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百六十七 全唐文 卷五百六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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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元和十五年歲次庚子十月某日,朝散大夫守國子祭酒護軍賜紫金魚袋韓愈,謹使前袁州軍事判官張得一,以清酌之奠,敢昭告於湘君、湘夫人二妃之神:前歲之春,愈以罪犯黜守潮州。懼以譴死,且虞海山之波霧瘴毒為災以殞其命,舟次祠下,是用有禱於神。神享其衷,賜以吉卜,曰:「如汝志。」蒙神之福,啟帝之心;去潮即袁,今又獲位於朝,服其章綬。退思往昔,實發夢寐,凡卅年,於今乃合。夙夜怵惕,敢忘神之大庇!伏以祠宇毀頓,憑附之質,丹青之飾,暗昧不圭,不稱靈明;外無四垣,堂陛頹落,牛羊入室,居民行商不來祭享,輒敢以私錢十萬修而作之。舊碑斷折,其半仆地,文字缺滅,幾不可讀,謹修而樹之。廟成之後,將求玉石,仍刻舊文,因銘其陰,以大振顯君夫人之威神,以報靈德。俾民承事,萬世不怠,惟神其鑒之。尚饗。

維年月日,兵部侍郎韓愈,謹以清酌庶羞之奠,祭於故國子司業竇君二兄之靈。惟君文行夙成,有聲江東。魁然厚重,長者之風。一舉於鄉,遂收厥功。屢佐大侯,以調兵戎。詔曰予虞,汝為郎中。乃令洛陽,歲且四終。惟刑之慎,掌正隸僮。命守高平,命副儒宮。朱衣銀魚,象服以崇。錫榮考妣,孝道上窮。官不滿能,亦雲達通。逾七望八,年孰非翁。在君無憾,我意不充。君之昆弟,三以辭雄。刺史郎中,四繼三同。於士大夫,可謂顯榮。我之獲見,實自童蒙。既愛既勸,在麻之蓬。自視雛彀,望君飛鴻。四十年餘,事如夢中。分宰河洛,愧立並躬。俱官於學,以纖臨洪。惠許不酬,報德以空。死生莫接,孰明我衷。於祭告情,文以自攻。嗚呼哀哉!尚饗。

維年月日,吏部侍郎韓愈,謹遣男殿中省進馬佶,致祭於亡友故國子主簿侯君之靈。嗚呼!惟子文學,今誰過之。子於道義,困不舍遣。我狎我愛,人莫與夷。自始及今,二紀於茲。我或為文,筆俾子持。唱我和我,問我以疑。我釣我遊,莫不我隨。我寢我休,莫爾之私。朋友昆弟,情敬異施。惟我於子,無適不宜。棄我而死,嗟我之衰。相好滿目,少年之時。日月雲亡,今其有誰。誰不富貴,而子為羈。我無利權,雖怨曷為。子之方葬,我方齋祀。哭送不可,誰知我悲。嗚呼哀哉!尚饗。

維年月日,京兆尹兼御史大夫韓愈,謹以酒脯之奠,再拜稽首告於竹林之神曰:天子不以愈為愚不能,使尹茲大眾二十三縣之人。今農既勤於稼,有苗盈野,而天不雨,將盡槁以死,農將無所食,鬼神將無以為饗。國家之禮天地百祀神祗,不失其常,惠天之人,不失其和,人又無罪,何為造茲旱虐以罰也?將俾尹老不仁不明,不能承帝之敕以化正其下?聞無香惟腥,神於惠罰無差,施罪瘠於尹愈身,是甘是宜。雨則時降,神無爽其聰明,永享於人無愧。尚饗。

維年月日,京兆尹兼御史大夫韓愈,謹以香果之奠,敢昭告於東方青龍之神。天作旱災,嘉穀將槁。乃於甲乙之日,依準古法,作神之象,齋戒祀禱。神其享祐之,時降甘雨,以惠茲人。急急如律令。

