而又以未及登堂拜母為歉也夫移孝為忠母以子貴此古今之通例也雖然忠臣由於孝子孝子而不進於忠臣者有之矣是母必有是子舉子而不肖其母者有之矣今劉夫人有都閫為之子都閫有夫人為之母則忠臣孝子慈母名士萃於一門鍾和兆祥忘年愛日夫人之壽寧有既乎都閫忠勇名世必有平定廓清之功建大將旗鼓勒名燕然提兵瀚海金書鐵劵山河帶礪之盟夫人視之萬里猶咫尺也而又何但以山東西為遥哉聊書以引羣玉




  儼山集巻三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儼山集巻四十
  明 陸深 撰
  序四
  北潭稾序
  禮部尚書贈少保謚文毅傅公北潭先生遺文一帙嗣子今禮部主事棨入梓以傳主事君謂深宜序深乙丑禮闈公所舉士也愧無能報公之知乆而未有以復雖然公之文何賴於深此主事君之志也奚敢辭惟我皇朝一代之文自太師楊文貞公士竒寔始成家一洗前人風沙浮靡之習而以明潤簡潔為體以通達政務為尚以紀事輔經為賢時若王文端公行儉梁洗馬用行輩式相羽翼至劉文安公主静崛興又濟之以該洽然莫盛於成化𢎞治之間盖自英宗復辟勵精治功一代之典章紀綱粲然修舉一二儒碩若李文達公原徳岳文肅公季方復以經綸輔之故天下大治四裔向化年榖屢登一時士大夫得以優游畢力於藝文之場若李文正公賔之吳文定公原博王文恪公濟之並在翰林把握文柄淳龎敦厚之氣盡還而纎麗竒怪之作無有也公舉成化丁未進士𢎞治間列職坊院寔由三公之門而一時同館以氣節相激昻者羅文肅公景明其人也是其師友淵源之地已為夐異而涵養之深造詣之密公所自得者尤多故其文章皆温雅典則如鉶金璞玉不見追琢刻畫之工而光彩可掬斯稾所存豈惟家傳爾已又嘗聞公言文章政事本出於一文章之可施行者即謂之政事政事之有條理者即謂之文章盖公之志必欲舉一世於禮樂仁義之中而不屑屑於語言文字之末視韓退之歐陽永叔輩弗論也正徳初公佐吏部再遷大宗伯當朝正色有壁立萬仞之風每臨事謇諤如正法王之號奪番僧之田阻監鎗之謀論兵老之弊皆有大功於宗社而身始不安於朝廷矣既歸北潭登臨咏歌超然形跡之外而天下之望日歸焉盖公之隠見進退所謂華國而經世者煥然可述文章之大孰過於是深故論次之以為序
  送倫編修彦式歸娶序
  倫君彦式以禮闈第一人天子親䇿之以進士第二人賜及第既又出館閣近臣為之師俾積學中秘期大用焉時彦式甫冠年未受室以故事請歸行親迎禮上若曰禮成亟來彦式入廷謝廷辭既卜行冬官何先生汝璧彦式師也請為彦式贈于深方是時天下之慕彦式者衆矣學者師其文士大夫重其世宰輔愛其才同列薫其徳閭里榮其光也惟昔先諭徳公以狀元及第雅負重望為史官之長時予入院踵其後辱知愛焉丁丑禮闈與有職事嘗旁從讀首選者紅巻擊節鼔掌謂天下才也私為朝廷得人賀及拆曉主者宣名以訓也因憶癸酉秋北上與冬官先生聨舟日獲晤語間稱其鄉士之佳曰倫以諒以訓兄弟也則又諭徳公子余故耳熟焉已而廣東之鄉書至書首者以諒也予既重冬官之精鑒及是按籍勘磨又知為彦式則余之欣喜慕豔出於常情而欲為之助者亦衆矣雖然余何以加於彦式哉惟我朝設科目以羅網海宇之士名公碩輔雖相繼起而一家之中父子兄弟並以魁元策名當世如南海之倫氏前乎未之有也今天下稱之曰三倫昔宋蘇明允先生與其二子子瞻子由自西蜀來一旦名動京師子瞻子由俱出歐陽文忠公之門天下稱之曰三蘓程太中先生與其二子伯淳正叔自洛宦遊於湖湘識濓溪周先生於邂逅俾二子受學焉遂成大儒天下稱之曰三程夫三蘇氏三程氏之興當有宋極盛之世是故論者以為匪止繫一家而已我祖宗列聖格天之功敷文之化百六十年於兹盛極矣而三倫際興豈非國祚之光與天下之光哉後世將以配三蘇氏三程氏僉謂曰宜雖然明允晩起布衣已非諭徳公之比至蘇氏之學君子亦有遺憾焉記曰擬人必於其倫其三程氏乎程氏之學得聖人之全而上繼孟氏以承孔子周公文武禹湯堯舜之統其功萬世永賴今嶺南先輩身居輔相以推極程氏之功用退而講明程氏之學以淑後進者各有偉人自程氏後其道於今日謂之大行可矣而况彦式承家學當嘉運負髙資尚其益進於此學哉汝璧曰吾志也遂書為序
  壽王母趙太夫人七十序
  浙水之東姚江之上有壽母曰趙太夫人先南京吏部尚書龍山先生王公之配新建伯兵部尚書守仁之繼母今鄉進士守文之母也行太常寺卿兼翰林學士陸深於龍山公為鄉試座主亦嘗從陽明遊而守文則督學時所校士視太夫人猶母也太夫人進封一品今年壽七十守文自京闈取捷名在魁選春試畢歸及六月十六日初度之辰謀捧觴而問夀於深深憶往嵗癸已之春持憲東巡拜太夫人於紹興之里第時太夫人出坐中堂冠服雅靘肅然語家門三數事徐牽守文而囑之曰是兒或可教以毋忘先尚書之徳則又愀然曰守仁遺孤幼老眼在望門戸事儻可經理以無忘新建伯之功深唯唯乃退自後寢步履康和神情安裕有深思長慮之風有凝和兆祥之氣深再拜堂下跂而俟其逾閾出而歎曰此天下之賢母也亦天下之壽母也是時蔡提學僉憲宗兗汪提學應軫鄭大行寅時尚為貢士與徐貢士建俱以宗親侍郡守縣令軍衛黌校之士皆從旁觀如堵一時感動摵摵有聲非太夫人之賢而能若是乎初尚書公例當䕃子時守文有庶兄守儉太夫人亟推與之曰恩當自長受坐是守文居鄉校者數年不與薦名晚乃從太學得列天子畿内之英為翰林先生之髙第弟子使天下拭目而覩之曰是狀元冢宰之子而㑹魁勲臣之弟不又將繼踵而起矣乎一時京師亦復感動有聲非太夫人之賢而能若是乎閫徳懿範見於呂宗伯鄒太史姚學士之所敘述皆可咏歌又有他人之所不及知者尚衆然即此二事亦可以為太夫人壽矣今守文歸即深之辭以為祝太夫人聞之其有不樂乎樂則壽不可量矣深又聞之賢於一鄉者必享一鄉之福賢於一方者必享一方之福賢於天下者必享天下之福今天下之廣不知如太夫人者有幾人乎有之足以享天下之福矣夫享福莫大乎得壽使太夫人得壽盖天下是享以天下而守文之心可慰也守文行矣書以為
  夏翁並壽詩序
  郡教徐先生言於東海陸深曰丙家苕溪之上故有形勝壯遊四方乃即大江之陽而愛焉水自嶓冢山自嵩髙者適㑹於六合沃土朴俗尤所賞戀耆士夏翁長者也又聨之為婚婣故遂家於六合夏翁與其配某孺人並年七十今辛卯之嵗十月某日為初度願先生一言以長六合之風且以表丙卜居之志予敬諾焉予昨調官晉陽尋即奉詔南還半嵗之間兩經六合南面長江如白龍委蛇隔岸青山交㦸若畫枕以園田帶以岡阜橋梁衢路公府民廬咸秩秩整比而又挾之以濟通利用厚生故其人熈熈無巧鑿狡獪之習意必有鉅夫偉公出其間以當山川之秀亦或有髙人韻士隠約混同以薫陶斯人不然則壽考淳愿之人可訪也恨乏知舊為之物色是時徐先生方丞太學守官京師遂無從聞問蓐食去來意未嘗不眷眷兹土也徐先生所厚夏翁者豈其人耶徐先生曰翁號虚菴朴茂敦素居家孝友與人忠信尤好施予嘗修家譜以聨屬族人嘗捐金市地以開廣學宫嘗出百金以修葺縣治嘗供粥藥以拯濟饑病又嘗埋胔掩骼凡若干千縣大夫髙其行舉為鄉飲賔者廿餘年今精力清明鬚眉森秀夫婦之間嫓美儷徳予擊節曰翁固其人哉予覽古記桃源武陵以為神仙所宅豐沛之間有朱陳村嫁娶不出其地傳數百年以為世外異境若將趨焉自今觀之武陵不過谿山明麗當時人避虐政相率以往乆之長育子孫非必真有沖舉羽翰之事而朱陳婚姻止於二姓必皆朴野未知禮義文物之澤有如翁者生長太平之世名山大川不出人間足以適體而樂志夫婦父子之倫藹然天和碩士𤍞然文明道誼之交際方且葆和含真駸駸上壽使真有神仙殆將過之矣庸非聖世之一瑞哉予與翁同鄉愧未識翁而徴於徐先生者已若是固不必登堂三祝而後為之壽也世當有善頌者播為聲詩以傳之永永彼桃源朱陳圖畫又安足道也遂序其事以張六合
  送姚君謙夫赴象山丞序
  今所謂親民之官者惟守與令而令為尤親令而下有丞而丞為尤親大抵官資漸卑則其去民漸近去民漸近則其與民漸親勢也與民漸親則其澤民漸易亦勢也丞胡可少哉今之守非積數遷不至而令與丞多出於筮仕今之令十七起甲科故常彊鋭俊傑今之丞十八起冑子率衰晚遲頓之人爾是故今之令往往樹特達奇偉之政而丞有能配之者求其十一且不可得何也將自畫於衰晚遲頓苟以具位而已故上之人以是待之下之人亦以是忽之雖有可致之勢而特達竒偉之政每在此而不在彼與信然兹豈國家官人之意與君子自待之方乎吾邑姚君謙夫少頴敏以舊家子選入邑校尋以資補胄子今上天官得丞象山縣其年方壯志方勵視其外扣其中豈所謂畫於衰晚遲頓者哉按象山古越地僻在海曲其民儉朴尚氣節號稱易治其令即余之同年馬君懋聞所謂彊鋭俊傑者耶其守諸侯𢎞望則鄉前輩也謙夫將有所遇矣而特達竒偉之政起矣於其行也序以送之
  送沈子龍别駕之任汝寧序
  國家進士之途闊矣惟科目為正途士大夫仕進之途亦闊矣惟州郡為政本若夫出自正途而道行於州郡以基政而崇化此當今之所以為榮貴而士大夫所履之亨衢也由是以登藩臬躋公卿進而為名臣賢輔又進而與古之名臣賢輔同傳焉皆可也惟有慕外之心者藉此以為膏潤之地而失其職惟有非分之望者視此以為卑𤨏之累而不安於其職是二者皆非也可菴沈君字子龍去嵗以通判原職謁選於吏部今年夏始得補汝寧旅食京華寂焉自守無一毫非分之望兹豈肯視汝寧為膏潤之地耶子龍與予同縣稱舊家世業醫儒其祖若父皆與余通家故子龍亦視予為不薄嘗與子龍論吾鄉風俗之概衣食饒洽人尚藝文居民得以耕織自足而僻處海隅無通都竒麗之習盖淳如也近年文風尤盛家詩書而戸筆墨秀民賢子弟起取髙科當顯任者亦可與天下争衡矣獨於所謂名臣賢輔者二百年來未之或見能不於子龍之汝寧有望乎哉子龍尚不以卑𤨏為畧可也汝寧今之中原即古淮蔡汝潁之地其民果敢强毅可率之以尊君親上之風吾知子龍必能視汝寧之民如子弟而汝寧之民亦將愛戴子龍如父母矣如此則名臣賢輔之功業又豈在勢位間耶聊於是行乎卜之也子龍舉癸酉鄉薦屢試春闈乃就教職秩滿遷南京國子學正又秩滿始判處州既而以讀禮歸所至紆徐人咸惜之而子龍不以介意也兹當捧部符而去吾鄉之仕於朝者咸賦詩為贈予知子龍早且深是故望之最厚因以為序












  儼山集巻四十



  欽定四庫全書
  儼山集巻四十一
  明 陸深 撰
  序五
  古菴文集序
  古菴文集凡二十二巻自第一巻至十四巻文若詩在焉自十五巻至終巻奏疏及公移在焉咸次第可誦法云華亭古菴先生張公之所著其嗣子文貴之所手書以刻焉者也公諱誥字汝欽成化丙戌進士自翰林庶吉士授監察御史歴任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巡撫雲南致仕而還盖以文章飾吏事者四十餘年是集可考已深憶少謁郡前輩若大司馬莊簡張公及公與憲副定菴曹公皆博大長者和厚豈弟言行風裁蔚然有章而三公者又志孚而聲相和也深既有當世之交每歎以為非後輩所及正徳辛未再入翰林公送之行執手諄諄道玉堂舊事與為文章法若不忍休者暨與滇南士大夫游問滇之撫臣必稱三原王公及公而公之撫滇也寔出王公所薦至論金汁河之利則又三原公之所無者又憶往嵗卒業南雍時適蘭谿章公楓山先生為祭酒每稱丙戌人材之盛若一峯羅公未軒黄公定山莊公而公復出是科與相項背則公之所為淵源者固有自哉其名世無疑是集也渾厚簡雅一洗艱深鉤棘之風明習國體不事空言信乎體用具而質文均益歎以為非後輩所能及也其傳世無疑若夫詞翰並麗橋梓相輝家學之傳又於是在異日足備郡故深郡人也重論其世而序之
  重刻家語序代郭通判允禮作
  今襲封衍聖公成菴先生自闕里寓書雲間以家語見屬允禮故闕里外孫也不敢辭于時適有家禮之役以其餘工成之而完好可讀云惟我宣聖素王無土道徳之奥布在方册若是書所載盖亦不少矣史記世家以此為相定公十二年以後事也或曰此非孔氏之舊意者庭闈緒言相傳於其賢子孫者序次成之故名家語以别於論語云爾厥後魏之王肅果得此本於孔氏二十四世孫猛家遂以行世至宋大儒朱子復以為是當時書過孔叢子逺矣或又曰論語及禮記諸篇皆從此出然則有志聖人而從得其心迹者不於此求之將奚從哉况於心親迹近有如允禮者哉乃若成菴之賢光于家乘愧允禮文學不及王肅徒以叨屬葭莩之末系蚤承父兄之夙學於此書竊有意焉又况遭逢皇明全盛之朝聖道尊崇之世視彼王肅託身衰魏則大有過焉者允禮將託是書以不朽也故為具論所由來者如此願與天下學士共之他日歸闕里當以此刻與續刻家禮板置諸奎文閣中成菴先生以為何如也
  詩微序
  深承父師之訓以詩經發科自少誦習中嵗業舉如制反覆諷詠之餘各有所疑輒用劄記迨通籍禁林獲交英俊間於僚友間稍出一二質之頗有合焉而亦未敢遽以為是也念今六十年矣雖於經術之大終身難聞而一得之愚不忍自棄聊復稾存將以示子孫題曰詩微其章句篇什多仍乎舊是編也盖欲折衷傳序兼采衆長以明詩人之㫖其疑者存焉其闕者擬焉而因以附見鄙説求為朱子之忠臣而後已嗚呼僭妄之罪安所於逃粗令後世知予之苦心豈所謂皓首一經者耶
  張文水六十壽序
  海邑之南文水在焉邑以水利也水自西南來者匯為孫灣詰曲紆回渙然有文故稱文水凡言水於海邑者必以文水為勝文水之上居落在焉其人多務本朴茂力耕勤織竹林魚池望之蔚然淳里也而張氏獨以詩書為業代有文人凡論世於文水者必以張氏為舊而張氏之能文章修行誼者又必以宗之君為賢故宗之得號文水人稱之曰文水先生文水先生屢以文上鄉貢自邑校升之太學文益有聲鄉黨之士宗其文者翕然敬且愛焉今年辛夘八月廿九日為六十初度士友相率捧觴致祝李君百朋以祝辭為託深不敏頗憶少時與文水同學為文章金舂玉應争相濯摩期以名世而諸提學使臣與當道之能權衡者每加課試必以文水為首延譽峻奬而文水意未嘗自足也今去之三四十年文水之文未獲少露一二於四方且闇然自持或者將負此以老耶而文水意亦未嘗不自足也予竊感焉縉紳大人皆曰是烏足以論宗之哉夫君子達生至人立命斯道全乎我而無意於世然後不為世所累而世恒賴之是故表萬物而獨全出處時也隠顯遇也遲蚤數也有如此水好風過之縈為淪漪怒且嘷焉舞為波濤方其安流一注千里乃若滔天浴日之竒生物澤世之功固在也而水亦何意焉此文水之志也自兹天休與年俱進屹然斯文之領袖以與此水無窮方今天子急於求賢不遺巖穴况宗之名在天官品題有待一旦出潛變豹使國家得老成文物之用且當為世快覩而文水亦豈宜遽以此自足哉人亦有言其華茂密者其果碩源匯深長者其流沛朝榮之木無堅田間之渠易涸固物理哉予聞之曰是足以為文水祝遂書為序
  古文㑹編後序
  漢氏以來名能文者不過是數子衆愛而喜為之傳者不過是數篇是編也出於今監察御史黄君希武成之者吾松守陳侯民望也黄君來視學南畿以斯文為已任期還于古侯適初政協志作興君子謂是舉也贊同文矣深昔與黄君同被上命入讀中秘書時以文章為職業得縱觀前代之文而揚搉之謂文莫盛於西京而極弊於江左江左今江南諸郡是也黄君將有意於兹土耶然去之千數百年風聲再變已非昔矣振而起之豈亦有待也哉夫文者質之餘也猶本之有華也古之人質厚重而本盛大是故其言必文而必傳夫質可變也本可培也力變其質以豐培其本其何古之難復議者曰古今時也文寔隨之古之文不可還也深竊惑焉夫時以氣化文由道同道茍同矣胡時之隨且古之人何限也而以文傳者僅僅固有時不能為者矣其能之者繫其學也士知所以學士大夫有師長之道者知所以倡亦何為而不成嗚呼獨文也哉雖然倡而後有學焉此今日刻書之㫖而賢監司良守牧之體也工既訖謂深寔郡士宜有言於簡末深少喜學文今稍知本意甚悔焉迺於是編覽孔明之二表讀伯淳之四箴庶幾見所謂大成者耶願與鄉郡士共勉焉
  贈指揮使李君授職還鐵嶺衛序
  遼東鐵嶺衛指揮同知李君涇其先朝鮮秃魯江人髙祖鷹你洪武中來歸授總旗遂家鐵嶺焉曾祖英以戰功授副千戸祖文彬父春美嗣正徳初南北盜起春美從征戰滕縣戰冠縣戰狼山復往戰饒源洞皆有功陞指揮使及歸征北敵克復應州以戰功再賜織金衣獨兵部覈南北首功少合格乃鑴級為指揮僉事嘉靖初春美因開原松山堡領哨有功復陞指揮同知推守靉陽以老罷涇當嗣職之京兵部以案牘經火春美戰功無稽止請以正千戸授涇涇上疏辨父功次既白乃得復授指揮同知將歸鐵嶺過余告曰三代以後仕者分文武為兩途介胄之士以武勇力戰而得官朝廷因其舍生為國有捍難衛民之功故爵禄職位延及子孫以此報功而為臣子勸奈何有司不能體朝廷之意動欲裁制武職以為為國家袪冗食殊失古人以爵禄勸激之意况吏胥深文巧詆而官之失得在其掌握此馮唐所以慷慨而論魏尚也且余祖自外國來歸苟世次功勞少有不明則受抑多矣是故必得大人君子之筆而記之則李氏之子孫世世有所憑矣予曰不然夫武勇之臣為國家干城爵禄得之智勇智勇而不出於忘身狥國之忠亦非也君之居於邊鄙也小則能為國家出竒以制敵之侵軼大則立功建績使北敵深憚而不敢近塞則忘身狥國之忠著矣縱有媒孽其細故者豈待君之自辨哉亦必有如馮唐之論彰彰於世也且君以迹逺為懼獨不觀漢唐之史乎昔者金秺侯日磾以休屠之裔而武帝有託孤之命至於七葉垂貂雖霍子孟有所不及李臨淮光弼以阿跌之族而肅宗有王爵之封至於智勇武畧且居郭汾陽之右二公皆棄戎即華不恃門閥徒以忠順自致其身耳君尚勉之哉君尚勉之哉
  陶節齋傷寒書序
  監察御史玉洲陸公按蜀之明年百度貞肅於是博求藝文以惠來學顧有取於陶節齋傷寒之書乃節縮廩食命知成都府邵子經濟刻之而謂深宜序昔人以良醫方良相二者果若是班乎盖為生意論也良醫生人良相生人人廣狹之勢殊爾存主則一也醫胡可少哉雖然生意之閼遏邪氣盭之故邪氣之在天地間為姦為蠧為弊端其中於人也為百病惟傷寒殺人為最速惟積弊害治為最深是二者寔相類也故節齋之治傷寒也主於攻邪至謂世無真傷寒斯言一出而前人之論盡廢公之奉命也風裁所臨儼若神明爬梳剔刋無弊不革而三蜀之生意悉還是二者適相當也深故比而論之以引其端且以告有事於蜀者非徒為醫家樹赤幟也書凡若干巻
  擬己卯山西鄉試録序代作
  我朝三嵗取士著為定制行之百有餘年條式品格愈嚴愈密奉行之者公明正大意視初始如一日也法乆而無弊者莫善于是乃今正徳十四年己卯復當其期於今上為五開科而嵗星亦一周矣山西布政使司復舉行之如制而巡按監察御史某至期寔監臨焉亦制也先期分聘司考校某官某某官某各集而提調學校副使馬卿所選三府應試之士凡若干人亦集及期任提調者某官某任監試者某官某而某官某相與佐贊于外臨期則鎻院樹棘設簾隔座糊名易書按經彚考限日分場而三試之一如制其法惟舊其事惟新凡閲若干日既竣事掲牓于通衢復梓其文之合式者若干篇人之中式者若干名與諸執事諸條格為試録夫牓以曉近其事畧録以傳逺其體詳故宜有序而某以職事序諸首昔人有言長材大器往往出於西北盖以文章許東南也今兹之來履方輿之雄勝固未暇考觀其人品而得先從事於所謂文章焉者窮日夜之力因所疑而致志焉口誦目披則藻繢絢爛之所照映和暢沈渾之所宣颺使人起敬而忘食已恨於不能盡録而録之止於是者固當嘗一臠而知鼎矣持此以往其於吳蜀豈多讓哉然後歎古人名理之未盡也盖自古帝王多起於西北而出於山之西者尤盛惟我聖祖挺生東南奄有西北而混一之文皇作京密邇三晉列聖繼承傳世八九佑啓文明鼓舞感孚之妙先及厚被旋斡化工所謂道徳齊而風俗一車同軌而書同文者正在今日諸士其朂之
  南山野唱後序
  舅氏南山先生以厚徳長才從政當其華潤之融結勲績之底成往往溢出一寄之篇翰兼是者可以為難矣還自臨安夐得江山之助是時春秋八十餘矣陶物寫靈日増月益尤足以驗素養之深厚卜來算之緜遐也近時號稱詩人者尤所難及間集其詩云南山野唱凡若干首某請而刻焉深少獲從先生遊得聞春秋謹嚴之㫖然先生為人坦恕毋取於傳家刻核之論而獨求聖人之心以顯達宏正為主也故其詩亦復似之覽者可以概矣夫古人之詩務得性情不假雕刻而後工後世藻繪勝而法禁密矣其於古道何如也昔者輔嗣好易其學傳之外族人都稱通解今先生詩道逺過弼易而深則有愧王氏之諸甥也雖然若洪駒父之於黄太史陳履常之於郭大夫亦安敢諉之無從得焉而自棄也哉病少間因記所私於簡末以告成事云



  儼山集巻四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儼山集巻四十二
  明 陸深 撰
  序六
  滎陽鄭氏族譜序
  莆田鄭君啟範重修族譜成視世所有姓氏之書特為詳整無失次無闕文義例森然上下三千餘年枝分𣲖别儼若敘昭穆於一堂之上可以言仁孝矣題曰滎陽鄭氏之譜莆田滎陽出也按鄭本姬姓蓋周胄云宣王之弟友封於鄭是為桓公詩之風所敘緇衣之鄭是也其後散處蓋以國氏云按滎陽之鄭在唐最顯敘於四姓八族之中至不得婚婣餘姓而於是取相才焉故鄭氏之相唐者衆矣今啓範所據以校定是譜者實本於唐書宰相世系之表在宋則夾漈之漁仲號稱大儒博雅淹貫頗嘗是正焉信乎故家文獻之足徴而鄭氏之多賢也夫狀元宰相世所榮貴傳世之器厥維文章是譜咸有焉則所以承之後者宜有道矣啟範奮然繼諸父而為是也蓋有意哉啟範志甚古學甚正年力甚富不朽是圖有光斯譜非啟範誰望哉雖然由啟範而上吾不知其幾世也將於是乎衷之由啟範而下吾不知其幾世也將於是乎開之彼富貴顯達不足言也功業聲華之美其輕重兹譜也果何如哉深不佞卒讀其書而歎曰休哉其神明之裔乎備哉其典則之萃乎遐哉其耆舊之家乎懿哉其嗣續之昌乎以神明之裔光有功也典則之萃傳將逺也耆舊之家蓄必厚也嗣續之昌後則大也皆不可以不序若其世次則自封國之後有過江之𣲖有入閩之𣲖有南湖之𣲖有桃源之𣲖有入城之𣲖城莆城也至於啟範桃源之十九世過江之三十九世入城之八世也其諸郡望自滎陽之外有河南之鄭有咸陽之鄭有京兆之鄭有南海之鄭有北海之鄭有丹陽之鄭有東陽之鄭有泰山之鄭有晉安之鄭其諸閩聚自莆田之外有興化之鄭有仙遊之鄭其在莆田者則故坵前埭後埭上埭劉橋楓嶺桃源其在興化者則洋頭後虺井門上下龜上下溪大田竹演永泰其在仙遊者則鞏橋白湖盤石柘山埔兠赤湖烏石鄭塘北鄭市西鄭雙峯鄭縣市鄭潯陽鄭溪東溪西鄭咸祖三公云三公者露莊淑也故曰閩無二鄭其所由來者逺矣深偶記唐乾寧中司空表聖作滎陽族系記文甚爾雅該洽又宋紹興中臨海尉鄭𤫙作臨安譜序與漁仲文相出入又記魏少府大匠鄭渾生晉荆州刺史崇崇生遹遹生扶風太守隨隨生趙侍中畧畧六子翳豁静悦楚豁字君明燕太子少傳封濟南公豁生溫溫四子濤𣋓簡恬濤居隴西後魏建威將軍封南陽公為北祖簡為南祖恬為中祖三祖者世次當過江之先後與又泰和有澄江之鄭越有浦江之鄭皆云出滎陽是書之所未見也因附於此并録二文以貽啟範謹序
  送曹博士先生赴福寧州序
  余友曹君茂勲之教福寧也問道於余余昔南使渡濤江遡嚴瀨抵三衢之交南望萬山之間邑曰江山羣旅之人裹糧趨焉曰道此以入閩也又西經草萍下常山汎廣信之谿東望萬山之間邑曰鉛山羣旅之人裹糧趨焉曰道此以入閩也客有告茂勲者曰彼由江山則逺彼由鉛山則險孰若趨永康登馮公赤城之嶺揚舲永嘉之江以濟則捷茂勲疑焉曰是將何途之從余起而告之曰福寧於閩壯州也茂勲期至於福寜已矣夫茍期至於福寧則兹三者皆道也舍三道而望福寜者無是也里之逺近行之安險達之迂㨗者遇也是豈獨行道然哉其於仕道也亦若是已矣今天下士大夫誦法先王之道以待用者道亦有三自郡邑升者謂之貢自畿藩升者謂之舉自省部升者謂之進士然其所程試者未必不同也事有難易官有崇卑職有廣狹者遇也方其遇也錯然交於吾前因所遇而自致焉可也局於所遇者非也孔子曰殊途而同歸茂勲其行哉膏車秣馬以至於福寧而已矣樹德以為訓因事而有成天下後世之人將指而目之曰此福寧曹先生茂勲也則所遇者殷矣余與茂勲共學者餘二十年相知最深其為人髙爽尚氣節其學淵深𢎞懿其治經多所自得其歌詩有騷選之感激悲壯其文章馳驟於韓歐之堂奥往往能以晉唐之書法溢為雜畫又能為墨竹可方軌近世之王舍人夏奉常蓋其才無所不宜然十黜於京闈今正德丙子始應郡邑例貢之天子兩試之咸優授以今職余不能無感於其所遇也因書為贈
  草堂遺稾序
  廣南太守顧草堂先生詩一帙其孫定芳授深讀之既乃編次為一巻而敘之曰先生宦轍所至皆在萬里外有長城龍沙棧道滇池巨麗之觀又屢捧檄撫諭諸畨車里盂養窮荒羈縻之地皆身所經厯中歳歸田有林塘亭館之勝其詩宜工土官板雅氏者兄弟爭長殺人連嵗不休屬先生勘契其事至作兩詩示之立觧此亦可以風矣先生少以經濟自負奮欲有為故常不鄙僻逺期得行之而仕僅至守守又不久故得自肆於篇章甚富深幼甞記其口誦如雖憂地險難為客且喜官閒好讀書竹林斜日聽啼鳥苔逕東風數落花吸殘金露難消渴種得荷錢不濟貧等作今集亾之蓋多散失其存者止此而此亦足以傳矣深方欲輯録郡中諸前軰詩自為一編以致景仰之意愧寡陋未就如先生之詩亦胡可少哉先生名英字孟育别號南溪草堂卒之明年始為集集名仍之著志也
  望金焦倡和詩序
  今上皇帝興自江漢川后效靈無波濤之警改元之明年侍御史王子升先生自南臺奉璽書巡江上下東暨于海十百州郡環數千里之地倚以金湯焉先生所至職事之餘多有咏歌登臨省覽之間不忘經綸功德之大故人競傳之而和者羣附渢渢乎鼓盪于一時雲物改觀而川原生色固維新之朝一景象也此閲軍北固望金焦之作和者若干侍御史朱子文方自北臺賜告見而嘉之曰此所謂治世之音也授深為序之曰京潤之間有江山鉅麗之觀陸則北固諸峯水則金焦對峙形聨勢接寸目可盡而江流萬里之砥障南北一統之喉襟在焉故當天下無事之時則文人韻士髙賢大夫之所為遊憩嘯歌臨風雨而出塵坌實世外之奇蹤當天下有事之時則控扼關鍵水陸之要㑹百萬之師可因以集而吳蜀閩嶺之財賦器械無脛而至蓋天下之重鎮惟昔孔明所嘗往來而劉毅穆之之徒因以興建李衛公之泉石米南宫之翰墨咸於斯在先生得無感於兹乎夫地所因者時也因地而用者人也人之所用者才也故人才之用世也處廟廊密勿之間則以文墨議論之懿定萬世之典禮而不過有藩宣兵戎之寄則以誅賞激勸之權布一世之材而馭之以底於安定焉故曰地有全勝人有全材若乃付全材以全勝之地又維新之朝一化理也後世讀是詩者可考已深既屬和而復論次其大者若此時華亭尹聶文蔚上海尹鄭啟範咸曰兹義也宜序諸作者以表先生之全故書
  送别路北村郡伯序
  嘉靖甲申歳六月汶上路公解松郡事歸而承重嫡孫禮也先是天子有詔凡臣僚布列于外者得終養養終復起事事公拜詔曰臣有祖年九十有五矣宜有養臣及格即日移文所司趣裝去有思所以畱其行者有頃㑹汶上以祖訃至公遂去而畱之者亦無計矣民眷眷然猶不忍公之即去也嗟乎一念之誠積而至於能感然後事應隨之及其至也金石開焉豚魚孚焉而况於君臣父子之間氣類合一者哉故公之志若不相值而誠實相通蓋其始也本以至情㑹于國典暨其終也不以私事先乎公家公於是乎為孝子為忠臣矣夫忠孝之積也神明通焉而况於繫一郡之思哉上海令鄭君啟範慕公尤深既為文以道邦人之思公而不可畱者復謂深曰公果去矣子且謂何他日嘗受愛于公矣仁恕而易親也未能窺公之髙深也吾今而後知公之不可及也他日嘗受教于公矣敬敏而懋功也未必知公之難遇也吾今而後知公之不可得也故吾之令海也獲免於議其善且大者咸受成于公而人亦未能盡知也吾今而後安保吾政之無纇也某於公也宜何役之圖深聞之曰此非一人之言也蓋天下之言也雖然公之去畱者跡也感應者心也不能不去者制也制有禮跡有限惟心無窮是故心之精神謂之聖神而明之謂之化此學不講久矣故以官職為傳舍而以民物為秦越民亦始以愛憎為推挽矣皆非也公之學有本源而才無不宜故其治松也再歳爾而善政以百十又其大者則牧凋瘵之民於饑饉之時振亷靜之風於奢靡之俗示敦朴之道於文勝之餘此公之精誠達于松者百世未泯也公之身豈松所能專哉啟範儻推公之心而致之公固未嘗一日去松也其去畱者跡也啟範曰公之道大矣請書之以慰邦人之畱公而不可得者
  送監郡趙侯赴辰陽序
  今天子升自興邸於是湖南之藩比於漢之南陽矣辰故湖之南郡若也比於畿輔等耳宰相慎選才賢佐理其地以禆聖靈鴻鬯之化又加一等矣則今之辰非昔之辰也仕固易以當此哉况天子臨御六年於兹閲厯既深治效斯漙其所操賞慶之典將自近始而神謨睿眷拳拳於龍翔之境者又豈他郡所可倫儗也哉今年丙戌夏六月天官卿試天下士於吏部將列之官以永康趙君孟立為賢俾倅辰郡孟立亦喜自負曰吾母老矣獨不可藉是以投維新之㑹哉捧檄赴辰取道東海之上海令徐侯德新君衿友也要諸途餞之海士大夫實從徐侯顧謂深曰此名士也金華忠諫之後而楓山先生之徒與子宜贈之言深昔登楓山之門竊講於金華文獻之故知憲副趙公忠諫之節既奉使道浙求金華士大夫交之是時聞孟立名籍甚篇章藻翰時見一斑蓋傾心久矣乃執爵而颺之曰士之於世也以得所生為賢以有師承為幸出而自見也以得時為遇以遇知已為達夫不得其時與有時而失其㑹不見知於時君世主至有異世不同道之歎則所以得之庭訓授之師門者猶空言也今時何時哉孟立可謂遇矣或曰孟立讀書金華山中餘三十年博觀而約取胷次經緯具有成説為古文章髙視漢魏要之以吕成公陳同父流輩自命也時出緒餘猶足以奪魁而名世乃今僅僅得一辰倅去若是者猶之遇也深曰不然凡余之所謂遇與孟立之自以為遇者非以位之崇畢也非以地之逺近也非以建立之小大也大扺擇官而仕必其才弗足者也擇地而趨必其力弗給者也宜於大而妨於小者必其質任之一偏也孟立才備而力充養深而施厚視天下事皆所優為兹將因辰而見重非取重於辰者也又况今日之辰哉我朝士大夫金華最尚名節憲廟初年楓山章公自翰林編修諫鰲山以危言被廷朴謫官末年趙公自刑科都給事中諫宫闈復以危言被廷朴謫官終始二紀金華兩公天下共尊師之孟立之所為淵源者已然然則兩公之所以不獲遇者將不於孟立有望乎哉且夫學以致用為道道以澤物救時為賢以不失已為正以忘我為大彼髙談性命者失之清虛專事藝文者蔽於委瑣此亦深所聞於楓山之門者敢以是贈徐侯曰可以卜之辰矣海士大夫請書為序