維年月日,吏部侍郎韓愈,謹以清酌庶羞之奠,敬祭於故僕射馬公十二兄之靈。惟公

宏大溫恭,全然德備。天故生之,其必有意。將明將昌,實艱初試。
佐戎滑台,斥由尹寺。適彼甌閩,臲卼跋躓。顛而不踒,乃得其地。
於泉於虔,始執郡符。遂殿交州,抗節番禹。去其螟蠹,蠻越大蘇。
擢亞秋官,朝得碩士。人謂其崇,我勢始起。東征淮蔡,相臣是使。
公兼邦憲,以副經紀。殲彼大魁,厥勳孰似。丞相歸治,留長蔡師。
茫茫黍稷,昔實棘獲。鳩鳴雀乳,不見梟鴟。惟蔡及許,舊為血仇。
命公並侯,耕措之牛。束其弓矢,禮讓優優。始誅鄆戎,厥虛腥臊。
公往滌之,茲惟樂郊。惟東有虺,惟西有虺。顛覆朋鄰,我餘有幾。
嵂崒中居,斬其脊尾。岱定河安,惟公之韙。帝念厥功,還公於朝。
陟於地官,且長百僚。度彼四方,孰樂可據。顧瞻衡鈞,將舉以付。
惟公積勤,以疾以憂。及其歸時,當謝之秋。賀門未歸,吊廬已萃。
未燕於堂,已哭於次。昔我及公,實同危事。且死且生,誓莫捐棄。
歸來握手,曾不三四。曾不濡翰,酬酢文字。曾不辭飽,以勸酒胾。
莫以敘哀,其何能致。

嗚呼哀哉!尚饗。

維年月日,守國子祭酒賜紫金魚袋韓愈,謹以清酌之奠,祭於故陜府左司馬李公之靈曰:

公學以為耕,文以為獲。發憤孤身,復續厥家。[1]選於吏部,亟以科進。歷臨大邑,惟政有聲。[2]遂丞宗正,日朝帝庭。出輔陜都,吏畏僚慕。子婦諸孫,盈於室堂。公姑悅喜,[3]五福具有。大夫士家,孰不榮羨?如何不常,以至大故。嗚呼哀哉。

愈以守官,不獲吊送。昏姻之好,以哀以悲。敬致微禮,公其歆之。[4]尚饗。

月日,從父弟某官某乙,謹以清酌庶羞之奠,敢昭告於十二兄故虢州司戶府君之靈。嗚呼!維我皇祖,有孫八人。惟兄與我,後死孤存。奈何於今,又棄而先。生不偕居,疾藥不親。斂不摩棺,瘞不繞墳。趨奔束制,生死虧恩。歸女教男,反骨本原。其不有年,以補我愆。長號送哀,以薦此文。尚饗。

維年月日,愈謹於逆旅備時羞之奠,再拜頓首,敢昭祭於六嫂滎陽鄭氏夫人之靈。嗚呼!天禍我家,降集百殃。我生不辰,三歲而孤。蒙幼未知,鞠我者兄。在死而生,實維嫂恩。未亂一年,兄宦王官。提攜負任,去洛居秦。念寒而衣,念饑而饗。疾疹水火,無災及身。劬勞閔閔,保此愚庸。年方及紀,薦及凶屯。兄罹讒口,承命遠遷。窮荒海隅,夭閼百年。萬里故鄉,幼孤在前。相顧不歸,泣血號天。微嫂之力,化為夷蠻。水浮陸走,丹翩然。至誠感神,返葬中原。既克返葬,遭時艱難。百口偕行,避地江濆。春秋霜露,薦敬蘋蘩。以享韓氏之祖考,曰此韓氏之門。視餘猶子,誨化諄諄。爰來京師,年在成人。屢貢於王,名乃有聞。念茲頓頑,非訓曷因。感傷懷歸,隕涕熏心。苟容躁進,不顧其躬。祿仕而還,以為家榮。奔走乞假,東西北南。孰雲此來,乃睹靈車。有誌弗及,長負殷勤。嗚呼哀哉!昔在韶州之行,受命於元兄曰:「爾幼養於嫂,喪服必以期。」今其敢忘?天實臨之。嗚呼哀哉,日月有時。歸合塋封,終天永辭。絕而復蘇,伏惟尚饗。