  儼山集巻四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儼山集巻四十三
  明 陸深 撰
  序七
  郊祀録序
  故事天子有事于南郊卜自正月上辛預於舊歳季冬之朔備鹵簿法駕啟大明門南出郊壇太常奉犧牲天子躬親臨視一一唯謹謂之看牲既還宫翌日命大臣以次行詣中馳御道禁旅分隊夾從出入甚嚴明早盛服入奉天殿陛前復命大臣以次歳一行焉正德十三年已卯臣深備員國子司業忝預視牲之列是歳皇上巡西北二邊大臣與視牲者才十有三人於是人遂輪次矣又六飛未旋郊期再卜於是臣深遂至於六往返矣蓋異數也將事之夕臣深得分獻風雲雷雨之壇各以小詩識一時之感遇附以齋居之作題曰郊祀録藏之篋笥蓋曰禮謹於微榮以為懼云爾臣深謹序
  李世卿文集序
  本朝文事國初未脱元人之習渡江以來朴厚典易蓋有欲工而未能之意至成化𢎞治間宣朗發舒盛極矣然要而論之蓋有兩端以雕刻鍜鍊為能者乏雄深雅健之氣以道意成章為快者無修辭頓挫之功故修辭類於雕刻而雕刻者辭之弊也道意成章者近於雄深雅健而雄深雅健又不止於成章道意而已大抵深於學昌其氣然後法古而定體吾嘗持是以考焉而有愛於李世卿之文也世卿嘉魚人名承萁與其兄承芳相師友嘗遊白沙陳公甫之門舉於鄉年甚少遂不舉進士而肆力於古文章是編也昔在翰林日假於崔同年子鐘錄之一日發篋因敘而藏之以備一家言尚當訪成集以考
  借冦囘天詩序
  嘉靖四年夏四月十有一日庚子上海有災于市市據邑中甍棟鱗次其西為縣衙其東為學宫而禮殿為近是時日方下舂旋颷扶揺邑人喧呼烟熖滃翳莫測也布政使西津沈公有屋去之丈咫而深之寓居亦值其北風從南來融甚乃相與匍匐往救之議斷火衝然力微勢重無與也通守松江府方齋鄭侯適署邑乃自西來指麾倉皇水具火政畢備整襟再拜曰直攝令天降重罰當抵直躬是邑焦土惟上鑒匪逺仰天眎雲物徘徊則又再拜曰茍微直之故惟上帝霽威以惠下土敢以身請乃端立不敢動屏竦以俟少焉風滅火熄其尤異者太學生陳相之家火燎其棟矣止若畫木乍見創觀厥惟神相士女填道沃燼拾爍變慟為嬉萬口一詞咸曰我鄭侯之神力也侯方退然不居曰天庇斯邑予亦何有侯既還邑政邑人愈神其事相與歌謡騰口積帙渢渢有聲旁達四馳侯初不知也深既目覩身臨乃聨而為什序之以傳曰災祥之來也𤣥哉邈乎昔鄭子産之論火也歸於天道劉子政之傳五行也附之人事二者豈皆通論也乎天道果逺人謀無能則曲突徙薪之計輟矣徴驗著矣人心從之則巫蠱禱祠之禍兆矣是其畔理以干政豈曰細故也哉故孔子之作春秋也以備裁成合一之道災祥不忽事應不書若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爾茍非其人變不虛生茍無其徳福不妄應是以君子之為道也至誠以格天責報不敢也勤政以輔行非望不冀也存吾心於齋莊靜一之地以養此氣於勿忘勿助之間夫然後天人之際一而位育之業致矣易曰先天而天弗違後天而奉天時蓋是物也彼有噀酒反風為者抑亦末矣侯之學有本原殆夙有聞於斯與觀其一節可以知已侯向用伊始勲業鼎來異日所以格天者尚有大於是因題曰借冦囘天聊以慰邑人士大夫之望侯名直字子敬别號方齋襄陽世家與其從父吏部郎中伯與先生少相淬礪並以正學聞于當朝云
  送陳靜齋都憲巡撫南還序
  今江以南蘇松常鎮徽寧池太凡八大郡首之以天府附之以杭嘉湖三郡而財賦幾於國家之十六七矣重以人才之進退利弊之興革凡地之故可以裨國而裕民者悉以便宜從事至重也天子必用才德譽望之臣寄以巡撫之任今嘉靖更化之始江西靜齋陳公以右都御史為之公年壯而養深學純而志大敷施翕張與道變通期月之間政用就理方欲為江南建不世之績施行次第各有端緒議者謂天子斷然用公以贊維新之政雖公亦奮起許國以天下之重自任僉曰兹惟為宜何則今之巡撫以十數而必以江南為首江南之巡撫以十數而必以文襄周公為首蓋江南地重文襄功大故也公文襄公之鄉人也而才望奚啻蓋嘗畱意文襄之江南者有年矣故議者謂天子用公之深意與公所以副天下之望者又曰兹惟為宜雖然文襄江南之功以久任成也識者竊恐公之一旦入為元輔不獲終文襄之業盻盻然望之而不虞公之遽去江南也公謙冲消息與道為體懇上辭章至于三四天子皆答以温辭勉畱而以别㫖遂公之去於是議者始兩疑之謂公之未可以言去而天子未宜遂公之去之早也士大夫願為畱行江南之民至欲遮道使不聽公之去屬下僚吏咸相顧錯愕一旦失所以為師承稟受之規者松江守何侯合其僚王君某以問于陸深曰天子固欲成公之髙公遂決去矣如國事何某等不能無惑於議者之論非徒以藉奬拔共功名為也其義何居深鄙人也病廢久不閑當世之務以深凖之凡公之所為去與天子之所以聽公之去者皆古之義也何則自古聖君之御世必有度外之舉措以待英傑之士故其意常恐異日之乏才而所以為敷貽之地者無所不用其情自古大臣之事君嘗以身繫天下之輕重而無心於去就故其意常恐人主輕天下之士而所以自重其身者多主於早退是故世有餘才而士多髙尚所謂上下相與以有成也公年甫五十經綸具在異日國有大事事有大疑一旦起公於燕閒之中坐而濟之方今天子神聖睿畧蓋世亦知天下有難進易退之臣以堅其尊禮不遺之志則所以宏鬯中興之業佐成嘉靖之化者逺矣比於當一面舉一職何如也竊恐文襄之未足以與於此是公之退乃所以為進今日之去乃所以為異日之來也何侯聞之曰子之言然請致之公
  大司冦立齋吳公七十壽詩序
  大臣之進退繫天下之重輕往往當天下隆盛之㑹則大臣多饗壽考福履之盛而其子孫亦必重賢疊肖出膺世用以延續聲光贊佐國家昭熈之休者無窮若今大司冦立齋先生吳公固其人哉公少登甲科典司内外刑獄明允詳恕資階屢遷至按察使召為太僕卿入輔孝廟邊圉蕃育之政績勩懋著進為少司空由少司空又進為大司冦出總今上畱都之務攬憲持法侃侃不囘忤意權姦竟為所中退而家居未嘗以幾微自見若是者其所繫何如也公之伯子山為刑部郎中奉命按事江西仲子巖為工科給事中聲望照映實時名流其重賢疊肖者何如也深比起告北來拜公於吳江里第衣冠儼如瞻顧炯炯若泰山喬嶽滃鬱蔥舊之氣猶足以出雲雨澤㝢内退而詢其所事事日惟教子弄孫沃以詩書之澤吟咏登眺於湖山空曠之表而不知年之與積也乃歎曰我國家涵育休養川嶽之氣完厚効靈毓秀於一世之耆彦若此是豈非隆盛之極㑹哉故曰非有喬木之謂也有世臣之謂也深既見給事君於都下私以為賀而未敢告也明年正月八日公壽登七十偕其繼室丘夫人之誕同焉給事君方當天子喉襟聰明之寄稱觴舞綵未遑所私凡厥僚好謀為公壽且以慰給事之心於是六科之長吕君道夫俞君國昌葉君良臣潘君伯和王君存約石君巨瞻合而屬敘於深夫大臣於國家無間逺邇至於所以幸其身之綿長而安固者非徒為太平之符瑞聲容之敷張以震盪耳目而已也古者憲老而不乞言漢養三老五更於國學宋起文潞公於朝堂惟師尚父則亦以耋耄之年成開周之績其於理化何如也深與國昌實鄉人謀為之壽與所以為給事君慰者尤切是故推其所繫者尤大為諸君子先焉頌禱之義則詩人備之矣
  碧溪詩集序
  科舉之業盛而此學廢仕進之心勝而此學微蓋彼有所工則此有所拙嗚呼獨兹一事然哉慈谿張子威先生自少時一再遊場屋即棄去學古人之道攻古人文章學既成咸可試用㑹有推轂士欲薦之天子遭讒罷去然胸中負挾益富練閲益深開口論天下事髯㦸㦸若繅絲炙轂竟日而不竭也一座人皆驚服有弗當其意者終席不能發一聲聞人之善千里赴之亦有隔屋而斷請謁者然坐是落落今年過七十老矣而猶未有所遇合也稍用其學為人修敘譜牒以自資歎曰是猶能食吾力者茍非禮義之宗輒亦不往也正徳十年自粤來訪余一見語合明年再見論益合先生自謂晩獲知已相從於寂寥枯淡之中久而樂焉一旦思歸出其所為詩一帙曰子知我宜為我序予受而讀之曰此唐人之格律而碧溪子之性情也先生之學其盡於是乎盡於是則世人或能知之余宜無言且猶未也未也則余不宜無言夫文章與事功難相兼而聲名與貧賤常相值大抵安於貧賤以養夫聞望固君子之心詳於文章而畧於事功者豈君子之得已哉績學勵行存乎我而功業所就因於遇不遇之間是故有難易焉姑以詩人一節論之自古好文之主有聞于名篇佳句輒與宰相議求其人而誦所作於直廬燕見之頃者顧以致斥兹非難哉夫天作之君君立之相務於延攬一世之才而用之操一善者無遺挾片長者畢達故宰相求之天下天子得之宰相者職也先生宜自愛㑹當有夢卜之舉舉於今日先生名鉄别號碧溪子因以名集云
  壽路北村郡伯序
  今天子興自郢邸改元之年即用汶上路公賔暘守松由是天下咸際中興之㑹而吾松重沐維新之政矣乃八月九日適天子萬壽之節而公亦届懸弧之辰天人妙合君臣應期兹豈偶然者哉詩書所未有也郡之大夫士相與詣闕上萬壽畢將次第登公之堂捧觴為祝公既合郡之僚吏寓公鄉袞致詞拜舞退將次第以慰邦人之意者忠愛之風行上下之儀辨君臣之義篤天日開明禎祥協候一時之盛又吾郡所未有也太學生王淮喬䆅顧定芳輩相與謀曰若此非常事而歌咏紀次無聞焉不可吾輩將最其大者壽公以告於陸深曰松郡介在湖海之間土沃民勤為天下先在司牧者安定優畜之耳我公仁恕慎厚視篆以來無毫髮擾民不復知有官府而桑麻禾黍被野矣願公至上壽以長養吾松也又曰松實富饒而敦朴之風視昔少衰矣我公明練嚴毅事集於庭者如蝟徐出一言無不立决而天理民彞因之感格者多矣願公至上壽以長教吾松也又曰我公才無不宜望則素養自舉進士時已甲天下之選居郎署典大郡皆有重名故公之來松也望治者跂如覿德者薫如被化者淳如漠如也願公至上壽以長此風庶於松有所矜式也先生以為如何深聞之曰君子哉之言也美不溢上愛不忘本禮不踰制三者備矣是可以壽矣雖然古記有之安我所以寧天下也存我所以厚蒼生也故古之仁人君子其志不在一方也然自一方始天之付畀斯人也所責匪止一事也然自一事始猶之千歳之日也然自一日始是故我與天下常相通而安寧所繫者至近也而至逺也此華封嵩髙之意而聖人之所録以示其微者若此若公之壽夫豈吾松所可專哉殆將自松始耳自松而始以輔成今天子嘉靖之治以措天下於安寧仁壽之中則吾松豈獨後也况降生之始蓋已有黙兆預擬之數矣諸君子請因人以驗諸天衆皆躍如起曰是可以為公壽矣請書為序

  儼山集巻四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儼山集巻四十四
  明 陸深 撰
  序八
  臨潼楊氏族譜序
  楊故𢎞農此臨潼族譜也臨潼之有楊氏實自顯甫處士始臨潼楊氏之有譜則自今石川先生始先生名槮字子喬少以文學起髙科今同知松江府事初石川知汝州時謀作譜屬其從子郎中淳是譜則成之松江者也石川敬慎凝定每事先大體而文理粲然故治松優裕而是譜所為成也按譜楊氏自昭信公以百户避兵居澄城蓋元之初造也由澄城四傳而至顯甫府君諱仲微當我太祖髙皇帝統一初例編臨潼之安業里故今相橋鎮之右石川河之曲楊氏盛焉而先生以石川稱志本始也由臨潼至於石川蓋五傳矣而楊氏益盛光其門閥則科第繼起表厥里居則坊樓相望叢以顯融則法從部院之官牧伯守令之職聨次也蓋世逺則澤深蓄富則發厚信哉有故國而後有世家也夫所謂世家者豈徒以族屬之繁衍第宅之輝映富貴之盛麗相雄長哉亦以文獻之足徴也夫文獻之足徴則由一世而至於千世百世由千萬人而㑹統于一人渙者可合疎者可親逺者可邇而仁厚之風行禮譲之俗成矣既其大也則世道之升降於是乎考論而有國有天下者藉之以為聲光往往故家舊族流風餘韻猶足以起懦興衰囘天命而繫人心者不少此石川斯譜之志也今夫過關西者知問夫子而徘徊於四知之坊者真若與伯起遇挹清風而聳毛髮不必其同宗與並世為然也况此楊氏之系而居相近也哉石川方退託不敢以自附則其傳信之心澄源之志尤足以為文獻家法又安知後世不以石川為夫子乎此又斯譜之志也譜之為世九為圖十有三為録二為編二家山之圖二祫祭之圖一時祭之圖一大宗小宗之圖一世系之圖一卒葬之圖一衣冠之圖一先塋之圖二璇璣之圖三恩命之録一叢載之録一譜傳之編一世系之編一集一曰餘輝之集餘輝集者集先事也凡碑誌之文附焉世系以辨宗支譜傳以謹生卒叢載以類家集恩命以萃宸翰家山衣冠先塋圖以繪時祭祫祭圖以位大宗小宗圖以文世系圖以系卒葬圖以朱墨璇璣圖以歌詩其他凡例以數十皆刪取儒先之精奥以裨補世教而隨事起義足以勒成一家者此又石川之志也深得讀而善之故為之序
  贈侍御林君以吉南還序
  監察御史林君以吉先為進士觀政户部時上言臣有孚先臣某荷上恩賜之祭賜之葬葬有日矣臣孤分當汛掃里門肅清墓道以迓寵靈且親喪固所自盡而誠信宜身親之乞如故事賜臣假還以臨先臣之葬昩死以聞上不報疏再上曰臣有孚近蒙擢為御史得蚤暮事上非但臣志亦先臣之志也顧今歳才三十有二耳犬馬之齒尚堪驅策即令臣葬父以還皆報陛下之年也夫事固有緩於目前而圖報於後日亦有失於一旦而莫贖於終身者惟陛下憐之又不報疏再上曰陛下以股肱心膂之故尚能念先臣於地下臣孤懷鞠育顧復之恩獨不念先父於下地之日乎陛下又焉用此不念父之臣哉即使臣靦面班行於聖化何如也又不報於是惶惑罔措浹日而疾作矣乃更以疾聞制可以吉始得去夫上之屢不聽其去者將惜以吉之才也既乃聽其去者卒成以吉之志也始之不得以襄事去者非以吉之不能也竟得以疾去者乃以吉之所為孝也君臣父子之間可謂兼得之矣且以吉之疾也以不得遂葬親之志也而疾疾斯去今而得遂葬親之事也其殆有瘳乎瘳將速來斯固去就之鏡也雖然先中丞心在王室被國厚典凡為其後者雖逺之於十世百世之下猶將明繼述之道而况於一體而分親為之子者哉凡為其子者雖屈之於布素草莽之間猶當奮涓埃之義而况於身居法從易以報稱如以吉者哉方今國家多事斯亦以吉倥偬之日非與夫君親大倫也忠孝一道也以吉行矣其尚懋之余忝史職竊當紀載是故敘而列之為行李贈使後有考焉以吉辛未進士以學識稱余聽之於汪君希㑹而信之於疏云
  壽談東石六十序
  東石談先生以奇偉磊落之才拔自鄉校遂有重名於當世當世賢士大夫自館閣而下咸願交東石東石亦以徧交當世賢士大夫與之相上下其議論為慊由是東石名益重幾與素宦大官等重以先司空之世澤在朝野由是當世益賢東石以得見東石為幸者復與素宦大官等問起居卜出處無論識與不識殆無虛日東石視之意豁如也年甫五十餘即自言海岱倦遊矣由是兩都公卿咸有海岱倦遊之作嘉靖丁亥始及六十云賢士大夫咸願東石表表天地間以起懦而激頽也相率為壽春正月廿有七日實維初度之辰先是丙戌秋暮東石以華峯蓮葉之舟泛龍江過海邑鄉先生朱侍御玉洲趙太常曲江輩望見東石喜相迎曰東海談生歳甲一周今翁矣老成人物巍然為鄉邦式幸甚無恙顧謂儼山人陸深曰子知東石舊矣宜有言為壽幸甚無辭及期談進士元璽王貢士世祥以告顧予鄙陋安足以知東石哉嘗憶少小隨諸生試有司時見東石修髯峻宇冠佩楚楚揚眉吐氣一座人盡傾若珊瑚玉樹光彩奪目操觚揮翰頃刻萬言如奏金石之聲以破蟋蟀鍧盪耳目令人敬服願為之役而不暇心竊偉之意若人必當出而為世用以文章潤色國家以道德師表海宇以功業銘勒旂常信司空公之有後也嗣後與共場屋深濫先登今五十無聞而東石遂且六十矣未嘗不往來于懷傷知人之孟浪也每見東石輙欲攘袂劇論共敘少年豪邁之氣以一吐胸中沈鬱之奇東石輙一笑止之令人憮然自失余又安足以知東石哉雖然竊聞之矣士君子有天下之志而又有天下之才使世未得用之而其人亦未肯小用於世則必享有清明壽考之福昔人謂之天賞以其無所於試也則必以胸次之所蘊大放於詞章左右典墳鼓吹風雅使千萬世而下如見其人雖與天地同久可也昔人謂之不朽若是者蓋不數數然也或曠世一見焉東石豈其人哉今之知東石者不過曰富而好禮貴以下人瀟洒絶塵之姿超然於形骸聲色之外居深養晦山園池館之勝甲於天下賔從清嘉極一時之彦左圖右書大篇短什尊爼琴奕之樂如神仙然以是窮年而閲歳有不知老之將至云爾此固東石也乃若東石孝友之行孚於神明謙抑之風若在寒素與時推遷以盛滿為戒往往歛其未試之具以為有餘之地若昔人之所謂四畱者東石蓋兼之矣嘗至京師有權貴人當軸處中其氣力足以變移國是者欲禮而用之東石拂袖南歸雖十不遇於科場無悔也是豈他人所易及哉而人亦或未之知也至於八面受敵之才一揮千金之義髙舉四海之心凌跨百代之氣輔之以博學濟之以雄辯嬉笑成文無所不可此又東石之餘也昔者太公望秉燭赴齊之日乃九十餘矣使其八十未遇之前汲汲於求知已而用之則文武之際或不相值雖天固不得而賞之矣東石之道似之東石著書滿家别有杜少陵蘇東坡和篇雅麗髙深金舂玉應真若起二公於今日揖遜一堂之上比肩並列無少愧色其所以為不朽者又在是孟子嘗言禹稷與顔囘同道是豈以形跡論哉要其實同不同何如也世必有知言者諸君子皆曰是足以為東石壽矣遂書為序
  梅林詩集序
  深既僻居無所交接感念陸氏之舊封則聞有蕭嘉興之政追惟孝皇之清問則知有蕭梅林之詩世恒言文章政事文章政事信難兼哉徒以風雅之才卿輔之位巧於相值爾古之人所為發憤而寄憾於兹也雖然經綸之業有不盡於藝文之流此完才之所以難也讀梅林集可以考完矣梅林子舉進士餘二十年積官至嘉興守守有異績其大者曰瑞蓮之異曰秀水之異曰嘉禾之異古稱神明殆謂是與益以其餘躬帥諸生講論道藝一郡文學又彬彬焉是時復有北湄子王𤣥成貳其郡左右襄贊大明風雅之道是故嘉興之政與嘉興之詩一時表倡東南云其門下士沈銓與陳憲輩相與彚次為是編以致師傚之勤刻之嘉興以傳其詩縝潤其體典則其氣沈鬱其味雋永其導鬯性情聲和而義理其紀載時事思逺而言深信風雅之具也明興百餘年矣而詩道盛於𢎞正之間是不足以名一家乎深故特著孝皇敷貽之化以冠集端將以復考梅林之所至云詩凡若干首其在嘉興者十之二三其在梅林之詩又十之二三其在梅林之才則又十之二三云梅林名世賢字若愚𢎞治乙丑科進士桐城人有别業在梅林窮極幽勝嘗著書其中學者尊之曰梅林先生因以名集云
  重刻家禮序
  徽國文公朱先生家禮一書世行久矣曲阜郭侯節之倅松之明年將納民於軌徧求郡邑之文獻加意焉既得是書乃撫巻歎曰是不當家有而人傳耶既又從二三子讀之則又歎曰昔者先生之為是書也蓋云自附於孔子從先進之遺意今允禮之為政也獨不得自附於朱子作家禮之遺意耶亟捐俸刻之刻成以示郡人陸深曰願有序深聞之禮也者理也先王因人情之多變於是為之節文以還于理孔子曰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夫喜怒哀樂其變蓋有不可勝言者矣節而後和故曰禮之用和為貴夫禮以和而行亦以不和而廢也先生之為是書也其義精其文辯其大指見於自敘其微意之所存則深有病於好禮者之無所折衷而貧窶者之不得與於禮也惟吾松饒而多才風俗淳厚重以侯之愛禮也既知教之必且富之由是君子和德於上小人和力於下庶幾先生之意日新而侯之惠松者日逺也深謹按此書成於隆興己丑行於先生易簀之後又按先生既修家鄉邦國王朝禮乃以喪祭二禮屬其髙第弟子黄榦氏成之書凡十有五巻今書四巻嘗經後儒撰次若文莊丘公尤有功於是書者類亦不失先生之意也竊惟先生大儒意在發揮周公孔子之道舉一世而劑和之兼總古今製為通禮以示法程惜也立朝之日淺居閒之時長著述之功多經綸之業寡意者有遺憾焉安知百世而下乃有同志合德如侯者率其道而尊之而深也獲覩敦本復古之舉自吾松始故樂為之序侯别號復齋舉鄉貢於甲子科實孔氏之外孫云
  送郡伯何鴈峯入覲序
  今上皇帝再朝萬方實維嘉靖五年之春正元朔於是天運又一新矣我鴈峯先生何公時以松守往際其㑹遂以守松之績獻明受上賞於是治化又一新矣先期戒行士民攀送歌舞載途跂望太平之盛於是耳目又一新矣少參王公時暘請舉贈如禮而以言屬之深乃作而歎曰懿哉此太平之典也夫上有至明則下有至良信乎相待而有成哉太平之業將不由松始乎夫治化大矣顧遇合之幾一也孔孟終身徒以難遇爾今有其人矣有其時矣有其遇矣太平之業謂非始於松不可也松在東南稱大郡其地狹而賦出之名多其民繁而擾生之事廣故松之治也難矣深初登朝待罪史官時嘗聞前輩知銓事者言惟爾松守擇難于良莫良於憲度之士既又曰非才御史不可退伏田里竊從鄉前輩習問郡事皆曰松之美俗視曩昔少衰矣非命世之才為之振起不可公實抱命世才方以才御史來當維新之㑹視篆之初疎剔姦偽而乾沒之徒歛手彈壓豪右而漁獵之輩革心肅然示以簡易之道旬月之間百度改觀津津然太平之象矣公方詢求民隱振而起之觀感之下翕然風動此固前輩屬望之勤而當道選擇之意公於吾松豈偶然哉顧松也小不足以畱公誠使畱且久焉則所以深長而逺大之者豈徒吾松之福哉夫福莫大於恤民之隱知民之隱斂而錫之福於是為盛是故治有體時有變道有宜志有定夫牧之尚寛糾之尚嚴是之謂體氣完則淳文勝則弊是之謂變物而付之時而措之是之謂宜不畧於易不怵於難是之謂定雖然知體而後能合變變合而後能隨宜使非志定於先三者安從施哉公自少即有重望於嶺表思以孔孟之道自致於時庸其志固已素定矣嘗宰一縣於浙南少見緒餘俾民尸祝今上臨馭之初風采議論為諫官第一選擇而來斂福松民實以四者之道行之而人或未之能悉也當宁必將聽而采之乎則太平之具在松矣深之言安敢誣也雖然此亦公之緒餘耳公學深而養完才髙而志大發舒精藴以究太平之極以當天子丞疑之任此則非淺薄之所能窺也姑録其由松之始為序以别
  儼山集巻四十四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儼山集>



  欽定四庫全書
  儼山集巻四十五
  明 陸深 撰
  序九
  贈少司冦東洲屠公南歸序
  嘉靖十有八年己亥夏六月朔雷變奉先殿掣其左吻之鍤若劒者而烟熖及於列室今皇上瞿然震恐求所以應天之道者若曰彌文其勿事事惟上下一德秪承之以匡台母易從禮部言三公九卿大僚皆當上章求避位上親臨去畱之以共成格天之業于時刑部右侍郎四明東洲先生屠公方自大理卿遷上若曰宜聽爾去而㫖獨加溫蓋上所以注存之深意而非夫人之所敢知也公字安卿舉辛未進士為御史有直聲巡按江西能力制寧藩之横不遑顧忌而竟亦莫之能傷正德間嘗紀軍功有勞奉命當遷京秩廻翔八年始自御史出知保定府府又冗劇公力當要衝手撫凋瘵又五年乃復調延平自延平凡六轉以至今官天下士大夫感望其諳練之才光輔中興之業大抵公之才明果慈恕詳慎整潔於官無所不宜若其剛毅之氣耿介之操有壁立萬仞之勢是故於世鮮合公亦不甚求合於世而每以易去為能及其决於去也天下士大夫又無不惜之尚書泉坡先生周公左侍郎南塘先生宋公同官也惜之尤深而謂深宜有贈深惟君子之道出處而已出處之際義命存焉是故其去也有不得不去其來也有不得不來夫是之謂命其去也有不可不去其來也有不可不來夫是之謂義深與公亦嘗同官於閩晉間南北相從之日久知公於義命之學甚辨於是行也寧不有餘裕哉雖然既去而復來者公家太傳襄毅公是已旋去而速來者今司徒儉菴梁公是已皆命也至於蹈止足之分繫一代之風化若兩疏之於漢則不可不去當理亂之幾負華夷之物望若司馬公之於宋則不可不來是則義也深故贊公之不得不去而竊有望公之不可不來也將以復於二公或曰此非子之言天下之言亦當朝羣公之言也遂書為序
  擬進同異録序
  臣愚才拙器疎力小圖大故嘗狹陋漢唐之治思欲致身唐虞之朝恭遇陛下繼統御極天縱性成真堯舜之主也千載一時益思自奮第愧誠意素薄不識獻納之宜言出禍隨動與罪㑹仰賴陛下仁聖曲賜保全尚與衣冠之列昨自講筵出佐延平延平實文獻之邦楊羅李朱四賢之遺風猶在水土相宜職務易稱臣頗得以讀書向學每見先儒議論有切於大典禮大政事者手自劄録未及三月又䝉陛下特超常資付以山西學政俾列憲臣増還舊秩非臣捐糜所能報也比至山西巡行之暇偶出舊編麤加銓次分為上下謹用繕寫上塵乙覽伏惟聖人之學貴得其要帝王之務在知所先儻事博覽汎觀殆非神明化育所以無聲無臭之妙也頗恨時日有限文籍少隨不免挂一而漏萬譬如涓埃何益海嶽然裒多益寡之志終存而萬折必東之性難改竊伏自念臣本農家僻居江海之上兼有藏書可資考索衣食所餘足備筆札之費儻䝉乞賜骸骨少假嵗時臣當部分首尾兼總修貫勒成一家之言庸為萬幾之助㒺知可否若蹈淵氷不勝恐悚待罪之至臣謹序
  經筵詞序
  深故史官嘗厠講幄既而去佐成均遭家不造今上皇帝紹統之三日陛辭南奔情事未伸卧疴滋久荷皇帝神明不遺舊學博采薦章特以講讀事召起於海上將處以翰林春坊之職未及國門再遷祭酒知遇兩極感愧交深雖許身之義徒明而經國之猷彌逺也是歳秋七月重理講官遂首被恩命龍羣在列牛背甫來方切戰兢㒺知攸措蓋嘗屢上文華仰窺聖學憲天法祖崇古右文堯舜以來之統緒信有傳矣宛然身遊唐虞與夔龍輩相揖讓於一堂之上也加以天縱聖神威顔咫尺奔趨莫及進退踧然又凜乎隕墜為懼每於供職之次聊述短篇皆因事而選詞積成數首雖不足以鼓吹休明用存一代故實云爾
  松江府志後序
  正德壬申冬十月松江府志成深從今守内江喻侯讀之曰松江以水為郡其齒聚繁無名山茂林之固其利百榖漁鹽為大東際於海西下諸湖其害亦惟水為大此古今大較也物產之盛衰人文之髙下習尚之隆替則因乎時大抵一世而變或百年再變亦或有數年之間而屢變者皆不可無示後來顧𦒿舊局於見版圖具其數法家修其文説者騁其辨其指殊故其辭畧務欲博綜一郡之始終使百世而下徴文獻觀理道者有要約焉此志之所由以作其體重矣翰林學士顧先生頗因舊志㑹萃成書數年于兹而郡事屢變守又屢更矣乃克成於喻侯稽古右文之日其厯時之久也若此其用力之勤也若此是可謂博綜一郡之始終而文獻理道皆於是乎具昔先王之經理天下也既因土宜以辯國都又以精神之運以底定民志而其不可傳與不可不傳者則又筆之書以示鑒戒六籍所載皆是物也而禹貢周官固有志之體矣惟松才轄兩縣貢賦一志實甲天下程其土力或不足獨以民之勤力苦作以給之而後已顧屢變之餘有難終恃此任世道之責者所宜念而亦侯意也深忝以文業從學士後愧菲劣無能為役乃得論次所欲言者附名其末豈非幸哉豈非幸哉
  送楊拙菴都憲總制兩廣序
  夫所謂名臣者有二人焉竢之以歳年試之於中外考其位不滿其徳蓄其才不究其用天下之人惟恐其一日不為宰輔也夫是之謂望其先世嘗有大人盛徳之士勲著于朝廷澤及于天下後世饗其成則思見其人思其人則必求其子孫而樂為之報也夫是之謂世二人者之於人國也所至而功業隨之矣蓋養深則發盛培厚則植蕃故曰皆名臣也雖然才未必望望未必世是故以賈傳之於文帝迄於不遇而絳灌之屬當國房杜之於唐勲業盛矣而後嗣之賢者無聞若夫才矣而望望矣而世兼之豈非今昔之所難者哉深竊觀之重望世德之臣必出於久安長治之後故孟子之論故國曰非謂有喬木之謂也有世臣之謂也然則從容養望以當功名之㑹承藉家閥以引長君子之澤士大夫之榮遇固也而亦孰非國家之福哉惟我聖明重熈累洽百六十年於兹矣是宜有世望之臣者出若今右都御史拙菴楊公固其人哉公建安人也而先太師文敏公之曽孫文敏公厯相四聖佐成太平名在華夏事在國史百世而下思見其人而不可得者也公夙承家學早掇巍科遍佐銓曹迭貳常僕遭權姦之忌出牧視學迂廻于外召尹天府遂陟少宗伯復自南都入掌寅清之職再轉為少司徒總國儲偫繼督餉于西邊方其時天下之望咸屬公焉凡有要地必以擬公或進擬而未下及是兩廣總制之臣闕在廷大臣合辭推公上以公為右都御史賜璽書以便宜從事公上疏辭焉復下制褒嘉且贊之行天下之人或又謂公之未盡用也刑部郎中林君德緒合鄉宦之在朝者請為公贈于陸深深無似嘗於班行之末望公眉宇退而槩于所聞以致景仰者有年矣其敢辭惟公才無不宜正氣直道不肯少貶以自徇平生憂國如家所至必重是行也奉上德意以副羣情之望特左𢍆耳惟我朝土宇之廣前世無比顧西北東南時有邉警籌兵撥餉其事至重也昔太宗文皇帝親征西北大建廓清文敏公實從之行最多贊畫今天子又付公以東南之任則是我國家金甌形勝之固其於楊氏之祖孫尚有賴哉且天地之理有定位氣化之運有順序故治常始乎西北而成乎東南也深竊以是為公頌言之且以為國家賀謹序
  一泉文集序
  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巡撫山西提督鴈門等關清苑王公既卒之六年冢子某來同守松又逾年始捐俸刻其遺文而懷慶集山西集先成嘉善集太常集户部兵部兩集與别集皆計工力次第告成冠以誥勑尊聖製也乃若名公碑板一時哀挽之作更為一集附焉總之凡若干巻而王氏之文獻於是乎可考矣某以深嘗知公屬為序惟公之學其大者在經綸康濟時出緒餘以為文章典則爾雅有作者風故起自科第咸中髙選亡友後渠崔公昔在翰林最慎許可每稱公場屋之文語在墓誌中今讀懷慶集中量地均糧諸或問則杜君卿李泰伯之諳練也山西集中處置宗藩修舉邊務則賈太傳之通達也奏疏諸集則陸宣公之流亞也兼兹衆長公誠天下士哉惜也未盡見於世年僅五十有六而止嗚呼此某刻書之志也悲夫公幼有至性不妄言笑私居嚴若神明當官𦲷事奮發直前不惕勢利有肅清寰宇之志歸自山西不問户限外事稍暇則讀書綴文以自樂髙介特立尤不喜浮華脂韋之習故與世若落落然教子甚嚴身自為範故某懋承家學柄任伊始仲子閥積養待用彬彬然中原文獻足光文忠之後矣雖然有一家之文獻有一代之文獻一代之文獻繫乎時一家之文獻存乎後何則唐宋文獻韓退之歐陽永叔實當其盛而元和慶厯之治麤有三代之遺風此一代之文獻也文中子講道河汾步趨周孔而中説之傳則福郊福畤與有力焉此一家之文獻也自今觀之公所樹立奚讓韓歐而𢎞治正德之交實我朝太平之極王氏世代不乏賢而某兄弟視郊畤輩或過之嗚呼斯集也固一家之文獻而一代之文獻亦於是乎可考矣故序
  壽唐龍江憲副六十序
  提學憲副龍江先生唐公以乙未生是為成化之十有一年也既而舉丙辰進士是為𢎞治之九年也正徳初年召為給事中改為員外郎郎中再遷為按察副使奉璽書專督學政於江西當己卯庚辰之際遂謝以歸今嘉靖之十有三年是為甲午而公亦己六十矣養深而蓄厚清夷精明之氣若歳寒松栢壽徴也天下之人識與不識咸稱公為有道之士深聞有道之士嘗以身關國運惟我皇明列聖開基挽囘淳和之氣迨于憲宗之朝昌大濃郁至矣孝宗御天以大聖人之德鼓舞一世才俊懋焉武宗繼體則重熙累洽之日也今上皇帝道冠百王身致唐虞之治四朝全盛皇乎休哉而公以生成出處一身當之天下之人不待列表譜圖而後知公為有道之士也深又聞有道之士常以身關世運惟公出自名族德器夙成於凡天下之書無所不讀而浸潤於義理故少以文章名世一洗膏梁綺紈之習而畱心當世諳練閲厯富有經綸之具故早以功業濟時晩乃以亷靜勇退之節為天下倡一方習俗之轉移往往繫公嚬笑間世風為之一變天下之人不待及門親炙而後知公為有道之士也自古有道之士在一鄉則一鄉重在一國則一國重在天下則天下重在朝廷則朝廷重在家庭則家庭重重斯敬敬斯愛公之所履愛敬萃焉故南山之詩曰樂只君子萬壽無疆言有德者必有壽也夫德至於樂其德盛矣公焉徃而不樂哉然世之知公者謂公咏歌太平之日長黼黻皇猷之日淺以大道引長其年算而仁壽海宇之責未副身犯天下之大難有隱功於社稷而絶口不言徒退處於不争之地而忘曲直是非之待我而定也有竹頭木屑之才而方怡神於浴沂風雩之地是故天下日望公之起也日望公之起則日願公之壽日願公之壽則為公祝者且日至矣而况於姻黨乎今之六十又一初也是公一身之所關復有天運存焉詩人以來未之有聞也十二月廿有八日是為懸弧之辰顧君世安徴言為祝深適還自江西將為關輔之役念予三人者兄弟之異姓也而相知實深於是乎言雖然亦天下之言也謹序




  儼山集巻四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儼山集巻四十六
  明 陸深 撰
  序十
  擬㑹試録序
  嘉靖歳辛丑今上皇帝紀元之二十年也㑹試復當開科仰惟我皇上統文體道禮羅才俊以恢𢎞文明之化至是凡七開科矣自我朝開科至是凡三辛丑矣國運益昌文運益盛前古所未有也猗與休哉惟春二月實當其期禮部尚書臣某侍郎臣某先期以請上命臣某臣某為考試官其同考試為臣某臣某監試則御史臣某臣某也暨内外諸臣咸遴選以充臣等以某日陛辭錫燕禮部而後入院棘鎖簾墉百務整整乃相與歎曰我朝經制度越千古良法美意至多也久而不失其初者惟兹科試一事耳敢不慎與乃如期三試之天日開朗燦然文明之象既而分經列館窮晝夜之力而校之崇雅黜浮務期必得乎真才復相與歎曰聖王求才以圖理大臣以人而事君惟兹科目正求才之始而人臣之義庶藉以少布焉敢不重與時就試者兩畿十三省咸集而湖廣實皇上龍飛之地特展解額總之新舊士凡四千有竒中式者三百二十人遵宸㫁也擇其文之尤者二十篇與諸名氏鋟梓為録將以塵乙覽而傳四方臣某以職事當序諸首因捧而讀之又相與歎曰此一代之文體而治體於是乎寓焉夫進士設科其来逺矣凡皆以文售也洪惟我太祖髙皇帝聖文神武廓清華夏有萬古帝王之功而其出治純用經術洪武三年即詔開科取士明年辛亥始㑹試禮部至甲子乙丑之嵗而規制始備二十一年戊辰始録文示式於是五經四書之義論䇿詔誥表判之文永為定制前代詩賦墨帖之陋一洗而空之逺宗孔曽思孟之傳近守濂洛關閩之説醇乎不可尚已是謂一代之文體逮我成祖文皇
  帝靖難之始大收天下之才數踰五百象取列宿而進士之科益重矣宣宗皇帝撫熙洽之運用輔臣議量地掄才三分南北中巻以同天下之文憲皇御世再事損益而科試之法益密矣迄今抱藝就試者皆彬彬然明於聖賢經傳之㫖以應聖明程式之求人無異學文無異尚可謂道德一而風俗同豈非一代之治體哉士由兹選功業在前於此宜亡論者然能以經書義訓為治心修身之資以詔誥表判為潤色討論之具以論議策畧為經邦濟世之圖則體用兼該文行相副所為飾吏治而廣相業者固亦不外於此矣未可謂為科試之文而筌蹄之此又國體所關也雖然以文取士未敢謂士盡於文也士以文試亦未敢謂文足以盡士也諸士尚念之哉夫士學於家患不獲用用矣患不逢時今有其時矣皇上聖德天位舉一世而君師之自紹統以來議禮制度之事研析精微至於考文尤深加意頃因言官論列禮官題請累降明詔以釐正程試之文體臣等承乏試事大懼無以仰副德意爾諸士登名是録其何以贊同文之化哉行將奉清問第進士服有僚位各竭體國之誠以不負所學宏功大業由是可建名卿碩輔由是可致此主司之望也他日執録而數之曰是科得人為盛則主司亦與有榮焉
  送彭少參赴福建序
  彭侯思舜自祠部郎中參議閩省侯之履厯深而聞望起矣其鄉之士大夫思以贈侯之行翰林張君汝立以贈言屬予乃敘所以贈侯之意者曰政莫禍于因循事莫大于更革夫文武周公之法也至後世而必弊非文武周公之弊也天下之時與勢不能盡如文武周公之意也而弊及其弊也文武周公而在固不能取已弊之法行之必將起而更革之矣夫以文武周公之才之知審而思之而猶有待於更革節量天下之時勢以合乎文武周公之意斯豈易言哉是故為之而無誠弗動也致之而無勇弗至也我朝立國百五十年於兹矣祖宗之良法美意具在邇者權姦竊政乃悉取而壞之迄今叛者四起而天下之弊滋矣雖掃蕩之期近在早暮其時勢可睹已臺省牧伯之臣獨得晏然而已乎當更革之時舍因循之弊吾於侯有望焉聊於是行乎卜之也昔侯為儀制時儀制典章禮法之府也適權姦氣燄薫赫侯視之若無人然每有參酌務據舊典而侯固無害也則於閩也何有閩省於東南財賦之中而變梗之易也且首被權姦之虐矣府藏空虛人民凋瘵比諸省為尤甚而望侯者尤深然則侯已無難於權姦竊柄之日矣而獨難於權姦既誅之後哉雖然侯未得當全閩而為之也且得當一面為之為之於一面而全閩將法之閩之傍省又將法之已而環天下之省皆將法之則厯履益深而聞望益起矣斯固侯之素具而諸君子之望也侯家世人品皆望天下當别書
  送宋西巖副憲赴蜀臬序
  有分蜀之寄曰建昌蓋要地云于時備兵之憲臣闕吏部具故事以僉事宋公敬夫王公廷言名上上特筆可宋公於是天下皆知輿議之所歸而帝簡之攸在矣敬夫與廷言同生畿輔同舉進士同為山西而聲望又同也報既至憲長潘公希古顧憲副楊公用之而言曰惜也奪吾賢僚是使晉失一才也僉憲王公時瑞趨而前曰蜀顧不得一才乎吾蜀産也敢以為賀相與質于深曰皆是也寅協之衷鄉邦之念盡之矣已而私相語曰宋公明且達其籌畫諸務也若不動聲色而辦謙和寅畏未嘗告勩即其勞于晉者凡若干年矣才轉一資不已淹乎且蜀在萬里外而公家澶淵太夫人在堂陸有閣雲棧道之艱水有瞿塘灧澦之險不已逺乎子復以為何如深解之曰凡士君子所負以為經綸之地者不貴乎能敏而貴乎有望其所以維持之於深逺者不貴乎晏安而貴乎𢎞業風行而具達者望也通變而不窮者業也業必練而後達望必養而後成遲之以歳月是之謂養投之於繁難是之謂練今夫通人之才使一日而都卿佐宰輔之位亦何不可然而天下之大也其能盡信而深服之乎有不信而服之則卿佐宰輔之位適以累已此益之所為避地也且四海之逺也九州之廣也五方之雜出也利利害害新新故故若絲紛而蝟興使坐一堂之上億斷焉而懸中至槩之行也猶以為難况未必能中耶此周公之所以待旦也是故養之於數十年之餘然後付之以卿佐宰輔之寄練之於千萬里之逺然後責之以四海九州之務使人望孚而理道熟如是則固有焉如是則安享焉如是則濟成焉此今日君相之深意也建昌於宋公厚矣敬夫釋然喜慨然起而赴蜀諸公各賦古詩為别而深為之序
  錦衣鮑君出使朔方序
  錦衣親軍司冠帶舍人鮑君國用今内庭賢輔思齋鮑公之姪寧夏鎮守太監吕公之甥也天資智勇閑習韜畧每欲出身報國慕衛青霍去病之為人必以生縳單于致之北闕下而勒銘燕然立奇功於萬里之外為事一聞邊警輒欲身率健兒自當一隊既而吕公為請於上得㫖從行遂捧勑至興靈興靈之人聞君來咸喜且將聖天子之命於是鎮守内臣巡撫大臣大將軍副將軍秉憲監閫督儲參將游擊文武之臣及諸校尉以下至庠士鄉耆無不欣欣然有喜色而相率來迎其冠履珮服之華羽旄旌節之美鐘鼓管籥之和皆夾道而前引時勑在龍輿君以命使按轡徐行觀者皆嘖嘖相謂曰是貴近而銜命來者乎不但為君一身之榮亦吾一鎮之榮也又有曰吾嘗聞其人矣今觀其容貌器宇瞻視不常舉動有禮恭敬謙和不越矩度是不獨吾一方之人得見為榮必將建奇勲取髙爵使天下之人皆榮之也豈非朝廷之良吾邦之福也哉未㡬果有功而建牙分閫宣文總制之臣咸書其勞既承制備物以奬勞之復繪為斯圖以為君賀乃走使於京師請於予曰斯圖也公惠然賜之文則鮑君之榮以文而永章也幸公無辭予喜君之有志諾焉久而為之辭曰夫人臣之所以為榮者莫榮於將君命於四方而不辱尤莫榮於敵王所愾而有功夫將命不辱之榮與夫立功邊陲之榮皆非人人之所能者以人人之所不能者有諸已則凡人之所不可得者當兼得之矣此理勢之必然而朝廷爵賞之所由舉也况君以貴近大臣之懿親有忠勇報國之心無驕惰滛靡之習期功而功立荷榮而榮安他日封侯拜將功在國家名馳伊吾其功非尋常之功其榮非尋常之榮矣錦衣蟬冠髙爵厚禄傳之子孫不但為君一身之榮其為思齋公之榮又大矣則斯圖固當垂之不朽豈獨為今日之賀言哉君名瓚字國用别號原城瀛海世家云
  霞溪十景詩序
  語不云乎人以地靈景因人勝蓋兼之者鮮矣乃若有其地有其人而景隨之其霞溪之謂乎霞溪在今歙之休寧據萬山之中山石頳紫倒射溪水空濛滉漾爛若彩霞故名霞溪其地勝矣歙士孫子守善家霞溪之上養髙蹈道逺觀而近取攬以為帔掬之可餐心實樂焉故號霞溪其人勝矣厥惟兼有遂以名聞守善又往往即其地為景而景益勝曰朱山奪錦曰查塢連雲曰龍田稼穡曰鷓嶺薪蒸曰沙峯古廟曰施水靈祠曰栢橋横影曰古渡瞻霞曰仙潭汎月曰蓮沼香風總名之曰霞溪十景而士大夫從而詠歌之徴余為序序謂此山林之樂而明達之士也夫山林之樂有之者常患於不知知之者常患於不享有山林之勝而不知者樵夫牧竪是也知山林之趣而不能享者達官貴人是也夫惟明達之士才足以有為而不欲盡為故常有餘功知足以知趣而無所於累故常有餘巧是故煙雲之巻舒氣候之明晦泉石之流峙卉木之榮瘁魚鳥之下上與夫四時之變態不齊皆足以盡取於几席之下杖屨之間矣其守善之霞溪乎既各繪為圖而詩具左方
  壽顧母秦孺人六十序
  魯詩有之令妻壽母蓋言德福也令斯德福斯壽人倫之通義也雖然婦道無專言妻則繫其夫言母則繫其子有功於夫德則崇矣有造于子福則備矣兼之者人情之所難而亦人情之所深願而不可必得者况子孫之於父母乎况令壽之善見於其鄉者乎傳家説詩稱魯頌出於孔子之手是直欲經萬世總百行以輔五常非徒善頌禱為也孔子魯人意豈不曰此吾宗國之善也夫善始於一鄉而後廣被于天下是風化之原而聖人所以綱維世道者每如此今歳辛丑秋予蒙恩還鄉進士顧名儒暨其弟名世相率扣予曰不肖有母行年六十矣五月廿又七日實維初度曩以名儒試春官名世且有待以稱觴况吾母教内嚴不甚喜酒食世俗禮惟欲得善歌頌俾不肖兄弟諷詠道説於前以悦志然非宗工偉人亦不愜故以請予不敢當請屢至而意益勤念孺人實吾友景髙處士之繼室也系出秦氏秦顧吾鄉右族而賢與予家陸氏世姻兒子楫復於進士兄弟游有麗澤之雅豈非吾一鄉之善哉顧予歸晩又謭陋何足為進士兄弟揚聲光哉予聞孺人年未三十而寡居時名儒名世兄弟㷀㷀然孩抱間舅氏懷松翁在堂孺人身為冢婦獨力門户上事老舅下撫二孤朝夕益勤懷松翁亦豪爽俊邁暮齡殊暢裕即世之日呼孺人謝之曰汝能植吾諸孫吾且不朽矣前室有子名臣孺人視如已出名儒遂領應天鄉薦髙等今名世文學沛然臺試多居首選家且中落孺人又力起之一錢尺帛必教二子以節儉言動少不如禮雖昬夜必召至榻前峻責乃已若是者孺人之德福備矣其所為令壽者獨顧氏之一族為善哉雖播之四海傳之千古與魯詩同一感召可也名儒兄弟試以此義為孺人壽孺人聞之有不悦者乎悦則壽進矣且名儒兄弟俱工詩業旋當魁南畿魁南宫魁天下以魯詩之義助我聖朝風化之政孺人見之有不益悦者乎益悦則壽益進矣深忝鄉人尚當執筆為頌以為上壽侑
  儼山集卷四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儼山集巻四十七
  明 陸深 撰
  序十一
  送大京兆江公赴南都序
  瑞石先生江公之尹應天也自晉之右轄升升等矣而榮尤焉蓋自藩而輔於格謂之内入故三司之在晉者因公以為榮又榮也大方伯自楊公而下憲長自潘公而下都閫則馬公王公咸屬贈言深又安敢弗是之榮哉而謂公於此有榮焉則未也士大夫操内外之説一切較量之故有一生仕宦不出國門者為幸且遇至春時天涯之咏戀戀然不忍舍去二者皆過也夫仕事也内亦事也外亦事也顧事事何如耳或曰居中清燕任外勩勞獨非人情也乎曰知其勞逸而均之以為理此用人之人之事也榮瘁焉吾何與公以經術魁天下進士髙第筮仕兵部既優拔之吏部既十餘年布政山之東西亦既十年矣夫兵部吏部方今之貴要顯融司也公未嘗以自逸山之東山之西亦今繁劇險瘠之地而公未嘗以告勞是豈畱情中外者哉是行也公實有榮焉而非是之謂也請為諸公言之夫堯舜禹湯文武皆古之聖王也然而稱聖王者必以堯為首自堯舜禹湯文武以至周公孔子皆古之聖人也然而稱聖人者必以孔子為首又自漢髙唐宗宋藝暨我朝之太祖皆中國之皇帝也然而稱得堯之統者必以我太祖為首何者堯之道欽明而已矣孔子之道時中而已矣我太祖之神功聖徳損益百王以還之仁孝而已矣今之應天太祖之舊京也山之東孔子闕里在焉山之西堯之故都也堯之故都公嘗治之矣孔子之鄉公又嘗治之矣咸以最聞今將舉堯孔之道以復治我太祖之舊京矣則凡創業之難與夫守成之不易者其在于今抑亦有裨於神功聖德乎否也有裨於神功聖德以贊佐一王之典顧不大榮矣乎諸公曰然因書為序
  避喧菴詩序
  避喧志隱也從而咏歌之成其志也凡人之情必有避觀于避斯知其人矣是故避位者讓避名者賢避地者哲避喧者隱夫喧讙聲也城市多喧山水則否大抵山益髙水益深則境益靜而喧益不到四方佳山水稱東南東南之佳者稱天台天台一脉為黄巖黄巖又天台之佳者也蓋天台東至黄巖窮矣其磅礴鬱嵂又鍾于人故黄巖多著姓而以戴氏為佳戴故石屏後也恬隱公又戴氏之佳者也避喧則公所名菴菴據黄巖之佳曰太平㠐事見秦行人記中所謂善于慕陶者得之矣公之子允大仕于朝為國子師以學行聞天下由是避喧之名往往入于騷壇吟社中為咀嚼品題之具矣深曩遊南雍辱允大先生賞識兹㑹都下别且三年矣而所得避喧詩益多彚而授深序或曰公既隱矣焉用文之若是者無乃幾于喧與而併為公所避與深曰不然夫萬有相吹而聲出焉其在城市則車馬綺紈聲利名位紛然擾者謂之喧其在山林則泉響谷應禽弄木奏悠然適者謂之喧又其至也莊生所謂天籟焉自然動者亦謂之喧茍自其本舉謂之喧亦可也茍自其末則喧亦多端矣公之所為避者其城市之喧乎不然悠然適者自然動者公方有㝠㑹焉而又曷避為况詩書之聲和雅洪澹諧韶鈞叶音吕與天籟等公方樂焉以為兹菴助而槩曰避之是豈公之志哉或者喻而退既廼録為序
  送賀君汝修赴内江令序
  余往歳遊南雍取友於天下而湖湘實多士於武昌得三人焉張君一卿胡君汝洪賀君汝修而汝洪汝修復以同經講好時同經之士以數十輩而汝修年最少資最敏余視之一日而千里也數年以來余最劣最先成名而一卿尚需次于家汝洪令内鄉已迨一考汝修與汝洪同得項城俄以家制去今庚辰之秋起今内江予已轉官成均與汝修㑹于都門俯仰今昔為之慨然屬其鄉士夫自少保陳公而下以贈言請而王大理實來速之予於汝修豈得無言乎哉始汝修與數君子朝夕服勤者先王經世之迹前賢已試之方不知於今果可以見之行而無難乎兹得一縣去百里民社之責一時風俗所關不知操縱張弛者果昔日之所講明而許與者乎昔之所學不可施之今是徒勞也今之所履不皆本於昔是忘其久要矣古之君子蓋有從容數言以槩其平生於把袂之頃者余於汝修豈得無望乎哉昔與汝修約曰人品必為諸葛孔明程伯子文章必如先秦兩漢政治必效三代斯言未逺聊於内江乎卜之也内江蜀之壯縣去京師萬里地險而逺且當兵革之餘民弊而易怨又有中貴人將命在蜀供需歳以數百萬計内江茍當一日之費且不能辭矣汝修能不以為難乎哉汝修嘗遇至人聞大道為予講性命之説坐而聽之浹日焉皆不異吾聖人之指即是而措之則曹參之所以治齊欒巴葛洪之神化一邑者寧不大過於功名富貴之所為圖哉汝修行矣聊於内江乎卜之也汝修文章已成而博學未為世所盡知知之深者余不能多讓也於是乎言
  别聶文蔚詩序
  余倀倀然無當世之交自罹憂患以來神情銷落尤無當世之志而世亦將棄我矣獨雙江聶君文蔚不終見鄙時枉山居惠而教我然文蔚來令華亭凡四年矣政績為當世第一今年春天子亦以第一人召之深故華亭家也方將託文蔚以自老於一丘一壑之間而文蔚去矣文蔚去將陟華當軸以大發其胸中之所藏文章政事卓為名家信當世之才也顧深方抱病不及一握手别以謝知已賦詩送之
  送張虞咨都事序
  自古觀盛治必徴於世臣觀於世臣之家者必徴於子若孫蓋積家而國積國而天下其化通也皇明世德之臣於吾松有一人焉故贈太子太保南京兵部尚書謚莊簡定菴張公是也公之學有本原不為言語文字而其所自得者為多故敭厯中外餘四十年位至八座皆有為有守晩就懸車蓋始終出處無少遺憾焉今之稱公率以董學兩浙為盛殊未有及其學者深生也晩嘗一拜公近讀公之文獲窺其一二故竊論人品於吾松必當以公為首又意其不當以區區一郡論公也公之子牧字虞咨復修公之道以公廕當補官吏部優其材得為南京左軍都督府都事將赴任凡松之人有事於京者重其為大賢之後而又賢也實光于松故咸有贈而謂深為序乃進告於虞咨曰南都重地昔者先公之所畱守也五府要司昔者先公之所參贊也其徳惠條畫固結於人心者方新一時之士大夫嘗登公門者今且布列於庶位有與公同朝同事者三數公尚在聞君之往也必私喜皆來觀于公之世焉使其父黨退而歎曰清忠肅恭猶吾莊簡也其君子聚相慶曰公信質敏猶吾莊簡也其小人匍匐而進鼓舞而退轉相告於其父兄子弟曰是我公之子也猶我公也若是是能世其德矣使后之人觀我治化本公父子其於吾松不滋重與凡松之人惡得無厚望於今日哉夫人之生乏賢父兄而外取諸人人或不足而尚取諸古之人是二者蓄德均也難易則有間矣若虞咨者其蒞官其行已豈待他取乎哉故於是行也備論公焉而不以為複者深之私也初公之卒有司以聞孝廟悼之為賜祭勑工部營葬事事既竣虞咨以太夫人之命入謝遂請贈謚今天子正極之始首是之事下禮部既成請復疏乞終養事下吏部例格不行授今職得便養乂成其志皆殊遇也故序
  南渠集序
  南渠子三十舉進士四十為天子諫官之長有詩若干首有文若干首詩諸體畧具奏疏之文居十六七予既編次為集讀而愛之為之敘曰有傳世之器有濟時之具有行道之資傳世之器文章是也濟時之具功業是也行道之資禄位是也三者之不兼也久矣君子惡乎取舍哉或曰三者於人亦若是班乎曰皆君子之所不容已者也雖然禄位者命之制也功業者分之畫也文章者自致之道也是以君子安命守分而不敢怠於自致故寧為此不寧為彼寧彼之失而或得之此也南渠子為諫官數年有行道之寄焉其所論列皆天下大計有濟時之心焉文章典則温雅有傳世之才焉是可謂兼之矣由諫官而上愈進則道愈行由論列而上愈行則濟愈廣文章雖無事焉可也今罷諫官佐逺郡將有取於江山之助益肆力於自致而寧約取之非耶或曰南渠子之道隨時也是故居位則道行當事則有功身退則學進覽斯集者有考焉
  陳江丁氏族譜序
  此陳江丁氏譜也陳江之有丁氏自諱堇府君始丁氏之有譜則始於毅齋府君繼之以養靜先生而大備於文範君倅松之日也文範名某舉孝宗乙丑進士直道雄才厯試郡邑敦本好古有天下之志此譜之作殆其一也譜成而徴序於同年陸深昔者先王世禄故士大夫氏族掌在國史井田故民庶具諸版圖雖厯世可按也自封建廢而士大夫失其世世失而譜興譜者補也亦所以補王政之不及者也漢以後中原多故士民遷徙不常厥居號稱文獻之族者鮮有能保譜牒於不墜魏晉及唐以門第用人至有昩冒神明之胄以為禄仕之媒者而俗日衰矣今文範之為此譜也近倣歐蘇之意以成一家之書其立法嚴其處意厚法嚴故闕其所不可知而百世之傳覈意厚故篤於所當行而親疎之制明丁氏族之人一展閲間某也祖某也禰某也兄弟某也子若孫水源木本綿連續屬繩武肯堂之思SKchar鴒棠棣之念有不油然興者乎昔人嘗謂由一人之身而至於為途之人蓋不獨一家然也雖天下之大其始未嘗不本於一人而其末也為九州四海萬里之逺推此意也親親仁民之政厚本定分之業先王之制不以後世而難者此文範君之志也故序
  龍江春逺詩序
  凡人情之有别也必歆艷之必期待之愛慕之甚者悲之恨之攀畱之又跂望之而不已焉士大夫之能言者乃從而寫其歆艷期待愛慕悲恨攀畱跂望之意而歌詩之頌之諷之下至畫史則圖其事與其供帳冠裳車馬山川風物之致以比於聲詩焉豈其居相漠然而情至是乃始發哉夫君子之行重有事也事之大者莫大於致君以及民孰不為君也而亦孰非民也是故歆愛之情生焉甚或使絶域去治朝則梗鬱於其中虞變於其外者不能不蓄而為悲恨洩之為攀畱攀畱之不得則跂望從之矣是豈有所待哉蓋必居也有忠信之孚而後出門有眷戀之色二者固相為也不然郵傳之送迎等耳豈復有所謂情也哉龍江唐先生士絅既禫除其先公之服矣卜日還朝邑之士大夫自南山瞿公而下咸賦詩送之深亦有作既成復俾敘之深於士絅安得無情乎哉曰始士絅以丙辰進士退而讀書龍江之上者十年乃起而令東明有異政天子召為給事中於兵科侃侃諫諍奮不顧身尋以璽書按事廣之東西勤勞者三載矣還為權姦所怒斥判深州權姦伏誅始叙遷為南京工部主事已而再進為刑部員外郎矣是行也天子追念舊蹟必畱為侍從擢為卿貳是固士絅之所宜有者士絅亦將有慰于今日作者之情乎哉因題其首曰龍江春逺者期待也
  行春畱愛詩序
  史侯來攝上海滿三月而去去而人思之士之能言者各寫其意之所到比律吕而可歌凡若干矣而侯未之及知也浙士魏允升見而録焉録成而徴序於予予時方卧病諾焉而未之及為也既閲歳將還于朝而民士之思侯愈久愈稔歌頌將愈作而侯之政蹟愈美予之觀感于侯者愈深乃作而言曰郡邑之政於今日難矣細民知有恩而不知有制其難柔有如此者巨族知有利而不知有度其難得有如此者監臨知有分而不知有體其難事有如此者誅求知有給而不知有民其難供有如此者弊怵於積勢利奪於羣咻其興革有如此者侯之𦲷海邑也能亷故民悦焉而忘其勞也能公故巨室憚焉而不敢怨也能禮故待之者易以感也能愛故取之者隨以足也能權故推之則以變措之則以新也五者天下之能事備矣而况於郡邑之政哉此侯之才足以辦之矣天下非無才也彼以攝焉者郵傳寄耳嗚呼能不以郵傳視天下之官守焉此古治所由興也讀是詩者可以知侯矣侯名瑭字某