年月日,季父愈聞汝喪之七日,乃能銜哀致誠,使建中遠具時羞之奠,告汝十二郎之靈。嗚呼!吾少孤,及長,不省所怙,惟兄嫂是依。中年兄歿南方,吾與汝俱幼,從嫂歸葬河陽,既又與汝就食江南,零丁孤苦,未嘗一日相離也。吾上有三兄,皆不幸早世。承先人後者,在孫惟汝,在子惟吾。兩世一身,形單影隻。嫂嘗撫汝指吾而言曰:「韓氏兩世,惟此而已。」汝時猶小,當不復記憶;吾時雖能記憶,亦未知其言之悲也。

吾年十九,始來京城,其後四年,而歸視汝。又四年,吾往河陽省墳墓,遇汝從嫂喪來葬。又二年,吾佐董丞相於汴州,汝來省吾,止一歲,請歸取其孥。明年丞相薨,吾去汴州,汝不果來。是年吾佐戎徐州,使取汝者始行,吾又罷去,汝又不果來。吾念汝從於東,東亦客也,不可以久,圖久遠者,莫如西歸,將成家而致汝。嗚呼!孰謂汝遽去吾而歿乎!吾與汝俱少年,以為雖暫相別,終當久與相處,故舍汝而旅食京師,以求斗斛之祿,誠知其如此,雖萬乘之公相,吾不以一日輟汝而就也!

去年孟東野往,吾書與汝曰:「吾年未四十,而視茫茫,而髮蒼蒼,而齒牙動搖,念諸父與諸兄,皆康彊而早世,如吾之衰者,其能久存乎!吾不可去,汝不肯來,恐旦暮死,而汝抱無涯之戚也。」孰謂少者歿而長者存,強者夭而病者全乎!嗚呼!其信然邪?其夢邪?其傳之非其真邪?信也,吾兄之盛德,而夭其嗣乎?汝之純明,而不克蒙其澤乎?少者強者而夭歿,長者衰者而全存乎?未可以為信也,夢也,傳之非其真也;東野之書,耿蘭之報,何為而在吾側也?嗚呼!其信然矣。吾兄之盛德,而夭其嗣矣;汝之純明宜業其家者,而不克蒙其澤矣。所謂天者誠難測,而神者誠難明矣;所謂理者不可推,而壽者不可知矣。雖然,我自今年來,蒼蒼者欲化而為白矣,動搖者欲脫而落矣,毛血日益衰,志氣日益微,幾何不從汝而死也!死而有知,其幾何離;其無知,悲不幾時,而不悲者無窮期矣。汝之子始十歲,吾之子始五歲,少而強者不可保,如此孩提者,又可冀其成立邪?嗚呼哀哉,嗚呼哀哉!

汝去年書云:「比得軟腳病,往往而劇。」吾曰:是病也,江南之人,常常有之。未始以為憂也。嗚呼!其竟以此而殞其生乎?抑別有疾而至斯乎?汝之書六月十七日也,東野云:汝歿以六月二日,耿蘭之報無月日:蓋東野之使者不知問家人以月日,如耿蘭之報不知當言月日,東野與吾書,乃問使者,使者妄稱以應之耳。其然乎?其不然乎?

今吾使建中祭汝,弔汝之孤,與汝之乳母。彼有食可守以待終喪,則待終喪而取以來,如不能守以終喪,則遂取以來。其餘奴婢,並令守汝喪。吾力能改葬,終葬汝於先人之兆,然後惟其所願。嗚呼!汝病吾不知時,汝歿吾不知日,生不能相養於共居,歿不能撫汝以盡哀,斂不憑其棺,窆不臨其穴,吾行負神明,而使汝夭,不孝不慈,而不得與汝相養以生,相守以死。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生而影不與吾形相依,死而魂不與吾夢相接,吾實為之,其又何尤?彼蒼者天,曷其有極!