  儼山集巻四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儼山集巻四十八
  明 陸深 撰
  序十二
  重刋豆疹論序
  醫家素難如士人本經至矣備矣獨豆創不經見本草號稱古書亦無明著方録至漢未時始言豆疹以為得自征羗豈上古生人無此疾耶又迤北諸人苟南近長城即出豆疹多死亡似又繫於地氣矣江南水土濕熱凡嬰兒必痘死生雖異無一得脱亦有長大始出者予所生育子女多罹此毒比年四孫連接殀殤至為楚割不能不致憾於醫藥之無工也嘗聞宋有聞人規者著書專論痘疹具有條理往在館閣多方尋訪而未獲表弟顧世安氏素修醫業收蓄古書甚富每與論此而託焉歸田之又明年汾州栢山劉先生𦲷松之日首以此書為惠展巻讀之殊快夙心乃為手訂數字因命黄甥標校勘出甥立抄方以成一家之言嗚呼使窮鄉下邑家置而户藏之稍識文義决不至譌誤其所保全者可勝道哉乃重翻朗刻庶便覽觀經云如保赤子蓋言保赤子之難尤難於保民之難也栢山以才御史出副郡車觀於斯舉可謂先其所難者松民坐享仁壽之福必矣世安授官太醫院為御醫供事聖濟殿蓋欲廣先生之意因請為序以傳
  懷旂集敘
  𢎞治辛酉深忝鄉薦乙丑春釋褐于成均三四年間客都門遊齊魯畱南雍出入三吳旅食之日多所得詩凡若干篇率皆道路語爾既被上命儲史館得專意文學探囊讀之感念今昔恍然若一日之所遇也取其甚不謬者存十二三焉傳有之曰士以旂昭有事也深叨列下士仰沐鴻澤雖逺在草莽其敢一日忘斯招之至耶故命之曰懷旂集云
  介菴先生鄭公哀輓序
  同知南雄府致仕進階奉議大夫介菴鄭先生既卒其子通判大名府相希説編其誌銘墓表哀輓之作若干篇元老名卿文士詩人海内之賢言焉而信今信焉而傳後渢渢乎事覈而情悲也上海陸深讀之曰此循良之吏論定而不朽仁孝之人揚親以致志者於是乎徴之矣嗚呼君子之學以經綸為至其遇不遇繫乎逢君子之道以出處為大其安不安存乎我故持必遇之心者無必安之地者也介菴先生四佐大郡其在南昌也以左調其在髙州也以憂去其在大名也以薦陞其為南雄也以齟齬停任又以紛更報罷然不皆遇也清白之操惠愛之政郡之人至今思之不能忘是可謂善行其所學者矣方其觧南雄也使先生少自媒必獲安其位及權姦之誅也先生當起矣卒致其仕恬退之風止足之義視世之巧營固戀者何如也是可謂安於出處者矣夫遇制乎命者也安由於義者也以義處命此儒者之能事而先生之考終也無少遺憾豈易得哉深聞之其德厚者其後昌其學深者其風逺乃今希說之向用未艾固將大發先生之藏而天下之欽德慕義者其於先生之闡白容少緩耶惜深生也晩不獲侍先生以探其大全深造然辱交於希説亦有年矣始獲論次其經綸之方出處之大為哀輓序
  送何述齋太守入覲序
  易有之聖人久於其道而天下化成蓋言上下之交也仰惟皇上中興御極二十有二年凡七朝諸侯矣明年甲辰復當大朝之期松江何侯述齋先生先期戒行士大夫咸悵悵然不釋其去相與就陸深謀之思為畱行亦欲望侯之久於吾郡也深亟是之而願有以告夫臨年入覲以行明陟古之大典蓋常禮爾惟國有大事與方隅未和則以特㫖畱之方今上際治平下成康阜四海九州方軌畢至固我侯之樂於有事也忠勤大業行矣於是唐憲副龍江曰是禮也夫天子制禮諸侯稟禮以致之天下載見之詩所為作也盍相與送之自趙太常曲江而下咸餞之江上御醫顧定芳寧丞喬訓趨而進曰餞必有贈贈必以言屬深為之序深惟我朝稽古建官超越百代太祖髙皇帝開天啓運朝覲之典自洪武丙寅著令行之百七十餘年矣藩臬郡縣之長吏精白一心以承德意者惟此舉庶僚有位顒然以待旌甄者亦惟此舉雖然天下之郡皆統於藩臬而幽明聽焉天子以一身主張於上而幽明之柄付之銓曹銓曹所寄以為耳目者諸侯也勸懲之義所以為理者莫大於是惟畿輔之郡則百執事之賢否獨守得與銓曹共之視藩臬等郡守之任莫重於兩畿而南畿為尤重實以髙皇首善之地典禮存焉然南畿之郡又莫重於蘇松非徒以財賦之浩繁也六官之事亦最他郡顧松地狹矣尤難於蘇守固天下之選也我侯述齋先生之守松也特出妙簡其為治也不動聲色而百務具興二年於兹慈良愷悌之政覃敷四境是故霑其惠者親之為父母服其斷者仰之為神明覿其德者尊之為賢聖古之龔黄夫復何讓兹朝正禮成天官卿必且明揚於廷則松郡治平天下第一無疑矣百執事之師帥於是乎在一方之民瘼於是乎達千里之風教於是乎宣侯方斂功績於無言之表以成上下相交之業是行所繫顧不偉與爰念先朝列聖每當入覲時有特㫖舉其賢者能者異等者錫燕午門兼賜璽書馳驛以還或不次遷擢遂登台輔皇上勵精圖治明作之功與三代並隆必舉舊章我侯又當第一無疑矣則吾郡士夫感知之情不於是而少慰哉詩亦有之蓼彼蕭斯零露湑兮蓋言逮下也既見君子為龍為光蓋言承上也深不佞請歌以侑别
  送司訓吳先生九年考滿序
  石峯吳先生教上海學學者有成矣遂從海學滿九載考以上吏部將去海而海之士夫相與歎息其賢酌酒送之有為畱行之計者曰先生政成九載海實三年吾有子弟何可一日無先生有為達才之言者曰先生束縛校官幾二十載内外樞要何可一日無先生相與質於陸子以為何如深聞之曰先生去畱資格具在非我輩之所能與深獨愛敬先生之有量有識而又以歎資格之重困夫豪傑也士舉於鄉矣旅試於春官其上者為進士正榜其次者為進士副榜其藝能無以大相逺也其實皆謂之出身然從正榜出者二十年可至卿相出副榜為校官者必限以實厯之歳月未滿一日不聽使去去而以殿最也特視其子弟員之中式與不中式者乃皆若此間亦有去為御史者終不數數也豈才之同出於鄉舉里選者顧遂爾懸絶耶抑人之限於地者無以自見也將采聽者之未廣與推轂者之無公耶先生自丁卯舉於鄉戊辰舉於禮部教於蘇者三年教於長沙之攸者乂三年至於教海始滿實厯云先生清才博學勤于講説所至以春秋為教其生徒自官司外常數百人每舉必中式往来校文於蜀於廣於齊魯所得多名士馳驅萬里江山湖海之奇勝輒有紀述咸可傳誦淹畱散緩之意未嘗少見其去海也束書就道與嘗所往來者敘分畱别道義繾綣之情薰然入人是其卿輔之量經綸之業蓋已具見於此矣此所以為先生也若乃舍文字而持權衡辭冷局而當要路竊謂先生亦既晩也深於是乎有感昔臨川聶先生大年為校官時王文端公抑菴先生在吏部大年嘗因題畫以致意其畧曰以二十年求畫之心求天下之士天下其有遺材耶是後斯言徹于文端公欣然薦奏於是大年遂有修書之命人兩賢之今先生之才無愧大年而整菴羅先生之賢逺過抑菴適居吏部是行必有遇也又例得再試禮部先生褎然舉首以發於持滿之餘深於是乎有望故序
  竹亭詩序
  芝山之麓有竹亭焉今少司冦胡公之所築也有桑梓之義公之託於物者如此京都之間有竹亭焉今士大夫之所賢也有配德之道物之附於公者如此始公之在荆也荆有竹亭其在廣也廣有竹亭其在閩也閩亦有竹亭宦轍所至凡竹亭云者必公也無疑其於今也惟公而不惟竹或見竹焉儼乎若公之有臨也物因人重者如此由是士大夫之能言者咸有作積為若干什公以深嘗登斯亭也授簡為序深暇日從二三子讀焉渢渢乎何其音之長也𠑽𠑽乎又何其好德之同也融融乎何其入人之深也二三子識之夫物生也有自成也有託是故瘠土無豐苗弱質無正色其斯之謂與予昔將命而南也止於饒使禮告成遂有事於觀察登芝山而望焉鄱湖之渺瀰我聖祖弔伐之所也封藩之規度守令之理制明秀之山川膏沃之田疇富庶之齒淳龎之俗我列聖休養之厚也萬竹森映極瀟灑之趣則公之故居而亭之所為築也廼降而修謁焉式其里聞弦誦之聲登其堂挹清修之操入其室觀朴素之業有先世之文獻在焉既而觴予於亭示予以晩節之志蒼粉碧玉與秋色相髙令人肅乎其為心穆乎其為容欲去而不能者久之已復從公移植數本於公署為旦夕之瞻企予蓋有所感也夫昔人有言禮樂必積德百年而後興蓋生養教習之漸然爾皇明撫運混一規模成於鄱湖之役則饒固首善之地也凝和被化宜有為天下先者而公生其間適應百年之運加以故家流風荷承傳之學具禮樂之材為鉅儒為名臣為天下羽儀蔚乎其有章也卓乎其不羣也優優乎應變而不窮也屹乎處毁譽而不懼也其不為斯竹矣乎蒔以佳壤育以和氣固以籓籬時以培植堅剛茂密之質足以資世用而和民生廼若挺拔之操可以干霄漢蔥蒨之色可以傲霜雪使乾坤之正氣後時而獨存者是宜公之有取於斯也故曰至治之世多君子至人之居無疵癘二三子唯而退因録為序公名韶字大聲登甲辰進士敭厯中外以至今官柄用方始云
  澹軒集序
  詩之作工體製者乏寛裕之風務氣格者少温潤之氣蓋自李杜以來詩人鮮兼之矣兼之曰詩不其難矣乎得其一體者然且有至焉有不至焉則詩之道或幾乎廢矣而世未嘗無人也三百篇多出於委巷與女婦之口其人初未嘗學其辭㫖顧足為後世經何則出於情故也詩出於情而體製氣格在所後矣此詩之本也深少游邑校時澹軒先生已號宿學工為詩其時固未能讀之也其子鶠與深同舉於鄉又同舉進士於朝往來兩都間每與先生俱當其時又未暇讀之也今年以先孺人服家居其子鶠方編次為集始得請而讀之凡若干首嗚呼是誠所謂出於情者耶先生厲孤耿之操秉剛方之性侃侃不與俗人瓦合是故其詩鍜鍊清峭如其人雖屢屈場屋薄淡自居無怨尤迫蹙之態可謂情之正者矣夫詩出於情難情而得其正又難也是宜有傳焉鶠作而曰家君道固如是其果然與宜為集敘且夫伯俞之梃無恙無恤之簡不忘君子所以為其親者無所不愛而况於其言之成章者乎宜鶠之蚤圖之也而先生苦志力探嗜好俱泯者得所付託矣其決傳而無疑者又於是乎在
  送浮屠黙菴序
  普照僧黙菴嘗從定菴曹先生學詩與書又每從士大夫遊故釋而文余道松亦主焉至則設茗論詩持紙乞余書數詩以為常屢焉故契若古之方外交也乙丑歳㑹郡僧綱闕黙菴捧郡檄謁選於吏部既受命冠服有章又加昔一等矣一日過余别且請以贈余曰維佛氏以無為宗萬有皆幻身世電泡耳吾之所有爾之所不取也何以贈黙菴曰縁愛生慾縁慾墮干萬刼非愛非欲即證果矣何名為有何名為無余曰終然不同奈何相謀黙菴曰不必於同不必於不同願卒兩忘之余曰余與爾異趨也獨不畏其相妨哉黙菴笑曰何見之太晩也佛之道常附聖人之道而行不相妨久矣余曰異哉當竟其説黙菴曰吾佛氏之道一切修於内然常使外者無擾也擾之則力倍矣是故聖人之道行使君臣父子禮樂刑政各職其職以綱維乎天下大定矣然后吾徒始得出其一身以究其學不然且弗暇矣故琳宫梵宇金璧輝煌而吾徒安饗常在太平之世穨垣敗宇而沛顛流離者必喪亂之日也故佛道獨盛非佛之福也聖人之道盛非獨儒者有望也雖吾徒亦日夜望之余服其甚辯然終未以為然也遂次第其語以為贈使歸質諸定菴焉定菴之季十峯與其羣從皆余友也而甚文必有能印正其説者







  儼山集巻四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儼山集巻四十九
  明 陸深 撰
  序十三
  送嚴介谿宗伯奉使安陸詩序
  禮也者緣起於人情㑹通以大道橐籥夫至和夫然後頌聲作焉休禎應焉今天子大孝尊親又將備物於顯陵陵故在安陸於是特以禮部右侍郎介谿嚴公往凡禮儀之事悉總之奉璽書佩織符至重也蓋古山陵之使而今天子又寄之以精誠焉於是聲和祥協所以為之應者多矣公方自祭酒遷於是國監自司業林先生而下咸賦詩送之深適來嗣公為祭酒乃聨而為什以為贈且遂為之序曰夫禮王道之終也有所終者必有所始無為者王道之始也有所見者必有所因國家拔天下士聚於翰林若將養之以無為和平之福者及夫因能授任各有見焉禮之所為體者固如是公之是行凡以為禮也且因公可以觀禮焉公少以神童聞天下未弱冠掇巍科舉進士入翰林讀中秘書擢史館為編修官校文於禮闈侍經於先朝今天子紹統之初署篆於南翰林召掌成均遷副宗伯自今以往崇階峻陟未見其終也而皆有其始矣其在齠齔時妙語奇句應聲而成每試場屋必以經義為士人傳誦唱進士名幾及第居館閣試必在首選為史官編摩有法戶外求文之屨常滿校文輒得名士南院有望北雍有化可謂隨所因而緒見者矣而况完才厚蓄於是行也有不益懋大禮以弼之成乎夫是之謂緣人情觀㑹通達和氣以比於王道則是詩也固聲光之洪鬯者非與使事有程式遄其歸今天子開明堂契大道必將賞懋功登名德公當以山陵之威儀為廟堂之規畫以神明之歆格為民物之主持休禎其有不應者乎而王道於是乎成矣此深之所謂禮也公其行哉公之教學也尤有恩諸生至懷涕以思公之去一時屬下多才士觀感之深深之初至京師也翰林學士未齋顧先生遺之書曰善乎嚴公子當以為法故深之序是詩也尤致跂戀焉若夫覽形蹟之奇神江山之助隆體貌之尊養宰輔之望此公之餘事也所以望之公者亦餘事也故序
  送李長史宗豫赴任序
  余嘉靖戊子再起蒞國子頃之吏部問士於予予以三人應蓋皆臺諫才也其一即李君宗豫頃之崇府以長史請吏部疏名上由是宗豫遂遷或謂予曰先生薦宗豫作臺諫顧乃得外藩得毋少之乎予觧之曰古今稱臺諫與宰相權畧相埒蓋惟臺諌能言之惟宰相能行之謂其皆得與人主可否是非以圖成天下之大業若夫輔導啓沃之功則宰相居多是故臺諫資卑宰相責大故凡有可否是非之任與輔導啓沃之益者皆臺諫宰相事也蓋嘗有布衣𠫵相業者况長史固一國之相哉輔導之啟沃之偃然相天下業也宗豫為不薄矣其尚求所以報稱哉宗豫領𢎞治乙卯貴州鄉薦登乙榜去教蜀又教浙又教南畿之建德既又奉特㫖入教魏國徐公遂擢南監學正已復改北且滿四載宗豫之履厯深矣今天子修親親重宗藩輔導之職必欲得人宗豫固擇而使之者哉行矣昔董仲舒以漢之醇儒逺過公孫輩乃出相藩國凡相兩王皆驕仲舒正身率物以禮誼匡王咸敬重焉况崇王殿下好學秉禮有漢河間之典則而宗豫以該洽之學敏贍之才端諒之行輔導之固今之醇儒也而崇王之賢有弗敬且重之乎宗豫其尚思所以報稱哉使王以名德重天下屹為河南之屏翰則宗豫亦隱然有重望固今之仲舒也宗豫勉之邇者臣僚建言籓府諸佐有聲績者許入為京朝官今天子立賢無方安知宗豫不自此而陟華要乎長沙之徴前席之問有日矣雖然相一國與相天下亦畧相埒相一國稱矣官至大夫榮矣又奚必中外崇卑之較乎此固仲舒正誼明道之説也宗豫行哉因書以贈
  重刋周禮序
  周禮一書説者以為周公致太平之典或又曰戰國時書也議周禮者持此兩説久矣謂其為周公者以其廣大悉備周萬物而不遺輔三才而皆當非聖人不能作也謂其為戰國者以與孟子王制不合又謂下至輿皁之事皆備書疑周公不如是之猥瑣也皆有所執故卒不能合鳴呼秦火之後載籍散亡失次惟易為全書而諸禮之病尤甚蓋自戰國諸侯惡其害己巳盡削之故諸經亡於秦而禮尤先焉者竊嘗謂是書實本於周公而今之周禮則散失之餘者也或又曰未成之書詳其規模亦既備矣漢興諸經書稍集而是書獨亡冬官一篇至購以千金不能得河間獻玊始以考工記足之足之誠非是也向歆父子尊以為經馬鄭諸儒與唐孔賈氏皆有注疏然但承河間之舊而已至宋諸儒力校羣經號稱有功而於是書亦畧迨俞庭椿始為復古編以為冬官不亡特漫入五官中耳於是刪取五官之羡餘與無所附麗者以為是真冬官也吳澄遂考註之以為周禮復全彼固有見爾其間亦有不類冬官者要之竟非全書也大抵法因時異治以道同善復古者在彷而行之耳竊嘗讀是書而有感焉以為良法美意盡此則幾於王矣古之人有用之而卒以敗者其故何耶抑亦存乎其人爾茍存乎其人雖得其意而遺其法亦可也善乎程子之言曰必有關雎麟趾之意然後可以行周官之法度信若是則是書之全闕又在所不必較者矣雖然必有得是書於言外者因重刋之而并著其説如此云
  贈别駕屠先生致仕序
  三一屠先生以太平之政來致上為增秩而許之於是金緋在躬廷辭而去中朝士咸相顧歎曰賢哉或曰是以退為進者耶世有俟滿課功陟竟弗及者而先生顧於此得之庸非進耶雖然非先生之心也或曰先生仕不得意位不過下大夫官不過州郡是以去雖然非先生之情也或曰先生稍厭世樂髙閒大江之南風日之美有釣游舊業故去雖然非先生之志也先生有用世才視天下疾痛如在已宦轍所至嘗以一僕自隨廨宇壁立如梵舍晝夜治文書不休是為樂髙閒者耶今大司冦公於先生為兄夏官奎進士壵則先生之子也若鼎彞引前珠玉擁後而委蛇在中是為不得意者耶其在武昌時破寃囚斷疑獄號稱神明其在建昌時恤民隱抑權勢作民父母臺省藩臬交譽疊薦先生皆退然不居而獨於此時求進耶夫出有為處有時古之道也是故幼而學之壯而行之適可而去之其學也若饑其行也若推其去也若遺先生蓋幾於是矣何為紛紛乎議之淺也或曰禮稱七十致仕先生齒髮尚壯若是者禮與昔宋錢若水早罷欲以進退之道自全先生初為郡推官與錢同其折獄事又同後所至雖不同而其去也適當人主之初年則又同殆欲以是勵世風與為轉移感動之機與是或先生之微意而非僕之所敢知也武庫林君利贍夏君某王君某畢君某相率請贈故序
  重刋千金寶要方序
  自古無不効之方而世醫有不識之病若也為對證之藥此方書之所以不可少也是編千金寳要盖傳自孫思邈云我大中丞西野先生張公撫蜀以自隨因以濟人而每効焉視他方書特為簡約可傳公亦寶之公自内臺出任旬宣之寄數年以還凡三易鎮至於藩臬之長皆再蒞經世之務靡不達練設張舉措各有次第而尤以濟人為先務如此方書其一也雖然先王之政為之醫藥以濟其殀死是故本草昉於神農而周禮命之官屬後世則有專門名家以效用者皆仁術也夫仁故無小行必自近先王為理之要固如此思邈此作又嘗託之神異以取信於世要其實理亦有不可誣者今夫醫得其理凡醫得是書而理之人有其書還以證醫之理則所全活者必多矣豈非王政之大端哉而亦公之微意也於是左布政使陸深右布政使衛道合辭請而梓之冀以廣公之意㑹道以遷行深亦内轉皆不及視其成成之者參議鄭重也
  鹿門遺隱詩册序
  昔漢龎公隱居襄陽之野曰鹿門今鄭君成大隱居新安之野亦曰鹿門古今人若是其同乎按史載龎公在襄陽時躬耕壟上劉表勸之仕不應扣之至再則以遺安之語答之而去蓋古逸民之流與今成大寧有是乎曰不必盡有是也而其人固龐公之儔也成大少孤事其母兄以孝友聞處閨門有禮壯遊四方考德資善年五十歸為隱居計家在新安之雙橋鄭故節義士子美後也雙橋濵湖負湖為腴田成大親操鉏鎛率童僕耕耨風日中如龎公然大夫士髙之遂改姓其地豈不以成大真龎公也哉予竊謂龎公當東都末季隱或非其志也其答表語蓋以之風表者後表卒不能安及其子方其時固有髙林深淵之慮為旦夕栖宿之謀而已隱豈其得已哉今成大當熈洽之朝無意外之患保林泉之嘉遂髙尚之志是真隱者其與龎公同乎不同乎又未可知也孰得以其地為疑哉雖然地之靈勝者必鍾為奇偉之士而奇偉之士居其地亦輒以名按襄陽之鹿門本號蘇嶺因習郁而得名因龎公而遂顯若是安知雙橋之不可名鹿門乎又安知雙橋之鹿門不因成大以顯乎又安知成大之終不可得使雙橋為鹿門乎成大今年六十葆和養志其子亷予獲識之是能承其所遺者又按龎公有子某其孫渙皆為魏晉達官成大之子若孫又安知不龎公若乎同其終必同其始予故得書其事授亷識之
  送黄翠巖節推考滿序
  翠巖子黄協恭以才進士出推松江松號大府所轄纔兩縣爾而地皆儉於百里六官之事最其浩繁者視他一省而刑獄尤甚何則松之四境多枕江湖而東盡於海昔時嘗富淳矣近年多事而水旱乘之民力日困爭訟之風熾矣夫江海之間易擾困窮之民成嚚勢使然也翠巖之為理也原情麗法事至立斷鉤距鍊鍜之術無所施凜若神明而兩縣之俗遂革一府若無事然于時述齋何公作守元峯李侯副之皆負當世之望毎稱之曰翠巖其人傑哉於寅協則良友也法律則老吏也器量則元卿也吏民之歌頌帖服者則師保也父母也奚啻乃㢘靖之操直大之行三年猶一日也㑹當書一考還朝適華亭令闕府倅龍岡張侯攝之狄丞希明率僚屬請為贈言而以屬之上海陸深顧無能為翠巖役也其何敢辭夫自晉魏以来仕宦之籍門閥為重至於世徳繩武之風實鮮其倫漢唐之後文章政事分為兩途若夫全體合一之學世不恒有兼之者兼之者豈非一代之豪傑哉翠巖學士壺隂先生之孫也先生少為世師名滿四海而仕獨晩達深之待罪翰林也同為編修官既而司業國子深復踵代景行師法固有餘地而先生不予鄙也憶昨戊戌之春忝以學士讀巻有事于内閣得縱觀諸進士之文賞歎之餘意欲求得世家士攄其文獻以光輔聖治而翠巖在焉實始託交而翠巖亦不余鄙也余既歸田而親炅翠巖者又二年所見逾cq=115於所聞逺矣然則莆陽之家世松江之政績翠巖真人傑哉客有過余而問之者曰今制舉進士賜第後例分中外外補厯三年則後科進士資及受代去矣翠巖兹行分當得代將陟臺省躋華要以光壺隂之祚使我朝有世臣為國增重固斯文之慶也雖然此貫魚行鴈資格之説耳夫資格以待常流不次以待異等今日翠巖之行吾子之所謂人傑者果若是足乎予應之曰資格朝廷之懸也銓衡吏部之權也持權以破格此用人之人之事而我何與焉若夫本以不次之才而甘為循資之舉無躐等無躁進而我亦無與焉此豈非天下之真豪傑哉翠巖行矣當有所遇也問者唯唯而退因書為贈



  儼山集巻四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儼山集巻五十
  明 陸深 撰
  序十四
  書輯序
  前代書家之論著洋洋乎何其備也大抵文過其質寡要約焉予之輯此也擥百氏之菁華示一藝之途轍庶使後來求方圓於規矩將由下學而上達也顧微辭奥義獵取牽聨既已成篇似為已出不幾於掠乎若夫一章之中畢還衆善則今古迭形難以倫序尤乖櫽括之體今故㑹萃諸家首條品目庶幾博洽之士知所由來云爾
  書輯後序
  予少溺志於書無傳焉而未有所得也頗喜考尋前人之遺論纂輯既久恍乎若有以見其指意之所在而亦未敢遽以為是也中歳以來抱詞賦之悔不復數數然正德戊寅假館老氏之宫新凉病後再加刪次深懼古人之法不盡傳於將來也昔人有言經術之不明由小學之不振小學之不振由六書之無傳嗚呼余亦安敢少哉
  送沈員外歸省序
  沈君仁甫副郎之積勞六年也疏以歸省請上若曰其如故事吏部覆實以聞俞之遂特給寶楮廷辭而還吾鄉之士大夫皆來諗于余曰仁甫不宜去今上新政百度更始賢才焦勞時也巖穴之下思奮負一藝者畢呈况如仁甫者獨得優游遂其私於若時乎是一不宜去昔仁甫為主事也其屬衆其事分猶可逸也今副郎矣衆者以一分者以萃當兼晝夜為之固其職也是再不宜去又况仁甫刑官也民失其教罪戾沓冒輦轂之下大扺尤甚思得執法明刑者雖百十仁甫猶將少之是三不宜去太保閔公以其才也屢用之以裨左右遇知已又一時也是四不宜去仁甫皆不顧焉以去不幾乎薄於君隳於業懷其寶以負於所知者乎余曰否仁甫之去無不宜者謂不宜去者愛仁甫有焉非通於情者也人之情未有薄於其親而厚於其君者也况其他乎昔者温嶠弼成江左后卒不償其功徐庶辭其主於國事倥傯之日至今以為得事君之體夫二子者當其時也各有所急及其獲乃其所緩君子亦量其情而已矣所惡於不情者謂其不可以訓也若仁甫者自始登進士尊翁即背養夫不及養其父獲其母是其情已難安矣又况越在數千里外無他兄弟為侍獨能一日安其情耶維我朝以仁孝立國著在甲令曰有六載不歸者例得觧職暫還仁甫不於此時何去衆皆曰諾遂請為贈余與仁甫通家兼有世好知太孺人春秋方鼎盛又賢也望於其子者匪獨一歸省之榮而已仁甫亦思所以孝於親尚有大於是者乎誠有之是宜速來去而不來始無以自解於衆口矣仁甫亦曰諾遂為叙
  梅林續稾序
  梅林蕭先生詩沈生銓既刻之嘉禾余既序之矣陳生憲復裒為此集復徵予序銓憲皆嘗學於梅林夫學者於其師之言行惟恐不致詳焉况於其成章者耶此集之所不容自已而亦非梅林之所能禁也刻成予卒業焉歎曰有物於此為世共寶然祈人之愛弗可得也有物於此爲人鍾愛然祈世之傳弗可得也是故黄金白璧世寶矣亷夫或睨之而不顧髙官大爵人愛矣貞士或推之而不居寶斯愛愛斯傳者惟文章為然凡以有定價也定價云者抑之不能使短揚之不能使長得之足以致治失之足以召亂一時之所未融萬世之所必白者也兹集也本之性情而足以考見治亂興衰之故學者有興觀焉梅林冲逺髙簡不隨世汨沒其為詩淵源於魏晉而涵濡於唐人之風者甚深故其所就亦非世所得而抑揚也信哉寶斯愛愛斯傳矣陳生曰以憲之所睹記不可誣也請書為序
  縣侯張八峯膺奬序
  嘉靖辛丑歳八峯張侯以名進士令上海再及朞矣適監察御史髙君奉璽書按吳越間覩侯之政有成也將以聞于上先下檄奬之邑之諸寮以御史知侯之深也信之其詞曰持守謹確幹理周詳清宿弊而邑政新敷實惠而人心悦蓋實録云於是邑士大夫咸信之外邑之士大夫亦信之惟邑之民以侯之聲望起而將去吾海也則又慮之深方𫎇恩歸田㑹見其事乃喜之蓋喜侯之獲乎上信乎友感乎下而才賢之將得路也貳尹何君寶文君觀光李君中允幕史陳君相相率來請為賀惟我皇明建官經國法意相維是故以公論付臺諫以民社寄有司良有司盡職于六官以當臺諫之激勸故天子髙拱穆清之上而四海之治成矣詩書所稱何以過此雖然此有毁譽焉此有明闇焉古諺有之受君子與則多榮惟御史公惟侯誠相濟以功業則我朝之法意具存而漢治之循良可幾也固宜賀顧吾邑在東海之上地僻賦煩歳供至數十萬而非時之需不與焉邇年以來民日貧而風俗日壞天下稱劇而令尤難侯之來也宰輔實以難邑試侯而侯不動聲色處置有方若觧牛破竹然百事就理人徒見侯寛大之規模與豈弟之治理而或未知侯之有本也大抵有諸中則外施無不宜有所養則外應無不當語曰本立道生御史固亷得之矣憶昨戊戌天子臨軒策天下士於廷深以職事𠑽讀巻之末偶觀一對甚佳竊以為此他日宰輔之器自閣老而下相注目焉深私識之及啟封廷唱則侯也今世學術髙者纂宋儒之講議務為攏挏之詞以譁也其下者則獵取腐爛時文之語以合程式君父前殊歉大觀惟侯之文超然逺邁直攄胷臆於藹然忠孝之風其大本已如此是科兩主司為顧文康公未齋張少宰甬川皆予同年又同在館閣每詢之必擊節以為然夫學與政通則侯今日令海之政特一斑爾是殆未足以盡為賀也何君輩固以請深方欲論次侯令海之尤難者庚子之秋海沙盗起兵犯太倉勢甚張邑且剥床士民望烽煙而奔竄者巷陌相屬呼號之聲與風俱烈時丞佐咸闕以一身當之飭兵食謹瞭探馳驅鋒鏑之間而戎務悉備賊幾及境若望之而退者百萬生靈頼以袵席侯固吾海邑之長城也此尤宜賀御史專理鹽政詞筆所未及深將附御史欲併以聞于上何君輩咸拜下曰此寶等之所未知也遂書為序
  送王君世熙授職南還序
  王君世熙八九歳時黙誦書傳厯法甚習長老以為奇其自少警敏如此少長為舉子業輒有奇語遊泮庠既而以為不足為乃棄去從豪俠士日夜飲博千金一揮不難也其雋爽又如此余家與世熙家鄰也頗憶其少事又與之同遊泮庠故得其人焉比余竊禄走兩都别世熙且五六載世熙亦已三十餘矣乙丑之歳㑹于金臺執手敘舊殊非曩之王世熙也日居小樓讀書自娛足不履户限外客非相知罕見其面周旋曲折動合矩矱何其爾雅儒者也蓋郡邑以隂陽訓術薦起將世熙别後從事於天官之學而有得耶不然一變至此何其美也大抵天官之學上窺消息之妙俯察流峙之機中稽人物之變類非麤心所能勝也世熙脱壯年之習以返儒者之故其為不負此職也明矣雖然是學也本吾儒者之事窮理盡性則得之矣自史遷作天官為日者立傳始裂而外之後世往往取其恠誕不經之説風角占驗之術附㑹砌合自成一家而聖人齊七政授厯明時之意遂微蓋二千年於兹矣世熙自少即有志於厯法今果以是進用儻能推明尚書之㫖以復還吾儒者之舊而不以術自小焉則又豈非其善變哉孔子曰齊一變至於魯魯一變至於道余有望焉兹奉部符南還將以蒞政也吾友郁行人希正舉其職以告之盡矣余獨愛世熙之屢變以趨於道也故復以是贈之吾邑種竹主人者世熙之師也雲谿居士者世熙之友也兩人者皆予之知己儻問我為謝之曰脂韋甚矣往時坐竹所據溪上臨文賦詩自得之氣十失八九若余則為不善變者也於世熙之還也寧無慨且愧乎
  送某先生閩省校文序
  科場取士得士之髙下視主司主司亦以所得之士自驗其髙下是故聘必於名士大夫士大夫亦以得聘為榮歳在丁卯今上改元之二年秋適當天下大比於是某應閩省之聘先生浙産也而校文於閩閩浙壤相接也文相上下也閩之必欲得先生而先生必不薄閩而不為也已夫以今同文之世而先生知文之深無不可者顧亦何擇於閩哉閩山水奇絶靈秀所涵必有瓌瑋磊落之士將待先生以收之或有右於他方者矣吾聞閩有佳實號荔子者味甲天下今之適閩者口不嘗荔每以為恨夫天地清淑之氣鍾於物為奇品鍾於人為奇才適閩而不食奇品猶以為恨况適閩而不得奇才者乎且荔子之味不過美人口腹况人才可以美皇猷美天下相去又萬萬者乎先生必加之意矣他日閲鄉書見名士滿紙則可以為先生賀得閩士為閩士賀遇先生而聘者不失人是亦可賀矣先生行哉深請俟之
  錦衣千户陶君五十生子詩序
  產子何賀成孝也或曰禮無賀余曰不然古之君子其心必於人倫是厚其為教也必以厚人倫為本是禮之所由起與協於義以合乎情故無得而泥焉人之有子也由吾而上不知凡幾世也得以續由吾而下不知凡幾世也得以引吾而續之孝有承於前吾而引之孝以開於後其於人倫不已厚乎古之君子必將歆艷揄揚以成之惟恐後聖人不著之於經者常之也事皆由常多不見其迹惟有出於常之外者則其歆艷揄揚之情殆且過焉而不自知者勢也茍不害於義以咈乎情獨不得附於禮之遺意也哉若吾陶君以五十之年始有𠑽閭之慶情慰於久望孝立於幸成其賀之也尤宜凡今之君子起為陶君賀者余推其意以為有合於禮也陶君吾故松人也由先世北徙至君起家為錦衣衛千户余以里閈故獲識君魁梧偉傑心固異之繼聞君談兵事絲理𣲖分有源有緒又異之最后見君上天子封事一帙鑿鑿時政失得益異之其先悉疏今錦衣衛之宿蠧巨害積數十年者將以陳之於上今夫各覆所司之短以成輔車之勢者世之通患也在武弁為尤甚陶君知明而勇達奮不顧私一旦慨慷累數百言有人所隂諱而私忌之者求之儒紳亦難矣於是異之不已乃退而歎曰孟子稱始作俑者無後惡其不仁也若陶君其必有後矣夫今果然將非一念之仁所感召與由是見天理不爽之妙且以幸余言之偶中也遂不辭而為之序君名淳字克清産子之辰為某年月日云





  儼山集巻五十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儼山集>



  欽定四庫全書
  儼山集巻五十一
  明 陸深 撰
  序十五
  送光禄卿張南山先生致政序
  皇帝青宫之臣最舊者宜莫如南山先生焉先生起家中舍明年召直文華殿累遷至光禄寺卿四十有餘年矣中間嘗佐天官參大藩登容臺實未嘗去文華一日也是故最舊昔人以一生仕宦不出國門者為榮且幸於先生何如也先生工書翰富文藻長箋大幅幾徧海内人爭寶愛之雖兒童婦女皆知有先生焉是故於宫僚又非特故舊而已今上既光臨大寶先生年且八十矣抗章請老上念其賢且舊為特允之又以給驛請復允之蓋異數也昔人之歸道出上東門外觀者歎息再三曰賢哉彼固見幾而作者耳人猶賢之遭逢明聖晝繡而還於先生又何如也竊嘗觀造物於人若故忌之吾不知其何理也長於文墨或累以政事使之不得盡其力享有聲譽或終其身與之焦勞焉其於功名之際尤所吝惜竟不多使之完以去也於先生獨不然鳯池綸閣之上未嘗有簿書之擾姓名滿四海未嘗一日輟賦詩飲酒之樂金紫纍纍歸而為江山風月之主載籍所稱如先生者寧有幾人哉而先生身有之未必知其榮且美若是也自今之觀於先生者不知何如其景慕歎羡耶又安知後之觀於先生者不如今耶雖然世未必盡如先生也蓋其文以書掩才猷以髙暇掩今所稱者率其緒餘耳深嘗得先生一事於隱微中真可以立頑而勵貪也方孝宗萬幾之暇雅意文事多所述作每一書進御儒臣類有陟賚酬勞也先生修詩海珠璣成例得進階乃獨辭免由是觀之其亷退之節所可傳者又於是乎在是豈偶得於天而徒有所享者哉深少聞吾松有二張先生者博學洽聞人望也蓋謂東海公與先生爾不幸生也晩不及遍遊諸老之門愧方登朝而先生又去矣考德問業將安適從能無眷眷於懷乎故受命於長者之前濡筆為敘云
  送沈西津憲副赴陜西序
  按察使之制視都察院故曰外臺臺以司法也其設官視内臺畧降一等其貳亦有副有僉自按察之副而副御史大夫亦再遷而已其有卓異者或遂遷固非特以其官而已矣亦其道之易以行也副使之職總持法令以振肅寮屬專之者刑獄也有平反之道焉視刑曹理寺吏之貪亷才不肖得坐而進退之視銓衡有兵戎之寄者視司馬有學校之責者視禮曹國監獨錢榖不與焉則又取於才之備也吾友沈君仁甫自刑曹郎中遷為陜西副使上將有意於仁甫而大用之而將藉是以為之階也雖以仁甫之才亦將階是以為之地也而自致之大用也秋官張君九苞屬予贈之蓋予三人者其居同里其學同業同朝同為世婣而予又職文也當言夫言者行之標也知者行之宅也孔子曰有德必有言易曰知至至之謂言與知之重也故言而不能行者誕也知而不敢行者弱也非言與知也天下之大業存乎人成天下之業者存乎學擬之而後言致之而後知斯學之道也仁甫長於論議而明於理名位所極宜仁甫之自有者矣獨念少與仁甫同業時遂有斐然之志既而以言後先見録中遭棄置兼罹憂患杜門家居者有年矣得從仁甫益辯天下之故考求古人之迹以合當世之變其成敗利害若有可言者矣今上起廢之餘予尚無所於見而仁甫固得行之也豈非予之願哉雖然言之難孰與知之難也知之難孰與行之難也議論他人之失得孰與我之自見之行也行矣而不槩其所言至忘其所以言者而變之而復以近似之一説自諉則予誠誕漫無稽而負仁甫多矣今陜西督學則朱君升之備兵則張君廷紀二君盡予之所交而當世之望也仁甫往參其間相觀而善陜西按察之政必將為天下冠矣予又當書乃序以别
  為己方序
  予喜手抄書方時少壯夜寒鑪炙不廢泓頴今五十有六年矣衰病垂及乃喜抄藥方予外病病齒最先最甚故抄方自治牙始其次病目而扶衰之方兼抄壬辰春寓榆關久間從諸生借書消日因得寫此嗚呼掘泉止渴求捄目前此予一人之事也杜門集方遐想舊躅此予一家之事也因題曰為己方而序之
  送縣侯曹孟輝入覲序
  今制凡以四季之年元朔皇帝御正衙大受朝賀而因以行黜陟之典於是京尹岳牧郡守與州縣之長吏罔不精白一心以承德意而異政奇蹟畢以宣揚明廷士大夫往往乘此以赴功名之㑹而治理於是乎考成焉明年壬辰適當其期而上海令曹侯孟輝治且三年矣遂以上海之異政奇蹟以獻于上先期戒行士民攀畱之不可得各次第送之十一月某日縣之丞尉送之既而請贈深適有晉陽之役不及與祖餞後乃颺言而問之曰曹侯之治海三事踐矣六條舉矣百里之内熙熙矣是行也當受上賞必矣於是李君申作而言曰侯吾鄉達也申也賴侯之教水土以平橋梁以建使民不病於耕涉三四年來民用有秋而生齒日以蕃息深曰敏矣夫是之謂惠而不費黄君貫惠君應繼而曰自佐侯以來徴科有度出納惟允貢賦給而民不擾吾等惟蚤夜是觀是法微侯貫應不及此深曰恭矣夫是之謂寛則得衆王君徽又曰徽西人也未諳南土軍鹽之劇侯嘗命之曰惟嚴而恕可以集事徽是以不愆于政深曰直而温寛而栗兹臯陶之令聞也主簿張君相又趨而前曰惟侯總政惟尉司刑刑之不中政從之隳矣相也先后左右吾侯又安敢戾和以罔法深曰欽哉恤哉感而後有應也夫是之謂錫類典史陳君相則執爵以揚於衆曰侯吾師保也相將從之于邁矣侯有德有才相無望於萬一萬一相有少愆則貽侯之羞相敢不殫志與盡力深曰慎矣斯事長事貴之道也夫政有體為政有序得其序之謂禮被之聲音之謂樂故曰見其禮而知其政聞其樂而知其德觀於此則侯之德政可知己是寅協之衷也仁讓之化也逺大之風也文華之實也治功之成也而君臣之倫朋友之誼於是乎在即此亦可以獻於上矣今天子神聖方以道化天下而尤加意於畿輔之臣侯當受上賞必矣因録為序以賛侯之行
  顧母李孺人五十壽序
  東川顧君世安先大父筠松府君之甥草堂先生之孫省軒翁之子也其配李孺人江灣之舊族也有賢行實佐世安以承顧宗族黨稱焉一方之人咸以為兩美並世二氣咸和真一家之禎瑞云乃生六男子三女士而顧氏之宗益以蕃矣世安博學多才藝以明醫事今上為御醫領内局有天下之望而孺人附之益以顯矣冬十月十有六日為孺人初度適開六袠婣戚媛姥捧觴稱壽者擁户欵扉一方之人又以為五福駢臻一家兼備蓋天下之禎瑞云古稱形和則氣和氣和則天地之和畢應此類是已而孺人之壽可量乎于時仲子從德率諸弟從仁從義從孝從悌以告曰吾父母之賢惟伯父知之亦惟伯父能言之從德等思所以悦母而慰父者伯父豈有愛乎予諾焉憶昨戊戌之歳予有四方之役不及為世安壽心甚恧焉盍少遲之以同壽可乎乃諭之以竢今年世安奉命使江南得便道過家適及其期此殆至和徴應天之佑善蓋如此乃製為三祝之辭俾從德輩歌之孺人中坐聽之其心有不悦者乎悦則壽進而五十蓋其初階也歌曰望東海兮西池氣氤氲兮光陸離門有霓旌與雲旗君㤙渥兮湛露斯吾父壽兮吾母與之俱枝連理兮案齊眉再歌曰奉慈闈兮紫玉觴翠雲帔兮黄裳儼中坐兮髙堂庭有蘭兮愛日長八千歳兮春復秋誕欣欣兮樂康三歌曰颺斕斑兮簫管舉紛拜舞兮兒與女龍之孫兮鳳之侣倚閥閲兮崢嶸去帝庭兮尺咫義方朗兮慈顔開澹逍遥兮容與歌既畢風氣為之暄妍天日為之朗霽不知蓬壺方丈竟何如也乃復進從德輩而告之曰孺人與吾家梅淑人猶姊妹也予視汝父差長一紀則兄弟也是故其情宻其分親不獨譜系著稱吳下也嘉靖辛丑予之乞歸汝父送之潞河之上信宿而别别復執手曰吾邑風化孝弟宜先感動誘掖仗兄此行予感其言而愧無以為報也予少事草堂先生文采道德照映一世兩典大郡為時名臣筠松府君晩䝉聖恩贈官至詹事學士二老相驩相敬愛予今老矣猶厯厯記之先姑之舉世安也府君實命之名曰定芳今日為李氏之甥者尚當為陸氏之甥否乎此汝父所囑之孝弟也於今壽母見之矣惜也汝兄從禮方以詞翰直内閣不及與斯舉儻轉以予言達之則孝弟之風逺播而世澤之垂永永矣因録為序
  封僉憲頥菴潘公八十壽序
  東海之上蓬萊方丈之境接焉人多壽考海上之邑環六七百里中涵江湖之秀故多文獻土脉膏沃風氣完固又多長者我朝文教四訖其在吾邑涵養休息者幾二百年是故俗益淳氣益厚仁壽之業益以宣朗乃若當一方之盛以享五福之全則頥菴先生潘公其人也公朴茂誠慎儀觀有顒自一言一動之間具有規矩品式内外族人賴以師保少負美才有經綸天下之志退然若不勝衣甞一仕項城尉屬當時艱修繕城垣平允刑獄惠政大著而項城之人亦父母之既去猶思而公口未甞言功悉巻而懷之故一方之長者莫先焉公有四丈夫子皆身所為教長恩曰子仁次惠曰子迪又忠曰子藎季恕曰子行蔚然詩禮之澤子仁既登甲科馴服大僚子藎歌鹿鳴以起子迪子行皆績學橋門光彩照映故一方之文獻莫先焉壬寅之歳公壽八十十一月廿有六日其初度也適子仁以四川參議遷山東憲副還乃率諸弟捧觴為壽公以子仁貴始封憲僉初階奉政宸奎煥然牙緋儼若安坐一堂之上斑斕滿前蘭玉就列望之者以為神仙而吾邑真蓬萊方丈之境也邑之親朋皆相約稱壽篚幣牽牲傾動城郭又一方之盛事抑亦百年之所未有也中書舍人趙君元伯請書其事以傳予方南歸實倚公為重乃序之曰凡壽敬髙年也敬髙年敬其人也是故君臣父子之道系之人倫經綸禮樂之業本于人事盡倫以舉事此世風之攸關引而長之稱壽之所為重也夫善莫大於錫類錫類莫大于忠君忠君莫大于體國我朝帝業度越千古雖然所藉以為治安者人才焉爾矣若夫訓成作養之方則天下之賢父兄也惟公善端未易枚舉而諸子乃能發公之藏以需國家治安之用類孰大焉子仁奮迹州郡厯典大藩方當一面之寄忠誠體國柄任伊始子迪兄弟鼎起甲科同心共濟益振潘宗當為荀氏八龍又進而與元愷並傳豈特一方之盛美已也予故論次其大者以復於元伯儻以為然請為公壽謹序
  江東藏書目録序
  余家學時喜收書然覼覼屑屑不能舉羣有也壯遊兩都多見載籍然限於力不能舉羣聚也間有殘本不售者往往亷取之故余之書多斷闕闕少者或手自補綴多者幸他日之偶完而未可知也正德戊辰夏六月寓安福里宿痾新起命童出曝既乃次第于寓樓數年之積與一時長老朋舊所遺厯厯在目顧而樂焉余四方人也又慮放失是故録而存之各繫所得儻后益焉將以類編入
  理學括要序
  理學括要凡六巻禮樂之具性命之説萃焉元故鼇溪書院山長樂安詹先生道存所著而其從曾孫東魯君所編次以刻之松郡者深郡人也使序之曰自昔聖賢其志廣其學博其守約志廣故欲以成天下之務學博故必以周天下之故守約故嘗不外乎此心之神明蓋非約不足以該博非博不足以濟務孔子曰吾道一以貫之又曰我欲託之空言不若見之行事也顧行之之序則由身始孟軻氏沒而世儒以功名就世者往往不知約之守而惟博之務其道則雜未能至於博而或施之應務其術則疎故君子之學鮮矣先生生當濓洛講明之後而又吳文定公之鄉也其學有宗㫖大抵本於人倫日用之常以推極乎隂陽造化之變讀是編也可謂有斯志而又有斯學者矣惜也未見之行爾而若有待於今東魯君也君名崇辛未名進士出推一郡者行始也








  儼山集巻五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儼山集巻五十二
  明 陸深 撰
  記一
  浮山遺竈記
  平定之山以浮名者二故稱東西浮山云東浮山在城東五十里餘即女媧氏補天之處其煉石竈尚存山多產石炭勝他産而所産諸色石亦可燒云予嘗荒唐補天之説今適其地睹其跡於是召其土人問之土人曰然又問之土人之耆宿耆宿曰然已又問之學士大夫士大夫又曰然予曰何謂也時僉憲白君實之曰是遺俗焉可徴已凡吾定之人環而家者以千萬計而附州者尤宻今州居之家復以百千計歳上元之夕無論小大家家置一罏焉當户髙五六尺許實以雜石附以石炭至夜煉之達旦火熖熖然光氣上屬天爲之赤至于今不廢也是之謂補天予聞之始悟而未有以發也遂過樂平與太宰白巖先生喬公談浮山及此予以為此蓋史氏之微詞也要之實理固亦有然按媧皇之興繼太昊而誅共工是時火德中微生民甚朴想夫茹毛飲血之外日出而作爾日入而息爾固未能盡火之用也况鴻荒初開林木鮮少樵薪之利尚微而附麗之機猶隱媧皇乃察物宜前民用是故制此以通昏黑之變輔烹飪之宜所以開物而成務蓋曰補天之所不及爾後世所謂焚膏繼晷爝火代明亦斯義也此誠賛化育之一端聖人繼作舟車宫室之制安往而非補天也哉補助也賛也未必盡寓彌縫修綴之義謂因其罅漏而補塞之讀者不以辭害意可也後世方士家本列子之言以為燒丹接氣之術故神其事世遂惑焉公大以為然云此可破千古之疑予許為作辨而未有以復也聊記於此
  徽守南侯復役記
  徽父老鄭廉等言於深曰徽郡於江南據大鄣之麓俯視諸郡地産民力於諸郡特劣而饒富之名顧不後諸郡是故號難治治之而得民心又難也南侯之治徽三載矣善政以十百計最得其民心者復役一事尤鉅於徽蓋百世功也徽之民自是有子孫矣徽之民自是有田廬矣徽之民自是有殖業矣侯之功安可忘也惟我太祖髙皇帝定鼎金陵太平實首善之地比於漢之三輔南陽故凡糧科力役獨加優厚若湯沐云近有桀黠者巧為規避視吾徽猶壑也先是蕪湖役夫使徽代之繁昌祗候使徽又代之當塗之民復謀以南京兵馬司弓兵凡四十八名歳以銀計者數百改派於徽徽弗堪矣由是歙休績祁黟婺六縣之民交訴於朝事下撫臣都御史毛公馳檄屬郡議其便不便者於是池寧安太四守臣㑹于廣德太平林侯議曰太平屬縣地當衝要水則有𨔛陸則有驛使符旁午客之貴且重者每一接待凡費三十金或五十金其下者且十金徽僻處獨無此改派便南侯曰不然國初都南故雲貴川廣五六省使道必經采石荻港支應為難未聞告乏今朝廷在北諸道使客皆由西路豈昔有餘而今反不足耶且太之糧畆以升計徽之糧畆以斗計自昔經制者固已權輕重於其間矣近奉部符調發凡坐派若干凡灑派若干視他郡獨多定額之上供者每歳計銀三萬兩有奇而不時之需大工之具不與焉徽煩矣改派不便林侯曰徽善賈多富商是民力有餘也改派便南侯曰徽地狹民不容居故逐未以外食商之外富民之内貧也徽近多盜内犯則外移外犯則内索大扺明于法則務傷養其成則滋害皆吾民也實弊矣按㑹典則户口之耗者且半凡皆役之重也役之重民之貧也太之户口視國初不及者才三之一顧可謂徽富而嫁役乎於是林侯語塞議上毛公亟是之而改派之役罷徽之民得復舊規用是以和深聞之曰善乎侯之治徽也其辭不費而利則漙矣其事不煩而民則洽矣其心不黨而隣則睦矣其功不耀而風則逖矣雖古循良蔑以加此適侯有考績之行因録為贈將以聞於當宁并以慰徽人之心
  鉶鼎記
  海虞王君文潔喜文博古嘗獲一鼎其識曰維紹興丙寅三月己丑太師秦公檜一德協濟配茲乾坤乃作鉶鼎賜家廟以奉時祀子孫其永保是蓋宋髙宗之所賜而其相秦檜所從受者也文潔讀之愀然憐岳武穆之寃忠而鄙其當時君臣之所為若是棄而勿顧久之當正德辛未秋流賊入江江南騷動文潔又慨然思得若武穆者之為將而又恐有若檜者以害武穆之成功乃發憤即家山作萬松樓以祀武穆而以所得鼎奉焉既又範銅像檜跪於鼎足間若伏罪者以向武穆云是舉也可謂雄偉不羣者矣而文潔固奇士也哉按史載檜之殺武穆也在紹興辛酉之冬至丙寅之春乃作家廟遂有此賜五六年間和議已成忠賢盡擯固自以為百世之勲也觀鼎銘所稱以君而諛臣若此計一時頑鈍無耻之士道盛德於前誇成功於後者何限也抑孰知百世而下人心好惡之公不容泯滅雖聲色之間亦有甚於鐘鼎刀鋸之所及者而况其他哉人可不自力於為善也予嘗道西湖拜武穆墓下睹所謂南枝樹銀瓶井焉又一檜樹中剖而植其前固亦謂之秦檜也疑皆好事者所為又聞湯隂有武穆祠户外鑄鐵為檜拜焉凡一方疫癘者必禱禱者輙持笞箠踣擊鐡檜或十百千數皆如所祝輙得福事雖涉恠誕於此益以見人心之公而忠賢正氣流行於宇宙間鼓為風霆照為日星形為川嶽真有不隨生死古今而變者則兹樓也謂非武穆之所饗耶而文潔固奇士也哉文潔名澄别號竹泉有子曰授攻進士業質美而勤嘗問學於予者予知其庭訓義方之貽遺安振宗之具激勸之微權皆類是余友姚君尚絅最能道之作鉶鼎記
  江南新建兵備道記
  江南之兵備設也自今天子正德始兵備之有官也自弋陽謝公始先是公以監察御史來按江南當庚午辛未之際興革舉措屹然不以禍福利害動其心江南以寧既受代去天子以為明於江南之故㑹有江上之師用大臣議設兵備於太倉州乃自御史陟公為浙江提刑按察副使蒞太倉凡水利屯田鹽法獄訟之類咸屬焉又聽以法糾察其屬文武吏之職不職者而獨以兵備名最重也公奉璽書而來知州汪君惇以兵備道為請乃即水利分司之舊址益以民間地若干畆而即工焉外建重門凡門之楹若干門内為㕔事凡㕔之楹若干翼㕔而南者為兩廊凡廊之楹若干綴㕔而屬之後者為穿堂若干楹後為寢堂若干楹旁為兩廂又若干楹又别市民地若干為内宅其制視前而為墻門一殺去兩廊少西建樓幾楹以供晀望而穿堂又殺焉又益以屋若干楹凡庖湢溷圊之類備具繚以周垣以丈計者若干經始於七年之秋九月明年二月訖工凡六月嘉定知縣王君某以書屬深記之惟古昔憲王經理之制凡以為民也而兵則惟大惟慎大抵兵不息則治不興而忘備於無事之日者至戒也竊觀自古頑民之弄兵未必盡包不軌其始也起於無所彈壓以遂其無所忌憚之心及其過成惡稔則一切决裂為之至用天下之力而僅克若近日之用兵皆前日撤備之所致也嗚呼孰為之哉是故先王所以有禁於將然與救於已然者其效可睹已仰惟天子除去大憝求復祖宗之經制若兹兵備之設惟善是從以保佑民宜示有永按太倉當江海之衝三吳之蔽而金陵之門户也公既至承天子徳意加以博大練達之才經綸體用之學惟地與民為久逺規後之來者將尋公之始政而考求之則國家之幸而江南之民之福亦寧有既哉深故敢列其大者以告若工費之自出與有事兹役法當牽聨書者勒諸碑隂
  大益書院記
  嘉靖十有五年冬大益書院告成書院在今四川省城之東北隅四川古蜀都而益州蜀古名也惟我朝聲教暨萬里而四川號稱大藩合今昔之盛以大益名書院而書院之大者凡以文教輔國政也與古四書院之制同今天子中興加意文化薄海内外蔚然向風矣而是院之成適當禮樂大明之後于時四川巡撫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西野張公翰巡按監察御史玉洲陸公琳相與落之而顧謂深宜記深自乙未夏來轄蜀司與聞斯事稽諸案牒蓋自正德戊寅提督學校僉事王公廷相實始其事即故少師萬文康公之舊寓前為講堂後為燕寢翼以左右之室列為五齋進為先賢之祠樹之門閥繚以垣墻於是書院之體位立矣繼之者副使張公邦奇端方指授於是書院之師模具矣士之來學者彬彬然巡按御史盧公雍熊公相助以罰金五百於是書院之潤飾美矣巡撫都御史許公廷光巡按御史黎公龍提學副使歐陽公重知成都府劉天澤王遵益以廡舍實嘉靖之甲申歳也巡按御史范公永鑾劉公黻相繼買田於雙流以六百金歳入以四百六十有餘石於是書院之居養裕矣副使江公良貴出學道贖金凡四百左布政使林公茂達按察使許公讃相與佐協以廣門衢之地於是書院之觀瞻勝矣㑹張公鯤以副使來督學政請于巡按御史熊公爵加理葺焉甲午之歳副使顧公陽和踵至請于巡撫都御史范公嵩潘公鑑再新之於是書院之基構永矣巡按御史鄒公堯臣以為未足也再檄知府邵經濟拓之潘公申之曰兹惟毋後時凡費重以三百金於是書院之圮廢者起矣于時經濟方有事於學宫謀作鄉賢名宦二祠僉事蔡公復元適視學曰隘矣書院學等爾宜容有作憲副阮公朝東適奉璽書議合即請于張公陸公皆報可乃左為名宦右為鄉賢之祠於是書院之典章大備矣諸生復有請曰王公實創斯舉且師道傳焉萬公嘗主斯地且相業懋焉宜像王公於新堂宜爼豆萬公於右祠庶諸生來游於斯者以無負王公於生以無忘萬公於永永經濟復以白二公復報可僉同之議亦曰禮以義起此類是也經濟乃具石請書其事以詔來世按春秋之法最重興作凡始事必書凡終事必書凡有益於治道者必書是役也厯年二十經營數公前此所未有也不大益于蜀乎在易有之震下巽上其卦曰益益之彖曰損上益下益之象曰遷善改過夫損上益下政也遷善改過學也學與政通學所以學為政也諸生盍顧名以思義乎學成而出持是以佐我皇明禮樂之化益之名義於是為大是書院也殆將與岳麓白鹿嫓美矣此王公建置之本意而諸公作興之盛心也皆不可以不記其諸牽聨宜書者具之碑隂
  畱鹿記
  東海有邑莆田黄侯實來治之侯之治海也任德而好古使民各自為便雖三尺之童皆得以謁其所欲於前退而無不得也其取諸民而用之也自一錢以上度得已輙已之而民未之或知簿書獄訟之暇其所好尚則彈琴挽弓投壺歌詩考古文物以求先王之精義庭畜鹿鶴聽其和平之音翫其潔白之操以養吾之髙明而致之用不能委曲與上官遇釣取奇譽以聳動當世之觀聽故民之宜於侯也若羣飲于河各𠑽其量若時雨之浸物皆霑足而不自知其功之及恩之為大也幾考而薦為户部主事於南京將自海發也其民始慕焉若失而侯亦眷眷於海也顧其二鹿而嘆曰是亦嘗芻飼兹土者耶乃畱之而去陸深曰黄侯於是乎有仁政矣夫仁者之心一視皆同先難而獲是故天下者一邑之積也萬化者一事之積也萬物者一物之積也古之君子由一事之謹以成萬化之理自一方之治以表萬方之則自一物之愛以至於物物無所不愛故易於近者非知逺者也忽於小者不可與圖大者也天下之情賤目而任耳久矣故嘗以所不見者為奇而忽於其身之所自有其居此也若將凂焉其慕彼也若將跂焉得失之機交戰而靡寧故化理之本揺而仁者之澤鮮矣以侯之才固不難於立致通顯而乃低廻劇縣殆且十年其來也若將終焉其去也若有受焉非其篤於自信而無所慕於外者能之乎異日居裁成輔相之地無内外無將迎無畔援無歆羡以底同仁之績則斯鹿也固其徴哉士大夫雅知侯者從而歌咏之以比於時苗之畱犢云按苗魏人嘗令壽春始時以一㹀駕車而至久之生犢其去也以為非已來時所有之物遂畱之可謂持潔者矣然其區區於子母之間猶有論量較計之私是殆有所慕而為之者耶若侯者惻隱之心隨感而發去畱之際卒歸於無意此則顔孟之所以為學者而非苗之所知也於是作畱鹿記
  上海縣令題名記
  上海縣令題名者題令上海縣者之名也石之者示不朽也創之者嗣令上海浮梁曹侯孟輝也由曹侯而上令凡四十有一人其在元者十有二縣元始也元令始於周侯汝楫也由周侯而下列其姓氏以官厯次第之使可考見復虛其左以俟後之令兹縣者題焉是役也循名以求其實弗替乎舊而引之今侯可謂知體矣縣人陸深記之曰令於縣無所不統令猶令也所以使令一縣之人以知公上尊親之義而和以富壽安逸之福懸以刑賞禮律之文發而出之故曰令蓋言令之而必行也令於民親誨諭訓誡不越乎堂皇之間里閾向方可以徧於時日之内故令之民也便親則有感便則有功此治之基也基於縣而天下運矣基於令而六官舉矣是故令於民也身教之手澤之民之視令也公則官之私則父母之遇則戴之去則思之殁則神明之尸祝之此縣令題名之所以不容己也或曰凡是四十一令者有善乎曰有之亦有不善者乎曰亦有之曰善不善奚取於兹石哉曰民思其善以忘其不善令監其不善以底於善此關雎麟趾之意而周官之法度也又曰我皇明之治體也侯名煜丙戌進士有惠政為縣之三年當嘉靖之十年是月某日立石
  儼山集巻五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儼山集巻五十三
  明 陸深 撰
  記二
  荆南精舍記
  江南佳山水宜興為最宜興佳山水荆南為最按古陽羡在宜興今入宜興之境槩稱曰陽羡凡涉宜興之谿槩稱曰荆南水澄山秀明潤映發表之以銅棺蓄之以震澤魚稻之佳蒲葦竹箭之利喬松茂林之隱蔽習俗之儉勤人士之朴茂敦讓水旱之災鮮少鳴吠之警曠世不驚加之舟輿室居之堅緻以為息游居起之適洞府之深恠瓌瑋泉石之幽閒供登眺臨賞之勝信絶境也今少保司徒大學士靳公别業在焉有田有廬若將為明農佚老之計者公故潤人也潤有京峴北固之塹拔帶以大江之深長金焦之出塵亦既以効靈㑹粹鍾為大賢碩輔舒乾坤之秘藏當台鼎之柄任霈澤㝢内為兹山川重有如公者又奚羡彼為哉公之言曰潤天下之要衝也獨形勝乎哉然潤之産常不足以養潤之人地狹故也以狹地當道衝則善無常資而俗易屢壞是故潤自吾居之可也顧吾所以遺後者至薄而詔之以彛禮也至勤其將使後之人守宗祧於此而勤衣食於彼也故始作堂命曰和義志吾私也命深記之深退而嘆曰仁哉乎公之垂範也不侈求不咈乎人情不以崇髙為專恃不凝滯於物而有化其稱名舉事不煩而推類廣勞而有穫久而不可渝秩然享之闇然而無弊夫仁者之為慮逺邇一也則公之相業從可識矣雖然覩河洛則思往聖瞻嵩華而考其降神于材賢陶漁耕稼之必有其地則山川之所賴亦豈細故也哉昔蘇文忠公軾卜居陽羡至于今談者美之而陽羡因以益顯按文忠未嘗來居志竟不遂且官止于庶僚動與咎㑹學止于文章功名之末猶將借以不朽而况于德業學術本之聖賢者哉况于子子孫孫克以永世者哉深不佞姑記其大者異日儻獲從公問學其間亭館樓榭之美卉木之麗時物之變態或能賦之
  緑雨樓記
  陸子卜居長安爰得髙樓碩柱勁梁下為三室悉牗其南髙明靜虛是故夏涼而冬溫也以奉吾母吾母喜深退而亦喜登兹樓以望焉面臨廣園南風徐來城堞蜿蜿自東直趨而正陽宣武二門卓立相向若兩山然西山隱起半空彎環奔鬬吐抹雲雨變態立異廻睇崇文若孤峰挿霄平睨則縁城卉木髙低隱映萬瓦鱗次如陳几案都城之異境也背負巨槐團欒扶踈壽可百歳偃覆簷際每朝暾初起則浮緑滿樓動揺不散因摘古詩緑槐踈雨之句命之曰緑雨蓋將於此息焉樓既髙爽又洞中含風於燕處不宜乃障其東偏一楹覆以承塵飾以越楮既具而純白焉純白曰素素存而天下之變其矣傳曰素位而行故命之曰素軒又障其后為小室啟一户與軒通中設木榻一棐几一古琴一銅香鼎一左居圖右架史正覆槐處也北為兩牕槐幹肖龍每欲闖牕而入煩暑時於是讀書納涼蓋樓至此窮矣有潛之義焉故命之曰潛室又啟一户折而西通中𩅸榜曰書窟廣可五尺長丈有咫穴北壁以取明雜藏書三千巻斯樓之大觀云素軒之東二楹可娛賔時享牕之外有露臺可眺可坐可翫月或二三良友可觴咏有闌可箕踞而慿其下有棗當離離時可掇而啖也吾之取於兹樓備矣夫雨及時也素正行也潛毓德也窟厚蓄也尚冀無負於兹樓焉
  芳洲書屋記
  今大參山東俞公正齋讀書之地在錫山之陽環水而羣芳集有勝槩焉故太師李文正公題曰芳洲書屋公既由此取甲科鄉邦之人過而式焉地日益重而名日益有聞歸自南垣嘗讀禮於是然未暇數數然也壬申之春既起掌北垣瞻望日逺其弟震承公之志益事修葺架橋於上以通往來作堂其中以揭文正之篆額既成而景物愈出矣楊柳之䕃芙蓉之叢益以茂密林之鳥池之魚四時之花果蔬蔌協候而宣和者不失造化之妙加以修篁籜而扶踈恠石樹而崒嵂有日新焉南峙則文筆之聳秀北障則龍山之逶迤枕以故堞帶以梁溪令人睠焉有忘歸之趣而况詩書之聲猶在道義之樂具存者乎庚辰之秋公至自東藩謂其友陸深曰泰寤寐兹地今將老焉子為我記夫林泉之操游息之居士大夫不可無而亦不可有者也三代而下井田封建之法廢士失所業故資焉以仕仕因所之而功業見焉雖然得失者命也進退者分也非我之所敢與也合則殉國不可則奉身去而無所託焉然後慕戀之計重而恬淡之節虧矣斯之謂不可無者士乏正學久矣故鮮完才氣質者徳性之累也勤逸者治亂之分也夫惟榮名焉是蹈而便安之懷則天下之務必有所畧積畧成弊積弊成壞若魏晉之叔季雖有一丘一壑之奇能獨饗乎斯之謂不可有者有無之間君子之所必辨彼以形勝焉者末也公與深同舉于鄉文學該洽精敏强毅有天下之才典司諫議忠正和厚意存體國有天下之志禮闈校士公鑒慎宻為内簾冠退而未嘗伐焉有天下之量方將陟為卿輔舉一世而勤勞之以副天下之望若是芳洲者固公之所不可無而亦豈宜遽為已有哉異日荷公之成績朝野乂安一夫皆獲然後幅巾杖藜從公兄弟以周旋於水芳野色之間深也不敏尚將賦焉是為記
  月塢記
  金齒張愈光修古學而未有合於今也自䝉以癡人之號將即月塢之勝而益修焉以告于國子先生陸深曰含居大保山中築塢讀書盡山之勝有泉有澗有樹有卉有園有亭有臺榭有梵宫琳館可遊可憇可騎射獨於有月為最勝山西峙凡西之山咸拱揖可俯故於得月為最先月時泉聲澗影樹樾卉䕃園亭臺榭梵宫琳館參差隱映含輝互彩浮藍盪白若有若無顧而樂之使人心跡俱泯世累盡失期以終老焉又曰家君督含以進士業非古也弗敢廢命則兹山之月之境荒哉斯非癡乎又曰履靜以强志志强則學就縁癡以崇道道崇則用光含之志也深覽而異焉語之坐告之曰吾子用志良勤矣夫君子之學古也道貴𢎞守貴約動貴時不𢎞不足以周務不約不足以致道不時不足以利用吾子疑於適越而廢冠屨矣冠屨者首足之所用也越人廢冠屨非能廢首足也故科目者豪傑之所由也非由科目而豪傑也吾子求道於六籍修辭於兩都誠古矣今天子置館閣設論思所以華國而經世者非俗學之所用也吾見子之合也將有日哉請與子論月可乎月之時用大矣懸象於天敵體於日代明於夜積成於歳雖然風雨之夕雖望無月晦朔之際雖月無明上弦之與下弦魄同而進退殊也晨見之於夕見形同而消長殊也春之溶溶也秋之皎皎也夏之助暑也冬之競寒也是故月之變屢矣安往而不得月哉三代時士以選舉漢以經行魏晉以中正隋唐始以進士是故仕之變亦屢矣安往而不得士哉吾子耽月塢之山水幾于滯靜而未𢎞矣薄科舉之委𤨏幾于騖逺而未約矣任氣質以疾疢幾于過動而違時矣愈光瞿然曰含癡庶其有瘳乎願書為記
  晴原草堂記
  吾友前光禄少卿賈啟之作晴原草堂既成自徽州貽書謂上海陸深曰宜有記深方退耕三江之野陟降臯隰以與老農老圃日相從事校量物宜占測晴雨以觀天地隂陽之變家本故農有先人之廬中田而植繩樞葦箔無文章綺麗之飾牕榻潔清取足卧起雜植梅竹桃柳以為障蔽風日暄和則䇿短笻選髙丘遐觀逺眺有延陵季子之風三國六代之遺蹟在焉歸而燕坐焚香讀周易楚詞歌淮南小山之篇自適也每當風雨交㑹之期則晦冥黯黮沮洳震蕩亦復無歡閉户而卧雖數日可也庶幾哉所謂晴原草堂者深疎慵人也不閑世務强起從仕今方為世指目分當棄置儻䝉先人之惠力食是資未為無事辛勤勞勩之餘因以寄吾幽寂散逺之趣蓋將老焉如先生蚤負重名舉進士為御史正言直道聳動朝端視師靖邊有文武之畧還陟卿寺嚮用矣而暫理逺郡固寸隂之游太空耳而必是云云非深之所敢知也先生之言曰吾少也命名以啟按啓从𢼄从日有晴之義吾佩焉及長授詩至小雅之什曰畇畇原隰曾孫田之按髙平曰原田於原焉有無逸之訓吾愛焉且治田於雨餘乗時也顧名思義此啟之志也深卒書而歎曰啟之今之知道者與天髙地下萬物散殊人生于其中經綸繫焉故形而上者七政四時之類皆天也形而下者五嶽四瀆之類皆地也天有隂陽之殊地有險易之辨人有邪正之倫凡陽明之氣為光霽為日星其於人也為高朗為睿聖凡平易之氣為原陸為道路其於人也為博厚為坦夷若夫消長之數治忽存焉君子之所慎也故曰君子之道猶日星然不言月者隂類也又曰周道如砥君子所履言君子之履無險也晴原之義意在於斯歟有非深之所能知也今天子舉用遺才賜環在邇啟之歸坐廟堂終經綸之業挽囘清平淳厚之風以弼成雍煕泰和之治然後明農畎畝及桑榆之未晞餘光所被猶足以映後人人將指之曰此和風慶雲也此泰山喬嶽也則是草堂固當與茅茨卑宫同歌咏於詩書矣豈區區藩墻所敢望哉姑記之以俟
  小康山徑記
  唐風之詩曰無已太康記亦有之樂不可極極者太過之辭也蓋言樂之不可以過也予謂真樂無過凡言過者皆情欲之感也夫物交於外欲動於中而情出焉順而無制然後流連荒亡沈湎滛泆無所往而不至至於傷性命之正者衆矣若夫無為無求無思無慮無物無我無嗜無好無方無體無所恃而適然悠然而天和熙然而春育廓然而無所於累夫是之謂真樂夫是之謂不過孔子曰囘也不改其樂曾子曰浴乎沂風乎舞雩咏而歸是物也何過之有予閒居東海身境俱寂既無富貴功名之想聲色貨賄之奉兹焉素薄身之所到輙有山水竹樹之勝神契物化恬焉不知老之將至也四友亭之南有隙地盈丈因聚武康之石作小山具有峯巒巖壑之趣復作磴路迂廻旁通可登以待月退坐亭上可以觀雨客曰奇哉山水宜以小武康名之予猶懼此樂之渉于外而至於過也因題曰小康山徑且以示戒云丙戌之秋七月既望記
  靜菴記
  虛靜先生閒居東海之上其覺悠悠其寐休休其耳若目莫之與謀蓋環堵蕭如也靜菴居士大帶垂紳危冠曵履立若山峙黙若坎止齋心十旬裹糧千里而來問於虛靜先生曰先生蓋有道者也辭榮就淡樂寂厭紛付功名於鴻毛等富貴如浮雲中腴外槁體隋志勤若輕世絶影而神明為之不分鄙人竊有志焉而未之有聞也願先生詔之先生曰嘻吾子亦既已知之矣何事於勤勤耶居士避席曰夫知之非難行則惟先羊亡於多岐而魚得於忘筌終惠鄙人願先生抽其關而摘其𤣥先生曰善哉斯可以語大者也居吾明告子人惟動物為物之靈未能離物不免役物為物所役斯將化物物既化矣靈則微矣顛倒紛拏殊適異趨凝定專一乃與道俱雖然有因有從有覺有識有習有合而後有得夫所因者資也所從者道也所覺者境也所識者誠也所習者行也所合者契也所得者德也而無所得也資不髙者不因道不正者不從境不履者不覺誠不孚者不識行不勤者不習契不投者不合而不得也虛明之謂資簡易之謂道深靘之謂境超悟之謂誠積累之謂行融㑹之謂契相忘之謂得吾子博大髙朗不滯於物偉然端肅語黙有常其資乃絶俗矣遨遊湖海觀察近裏不隨時化所至求縉紳賢大夫而師友之其道則端始矣家居萬山之中與世紛隔不眩於奇詭巧異之狀守厥貞一養其端倪而境則有助矣居起游息志於沈㝠神明之府不障不蔽緝熙于光昭其誠則素定矣惟日孳孶勿迫勿後功利思欲不煩有來其行則有恒矣跂而若慕退而若終若樂而趨焉若求歸而策焉不有所利不利有獲其合也妙矣吾子若也循是以往無物無我無久無暫無内無外無逺無邇其動也不忘其所謂靜也其靜也不知其所靜也則吾子其有餘師矣雖然吾子識之哉且二氣五行大用莫過于水火日中致⿰揚而烈之以至于旁燭無疆幽隱畢露可不謂明哉而欲物物而一之難矣惟水也渟涵汪洋澄澈溶映至於鬚眉目睫之間㒺不洞寫而咸肖故曰能一萬物之形者也是何也靜故也居士脱然曰某不敏願終身誦之乃拜下請書為記居士黄姓名緬字惟中徽産也子思子曰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靜故能中云