自今已往,吾其無意於人世矣。當求數頃之田於伊潁之上,以待餘年,教吾子與汝子,幸其長成,吾女與汝女,待其嫁,如此而已。嗚呼!言有窮而情不可終,汝其知也邪?其不知也邪?嗚呼哀哉!尚饗。

維年月日,十八叔、叔母具時羞清酌之奠,祭於周氏二十娘子之靈。嫁而有子,女子之慶。纏疾中年,又命不永。今當長歸,與一世違。凡汝親戚,孰能不哀。撰此酒食,以與汝訣。汝曾知乎,我念曷闋。尚饗。

維年月日,十八翁及十八婆盧氏,以清酌庶羞之奠,祭於二十三郎滂之靈曰:汝聰明和順,出於輩流。強記好文,又少與比。將謂成長,以興吾宗。如何不祥,未冠而夭!吾與盧氏,痛傷可言。思母之恩,連呼以絕。執兄之手,勉以無悲。情一何長,命一何短。權葬遠地,孤魂無依。瀝酒告情,哀何有極。尚饗。

維年月日,十八叔翁及十八叔婆盧氏遣昶以庶羞之奠,祭於李氏二十九娘之靈曰:汝之警敏和靜,人莫及之。姿相豐端,不見闕虧。幼而孤露,其然何為。出從於人,既相諧熙。又暴以夭,神何所疵。生殺減益,竟誰主屍。我哀汝母,孰慰窮嫠。我憐汝兒,誰與抱持。念此傷心,不能去離。奠以送汝,知乎不知。尚饗。

維年月日,兵部侍郎韓愈,謹以清酌之奠,祭於故殿中侍御史贈給事中張君之靈:惟君之先,以儒名家。逮君皇考,再振厥華。鄉貢進秀,有司第之。從事元戎,謹職以治。遂拜郎官,以職王憲。不長其年,飛不盡翰。乃生給事,鬆貞玉剛。幹父之業,纂文有光。屢辟侯府,亦佐梁師。前人是似,耋吏嗟谘。御史闕人,奪之於朝。大廈之構,斧斤未操。府遷幽都,頑悖未孚。繄君之賴,乃奏乞留。乃遷殿中,朱衣象版。惟義之趨,豈利之踐。虺豺發釁,闔府屠割。償其恨犯,君獨高脫。露刀成林,弓矢穰穰。千萬為徒,噪歡為狂。君獨叱之,上不負汝。為此不祥,將死無所。雖愚何知,慚屈變色。君義不辱,殺身就德。天子嘉之,贈官近侍。歸於一死,萬古是記。我之從女,為君之配。君於其家,行實高世。無所於葬,輿魂東歸。誄以贈之,莫知我哀。嗚呼哀哉!尚饗。

維年月日,阿爹阿八使汝你以清酒時果庶羞之奠,祭於第四小娘子挐子之靈。嗚呼!昔汝疾極,值吾南逐。蒼黃分散,使汝驚憂。我視汝顏,心知死隔。汝視我麵,悲不能啼。我既南行,家亦隨譴。扶汝上輿,走朝至暮。天雪冰寒,傷汝羸肌。撼頓險阻,不得少息。不能飲食,又使渴饑。死於窮山,實非其命。不免水火,父母之罪。使汝至此,豈不緣我。草葬路隅,棺非其棺。既瘞遂行,誰守誰瞻。魂單骨寒,無所托依。人誰不死,於汝即冤。我歸自南,乃臨哭汝。汝目汝麵,在吾眼旁。汝心汝意,宛宛可忘。逢歲之吉,致汝先墓。無驚無恐,安以即路。飲食芳甘,棺輿華好。歸於其丘,萬古是保。尚饗。

貞元十一年九月,愈如東京,道出田橫墓下,感橫義高能得士,因取酒以祭,為文而弔之。其辭曰:

事有曠百世而相感者,余不自知其何心。非今世之所稀,孰為使余歔欷而不可禁。余既博觀乎天下,曷有庶幾乎夫子之所為。死者不復生,嗟余去此其從誰。當秦氏之敗亂,得一士而可王。何五百人之擾擾,而不能脫夫子於劍鋩。抑所寶之非賢,亦天命之有常。昔闕里之多士,孔聖亦云其遑遑。苟余行之不迷,雖顛沛其何傷。自古死者非一,夫子至今有耿光。跽陳辭而薦酒,魂髣髴而來享。

維年月日,潮州刺史韓愈,使軍事衙推秦濟,以羊一豬一投惡溪之潭水,以與鱷魚食,而告之曰:昔先王既有天下,列山澤,罔繩擉刃,以除蟲蛇惡物為民害者,驅而出之四海之外。及後王德薄,不能遠有,則江漢之間,尚皆棄之以與蠻夷楚越,況潮嶺海之間,去京師萬里哉?鱷魚之涵淹卵育於此,亦固其所。今天子嗣唐位,神聖慈武,四海之外,六合之內,皆撫而有之,況禹跡所揜,揚州之近地,刺史、縣令之所治,出貢賦以供天地宗廟百神之祀之壤者哉?鱷魚其不可與刺史雜處此土也。

刺史受天子命,守此土,治此民,而鱷魚旱然不安溪潭,據處食民畜熊豕鹿獐,以肥其身,以種其子孫,與刺史抗拒,爭為長雄。刺史雖駑弱,亦安肯為鱷魚低首下心,伈伈見見,為民吏羞,以偷活於此耶?且承天子命以來為吏,固其勢不得不與鱷魚辯。

鱷魚有知,其聽刺史言:潮之州,大海在其南。鯨鵬之大,蝦蟹之細,無不容歸,以生以食,鱷魚朝發而夕至也。今與鱷魚約,盡三日,其率醜類,南徙於海,以避天子之命吏。三日不能,至五日;五日不能,至七日;七日不能,是終不肯徙也,是不有刺史聽從其言也。不然,則是鱷魚冥頑不靈,刺史雖有言,不聞不知也。夫傲天子之命吏,不聽其言,不徙以避之,與冥頑不靈而為民物害者,皆可殺。刺史則選材技吏民,操強弓毒矢,以與鱷魚從事,必盡殺乃止。其無悔!

維貞元十五年歲次己卯二月己亥朔某日,節度行軍司馬檢校右散騎常侍兼御史大夫知使事吳縣開國男食邑三百戶陸長源、度支營田判官檢校金部員外郎侍御史孟叔度、觀察支使監察御史裏行邱潁、觀察推官守秘書省校書郎韓愈等,謹以少牢之奠,敬祭於故尚書右仆射平章事隴西公之靈。嗚呼!天高而明,地厚而平。五氣敘行,萬彙順成。交感旁暢,聖賢以生。雨水於雲,瀆水於坤。蕃昌生物,有假有因。天眷唐邦,錫之元臣。肫肫元臣,其德孔碩。不諂不笑,不威不赫。不求其盈,不致其敵。爰立作相,訐謨實勤。出若無辭,疇德之聞。帝念東土,公其來撫。乃守洛都,乃藩浚郊。乃去厥疾,乃施厥膏。不知其勞,鰥寡以饒。維昔浚郊,厥亂維舊。有狡有狂,其群孔醜。公其來矣,為民父母。父誨其義,母仁其愚。既變既從,孰雲其初。自邇徂遠,混然一區。公來自中,天子所倚。公今不歸,誰佐天子。公既來止,東人以完。公既歿矣,人誰與安。濁流渾渾,有辟其郛。填道歡呼,公來之初。今公之歸,公在喪車。旨酒既盈,嘉肴在盛。嗚呼我公,庶享其誠。尚饗。

維元和七年歲次壬辰七月二十七日,右補闕宋景、國子博士韓愈,謹以清酌庶羞之奠,敬祭於石三學士之靈。惟君學成於身,名彰於人。知道之可行,見人之不幸。不事顧讓,以圖就功。如何奄忽,永喪其躬。曰景與愈,與遊為久。自君之逝,相遇輒哀。傍無強親,子孩妻稚。敢忘分濟,念力未任。客葬秦原,孤魂誰附。奠以送決,悲何可窮。尚饗。