  儼山集巻五十三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儼山集>



  欽定四庫全書
  儼山集巻五十四
  明 陸深 撰
  記三
  柱石塢記
  儼山西偏澄懐閣之下小滄浪之上復以暇日周施闌檻用備臨觀徙倚之適有川石者三高可丈許並類削成有奇觀焉因錯樹之為三峯中峯蒼潤如玉彈窩圓瑩豐上而鋭下藉以盆石有端人正士之象却而望之擎空干雲邈焉寡羣豈八柱之遺非耶題曰錦柱傍甃兩臺其左曰龍鱗石蒼碧相暈比次成文儼然鱗甲之狀森聳而欲化也其右石首媺嫷而婀娜拱揖有掀舞之意名曰舞花虬合而命之曰柱石塢曲徑其下以通往來每當朝日始升夕陽初下曳杖徘徊聊以寄吾孤岸之氣時時賦王右丞五言短篇或歌陶彭澤歸來詞一兩解俯檻觀游魚為之一笑意甚樂也客有過者相攜而共樂焉疑之者進曰古之君子閒居而寡求今之君子退蔵而喜事是塢也奚取焉儼山人復為之一笑徐應之曰夫生有定理物有定分各還其分以歸之理古之道也兹數石者遺棄荒林野草之間蛇虺之所蟠牛羊之所礪樵夫牧䜿之所踐踏石固無悔也而理有不當然者一旦起而拂拭之立者為峯臥者為岫嵌者突者為巖竇圓者中規曲者中矩抗者若介俯者若委參而列之者若同志孤者無黨正者不倚各還於理斯固其分也而石又何加損哉乃若君子之取諸物也近而遠粗而精一以貫之獨非古也乎且予之理是也役數夫之力假旦夕之工高卑以陳動靜以位清濁以判治忽以區夷險以奠不曰儉操而博取乎吾子殆求之形跡之際末矣客起曰槩于理遂書為記
  玉山書院記
  古以書院聞者嵩陽睢陽嶽麓白鹿並謂之四書院今白鹿在大江西最顯而廣信亦以鵞湖聞是二者皆以吾朱子為之重也玉山在淦淦志稱玉笥山廣信南壤相接也未聞所謂書院者今有之則自謝氏父子始謝於淦右族也與善封君謝氏之良者也既得地于玉笥麓極形勝之美其子今京衛參軍貴謀曰佳哉即與吾一家有之乎其將與衆共之也與善君曰良是於是書院建矣相與鳩工遴材卜日集事正方表位以大厥規中為堂曰㑹講後曰與善傍列兩齋左曰精義右曰麗澤出精義左上為樓以庋經史曰寳墨為庖湢所具器什繚以周垣東置良疇為廩入曰閲稼西為射圃有亭曰游藝弦誦以時養習有地合郷之人與族之子弟於是學焉前啓修途曰雲徑值途作亭曰禮賓右有清池池上曰洗玉亭左為方塘塘上之亭曰天光雲影其後為綽楔曰綠隂深處下有尋樂窩右偏之池為觀蓮復亭其上曰理窟名義惟良築鑿有煥而皆為書院設也既成取山名名之曰玉山書院邦之人士相與登與善堂落焉仰而歎曰與善之義大矣謝君之志也盍以謂君遂共稱之曰與善而不名云既有年矣正徳二載參軍始以狀來請記余惟今之書院與古郷學之意同今之學與古之所謂學者抑亦有同乎否也夫學至朱子大備矣自本以趨末明體而適用此朱子之所謂學也况江之西又朱子杖屨所及之地玉山之學者儻有聞而興起焉斯地也安知不與白鹿鵞湖並聞乎又安知不與四書院者相無窮乎此則謝氏之功也不可以不記是役也吾惟列其大者若夫工役豐浩謝氏之所優為者宜不書與善名乾錫以子封其行義類書院之為者貴字敏徳向用蓋未艾云
  可齋記
  鄭顯於歙蓋自前代已然矣有字子美曰師山先生者故忠義士也其後嗣之良者廉字宜簡今行義人也宜簡遊四方將大觀焉以承其家再至京師請于余曰鄙人不佞思立於寡過之地顧未有聞焉爾雖然名以命我字亦牖我惟廉惟簡以是號於人久矣一言而終身行之取諸近者惟先生詔之余曰諾是可與語者别號之曰可齋宜簡有間曰鄙人不文敢不惟先生之教竊願有謁焉天地之化一隂一陽人理之趨一邪一正衷心之制一是一非名行之立一善一惡其歸殊也兹欲靡然惟可之從殆未知何途之適也惟先生盡之余曰然是可與語可者告之曰至善者天之命也至不齊者造化之迹也不可不主一者人之心也是故有可者有不可者有可不可之間者可乎可不可乎不可夫是之謂可故世無兩可之説操兩可者皆不可也可以為善必不可以為惡可以為君子必不可以為小人故曾子曰可以託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至臨大節則不可奪是可不可之辨也且辨乎此而後名立而後行成而後過寡矣天下之勢無而之有簡而之繁也其於人也多蓄必厚亡善動必屢悔廉則寡取寡取則無厚亡簡則有制有制則無妄動可之道也善之積也君子之歸也雖然於陵仲子非不能寡取也而辟兄離母則不可子桑伯子非不能慎動也而廢棄冠裳則不可宜簡歸而求之二者之間去其不可以適於可夫是之謂可宜簡再拜曰鄙人不敏築室於黄山之麓書諸壁間以為記
  黄山樓記
  黄山雄峙實當新安之境多偉麗卓絶之觀森然矗然而峯者至三十六若王公大人耆年尊宿頡頏於霄漢風埃之上使人起敬起仰於數百里之下大抵融結厚而氣勢盛猶之於人也涵養深而道徳著矣故曰泰山之於丘垤類也郷先生黄公質夫致藩參而歸築樓其麓當之凡黄山偉麗卓絶之觀霄漢之韻賞數百里之仰望皆不越几席而盡之榜曰黄山樓最勝也先生日登斯樓顧而樂之節宣四時寒燠之宜乗早暮氣候之變有㑹於中即命酒獨酌身被野服手執如意擊欄楯為節歌之歌曰山中兮白雲英英兮欲雨羌攬結兮不能時來宿兮簷下又歌曰山中兮有芝聊采之兮以療予飢望西山兮崔嵬思佳人兮不可期又歌曰山有木兮木有桐有烏集兮文厥躬夕陽兮高逝嗟矰繳兮徒工歌闋聲出林木若鸞鶴之噦層雲時人莫測也新安人士云爾君子聞之曰博哉先生之有取於黄山也夫物以象徳徳以類求斯逝川所以興嗟仁者然後能樂也且夫山類能出雲雨豐財殖以利物物利矣山無與焉先生以名進士為良有司入柄郎署出參大藩餘三十年矣計其利物之功何限也殆無蹈止足之戒乃頽然自放於斯樓之中與煙霞泉石侶先生又何與焉記曰舜禹有天下而不與言舜禹之能不與也夫能不與則其徳備矣乃作登樓歌三闋若以和先生之辭者俾新安人士持歸為先生壽且以為樓記歌曰登樓兮蒼莽萬里兮在下送予目兮扶桑㑹懸車兮駟馬粲金碧兮有煌俯兹山兮既長酌沆瀣兮欲咽極予心兮羲皇樓中何有兮有圖有書招仙人兮與居齊萬物兮一瞬何非是兮乗除
  玉泉記
  歙之潛川玉泉在焉潛川之汪歙著姓也而舊一樂翁者汪之彦也翁故有行誼嘗思以利澤其一郷人歙據江南上游黄山其鎮也潛川依山厥維高亢齒聚繁衍每秋夏之交民實病汲翁所居之左泉發地中㳙㳙不絶翁顧而樂焉曰兹郷之利澤庶其在是乃疏導之匯而為泉往來井井厥有利哉嵗既久漸就堙圮翁之澤幾微矣翁之孫維翰鍾情其地喟然歎曰兹惟一郷之利哉兹惟我祖之志哉夫利有弗廣非仁也志有弗承非孝也汪之宗又安用維翰為惟仁惟孝實維翰之責也於是募工伐石深鑿而堅甃之視昔有加而泉遂澄泓淵澈厥維永永潛川其利哉泉色潔白味清冽甚淙淙然有聲若鳴珮環甚可樂也維翰遂以玉泉聞人稱之曰玉泉子間來請記余告之曰玉天下之至白也泉天下之至清也記曰君子比徳於玉孟子曰源泉混混不舍晝夜復以比徳焉汪君其尚有取於是哉雖然玉天下之至貴也泉天下之至多也人之情得無惑於難得而忽於近且易哉然玉之用虚而泉之用實以其至貴麗於至多合而一之則天下之利澤其有窮哉何特一郷井而已此汪君之志也惟仁人惟孝子汪君其尚勗哉乃斂衽起謝曰玉泉之義大矣維翰不敏敢敬承君子之教請書為記維翰字宗臣倜儻好禮越國之後蓋故家文獻云
  蒲山書屋記
  蒲山書屋者歙士鄭子晦之所建也建以教其子若弟子若弟奉教以承鄭之先是子晦之志也既成其族之彦子西記之子晦復走東海乞余記余嘉其志為之記曰先王設教俾人復性焉爾矣故有小學有大學有庠有序有校有辟雍有頖宮皆為教也故自言語動息飲食男女衣服冠冕禮樂射御書數皆教事也故由暗室屋漏朝廷宗廟山川華夏霜雪雨露窮通險易皆教之地也是故有一代之教有一國之教有一郷之教有一身之教其義一也自古官教外别有書院之制若白鹿岳麓之類所謂四大書院以義起者也今制自兩京國子監之外府衛州縣皆有學而書院之設尤多若兹書屋者又書院之義起歟雖廣狹不同其為教一也準之於古蓋在黨塾之間其教於一家者乎夫一家者天下之積也士修於家以效於天下故曰教也者效也然則一家之有賢父兄與天下之有賢師帥其道一也子晦其人傑也哉是可以知矣子晦名炳師山先生之後少從其父嘉興府君宦遊博洽清修有志於復性之學自以為不獲效用於世而欲振其學於後之人其於是書屋也甚力鄭之子若弟羣而聚焉學而思焉當山川之形勝據棟宇之輪奐資經籍之儲偫逺有賢祖先近有賢父兄盍亦知所自奮哉夫性不逺而復者也孟子曰學問無他焉求其放心而已矣如以文詞焉爾矣如以功利焉爾矣如以榮華焉爾矣豈子晦之志哉蒲山在今歙之雙橋之北師山遺跡在焉書屋之役子晦優為之兹不記
  南泉記
  南泉古靈江也在今台之臨海越西南諸山起為天台赤城之勝含蓄靈秀東盡於海故曰臨海之域有二水焉溪清而江濁其在城南流者曰靈江或曰澄江云上接三江下引海門晚潮初上若拖白練於紫翠之間諸峯環列俯視之厯厯可數也王先生敬忱家于其上顧而樂焉遂自號曰南泉子南泉子少有大志不屑屑事家人生産又不喜為舉子業孤岸樸静淡如也年六十不識官府人稱之曰南泉翁云翁平生與人交不為欵曲罩籠之態遇有過必面折之人有隂事獨不肯談有談人隂事者必趨而避之人故以是徳之稱長者云胷次夷曠若澄陂渟淵涇渭甚辨尤不喜人穢濁之跡每聞官府貪墨輒拍几大嘯怒隠隠不能休獨之泉上睨而歎曰何以異於是清者水之本也濁者水之蔽也已乃掬而揚之曰何以異於是定者清之路也雜者濁之門也既而仰天祝曰有不返於本而祛之蔽者非夫也暇日或從諸父汎舟泉上徜徉容與出没於鷗波蜃樓之間以滌塵坌而游高明甚適也興酣耳熱則又從而歌之歌曰泉之清兮俟正命兮泉之濁兮徳斯病兮由是聲出金石振盪於兩涯風波為湧人望之以為神仙云莫測也嘉靖甲申嵗翁就養于松初翁别族於范氏凡數世矣始復王姓是為車溪之王王范俱宋宰執裔至今為台名家云翁有子度字律生舉進士在第二甲格當有官於京朝以獨子請便祿遂得教授松郡教授君恭行孝敬敦本復古之訓諸生化焉相率候翁起居於嵗時更相謂曰先生之教我至矣固翁之道也其何可忘乃撮其事以告深聞台據山海之瓌瑋志稱人神壯麗意者必有異人出於其間今世台士大夫尤以氣節廉介聞天下至有委身贊國忠烈貫世者顧其涵濡觀孚之久又不有超出而獨詣者乎其南泉翁之謂與夫名山大川為國鎮藪非徒以其崢嶸浩渺之觀已也蓋曰輔陽相隂産材育物與道為體功在萬世其降為偉人鉅公經綸天地之宜修明禮樂之道與國咸休功在本朝有若人焉不在其身則在其子孫其南泉翁之謂與諸生張其性輩合數百人請書為南泉記因以為翁壽
  栢崖記
  義水之上嶄然秀而蔚然深者栢崖也尚書民部郎中陳君徳階少日讀書其下既以科第起矣而仍之曰栢崖者志也君子之志其取諸物也博而其功業之至也嘗與其物類孔子曰仁者樂山知者樂水著其志也志有定而功業從之矣故曰君子不凝滯於物今夫栢之為物木也其材良栢於崖焉其託固而其成大其色茂以悦其凋後其用可以任重而傳之逺徳階之先以道徳文章顯者數世矣家學淵源固已若樹崖之栢根深而地絶也養之深厚則蔥蒨滃鬱之色即之而䕃望之而竦容也抱懐利器閟厥聲采若方春之栢退然而不與羣卉競榮也筮仕之始獨任逺縣若落落澗谷而無悔也東莞之治也適權雄變法之際確然之守則又早霜先霰之集而不挫也比奉璽書出督江南上下允賴固栢之舟車乎越川度嶺濟世險艱也異日棟大厦柱廟堂奠安鞏固垂之百世而不朽君子將指栢崖而槩之曰徳階之志有素定也若夫崖之邃幽孤峭足以游髙明而出塵坌景物之態四時不同而早莫變也才客墨卿或能賦之而深特記其志之有取也若是







  儼山集巻五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儼山集巻五十五
  明 陸深 撰
  記四
  嘉興新建察院記
  我朝御史列居兩京皆謂之十三道各統以都察院道視十三省南北盡同而同以浙江為之首其制然也御史凡奉命而出所至則謂之察院匪若六曹諸司各以本曹繫其體然也是故御史職在肅僚貞度察院得專達上下維地維人固兩重哉嘉靖五年中秋日嘉興府新作察院成嚴整壯麗甲於兩浙嘉興浙首郡也凡御史至入境按治與御史按竟受代去必於是洛陽潘公倣適以浙江道御史按浙庶政維新乃以嘉興守蕭侯世賢為才蕭侯謀諸二守王君大化將改作察院以繫體制爰瞻城中得廢寺一區相與規畫以授諸匠氏㑹公代去御史朔州盧公問之寔來睇視規材因以議於分守參政胡公誨之胡公曰宜為計永永於時參政朱公應周僉事喻公宗之蔡公汝建史公文材先後行部至胥相之垂成㑹盧公以憂去既乃訖工蕭侯以書告于上海陸深曰願有記深不文竊聞之先王之範政凡以待人也君子之寳位凡以行道也器者道之所寓無𡚁無復無振無起此位置本末之論天地之化所以常新蓋不獨一察院然也法以人行人以地重御史之所為重凡以行法也察院之所為急凡以奉御史也廉逺堂髙羊存禮在此名實精粗之論天下之紀賴以不墜蓋不獨嘉興一察院然也顧天下之政有體有制出於一人符之百世成於一方則於四海是文武周公之意以待後之人明於此者謂之知辨於此者謂之禮舉此而集者謂之才若兩御史之賢二郡侯之績於兹察院也皆不可以不記是役也費出於羨耗工成於顧募役徵於優隙以金計者六百有四十五兩有奇以日計者三百有三十以工計者九千有四百有九十為堂五間崇二十四尺贏廣七筵深五之三翼堂而左右之者為室各二堂之前為露臺覆露臺者為軒棚為房以處案吏者列之東西各五間候隸房亦如之引堂而後者為穿堂五間後堂亦如之間為卧闥者二為烏臺三間臺之崇四尺為書房十間居㕔堂東西之際為生吏房三間門有儀墀有級庖有所湢有床浴有室溷有舍書房之東西偏各有隙地西為圃可射東為亭可憩亭之南為池可臨總之為地十有八畝南北四十有八丈東西三十有三丈總之為屋八十有三間經始於四年十月之朢佐之通判李君源與董君琦張君珮推官南仝而王君大化實始終之邑令之與有事者嘉興則龍君欽秀水則趙君章桐郷則董君鋐海鹽則劉君桂平湖則鄭君瑚崇徳則葉君瑞嘉善則李君調元有勞其間者則典史李玉梁珍也
  江風遺憾記
  江風遺憾終慕也終慕為誰歙之吳生鰲也生之言曰鰲早孤生才六月耳無所知知乳哺又漸知視息僅僅識母襁褓不能離又漸識母顔能辨母聲時時見慈節孺人出之懐中撫頭而歎淚續續霑臆揮灑嗚咽罷又或呼天長吁即摩挲號曰未亡人洪故家宦族也固能死所不死者恐吳氏鬼不食耳言已復泣泣不復已鰲當其時漫不省是何等言是何等狀也孺人勤紡績以育鰲又漸教鰲以詩書鰲奉孺人惟謹鰲漸欲覓父所在見時隣舍家悉事游賈或經嵗還或經數嵗未還意久亦還耳亦不敢問又漸聞父客死他郷不復還意惝恍叵測慈節始告之曰兒咍兒父果沉溺死死時余年二十今日久矣初商游於越歸自荻港人馬同舟中流遇風與俱覆矣鰲聞之號慟幾絶遂復修先業事遠遊將以訪鴟夷之遺蹤哀箜篌之餘韻每涉江水颺天風輒躃踊涕泗終日士大夫憐之為題江風遺憾或賦詩以弔鰲以慈節顔堂以為鰲母慰友人汪子裒其言致之陸深予感之為書其事曰生死天命也禍福人事也修事以俟命幸不幸存焉處死有道蹈禍有數不幸猶幸也獨其周旋於禍福生死之際依倚於義理慈孝之天者君子謂之世則聖君賢相將必求其人以揚礪引長之謂之世風風噫氣也鼓盪萬物以振迅八表莫速焉貞哉洪孝哉鰲是可表世風乎鰲之父諱賜字思寵
  重修松江府學記
  正徳已已江南大水而松特甚越明年庚午水再至浸公私廬舍凡旬有五日而退退而學宮壊特甚又明年辛未夏内江喻侯時以才御史來守松至既禮瞻大懼弗稱乃進師弟子而問故已又進父老於庭問疾苦外使之言其故皆前對曰自昔弦誦有堂有隍厥惟天災以渝舊觀侯歎曰是在我凡起天下於弊者乗其未極則費寡而功多若是者失今不為他日民有十百其勞者矣松民甚憊而又遺之後艱謂何是誠在我當是時府庫無羨財侯乃撙節浮費殫竭心力至冬而後始事而令于教授彭鍊曰教授職務稀宜試督於是且爾也能廉遂以規約相予予觀厥成焉鍊曰諾即日鳩材募工因以役民之不能食者咸踴躍恐後由是易腐以堅益圮以阜整頽輝黯次第舉矣㑹樂安詹君崇以進士來推府事旦夕侯之勤勞也憮然曰獨太守責耶適被符攝令華亭維侯之命以身任之百費有加事乃告集寔甲戍嵗之秋也凡厯四載自大成之殿明倫之堂殿之東西廡堂之左右四齋尊經之閣魁星之樓崇徳養賢之堂旁之郷賢之祠講誦之號舍游息之亭館禮器雅樂之蔵庖湢廨署之所後之郷射之圃外之櫺星之門成徳達材之坊登雲之橋皆還于舊維新有作者則仰高之坊以冠於文廟云偉哉皇乎教授君身親厥功以其始末走告于陸深又以其弟子員王輔而下凡三百人合詞曰是功鉅矣何可忘願昭示來裔深維皇朝建學徧㝢内而輔理之才於是咸出松之人才嘗甲天下矣今天子右文求賢皇皇弗給維是棟宇之敝也不患其無復也吾獨愛喻侯心之仁也以侯之知體也不患其無助也吾獨愛詹君義之勇也蓋自古豐功懋績必有偉才長識之士以為之於其豫周公之詩曰迨天之未隂雨徹彼桑土是已亦有同心一徳之人以相先後不言而喻帝虞之典曰伯拜稽首讓于䕫龍是已夫有周公之才為䕫龍之讓則和徳濟濟彞倫攸叙休徵臻而彞倫叙矣是故顔淵曾參之徒相與從孔子於困窮之中以刪次其説而傳固以望之天下後世也若兹一役可謂備矣宜有記贊之成者同知侯君自明孫君璽通判聶君瓚錢君貫參之者華亭縣丞趙才也
  羅氏義宅記
  昔高平范文正公作義田以贍族世傳以為盛事今歙羅君作義宅蓋聞范公之風而興起者也予亦欲傳其事羅之肖者曰滋將廣其傳以告予久而未有以答也兹乃伐石請書其詞曰宅以義名合族也義取於辨何合之為夫物久必繁繁則必合合而無辨何以能久是故合之所以成其辨也羅氏之宅凡七畝其居凡百有九十其族凡三十有六堂曰義堂圃曰義圃井曰義井其田百畝其租百石在羅宅之里嗚呼羅君無范公之名位與爵祿而彷彿范公之舉措君真義士哉夫義利之判久矣羅世以貲高郷里至東峯君益昌大東峯名元孫慷慨游江湖間所務者營什一以計贏縮若為利謀也而獨有志於作宅君真義士哉予惟世人愛身重自一軀外若靳靳然且以吾身而視吾之兄若弟未有如吾身者也自兄弟以至於為從為再從未有視之如吾之兄若弟者也自再從以至於為緦麻為袒免又未有視之如從若再從者也蓋其屬逺故其情踈逺則易忘踈則易離雖欲視之如吾身視之如吾之兄若弟視之如吾之從若再從不可得也雖然自吾觀之此吾之兄也此吾之弟也此吾之從此吾之再從此吾之緦麻此吾之袒免也自吾之祖若考而視之皆其子也皆其孫也皆其子皆其孫則其所以衣之食之煦之育之姻之嫁之安之養之以至於合而撫慰之者皆其心也吾祖若考之心將以衣之食之煦之育之姻之嫁之安之養之合而撫慰之而吾之族人或至於饑寒困苦離㪚而莫綂吾未知吾祖若考之心宜何如也嗚呼此羅君之義宅世不可少世又可少傳也哉雖然羅君之族三十有六矣自三十有六而又廣之其族漸以滋其費漸以繁吾懼夫七畝之宅百畝之田未足繼羅君之志也為羅君之子孫又宜何如也重義輕利以毋墜是舉此固世風之所關獨羅氏也哉千百世之下當與范公並傳無疑余故太史氏樂書其事故書
  薜茘園記
  深讀太傅王公志震澤稱兩洞庭之勝往嵗舉進士與今侍讀徐先生子容為同年先生西洞庭人也太傅公之言曰西山之起甲科寔自子容始夫山水之勝洩之乎人高賢之以聲光垂世也建置經位心目之所及則山益高水益深景益清逺造化之巧所不能與者又託之乎人若徐氏之於洞庭洞庭之有薜茘園是也園之廣凡數畝地産薜茘因以名園云園之景凡十有三曰思樂堂曰石假山曰荷池曰水鑑樓曰風竹軒曰蕉石亭曰觀耕臺曰薔薇洞曰栢屛曰留月峯曰通冷橋曰釣磯曰花源四時朝暮之變態無窮而高下離立足以當欣賞而遊高明可謂勝矣洞庭既勝而園又勝也使人樂焉若仙居世外煙霞之與徒而日月之為客也君子有當世之志者疑於習宴安而畧憂勤矣似乎有所不暇侍讀之言曰薜茘之有作寔自先太史公始太史公謀以娛靜菴府君之老也而未成成之者縉也是故堂曰思樂先公府君木主在焉一石一峯先世之蔵也至於一泉一池一卉一木之微亦皆先人之志也每一過焉陟降汎掃之餘恍乎聲容之在目縉也何敢以為樂願子為我記之以示後之人深道吳輙望湖山思一到焉以考信於太傅公製作之奇遂拜思樂堂下與先生講通家之禮往來通冷橋遍遊兹園以觀里仁之化未償夙心焉其何辭之能為雖然深少側聞徐氏之世西山也種徳修義自靜菴府君而上數十百年矣含宏潤澤至於太史公有述焉延和當秀乃大發之乎侍讀先生才富而學精雅負世望為天子講讀之臣獻沃𢎞多聲光方起將踵太傅公後冰輝玉映於西山之間以為族望以為郷榮固有大於兹園者而兹園之成也可以觀繼志之孝焉可以見後樂之仁焉可以見裁成之道焉可以見垂裕之謨焉合是數美不可以不記
  靜虚亭記
  昔孟子稱舜為天子被袗衣鼔琴二女果若固有之及孔子困窮身為匹夫與其徒弦誦以自樂至稱顔子則曰賢哉不改其樂顔子之所有簞食瓢飲之外無幾也夫窮達天下之分也達之至於天子窮則至於匹夫窮達之極也樂乎天子與樂乎匹夫無以異也何哉凡欲因於有者也妄成於動者也交於有而俱出役於動而莫止雖以天子之大通而累方將焉以匹夫之易以至足也而競方生焉故曰惟虚也足以涵天下之變惟静也足以宰天下之動自天子至於匹夫者境也外也有時而為天子有時而為匹夫而我未嘗與焉是故不以天子之樂加乎匹夫不以匹夫之樂易乎天子無我者也其知静虚之道者與顔孟氏歿而聖人之澤微矣迺有虚極静篤之説行焉彼豈無以異乎權數流蕩之為也而較較然滯於形器之小猶有我也故曰濟天下之務而不累静之至也成天下之化而不居虚之至也是是非非之辨也吾友顧君徳彰學有本原超然獨㑹於事物之表作亭後圃名曰静虚以求孔顔之樂遭時任用不鄙州郡之煩猥存乎我者無適而不豫也孟子嘗曰禹稷顔囘同道又曰易地則皆然是致一之學也徳彰請曰願書為記以張亭之牖下