維某年月日,韓愈遣舊吏皇甫悅以酒肉之饋,展祭於五官蜀客之柩前。嗚呼!君乃至於此,吾復何言?若有鬼神,吾未死,無以妻子為念!嗚呼,君其能聞吾此言否?尚饗。

於乎!建中之初,予居於嵩。攜扶北奔,避盜來攻。晨及洛師,相遇一時。顧我如故,眷然顧之。子有令聞,我來自山。子之俊明,我鈍而頑。道既云異,誰從知我。我思其厚,不知其可。於後八年,君從杜侯。我時在洛,亦應其招。留守無事,多君子僚。罔有疑忌,維其嬉遊。草生之春,鳥鳴之朝。我轡在手,君揚其鑣。君居於室,我既來即。或以嘯歌,或以偃側。誨予以義,復我以誠。終日以語,無非德聲。主人信讒,有惑其下。殺人無罪,誣以成過。入救不從,反以為禍。赫赫有聞,王命三司。察我於獄,相從繋縲。曲生何樂,直死何悲。上懷主人,內閔其私。進退之難,君處之宜。既釋於囚,我來徐州。道之悠悠,思君為憂。我如京師,君居父喪。哭泣而拜,言詞不通。我歸自西,君反吉服。晤言無他,往復其昔。不日而違,重我心惻。自後聞君,母喪是丁。痛毒之懷,六年以並。孰云孝子,而殞厥靈。今我之至,入門失聲。酒肉在前,君胡不餐。升君之堂,不與我言。於乎死矣,何日來還。

維年月日,將仕郎守江陵府法曹參軍韓愈,謹以清酌庶羞之奠,敬祭於故郴州李使君之靈。古語有之:「白頭如新,傾蓋若舊。」顧意氣之何如,何日時之足究。當貞元之癸未,惕皇威而在授。伏荒炎之下邑,嗟名頹而位仆。曆貴部而西邁,邇清光於暫覯。言莫交而情無由,既不賈而奚售。哀窮遐之無徒,挐百憂以自副。辱問訊之綢繆,恒飽饑而愈疚。接雄詞於章句,窺逸跡於篆籀。苞黃甘而致貽,獲紙筆之雙貿。投《叉魚》之短韻,愧韜瑕而舉秀。俟新命於衡陽,費薪芻於館候。空大亭以見處,憩水木之幽茂。逞英心於縱博,沃煩腸以清酎。航北河之空明,覷鱗介之驚透。宴州樓之豁達,眾管啾而並奏。得恩惠於新知,脫窮愁於往陋。輟行謀於俄頃,見秋月之三彀。逮天書之下降,猶低回以宿留。念暌離之在期,謂此會之難又。授縞紵以托心,示茲誠之不謬。儻後日之北遷,約窮歡於一晝。雖掾俸之酸寒,要拔貧而為富。何人生之難信,捐斯言而莫就。始訝信於暫疏,遂承凶於不救。見明旌之低昂,尚遲疑於別襃。憶交酬而迭舞,奠單杯而哭樞。美夫君之為政,不撓誌於讒構。遭唇舌之紛羅,獨陵晨而孤雊。彼憸人之浮言,雖百車其何詬。洞古往而高觀,固邪正之相寇。幸竊睹其始終,敢不明白而蔽覆。神乎來哉,辭以為侑。尚饗。

維元和四年歲次己丑後三月二十一日景寅,朝散郎守國子博士韓愈、太學助教侯繼,謹以清酌之奠,祭於亡友國子助教薛君之靈。嗚呼!吾徒學而不見施設,祿又不足以活身。天於此時,奪其友人。同官太學,日得相因。奈何永違,祗隔數晨。笑語為別,慟哭來門。藏棺蔽帷,欲見無緣。皎皎眉目,在人目前。酌以告誠,庶幾有神。嗚呼哀哉!尚饗。