  儼山集巻五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儼山集巻五十六
  明 陸深 撰
  記五
  沐齋記
  黄子汝新顧名思義顔其所居之齋曰沐以問於東海陸山人山人告之曰沐之義大矣哉按沐从水从木成文又曰以木受水為沐山林之間萬木叢萃焉浹旬告旱焦槁枯焚沛然雨之蔥蒨改色早夜滋露欣欣向新勾者伸萌者達有不容遏之勢至於榮華果實以顯設造化生生之妙迨夫水泉涸落然後歸根養困以迓維新之㑹夫人心猶木也顧可無義理之沐哉易曰日新之謂盛徳屈木為槃凖以規矩挹水貯之時其寒煖以湔澡人身之汚垢一新舊染用享上帝成湯之銘曰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夫利欲猶垢汙也顧可無沐浴之功哉彼異端者流窺見元化之秘妄意時日之間亦嘗以夘酉為沐浴矣鑿泉揠苗將襲取助長冀新新焉是襲抑末矣非汝新之謂也夫水木曰沐以自新也木水曰沐以新人也敬立而義行體周而用具斯義也孔子之舊也汝新其究而一新之哉汝新之先人未軒先生嘗以是道佐皇明之中葉顯而未融遂啓莆陽文獻之傳過庭之餘厥有聞哉從子如英山人同年進士也交舊而情新兹歸莆儻以質焉汝新曰願為記
  怡怡堂記
  歙據江南上游山愈高地愈狹是故境愈勝居愈密而齒繁其人往往游寓而散處也夫境勝則難遷居密則易争人散處則情常不聨其勢然也由其勢而忘其俗之厚薄者恒民也夫難遷之至也鄙吝生焉争之易也仇讐樹焉情之不聨也途人至焉君子將思變而通之乎通之者豪傑也黄君緬字惟中世家於歙慨然念地之故既以千金拓其宇又以若干金作堂若干楹工訖進其二弟約經而詔之曰斯堂之成也豈曰予之侈乎吾弟之相也抑亦先人之緒也昔之湫隘者今兹翼然其有立乎昔之櫛比者今兹廓然其有容乎昔之互出入者今兹驩然其有合乎桑梓森然其前後乎山林蔚然其環衛乎吾與若安焉息焉迎和導祥以引嗣續于百世也百世而下將復通之則斯堂也豈惟黄氏之堂哉抑亦歙之堂哉且不朽矣雖然非予之所敢必也二弟跽而俯曰唯唯於是兄作於前弟奉而趨兄止於中弟列而侍寒燠以時風雨以除弦誦俎豆日相周旋於堂隍之間蓋怡怡如也宗黨過而落焉共顔之曰怡怡之堂以成惟中載拜謝曰不敏敢辱教介予友人楊君伯立請記於予予交黄氏有日矣惟中懐清通之才篤厚彞倫崇尚文藝約字㑹中抱珪璋之器誦説載籍醖釀經綸經字守中勵高尚之操維持清門總統内範兄弟若此固足以望於歙矣而况於兹堂之作哉貽謀端本有出於風氣之外者豈豪傑士非耶予雖未獲登兹堂以覽觀山川之㑹合稽騐土木之精工考紀嵗月之早暮以激引聲光於永永予獨愛惟中出於風氣之外也一居室且然况有大於此者哉夫一家始於一人有夫婦而後有父子有父子而後有兄弟有兄弟而後有子孫子孫以至於百人千人萬人其始本一人也由一人以至於途之人此古人之所以難也夫婦父子者恩之屬也兄弟者禮之屬也恩屬則固禮屬則疎故兄弟者恩之漸殺而禮之本始也恩以附於禮者兄弟也孔氏之訓曰兄弟怡怡豈非以其難哉夫怡怡之謂也和之至也和之至自兄弟始故曰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况於兹堂哉予與㑹中有麗澤之雅㑹中方將以禮魁天下因取其義之合於禮者俾惟中歸而刻諸堂以為記
  鴈山圖記
  古稱山河兩戒南戒盡鴈蕩山云山髙四十里頂上有湖方可十里鴈至棲之故曰鴈蕩袁采云鴈蕩山溫州樂清東北山之通名也去縣九十里而遥山蓋純石而土山不與焉沈存中云諸峯峭峻險怪不類他山當是谷中為大水衝激土盡去而石獨立爾采復為圖序總之云東西四谷西外谷有寺四曰古塔靈雲寳冠石門其流水自大芙蓉港出纜嶼其路平夷西谷有寺七曰能仁羅漢飛泉普明天柱華嚴瑞鹿其水自峽流筋竹澗出清江皆峻嶺自石門來者曰東嶺自芙蓉來者曰丹芳嶺自筋竹來者曰飛泉嶺達于東谷曰馬鞍嶺東谷有寺四曰靈巖浄名靈峯真濟其水自峽流白溪溪上有路通白溪驛東北有嶺曰謝公嶺達東外谷有寺曰石梁自石梁東北至雙峯以達黄巖左有谷曰南北閤南閤乃鴈蕩之北有崇徳寺水自蕩頂分流焉鄭向文云古樹老藤蔽虧天日林顛葉隙時見異峯餘波洩注流為飛泉髙自雲霓懸瀉數道鴈山之大畧如此其雜記一時之勝者石梁云月已沒白雲西來如流水風吹橡栗墮瓦上轉射巖下小屋從瓴中擊地上積葉鏗鏜宛轉殆非世間金石音靈峯洞云兩大石相倚如合掌至掌中望見山嶨中青天如懸一片冰靈巖云巨石孤立如人俯月出正懸東南角星象纍纍下垂四旁如游魚噞喁以身為浮游在灝氣上夜色如霜雪諸峯相向立儼然三四老翁衣冠而偶語能仁云鴈山西南一峯絶髙下視衆山猶當是大父行舟行南海月餘常望見直西北有物如高髻亂髮纔一握大倚為指南西谷云出南户望屋上山山圍屋如城府或纍纍然如蜂腰綴下而刳其中淫淫然如燕巢斜罥而部其户䫜者窊者仰者歕者羃者訛者傴者喙者掉者俛而窺者騰而上者如人皆具耳目口鼻而無一相似又云從靈雲寺南入山時時過絶險挽牽懸藤偃木以過日正中僅到山顛望見永嘉城下大江如牽一線白李孝光云北從天台來入古東甌郡境上望見西南有山相向立如兩浮屠遊者咸曰此鴈山門户也益深入其阻視羅漢洞東西天柱大龍湫猶人有眉目十八寺皆其肺腑也文人之所次第如此予聞之土人言秋遊鴈落有以哉南土溫溽春氣氤氳故有毒螫至草木黄落毒去乃可入數百里山皆在目中無毫毛蔽遮嗟乎遊貴及時也哉予將問途焉有告余者曰鴈山循崖而南百里如畫自樂清道白河芳林逾窑㠗過長原經古塔本覺寶冠石門諸寺出白溪驛謂之右路自黄巖由白若嶺入石梁過靈巖逾馬鞍至能仁出長抵窑㠗謂之左路馬鞍嶺蓋其分界云東谷之峯五十有三西谷之峯四十有八謂之百一峯有泉五有巖二十九有石三十三而石行廊為勝有潭七而沐浴為大池一澗一曰筋竹峽一曰經行門一即石門也有洞十二而道姑為古有溪四而四溪之水為㑹有嶺七而丹芳為峻凡四十九盤有障二而平霞為華有橋二有嶼二有閤二即南北也有菴三而八扇為八菴有亭四而看不足為奇堂一曰資深遊人之所有事也余性喜登臨中嵗四方行萬里而勝處必往蓋嘗至天台云獨於鴈蕩有眷眷焉今老矣乃畫為圖聊以資臥遊之適爾因考論其槩為記近時陸文量以藩參出遊具列形勢謂西湖諸峯為劣至登平霞則獨立四顧疑非人間世也潘三峯御史加品隲焉謂有勵拔有空洞有雄渾淵澄勵拔如介空洞如通雄渾淵澄如旁行不流各舉其人類之則又出丹青談笑外皆有關於兹山也因并記之
  願豐樓記
  歙據萬山之顛多舊家人務本而俗禮讓顧田狹而齒繁也力畊或不足族聚而重遷也密屋而難容故其地多樓居嘉靖丁亥汪氏之新樓成軒爽堅緻為一方望蓋克尚之居也扁曰願豐而請記于余使再至㑹余有逺役也克尚送之重申其請余叩之曰今世故家舊族喬木日茂而手澤就澌矣其子孫之賢而力者往往以更新室堂為繼述之大蓋其意亦欲傳之子孫以為燕休生息之地耳至于支分泒屬則門户各有掌握雖一瓦寸椽之微必計爾我以為承傳之大雖至親有不相假借者蓋一室事爾意至狹也杜詩之所謂願豐憂國者之事卿大夫職業也於子何居克尚之言曰綺田野人耳何敢與於國謀顧念穀粟桑麻生民之天也一遭歉儉則骨肉有不相保者矣奚暇禮讓之圖且身處瘠薄之地人力雖盡孰與天時衣食既充仁讓可廣是故恒願時和年豐如唐虞之世綺得為堯舜之民而兹樓庶可保之子孫矣予聞之曰是安得有道者之言哉夫天人一氣耳志之所之氣必隨之願望所及天亦應焉至其效之淺深遲速係其誠否何如耳是以咨嗟嘆悼之聲或召水旱災戾之變而和平恬淡天日之所為清明也此中庸之義而儒者之極功克尚其有聞於斯哉一樓居而公心昭焉誠意萃焉仁澤寓焉將所謂庶幾者非耶雖然稼穡王政也燮理相業也家國人道也兼之者身也盡之者分也通之者一也克尚亦何負于卿大夫哉因書為樓記
  燕翼堂記
  詩之雅曰貽厥孫謀以燕翼子蓋言圖逺也凡遠之圖則近者始有所藉若乃圖近於近則尤近者或有所遺而况於其逺者乎此古文武周公之志也夫文武周公聖人之備者也其所圖維經畫匪徒用以造周而已實以教萬世於無窮爾萬世而下有能師文武周公之志而用之乎師文武周公之志而用之則利用安身動罔不吉而况於其細者乎予故有愛於黄氏之堂也歙黄氏之裔曰文晟父一旦顧謂其子壽貴積輩曰吾黄氏自芮公避地於潭渡八百餘年矣先世思誠之堂燬吾力復之今吾復抱孫矣合族之㑹不已難乎於是壽等咸曰諾乃擇地於思誠之東復作一堂既成而軒豁美麗據山水之勝扁曰燕翼父父子子祖祖孫孫世相踵武於其上蓋秩如也積來徵記記曰君子之居室也非徒以光門庭侈輪奐而已也蓋亦有義存焉是故先人貽之于我承之是之謂傳世自我作之後人受之是之謂永世傳世之謂孝永世之謂仁斯義也在身成身在家成家在國成國神而明之無鉅細無精粗其究一也昔周之興也卜世三十卜年八百既其終也咸過其厯雖曰天命亦由文武周公相與經畫而圖維者以深長之思為久大之計若詩之所詠者而黄氏之堂義有取焉斯亦文武周公之徒非與則潭渡者固黄氏之豐鎬而兹堂將不為魯之靈光也哉雖然詩之頌曰君子有穀貽孫子蓋言祖宗之所以裕其後者非徒以基業為也抑亦有善道焉夫善莫善於仁黄氏復以仁孝與斯堂並傳焉則傳潭渡之族之盛豈可以世計哉於是積再拜曰此家君之志也遂書為記






  儼山集巻五十六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儼山集>



  欽定四庫全書
  儼山集巻五十七
  明 陸深 撰
  史記一
  周大記
  周后稷名棄帝嚳子也其母有邰氏女曰姜原為帝元妃姜原出見巨人跡履之而有娠居期生子以為不祥而棄之隘巷牛羊皆腓字之又棄之林中㑹山林人多遷之棄之冰上飛鳥覆翼之姜原以為神乃收養之因名曰棄棄為兒時屹如巨人之志其遊戯好種樹麻菽麻菽美及為成人遂好耕農相地之宜稼穡焉民皆則之堯聞而舉為農師有功帝舜曰黎民阻饑爾稷播時百穀封于邰號曰后稷别姓姬氏后稷之興在陶唐虞夏之際皆有令徳后稷死子不窟立不窟末夏后氏衰廢稷不務不窟以失其官而犇戎狄之間不窟卒子鞠立鞠卒子公劉立公劉雖在戎狄之間復修后稷之業百姓歸焉周道之興自此故詩人歌之公劉卒子慶節立國於豳慶節卒子皇僕立皇僕卒子差弗立差弗卒子毁隃立毁隃卒子公非立公非卒子高圉立高圉卒子亞圉立亞圉卒子公叔祖類立公叔祖類卒子古公亶父立古公亶父復修后稷公劉之業國人戴之薰育攻之民怒皆欲戰古公曰予不忍為乃去豳踰梁山止於岐山之下豳人盡復歸於岐下及他旁國亦多歸之於是古公乃營築城郭而邑焉作五官有司民皆頌之古公有子長曰太伯次曰虞仲太姜生少子季厯季厯娶太任皆賢生昌有聖瑞古公曰我世當興其在昌乎太伯虞仲乃如荆蠻以讓古公卒季厯立是為公季公季修古公遺道諸侯順之公季卒子昌立是為西伯西伯遵后稷公劉之業則古公公季之法禮賢下士士多歸之伯夷叔齊聞西伯善養老自孤竹往歸之太顛閎夭散宜生鬻子辛甲大夫之徒皆往歸之崇侯虎譖西伯於紂紂乃囚西伯於羑里閎夭之徒患之乃求美女奇物獻紂紂乃赦西伯賜之弓矢斧鉞使得征伐曰譖西伯者崇侯虎也西伯乃獻洛西之地請去炮烙之刑紂許之西伯行善諸侯皆來決平於是虞芮之人如周俱讓而去明年伐犬戎明年伐密須明年敗耆國明年伐邘明年伐崇侯虎而作豐邑自岐而徙都豐明年西伯崩諡為文王文王囚羑里演易之八卦為六十四卦蓋即位五十年詩人道西伯受命之年稱王而斷虞芮之訟云太子發立是為武王武王改法度制正朔矣追尊古公為太王公季為王季蓋王瑞自太王興武王即位太公望為師周公旦為輔召公畢公之徒左右王師修文王緒業九年武王上祭于畢東觀兵至于孟津為文王木主載以伐紂畢立賞罰遂興師武王渡河中流白魚入舟既渡有火下于黄屋流為烏其色赤其聲魄云諸侯不期而㑹者八百皆曰紂可伐矣武王曰未可也乃還師歸二年紂昬亂滋甚殺王子比干囚箕子太師疵少師彊抱樂器犇周於是武王徧告諸侯曰不可以不畢伐乃率戎車三百乗虎賁三千人甲士四萬五千人以東十一年十二月戊子師畢渡諸侯咸㑹乃作太誓二月甲子昧爽至于牧野乃誓武王左杖黄鉞右秉白旄誓曰予發維共行天之罰今日之事不過六步七步乃止齊焉夫子勉哉不過四伐五伐六伐七伐乃止齊焉勉哉夫子爾所不勉有戮事已諸侯㑹者車四千乗陳師牧野紂亦發兵七十萬人距武王師尚父致師以大卒馳紂師皆倒兵武王馳之皆崩畔紂紂走反入登于鹿臺之上䝉衣其珠玉自燔而死武王持太白旗以麾諸侯諸侯畢拜武王乃揖諸侯諸侯畢從武王至商商國百姓咸待於郊於是武王使羣臣告語商百姓曰上天降休商人皆稽首再拜武王亦答拜遂入至紂死所武王自射之三發而後下車以輕劍擊之紂之嬖二女皆經自殺武王又射三發擊以劍斬以𤣥鉞已乃出復軍其明日除道修社及紂宮及期百夫荷罕旗以先驅武王弟叔振鐸奉陳常車周公旦把大鉞畢公把小鉞以夾武王散宜生太顛閎夭皆執劍以衛武王既入立于社南大卒之左右畢從毛叔鄭奉明水衛康侯封布兹召公奭贊采師尚父牽牲尹佚筴祝曰殷之季紂殄廢先王明徳侮蔑神祇不祀昏暴商邑百姓其章顯聞于天皇上帝於是武王再拜稽首又曰膺更大命革殷受天明命武王又再拜稽首乃出封紂子祿父殷之餘民未集武王乃使弟管叔鮮蔡叔度相祿父治殷已而命召公釋箕子之囚命畢公釋百姓之囚表商容之閭命南宮适㪚鹿臺之財發鉅橋之粟以振貧弱命南宮史佚展九鼎寳玉命閎夭封比干之墓命宗祝享祠于軍乃罷兵西歸作武成封諸侯班賜宗彝分殷之器物武王追思先聖乃褒封神農之後於焦黄帝之後於祝帝堯之後於薊帝舜之後於陳大禹之後於杞於是封功臣而師尚父為首封尚父於營丘曰齊封弟周公旦於曲阜曰魯封召公奭於燕封弟叔鮮於管弟叔度於蔡餘各以次受封武王徵九牧之君登豳之阜以望商邑武王至周夜不寐周公旦曰曷為不寐王曰告女我未定天保何暇寐我南望三塗北望嶽鄙顧詹有河粤詹雒伊毋逺天室營周居于雒邑而後去縱馬華山之陽放牛桃林之野振兵釋旅示天下不復用也武王已克殷後二年問箕子以天道武王病羣公懼穆卜周公乃祓齋欲代武王武王有瘳後而崩太子誦代立是為成王成王少周公攝政管叔蔡叔疑與武庚作亂畔周周公誅武庚管叔放蔡叔以微子啓代殷後國於宋收殷餘民以封衛康叔康叔武王少弟也晉唐叔得嘉穀獻之成王成王以歸周公于兵所周公受禾東土旅天子之命初管蔡畔周公討之三年而畢定故初作大誥次作微子之命次歸禾次嘉禾次康誥酒誥梓材其事在周公之篇周公行政七年反政成王北面就羣臣之位成王在豐使召公復營洛邑如武王之意周公復卜申視卒築居九鼎焉曰此天下之中道里均作召誥洛誥成王既遷殷民周公作多士無逸召公為保周公為師東伐淮夷殘奄遷其君薄姑成王自奄歸在宗周作多方既絀殷命歸在豐作周官正禮樂制度於是民和睦頌聲興成王既伐東夷息慎來賀王賜榮伯作息慎之命成王懼太子釗之不任乃命召公畢公率諸侯以相太子而立之成王既崩二公率諸侯以太子釗見於先王廟申告以文武之所為王業之不易務在節儉毋多欲作顧命太子釗遂立是為康王康王即位徧告諸侯作康誥故成康之際天下安寧刑錯四十餘年康王命作策畢公分居里成周郊作畢命康王崩子昭王瑕立時王道微闕昭王南巡狩不返卒於江上立昭王子滿是為穆王穆王即位春秋已五十矣王道衰微乃命伯冏申誡太僕作冏命穆王將征犬戎祭公謀父諫曰不可先王耀徳不觀兵夫兵戢而時動動則威觀則玩玩則無震是故周文公之頌曰載戢干戈載櫜弓矢我求懿徳肆于時夏允王保之先王之於民也茂正其徳而厚其性阜其財求而利其器用明利害之郷以文修之使之務利而辟害懐徳而畏威故能保世以滋大昔我先世后稷以服事虞夏及夏之衰也棄稷不務我先王不窟用失其官而自竄於戎狄之間不敢怠業時序其徳遵修其緒修其訓典朝夕恪勤守以敦篤奉以忠信奕世載徳不忝前人至于文王武王昭前之光明而加之以慈和事神保民無不欣喜商王帝辛大惡于民庶民不忍訢載武王以致戎于商牧是故先王非務武也勤恤民隠而除其害也夫先王之制邦内甸服邦外侯服侯衛賓服夷蠻要服戎翟荒服甸服者祭侯服者祀賓服者享要服者貢荒服者王日祭月祀時享嵗貢終王先王之順祀也有不祭則修意有不祀則修言有不享則修文有不貢則修名有不王則修徳序成而有不至則修刑於是有刑不祭伐不祀征不享讓不貢告不王於是有刑罰之辟有攻伐之兵有征討之備有威讓之命有文告之辭布令陳辭而有不至則增修於徳無勤民於遠是以近無不聴遠無不服今自大畢伯士之終也犬戎氏以其職來王天子曰予必以不享征之且觀之兵無乃廢先王之訓而王幾頓乎吾聞犬戎樹敦率舊徳而守終純固其有以禦我矣王不聴遂征之得四白狼四白鹿以歸自是荒服者不至諸侯有不睦者甫侯言於王作甫刑穆王立五十五年崩子共王繄扈立共王游於涇上密康公從有三女犇之其母曰必致之王女三為粲夫粲物之美也女何徳以堪之小醜備物必亡康公不獻後一年共王滅密共王崩子懿王囏立懿王之時王室遂衰詩人作刺懿王崩共王弟辟方立是為孝王孝王崩諸侯復立懿王太子燮是為夷王夷王崩子厲王胡立厲王即位三十年好利近榮夷公大夫芮良夫諫曰王室其將卑乎榮公好專利夫利百物之所生也而專之其害多矣以是教王其能久乎夫王人者將導利而布之上下者也王而專之其歸鮮矣厲王不聴卒以榮公為卿士王行暴虐侈傲國人謗召公諫曰民不堪命矣王怒得衛巫使監謗者告則殺之諸侯不朝三十四年王益嚴道路以目厲王喜告召公曰吾能弭謗矣召公曰是障之也防民之口甚於防水水壅而潰傷人必多民亦如之王不聴於是國莫敢出言三年乃相與畔襲厲王厲王奔彘太子静匿召公之家國人聞而圍之召公曰吾昔驟諫王王不從以及此難也今殺王太子其以我為讎而懟怒乎乃以其子代王太子太子竟得脱召公周公二相行政號曰共和共和十四年厲王死于彘太子静長於召公家二相乃共立之是為宣王宣王即位二相輔之修文武成康之遺風諸侯復宗周十二年魯武公來朝王籍千畝虢文公諫曰不可王弗聴三十九年戰于千畝敗績于姜氏之戎乃料民於太原仲山甫諫曰不可王不聴四十六年宣王崩子幽王宮涅立幽王二年西周三川皆震伯陽甫曰周將亡矣昔伊洛竭而夏亡河竭而商亡今周徳若二代之季矣夫國必依山川山崩川竭亡國之徵也不過十年數之紀也是嵗三川竭岐山崩三年幽王嬖褒姒周太史伯陽讀史記曰周亡矣昔自夏后氏之衰也有二神龍止於夏帝庭而言曰余褒之二君夏帝卜殺之與去之與止之莫吉卜請其漦而蔵之乃吉於是布幣而策告之龍亡而漦在櫝而去之夏亡傳此器殷殷亡又傳此器周比三代莫敢發之至厲王之末發而觀之漦流于庭不可除厲王使婦人裸而譟之漦化為𤣥黿以入王後宮後宮之童妾既齓而遭之既笄而孕無夫而生子懼而棄之宣王之時童女謡曰檿弧箕服實亡周國於是宣王聞之有夫婦賣是器者宣王使執而戮之逃於道而見郷者後宮童妾所棄妖子出於路者聞其夜啼哀而收之夫婦遂亡奔於褒褒人有罪請入童妾所棄女子者於王以贖罪棄女子出於褒是為褒姒當幽王三年王之後宮見而愛之生子伯服初王娶申侯女為后而生太子宜臼至是竟廢申后并去太子而以褒姒為后伯服為太子太史伯陽曰禍成矣無可奈何褒姒不好笑王欲其笑萬方故不笑王為烽燧約諸侯冦至則舉烽火乃舉烽火召諸侯諸侯悉至而無冦褒姒大笑王説之為數舉烽火其後不信諸侯益亦不至幽王以虢石父為卿國人皆怨又廢后去太子申侯怒與繒西夷犬戎攻幽王幽王舉烽火徵兵兵莫至遂殺幽王驪山下虜褒姒盡取周賂而去於是諸侯乃即申侯而共立故太子宜臼是為平王平王立東遷于雒邑辟戎冦也平王之時周室衰微齊楚秦晉始大政由方伯五十一年平王崩太子洩父蚤死立其子林是為桓王桓王平王孫也桓王三年鄭莊公朝桓王不禮五年鄭怨與魯易許田許田天子之用事太山田也十三年伐鄭鄭射王傷二十三年桓王崩子莊王佗立莊王四年周公黑肩欲殺莊王而立王子克辛伯告王王殺周公王子克犇燕十五年莊王崩子釐王胡齊立釐王三年齊桓公始霸五年釐王崩子惠王閬立恵王二年大夫邊伯等五人作亂恵王犇溫居鄭之櫟王弟頽立為王初莊王嬖姬姚生子頽有寵及恵王即位奪其大臣園以為囿故五人因以作亂四年鄭虢伐之殺王頽復入恵王恵王十年賜齊桓公為伯二十五年恵王崩子襄王鄭立後母曰恵后生叔帶有寵於恵王襄王畏之三年叔帶與戎翟謀伐襄王不克犇齊齊桓公使使平之九年齊桓公卒十二年叔帶復歸於周十三年鄭伐滑王使游孫伯服請滑鄭人囚之王怒將以翟伐鄭富辰諫曰凡我周之東徙晉鄭焉依子頽之亂又鄭之由定今以小怨棄之王不聴十五年王降翟師以伐鄭王徳翟人將以其女為后富辰諫曰平桓莊恵皆受鄭勞王棄親親翟不可王不聴十六年王絀翟后翟人來誅殺譚伯富辰以其屬死之初恵后欲立王子帶故以黨開翟人翟人遂入周襄王出犇鄭鄭居王于氾子帶立為王取襄王所絀翟后與居溫十七年襄王告急于晉晉文公納王而誅叔帶襄王乃賜晉文公珪鬯弓矢為伯以河内地與晉二十年天王狩于河陽諸侯畢朝晉文公踐土之盟二十四年晉文公卒三十一年秦穆公卒三十二年襄王崩子頃王壬臣立頃王六年崩子匡王班立匡王六年崩弟瑜立是為定王定王元年楚莊王伐陸渾之戎次洛使人問九鼎王使王孫滿却之十年楚莊王圍鄭鄭伯降已而復之十六年楚莊王卒二十一年定王崩子簡王夷立簡王十三年晉殺其君厲公十四年簡王崩子靈王泄心立靈王二十四年齊崔杼弑其君莊公二十七年靈王崩子景王貴立景王十八年后太子聖而早卒二十年景王愛子朝欲立之㑹崩子丐之黨争立國人立長子猛是為悼王王子朝攻殺猛晉人攻子朝而立丐是為敬王敬王元年晉人入之王子朝自立敬王不得入居澤四年晉率諸侯入敬王于周子朝為臣諸侯城周十六年子朝之徒復作亂敬王犇于晉十七年晉定公遂入敬王于周齊田恒弑其君簡公二十年孔子相魯四十一年楚滅陳孔子卒四十二年敬王崩子元王仁立元王八年崩子定王介立定王十六年三晉滅智伯分有其地二十八年定王崩長子去疾立是為哀王哀王立三月弟叔襲殺哀王而自立是為思王思王立五月少弟嵬攻殺思王而自立是為考王此三王皆定王之子考王十五年崩子威烈王午立初考王封其弟於河南是為桓公以續周公之官職桓公卒子威公代立威公卒子恵公代立乃封其少子於鞏以奉王號東周恵公威烈王二十三年九鼎震是嵗韓趙魏為諸侯二十四年崩子安王驕立是嵗盜殺楚聲王安王立二十六年崩子烈王喜立是嵗周太史儋見秦獻公曰始周與秦國合而别别五百載復合合十七嵗而霸王者出焉十年烈王崩弟扁立是為顯王顯王五年秦獻公稱霸王致賀九年致文武胙於秦孝公二十五年秦㑹諸侯於周二十六年周致伯於秦孝公四十四年秦恵王稱王其後諸侯皆稱王四十八年顯王崩子赧王延立赧王時東西周分治赧王徙都西周西周武公立公子咎為太子共太子死有五庶子母適立司馬翦説楚立之八年秦攻宜陽楚救之將伐周蘇代為周説楚王曰何以周為秦之禍也言周之為秦甚於楚者欲令周入秦也故謂周秦也周知其不可解必入於秦此為秦取周之精者也為王計者周於秦因善之不於秦亦言善之以疏之於秦周絶於秦必入於郢矣秦借道兩周之間將以伐韓周畏之史厭謂周君曰何不令人謂韓公叔曰秦之敢絶周而伐韓者信東周也公何不與周地發質使之楚秦必疑楚不信周是韓不伐也又謂秦韓彊與周地將以疑周於秦也周不敢不受秦必無辭而令周不受是受地於韓而聴於秦秦召西周君西周君惡之周令人謂韓王曰秦召西周君將以使攻王之南陽也王何不出兵於南陽周君將以為辭於秦周君不入秦秦必不敢踰河而攻南陽矣東周與西周戰韓救西周或為東周説韓王曰西周故天子之國多名器重寶王案兵毋出可以徳東周而西周之寶可以盡矣楚圍雍氏韓徵甲與粟於東周東周君恐召蘇代而告之代曰君何患於是臣能使韓毋徵甲與粟於周又能為君得高都周君曰子茍能請以國聴子代見韓相國曰楚圍雍氏期三月也今五月不能拔是楚病也今相國乃徵甲與粟於周是告楚病也韓相國曰善使者已行矣代曰何不與周高都韓相國大怒曰吾毋徵甲與粟於周亦已多矣何故與周高都也代曰與周高都是周折而入於韓也秦聞之必大怒忿周即不通周使是以弊高都得完周也曷為不與相國曰善果與周高都三十四年蘇厲説秦白起無攻梁四十二年秦破華陽梁城周從馬犯説也四十五年周君之秦秦攻周周最謂秦王曰為王計者不攻周攻周實不足以利聲畏天下則秦不王矣五十八年三晉距秦周令相國之秦還而見秦王曰請為王聴東方之變秦攻三晉五十九年秦取韓陽城負黍西周與諸侯約從將天下鋭師出伊闕攻秦秦昭王怒使將軍摎攻西周西周君犇秦獻其邑三十六口三萬周民遂東亡秦取九鼎寳器而遷西周公於𢠸狐後七嵗秦莊襄王滅東西周周亡
  論曰周道備矣蓋文武周公之盛也至於東遷王綱陵遲蓋幽厲之所為衰也太史公追論營洛其意蓋曰周之興也以豐鎬亡也以洛邑其實不然孔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策予因舊文畧討論之使學者可覽見焉