維年月日,愈等謹以清酌庶羞之奠,敬祭於亡友張十三員外之靈。嗚呼!往在貞元,俱從賓薦。司我明試,時維邦彥。各以文售,幸皆少年。群遊旅宿,其歡甚焉。出言無尤,有獲同喜。他年諸人,莫有能比。倏忽逮今,二十餘歲。存皆衰白,半亦辭世。外纏公事,內迫家私。中宵興歎,無復昔時。如何今者,又失夫子。懿德柔聲,永絕心耳。廬親之墓,終喪乃歸。陽暗避職,妻子不知。分司憲台,風紀由振。遂遷司虞,以播華問。不能老壽,孰究其因。托嗣於宗,天維不仁、酒食備設,靈其降止。論德敘情,以視諸誄。尚饗。

維年月日,彰義軍行軍司馬守太子右庶子兼御史中丞韓愈,謹遣某乙以庶羞清酌之奠,祭於亡友故河南縣令張十二員外之靈。

貞元十九,君為御史。余以無能,同詔並跨,君德渾剛,標高揭己。有不吾如,唾猶泥滓。余戇而狂,年未三紀。乘氣加人,無挾自恃。彼婉孌者,實憚吾曹。側肩帖耳,有舌如刀。我落陽山,以尹鼯猱。君飄臨武,山林之牢。歲弊寒凶,雪虐風饕。顛於馬下,我泗君咷。夜息南山,同臥一席。守隸防夫,抵頂交蹠。洞庭漫汗,粘天無壁。風濤相豗,中作霹靂。追程盲進,帆船箭激。南上湘水,屈氏所沉。二妃行迷,淚蹤染林。山哀浦思,鳥獸叫音。予唱君和,百篇在吟。君止於縣,我又南逾。把盞相飲,後期有無。期宿界上,一又相語。自別幾時,遽變寒暑。枕臂欹眠,加余以股。僕來告言,虎入廄處。無敢驚逐,以我艨去。君云是物,不駿於乘。虎取而往,來寅其徵。我預在此,與君俱膺。猛獸果信,惡禱而憑。余出嶺中,君俟州下。偕掾江陵,非余望者。郴山奇變,其水清寫。泊沙倚石,有遌無舍。衡陽放酒,熊咆虎嗥。不存令章,罰籌蝟毛。委舟湘流,往觀南嶽。雲壁潭潭,穹林攸擢。避風太湖,七日鹿角。鉤登大鯰,怒頰豕豞。臠盤炙酒,羣奴餘啄。走官階下,首下尻高。下馬伏塗,從事是遭。予徵博士,君以使已。相見京師,過願之始。分教東生,君掾雍首。兩都相望,於別何有。解手背面,遂十一年。君出我入,如相避然。生闊死休,吞不復宣。刑官屬郎,引章訐奪。權臣不愛,南康是斡。[5]明條謹獄,氓獠戶歌。用遷澧浦,為人受瘥。還家東都,起令河南。屈拜後生,憤所不堪。屢以正免,身伸事蹇。竟死不升,孰勸為善。

丞相南討,余辱司馬。議兵大梁,走出洛下。哭不憑棺,莫不親斝。不撫其子,葬不送野。望君傷懷,有隕如瀉。銘君之績,納石壤中。爰及祖考,紀德事功。外著後世,鬼神與通。君其奚憾,不余鑒衷。嗚呼哀哉!尚饗。

維年月日,某官某等謹以清酌庶羞之奠,敬祭於某縣太君鄭氏尊夫人之靈。胄於茂族,配此德門,克成厥家,享有全福。為婦為母,再朝中宮,搢紳推榮,宗黨是則。某等幸隨令子,同服官僚。庶展哀誠,式陳牢醴。尚饗。