  儼山集巻五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儼山集巻五十八
  明 陸深 撰
  史記二
  吳記
  吳太伯弟仲雍皆周太王之子而王季之兄也王季賢而有聖子昌太王欲立王季以及昌於是太伯仲雍乃避之荆蠻文身斷髮示不可用季立是為王季而昌為文王太伯之荆蠻自號句吳荆蠻義之從而歸之千餘家立為吳太伯太伯卒無子仲雍立是為吳仲雍仲雍卒子季簡立季簡卒子叔達立叔達卒子周章立是時周武王克殷求太伯仲雍之後得周章周章已君吳矣因而封之乃封周章弟虞仲於周之北故夏虛是為虞仲列為諸侯周章卒子熊遂立熊遂卒子柯相立柯相卒子彊鳩夷立彊鳩夷卒子餘橋疑吾立餘橋疑吾卒子柯盧立柯盧卒子周繇立周繇卒子屈羽立屈羽卒子夷吾立夷吾卒子禽處立禽處卒子轉立轉卒子頗高立頗高卒子句卑立是時晉獻公滅周北虞公以開晉伐虢也句卑卒子去齊立去齊卒子壽夢立壽夢立而吳益大始稱王自太伯作吳五世而武王克殷封其後為二其一虞在中國其一吳在夷蠻十二世而晉滅中國之虞中國之虞滅二世而夷蠻之吳興從太伯至壽夢凡十九世壽夢二年楚大夫申公巫臣犇晉自晉使吳教吳用兵乗車令其子為吳行人吳於是始通於中國乃伐楚十六年楚伐吳至衡山二十五年壽夢卒壽夢有子四人長曰諸樊次曰餘祭次曰餘昧次曰季札季札賢而壽夢欲立之季札讓乃立諸樊稱攝元年諸樊已除䘮讓位季札季札謝曰願附子臧之義吳人乃舍之秋吳伐楚楚敗我師十三年諸樊卒有命授弟餘祭以次必致國於札札封於延陵號曰延陵季子餘祭三年齊相慶封有罪來犇予之朱方之縣以為奉邑以女妻之富於在齊四年吳使季札聘於魯去魯遂使齊去齊使於鄭去鄭適衛去衛適晉十年楚㑹諸侯伐吳之朱方以誅齊慶封吳亦攻楚取三邑而去十一年楚伐吳至雩婁十二年楚復來伐次於乾谿楚師敗走十七年餘祭卒弟餘昧立四年餘昧卒欲授季札札讓逃去餘昧子僚立二年公子光伐楚敗而亡王舟復襲得舟而還五年楚臣伍子胥來奔公子光客之公子光者諸樊之子也嘗以為吾父兄弟四人當傳至季子季子即不受國光父先立即不傳季子光當立隂納賢士欲以襲僚吳使公子光伐楚敗楚師迎楚故太子建母於居巢以歸因北伐敗陳蔡之師九年公子光伐楚拔居巢鍾離初子胥之犇吳也説以伐楚之利公子光曰胥欲為父兄報仇耳於是子胥知光志乃求勇士專諸見之光喜子胥退耕於野以待十二年冬楚平王卒十三年春吳欲因䘮伐之使公子蓋餘燭庸圍楚之六𤅬使季札於晉以觀諸侯之變楚絶吳後吳不得還於是公子光曰時不可失也告專諸曰不索何獲專諸曰僚可殺也母老子弱而兩公子將兵攻楚外困而内空也是無奈我何四月丙子光伏甲士於窟室而謁僚飲僚陳兵於道自宮至光之家門階户席皆僚之親也人夾持鈹公子光佯為足疾入于窟室使専諸置匕首於炙魚之中進食而弑僚公子光竟立是為吳王闔廬乃以專諸子為卿季子至命哭諸僚墓復位而待公子燭庸蓋餘二人遇圍於楚者聞僚弑而光立乃以其兵降楚楚封之於舒闔廬元年舉伍子胥為行人而與謀國事楚臣伯嚭奔吳吳以為大夫闔廬與子胥伯嚭將兵伐楚拔舒殺二公子光謀入郢將軍孫武曰未可四年伐楚取六與𤅬五年伐越敗之六年楚使子常囊瓦伐吳迎而擊之大敗楚軍於豫章取居巢而還九年西伐楚至於漢水與楚兵夾水而陳闔廬弟夫㮣欲戰闔廬弗許夫㮣曰王已屬臣兵兵事上利何待焉遂以其部五千人大敗楚兵闔廬縱兵追之比至郢五戰楚五敗楚昭王犇鄖與鄖公犇隨吳遂入郢子胥伯嚭因以報父讎十年春越聞闔廬之在郢國空乃伐吳吳使别將擊之秦兵救楚吳師敗夫㮣見秦越交敗吳而闔廬留楚不去夫槩亡歸吳自立為王闔廬引歸攻夫槩夫槩犇楚楚昭王復入郢而封夫槩於堂谿為堂谿氏十一年吳使太子夫差伐楚取番楚徙鄀十五年孔子相魯十九年夏吳伐越句踐為檇李之戰使死士三行造呉師呼自剄吳師觀之越因而伐之敗之姑蘇傷闔廬指軍却七里闔廬病傷而死太子夫差立志報越每朝出入使人呼其名曰夫差而忘句踐殺而父乎則對曰不敢三年乃報越夫差元年以大夫伯嚭為太宰習戰射常以報越為志二年夫差率精兵伐越敗之夫椒報姑蘇也越句踐乃以甲兵五千人棲于㑹稽使大夫種因太宰嚭而行成請委國為臣妾夫差將許之伍子胥諫曰句踐為人能辛苦後必悔之夫差不聴聴太宰嚭卒許越平與盟而去七年吳聞齊景公死而大臣争寵新君弱乃興師北伐齊子胥諫曰不先越而務齊不亦謬乎吳不聴遂北伐敗齊師於艾陵至繒召魯哀公而徵百牢季康子使子貢以周禮説太宰嚭乃得止因畱畧地於齊魯之南九年為騶伐魯至與魯盟乃去十年伐齊歸十一年復伐齊向踐率其衆以朝吳厚獻遺之夫差喜惟子胥懼曰是棄吳也諫曰盤庚之誥有顛越勿遺吳不聴使子胥於齊子胥屬其子於齊鮑氏還報吳夫差大怒賜屬鏤之劍以死齊鮑氏弑悼公夫差聞之哭於軍門外三日乃從海上攻齊兵敗乃引歸十三年吳召魯衛之君㑹於槖臯十四年春北㑹諸侯於黄池欲霸中國以全周室六月戊子越伐吳乙酉越與吳戰丙戌虜吳太子友丁亥入吳吳人告敗於夫差夫差惡其聞也斬七人於幕下七月辛丑吳晉争長夫差曰於周室我為長晉定公曰於姬姓我為伯卒長晉盟已與晉别欲伐宋太宰嚭曰可勝而不能居也乃引兵歸國士皆罷敝於是乃使厚幣以與越平十八年越益彊句踐伐敗吳師於笠澤二十年越復伐吳二十一年遂圍吳二十三年十一月丁夘越破吳欲遷夫差於甬東予百家居之夫差曰孤老矣不能事君王也吾悔不用子胥之言自令䧟此遂自殺吳亡越誅太宰嚭而歸
  論曰語有之蓬生麻中予覽延陵季子之高誼喟然歎曰何其似太伯也太伯用以造周季札以而基禍豈所謂可與立未可與權者耶









  儼山集巻五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儼山集巻五十九
  明 陸深 撰
  傳一
  季札傳
  季札者吳壽夢之子也封於延陵故號曰延陵季子初壽夢有子四人長曰諸樊次曰餘祭次曰餘昧次曰季札季札賢壽夢欲立之季札讓不可於是立諸樊諸樊已除䘮讓位季札季札曰昔曹宣公之卒也諸侯與曹人不義曹君將立子臧子臧去之以成曹君君子曰能守節矣君義嗣誰敢千君有國非吾節也札雖不才願附於子臧之義吳人固立季札季札棄其室而耕乃舍之諸樊立十三年而卒有命授弟餘祭欲傳以次必致國於季札而止以稱先王壽夢之意且嘉季札之義兄弟皆欲致國令以漸致焉餘祭四年聘於魯見叔孫穆子而説之謂之曰子其不得死乎好善而不能擇人吾聞君子務在擇人吾子為魯宗卿而任其大政不慎舉何以堪之禍必及之請觀周樂為之歌周南召南曰美哉始基之矣猶未也然勤而不怨歌邶鄘衛曰美哉淵乎憂而不困者也吾聞衛康叔武公之徳如是是其衛風乎歌王曰美哉思而不懼其周之東乎歌鄭曰其細已甚其民不堪也是其先亡乎歌齊曰美哉泱泱乎大風也哉表東海者其太公乎國未可量也歌豳曰美哉蕩蕩乎樂而不淫其周公之東乎歌秦曰此之謂夏聲夫能夏則大大之至也其周之舊乎歌魏曰美哉渢渢乎大而婉儉而易行以徳輔此則盟主也歌唐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遺風乎不然何憂之逺也非令徳之後誰能若是歌陳曰國無主其能久乎自鄶以下無譏焉歌小雅曰美哉思而不貳怨而不言其周徳之衰乎猶有先王之遺民也歌大雅曰廣哉熙熙乎曲而有直體其文王之徳乎歌頌曰至矣哉直而不倨曲而不詘近而不偪逺而不攜遷而不淫復而不厭哀而不愁樂而不荒用而不匱廣而不宣施而不費取而不貪處而不底行而不流五聲和八風平節有度守有序盛徳之所同也見舞象箾南籥者曰美哉猶有憾見舞大武曰美哉周之盛也其若此乎見舞韶濩者曰聖人之𢎞也猶有慙徳聖人之難也見舞大夏曰美哉勤而不徳非禹其誰能及之見舞招箾曰徳至矣哉大矣如天之無不燾也如地之無不載也雖甚盛徳無以加矣若有他樂吾不敢觀去魯遂使齊説晏平仲謂之曰子速納邑與政無邑無政乃免於難齊國之政將有所歸未得所歸難未息也故晏子因陳桓子以納政與邑是以免於欒高之難去齊使於鄭見子産如舊交與之縞帶子産獻紵衣焉謂子産曰鄭之執政侈難將至矣政必及子子為政慎以禮不然國將敗去鄭適衛説蘧瑗史狗史鰌公子荆公叔發公子朝曰衛多君子未有患也自衛如晉將宿於戚聞鐘聲曰異哉吾聞之辯而不徳必加於戮夫子獲罪於君以在此懼猶不足而又可以樂乎夫子之在此猶燕之巢于幕也君在殯而可以樂乎遂去之文子聞之終身不聴琴瑟適晉説趙文子韓宣子魏獻子曰晉國其萃於三家乎將去謂叔向曰吾子勉之君侈而多良大夫皆富政將在三家吾子直必思自免於難季札之初使北過徐君徐君好季札劍口弗敢言札心知之為使上國未獻也還至徐徐君已死於是乃解其寳劍繫之徐君冢樹而去從者曰徐君已死尚誰予乎季子曰不然始吾心已許之豈以死倍吾心哉餘祭卒傳餘昧及餘昧卒欲授札札讓逃去於是吳人曰先王有命兄卒弟代必致季子今季子逃位則餘昧子當代乃立餘昧之子僚為王公子光者諸樊之子也常以為吾父兄弟四人當傳至季子季子即不受國光父先立即不傳季子光當立又用專諸曰我真王嗣當立吾欲求之季子雖至不吾廢也既而簒僚季子至曰茍先君無廢祀民人無廢主社稷有奉乃吾君也吾敢誰怨乎哀死事生以待天命非吾生亂立者從之先人之道也闔廬命哭僚墓復位而待札長子死於嬴博之間因葬焉孔子使子貢觀之其穿深不及泉其斂以時服既葬封其壙左袒右旋號者三言曰骨肉歸復於土命也若魂氣則無不之也遂行孔子曰延陵季子之於禮其合矣札凡事吳七主年九十餘卒孔子表其葬曰嗚呼有吳延陵季子毘陵之間尚有季札墓云
  論曰司馬子長稱季子閎覽博物及觀嬴博之役又何深於禮也信乎附青雲哉
  重修伍子胥傳
  伍員字子胥楚人也父奢兄尚其先曰伍舉以直諫事楚莊王故世有顯名於楚楚平王有太子名曰建使伍奢為太傅費無忌為少傅無忌不忠於太子平王使無忌為太子取婦於秦秦女好馳歸報平王曰秦女絶美王可自取而更為太子取婦無忌既以秦女自媚因去太子而事平王恐一旦王卒而太子立乃因讒太子建建母蔡女也無寵於王王稍益疏建使建守城父備邊兵頃之無忌又日夜言太子短於王曰太子以秦女之故不能無怨願王少自備也自太子居城父將兵外交諸侯且欲入為亂矣王乃召其太傅奢考問之奢知無忌讒因曰王獨奈何以讒賊小臣疏骨肉之親乎無忌曰王今不制事成矣王且見禽於是王怒囚伍奢而使城父司馬奮揚往殺太子奮揚使人先告太子建亡奔宋無忌言於王曰奢有二子皆賢可質其父而召之不然且為楚患王使使謂奢曰能致汝二子則生不能則死奢曰尚為人仁呼必來員為人剛戾忍訽其勢必不來王不聴使人召二子曰來吾生汝父不來今殺奢也尚欲往員曰楚之召我兄弟非欲以生我父也恐有脱者後生患故以父為質二子到則父子俱死矣何益不如奔他國借力以雪父之恥無俱滅為也尚曰我知往終不能全然恨父召以求生而不往後不能雪恥終為天下笑耳謂員可去矣汝能報父之讎我將歸死尚既就執使者捕員員貫弓執矢嚮使者使者不敢進員遂亡往從太子建於宋奢聞員之亡也曰楚國君臣且苦兵矣尚至楚楚并殺之員既至宋宋有華氏之亂乃與建俱奔鄭鄭人甚善之建又適晉晉頃公曰太子既善鄭鄭信太子能為我内應而我攻其外滅鄭必矣滅鄭而封太子太子乃還鄭㑹從者告其謀鄭定公與子産誅殺建建有子曰勝員懼乃與勝俱奔吳到昭關昭關欲執之員遂與勝獨身步走幾不得脱追者在後至江江上有一漁父知員之急乃渡員既渡解劒與漁父曰此劒直百金父曰楚國之法得伍員者粟五萬石爵執珪豈徒百金劒耶不受員未至吳而疾止中道乞食至吳吳王僚方用公子光為將員乃因公子光以求見呉王久之楚之邊邑鍾離與吳之邊邑卑梁氏俱蠶兩女子争桑相攻至於兩國舉兵相伐吳使公子光伐楚拔其鍾離居巢而歸員説吳王僚曰楚可破也願復遣公子光光謂王曰彼伍員父兄為戮於楚而勸王伐楚者欲以自報其讎耳楚未可破也員知光有内志而未可説以外事乃進專諸於公子光退而與太子建之子勝耕於野五年而楚平王卒初平王所奪太子建秦女生子軫及平王卒軫立是為昭王吳王僚因楚䘮使二公子將兵往襲楚楚發兵絶吳兵之後不得歸吳國内空公子光乃令専諸襲刺王僚而自立為王是為闔廬闔廬既立得志乃召員以為行人而與謀國事楚誅其大臣郤宛伯州犂伯州犂之孫伯嚭亡奔吳吳亦以為大夫前所遣二公子將兵伐楚者道絶後聞僚弑而闔廬立遂以其兵降楚楚封之於舒闔廬立三年乃興師與伍員伯嚭伐楚拔舒遂禽故吳二將軍因欲至郢將軍孫武曰民勞未可且待之乃歸四年吳伐楚取六與𤅬五年伐越敗之六年楚昭王使公子囊瓦將兵伐吳吳使員迎擊大破楚軍於豫章取居巢九年闔廬謂伍員孫武曰始子言郢未可入今果何如二子對曰楚將囊瓦貪而唐蔡皆怨之王必欲大伐之先得唐蔡乃可闔廬聴之悉興師與唐蔡伐楚與楚夾漢水而陳吳王之弟夫槩將兵擊楚將子常子常敗走奔鄭於是吳乗勝而前五戰遂至郢已夘楚昭王出奔庚辰吳王入郢昭王出亡入雲夢盜擊王王走鄖鄖公弟懐曰平王殺我父我殺其子不亦可乎鄖公恐與王奔隨吳兵圍隨謂隨人曰周之子孫在漢川者楚盡滅之隨人欲殺王王子綦匿王自為王以當之隨人卜與王於吳不吉乃謝吳不與王初員與申包胥為交員之亡也謂包胥曰我必覆楚包胥曰我必存之及吳兵入郢員求昭王既不得乃掘楚平王墓出其尸鞭之三百然後已申包胥亡於山中使人謂子胥曰子之報讎其已甚矣吾聞之人衆者勝天天定亦能勝人今子故平王之臣親北面而事之今至於僇死人此豈無天道之極乎員曰為我謝包胥曰吾日暮塗遠吾故倒行而逆施之於是申包胥走秦告急求救秦不許包胥立於秦庭晝夜哭七日七夜不絶其聲秦哀公憐之曰楚雖無道有臣若是可無存乎乃遣五百乗救楚六月擊敗吳兵於稷㑹闔廬久畱楚求昭王而王弟夫㮣乃亡歸自立為王乃釋楚而歸擊夫槩夫槩奔楚楚昭王見吳有内亂乃復入郢楚復與吳戰吳敗乃歸後二嵗闔廬使太子夫差將兵伐楚取番楚懼吳復大來乃去郢徙於鄀當是時吳以伍員孫武之謀西破彊楚北威齊晉南服越人其後五年伐越越王句踐迎擊敗吳於姑蘓闔廬病創死夫差既立為王以伯嚭為太宰習戰射二年後伐越敗越於夫椒越王句踐棲於㑹稽之上使大夫種厚幣遺吳太宰嚭以請和求委國為臣妾吳王將許之伍員諫曰昔有過氏殺斟灌以伐斟尋滅夏后帝相帝相之妃緡方娠逃於有仍而生少康少康為有仍牧正有過又欲殺少康少康奔有虞有田一成有衆一旅後遂收夏衆撫其官職使人誘之遂滅有過氏復禹之績祀夏配天不失舊物今吳不如有過之彊而句踐大於少康今不因此而滅之又將寛之不亦難乎且句踐為人能辛苦今不滅後必悔之吳王不聴用太宰嚭計卒與越平其後五年乃興師北伐齊員諫曰句踐食不重味衣不重采弔死問疾且欲有所用之此人不死必為吳患今吳之有越猶人之有腹心疾也王不先越而乃務齊不亦謬乎吳王不聴伐齊大敗齊師於艾陵遂威鄒魯之君以歸益疏子胥之謀其後四年吳王將北伐齊越王句踐用子貢之謀乃率其衆以助吳而重寳以獻遺太宰嚭嚭既數受越賂其愛信越殊甚日夜為言於吳王王信用嚭之計員諫曰夫越腹心之病今信其浮辭詐偽而貪齊破齊譬猶石田無所用且盤庚之誥曰有顛越不恭劓殄滅之俾無遺育無使易種于兹邑此商之所以興願王釋齊而先越不然後悔無及吳王不聴使員於齊員臨行謂其子曰吾數諫王王不用吾今見吳之亡矣汝與吳俱亡無益也乃屬其子於齊鮑牧而還報吳太宰嚭既與子胥有隙因讒曰子胥為人剛暴少恩猜賊其怨望恐為深禍也前日王欲伐齊子胥以為不可王卒伐之而有大功子胥恥其計謀不用乃反怨望而今王又復伐齊子胥專愎彊諫沮毁用事徒幸吳之敗以自勝其計謀耳今王自行悉國中武力以伐齊而子胥諫不用因輒謝佯病不行王不可不備此起禍不難且嚭使人微伺之其使於齊也乃屬其子於齊之鮑氏夫為人臣内不得意外倚諸侯自以為先王之謀臣今不見用常鞅鞅怨望願王早圖之吳王曰微子之言吾亦疑之乃使使賜員屬鏤之劒曰子以此死員仰天歎曰嗟乎讒臣嚭為亂矣王乃反誅我我令若父霸自若未立時諸公子争立我以死争之於先王幾不得立若既得立欲分吳國予我我顧不敢望也然今若聴䛕臣言欲殺長者乃告其舍人曰必樹吾墓上以梓令可以為器而抉吾眼縣吳東門之上以觀越之滅吳也乃自剄死吳王聞之大怒乃取員尸盛以鴟夷革浮之江中吳人憐之為立祠於江上因命曰胥山
  論曰事豈不有天道者哉伍子胥本用吳以報楚乃謀越以忠於吳初言既酧交疏隕命倒行而逆施亦夫子果於自與也尚之死足以稱仁子胥終有功名可以不死予往來江上未嘗不悲之













  儼山集巻五十九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儼山集>



  欽定四庫全書
  儼山集巻六十
  明 陸深 撰
  傳二
  重修蘇軾傳
  蘇軾字子瞻眉山人也父洵母程氏軾生十年父時宦學四方母親授以書聞古今成敗輒能語其要母讀范滂傳慨然太息軾請曰軾若為滂母許之乎母曰汝能為滂吾顧不能為滂母耶比冠學通經史善屬文嘉祐二年歐陽修考試禮部進士嫉時文詭異之弊思有以救之同考梅堯臣得軾刑賞忠厚論以示修修驚喜欲冠多士然疑之乃寘第二復以春秋對義居第一殿試中乙科後以書見修修語聖俞曰吾當避此人一頭地㑹丁母憂五年調福昌主簿修以直言薦之秘閣試六論軾始具藳草文義粲然復對制策入三等自宋初以來制策入三等惟吳育與軾而已除大理評事僉書鳳翔府判官關中自元昊叛民貧役重岐下嵗輸南山木栰自渭入河經砥柱之險衙吏相踵破家軾訪其利害為修衙規使自擇工乗水進止由是害減半治平二年入判登聞鼔院英宗自藩邸聞其名欲以唐故事召入翰林知制誥宰相韓琦曰軾才自當為天下用要在朝廷培養之今驟用之適累之也英宗曰且與修注如何琦曰記注與制誥等爾不若召試館職英宗曰試之欲知其能如軾有不能邪琦猶不可及試二論復入三等得直史館軾聞琦語曰公可謂愛人以徳矣㑹洵卒賻以金帛辭之求贈一官乃贈光祿丞洵將終以兄太白早亡無後嫁妺葬事屬軾軾既除䘮即葬杜氏姑後推䕃彭彭太白曾孫也熙寧二年還朝王安石執政以判官告院四年安石欲變科舉興學校詔兩制三館議軾上議曰得人之道在於知人知人在於責實使君相有知人之明朝廷有責實之政則胥史皁隸未嘗無人而况於學校貢舉乎雖因今之法臣以為有餘使君相不知人朝廷不責實則公卿侍從常患無人而况學校貢舉乎雖復古之制臣以為不足臣謂今之學校特可因仍舊制至於貢舉之法行之百年治亂盛衰初不由此陛下視祖宗之世貢舉之法與今為孰精言語文章與今為孰優所得人才與今為孰多天下之事與今為孰辦較此四者之長短其議決矣願陛下留意於遠大臣又有私憂過計者夫性命之説自子貢不得聞而今學者恥不言性命讀其文浩然無當此豈真能然哉蓋中人之性安於放而樂於誕耳陛下亦安用之議上神宗悟即日召見問方今政令得失安在雖朕過失指陳可也對曰陛下求治太急聴言太廣進人太鋭神宗悚然曰卿三言朕當熟思軾退言於同列安石不悦命權開封府推官㑹上元勑府市浙燈且令損價軾疏言陛下以耳目不急之翫奪百姓口體之資願追還前命即詔罷之時新法行軾上書論其不便曰願陛下結人心厚風俗存紀綱軾見安石獨相因策進士以晉武平呉符堅伐晉齊任管仲燕任子之事同功異為問安石滋怒御史謝景溫論奏其過軾遂請外通判杭州高麗入貢書稱甲子軾却之使者易書稱熙寧然後受時新法行軾於其間每因法以便民徙知密州司農行手實法軾與提舉官議其不可行未幾朝廷罷之有盜竊發安撫司遣三班使臣來捕領卒悍凶至爭鬬殺人將潰為亂民奔訴軾軾投其書曰必不至此潰卒聞之少安徐使人招出戮之徙知徐州河決曹村泛溢于城下城將敗富民争出避水軾曰富民出民皆動揺吾誰與守吾在是驅使復入詣武衛營呼卒長曰河將害城雖禁軍宜為我盡力卒長曰當效命率其徒出築東南長堤首起戯馬臺尾屬于城城賴以全復請調來嵗夫築故城增木岸以虞再水朝廷從之徙知湖州表謝又以事不便者託詩以諷御史李定舒亶何正言劾其語涉訕謗逮赴臺獄神宗獨憐之以黄州團練副使安置軾築室於東坡自號東坡居士三年神宗數有意復用嘗語宰相王珪蔡確曰國史至重可命蘇軾成之珪有難色神宗曰軾不可姑用曾鞏鞏進太祖總論不合遂手札移軾汝州有曰蘇軾黜居思咎閲嵗滋深人材實難不忍終棄軾未至汝上書自言願居常朝奏夕報可道過金陵見王安石曰今西方用兵連年東南數起大獄公獨無一言以救之乎安石曰二事皆恵卿啓之安石在外安敢言軾曰在朝則言在外則不言常禮耳上所以待公者非常禮公所以事上者豈可以常禮乎安石厲聲曰安石須説又曰人須是知行一不義殺一不辜得天下弗為乃可軾曰今人争減半年磨勘雖殺人亦為之矣安石笑而不言至常神宗崩哲宗立復朝奉郎知登州召為禮部郎中軾舊善司馬光章惇時光為門下侍郎惇知樞密院二人不合軾謂惇曰司馬君實時望甚重不可慢惇以為然光少安遷起居舍人軾辭於宰相蔡確確曰朝中無出公右者軾曰林希年且長確曰希固當先公邪元祐元年軾以七品服入侍延和即賜銀緋遷中書舍人初祖宗時差役法行久而弊編户充役者不習其役遭吏胥虐使之害多致破産狹郷民有終嵗不得息者王安石相神宗改為免役使户差高下出錢以顧役奉行者過取以為民病司馬光為相欲復差役差官置局軾與其選軾曰差役免役各有利害免役之害掊斂民財十室九空斂聚於上而下有錢荒之患差役之害民常在官不得専力於農而貪吏猾胥得緣為姦此二害輕重蓋畧等矣光曰於君何如軾曰法相因則事易成事有漸則民不驚三代之法兵農為一至秦始分為二及唐中葉盡變府兵為長征之卒自爾以來民不知兵兵不知農農出穀帛以養兵兵出性命以衛農天下便之雖聖人復起不能易也今免役之法實大類此公欲驟罷免役而行差役正如罷長征而復民兵蓋未易也光不以為然軾又陳於政事堂光忿然軾曰昔韓魏公刺陜西義勇公為諫官争之甚力韓公不樂公亦不顧軾昔聞公道其詳豈今日公作相不許軾盡言耶光笑而謝之尋除翰林學士二年兼侍讀每進讀至治亂興衰之際未嘗不反覆開導覬有所啓悟哲宗每首肯之嘗讀祖宗寳訓因及時事軾厯言今賞罰不明善惡無所勸沮又黄河勢方北流而彊之使東夏人入鎮戎殺掠數萬人帥臣不以聞每事如此恐寖成衰亂之漸軾嘗鎻宿禁中召入對便殿宣仁后問曰卿前年為何官曰臣為常州團練副使曰今為何官曰臣今待罪翰林學士曰何以遽至此曰遭遇太皇太后皇帝陛下曰非也曰豈大臣論薦乎曰亦非也軾驚曰臣雖無狀不敢自他途進曰此先帝意也先帝每誦卿文章必歎曰奇才奇才但未及進卿耳軾不覺哭失聲宣仁后與哲宗亦泣左右皆感涕已而命坐賜茶徹御前金蓮燭送歸院三年權知禮部貢舉㑹大雪苦寒士坐庭中噤未能言軾寛其禁約使得盡技四年請外拜龍圖閣學士知杭州未行諫官言前相蔡確知安州作詩借郝處俊事以譏太皇太后大臣議遷之嶺南軾密疏朝廷若薄確之罪則於皇帝孝治為不足若深罪確則於太皇太后仁政為小累謂宜皇帝勑置獄逮治太皇太后出手詔赦之則於仁孝兩得矣宣仁后心善軾言而不能用軾出郊用前執政恩例遣内使賜龍茶銀合慰勞甚厚既至杭大旱饑疫並作軾請於朝免本路上供米三之一復得賜度僧牒易米以救饑者明年春又減價糶常平米多作饘粥藥劑遣使挾醫分坊治病活者甚衆軾曰杭水陸之㑹疫死比他處常多乃裒羨緡得二千復發槖中黄金五十兩以作病坊稍畜錢糧待之杭本近海地泉鹹苦居民稀少唐刺史李泌始引西湖水作六井民足於水白居易又浚西湖水入漕河自河入田所溉至千頃民以殷富湖水多葑自唐及錢氏嵗輒浚治宋興廢之葑積為田漕河失利取給江潮舟行市中潮又多淤三年一淘為民大患兼六井幾廢軾見茅山一河専受江潮鹽橋一河専受湖水遂浚二河以通漕復造堰牐以為湖水蓄洩之限江潮不復入市以餘利復完六井又取葑田積湖中南北徑三十里為長堤以通行者募人種菱湖中葑不復生收其利以備修湖取救荒餘錢萬緡糧萬石及請得百僧牒以募役者堤成植蓉栁其上望之如畫圖杭人名為蘇公堤杭僧浄源舊居海濱與舶客通元豐末高麗王子義天來朝因往拜焉㑹浄源死其徒竊持其像附舶往告義天亦使其徒來祭因持其國母二金塔云祝兩宮壽軾不納奏之曰高麗久不入貢失賜予厚利意欲求朝未測吾所以待之厚薄故因祭亡僧而行祝壽之禮若受而不答將生怨心受而厚賜之正墮其計今宜勿與知從州郡理却之庸僧猾商為國生事宜痛加懲創朝廷皆從之未幾貢使果至舊例使所至吳越七州費二萬四千餘緡軾乃令諸州量事裁損無復侵撓之害浙江潮海門東來勢如雷霆而浮山與漁浦諸山犬牙相錯洄洑激射嵗敗公私船不可勝計軾議自浙江上流疏鑿以避浮山之險奏聞有沮者功竟不成軾復言昔蘇州以東公私皆以篙行無陸挽者自慶厯以來松江大築挽路建長橋扼江三吳多水欲鑿挽路為十橋以迅松江之勢亦不果用軾二十年間再蒞杭有徳於州民生作祠以報六年召為吏部尚書未至以弟轍除右丞改翰林承㫖轍辭右丞欲與兄同備從官不聴軾在翰林數月復請外以龍圖閣學士出知潁州先是開封諸縣多水患吏不究本末決其陂澤注之恵民河河不能勝則陳亦多水又將鑿鄧艾溝與潁河並且鑿黄堆欲注之淮軾始至潁遣吏以水平準之淮之漲水高於新溝一丈若鑿黄堆淮水倒浸潁州決不可遂為言於朝從之郡有宿賊尹遇等數刼殺人吏以名捕不獲軾召汝隂尉李直方曰君能擒此當力言於朝優賞不獲亦以不職奏免君矣直方有母年九十與訣而後行手㦸刺而獲之朝廷以小不應格賞不及軾請以已之年勞當改郎階為直方賞不從七年徙揚州發運司舊主東南漕法聴操舟者私載物貨征商不得留難故操舟者以官舟為家補其弊漏所載咸達近嵗不忍征商之小失一切不許故舟弊人困多盜所載以濟饑寒公私皆病軾請復舊從之未閲嵗以兵部尚書召兼侍讀是嵗哲宗親祀南郊軾為鹵簿使導駕入太廟有赭繖犢車并青蓋犢車十餘争道不避軾使御營巡檢使問之乃皇后及大長公主軾於車中奏之哲宗遣使齎疏馳白太皇太后明日詔整肅儀衛自皇后而下皆毋得迎謁尋遷禮部兼端明殿翰林侍讀兩學士為禮部尚書高麗遣使請書朝廷以故事盡許之軾曰漢東平王請諸子及太史公書猶不肯予高麗所請有甚於此其可予乎不聴八年宣仁后崩哲宗親政軾乞補外以兩學士出知定州時國是將變軾不得入辭既行上書言陛下聴政之初當以通下情除壅蔽為急務臣日侍帷幄方當戍邊顧不得一見而行况疎逺小臣欲求自通難矣然臣不敢以不得對之故不効愚忠臣觀陛下之有為不患稍遲臣恐急進好利之臣輒勸陛下輕有改變敢望陛下虛心循理天下幸甚定州軍政壊弛衛卒驕惰軾取貪汙甚者配隸逺惡繕修營房禁止飲博軍中衣食稍足乃部勒以戰法衆皆畏伏諸校業業不安有卒史以贓訴其長軾曰此事吾自治則可若聴汝告軍中亂矣立決配之衆乃定㑹春大閱軾命舉舊典帥常服出帳中將吏戎服執事副總管王光祖自謂老將恥之稱疾不至軾召書吏使為奏光祖懼而出訖事肅然定人言自韓琦去後不見此禮至今矣契丹久和邊兵不可用惟沿邊弓箭社與冦為鄰以戰射自衛猶號精鋭故相龎籍守邊因俗立法緩急可使嵗久復弛又為保甲所撓軾奏免保甲及兩税折變科配不報紹聖初御史論軾掌内外制日謗訕遂以本官知英州尋降一官未至貶寧逺軍節度副使恵州安置居三年再貶瓊州别駕居昌化昌化故儋耳地初僦官屋以居有司猶不可軾遂買地築室獨與幼子過處著書為樂若將終身徽宗立移廉州改舒州團練副使徙永州更三大赦遂提舉玉局觀復朝奉郎建中靖國元年卒于常州年六十六所著有東坡集四十巻後集二十巻奏議十五巻内制十巻外制三巻和陶詩四巻論語説五巻書傳若干巻易傳則成父洵之志而作别有中庸論咸傳高宗即位贈資政殿學士崇贈太師諡文忠云三子邁迨過俱善為文邁駕部員外郎迨承務郎過通判中山府孫符禮部尚書
  論曰軾與弟轍皆師其父洵學嘉祐間父子兄弟並至京師一日而聲名赫然動於四方世稱之曰三蘇然軾文得之於天資幼好賈誼陸䞇之書既而讀莊子喟然歎曰是得吾心矣謫黄州杜門深居馳騁翰墨其文又一變矣嘗曰作文如行雲流水初無定質但常行於所當行止於所不可不止故雖嬉笑怒駡皆有文章轍嘗稱之曰自有文人以來未有若家兄之達者也君子不以為過當時受知於歐陽公特深韓魏公富鄭公皆待以國士一時文人如黄庭堅晁補之秦觀張耒陳師道皆宗焉負當世之望甚重仁宗以宰相許之神宗復稱為天下奇才忠規讜論立朝挺挺有大節每遭忌惡擠排遷謫迄無寧居與王介甫議論始終不合復與程正叔詰難禮文至分黨相攻或謂軾稍自韜戢亦當免禍不至大用人皆惜之或又以不大用為軾幸也











  儼山集巻六十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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