維年月日,某官某乙等謹以清酌庶羞之奠,祭於亡友故御史中丞贈刑部侍郎薛公之靈。公之懿德茂行,可以勵俗。清文敏識,足以發身。宗族稱其孝慈,友朋歸其信義。累升科第,亟踐班行。左掖南台,共傳故事。詩人墨客,爭諷新篇。羽儀朝廷,輝映中外。長途方騁,大限俄窮。聖上軫不憖之悲,具僚興雲亡之歎。況某等忘言斯久,知我俱深。青春之遊,白首相失。來陳薄奠,詎盡哀誠!嗚呼哀哉!尚饗。

維年月日,愈等謹以庶羞清酌之奠,敬祭於故太常裴二十一兄之靈。朝廷之重,莫過乎禮,雖經策具存,而精通蓋寡。自郊丘故事,宗廟時宜,大君之所旁求,丞相之所卒問,群儒拱手,宗祝醉心。兄皆指陳根源,斟酌通變,莫不允符天旨,克協神休。至乎公卿冠昏,士庶喪祭,疑皆響答,問必實歸。從我者足為軌儀,異我者無逃指笑。動為時法,言比古經。獨立一朝,高視千古。而又驅馳朋執,僶俛宗親。擔石之儲,常空於私室。方丈之食,每盛於賓筵。贈必固辭,求無不應。孰雲具美,而不永年。某等早接遊從,實欽道義。致誠薄奠,以訣終天。嗚呼哀哉!尚饗。

維年月日,潮州刺史韓愈,謹差攝潮陽縣尉史虛己以特羊庶羞之奠,告於大湖神之靈。愈承朝命,為此州長,今月二十五日至治下。凡大神降依庇貺斯人者,皆愈所當率徒屬奔走致誠,親執祀事於廟庭下。今以始至,方上奏天子,思慮不能專一,冠衣不淨潔,與人吏未相識知,牲糈酒食,器皿粗弊,不能嚴清,又未卜日時,不敢自薦見。使攝潮陽縣尉史虛己以告。神其降鑒!尚饗。

維年月日,潮州刺史韓愈,謹以清酌腶脩之奠,祈於大湖神之靈曰:稻既穟矣而雨,不得熟以獲也;蠶起且眠矣而雨,不得老以簇也。歲且盡矣,稻不可以復種,而蠶不可以復育也。農夫桑婦,將無以應賦稅、繼衣食也。非神之不愛人,刺史失所職也。百姓何罪?使至極也。神聰明而端一,聽不可濫以惑也。刺史不仁,可坐以罪。惟彼無辜,惠以福也。劃蠡雲陰,卷月日也。幸身有衣、口得食,給神役也。充上之須,脫刑辟也。選牲為酒,以報靈德也。吹擊管鼓,侑香潔也。拜庭跪坐,如法式也。不信當治,疾殃殛也。神其尚饗!

維年月日,潮州刺史韓愈,謹以柔毛剛鬛清酌庶羞之奠,祭於城隍之神。間者以淫雨將為人災,無以應貢賦供、給神明,上下獲罪罰之故,乃以六月壬子,奔走分告,乞晴於爾明神。閔人之不辜,若饗若答。糞除天地山川,清風時興,白日顯行,蠶穀以登,人不谘嗟。惟神之恩,夙夜不敢忘怠。謹卜良日,躬率將吏,薦茲血毛清酌嘉羞,侑以音聲,以謝神貺。神其享之!

維年月日,潮州刺史韓愈,謹遣耆壽成寓,以清酌少牢之奠,告於界石神之靈曰:惟封部之內,山川之神,克休於人,官則置立室宇,備具服器,莫饗以時。淫雨既霽,蠶穀以成,織婦耕男,忻忻街衎衎。是神之休庇於人也,敢不明受其賜!謹選良月吉日,齋潔以祀,神其鑒之。尚享。

維年月日,潮州刺史韓愈,謹以清酌庶羞之奠,祭於大湖之神。惟神降依茲土,以庇其人。今茲無有水旱雷雨風火疾疫為災,各寧厥宇,以供上役,長吏免被其譴。賴神之德,夙夜不敢忘。謹具食飲,躬齋洗,奏音聲,以獻以樂,以謝厥賜,不敢有所祈。尚饗。

維年月日,袁州刺史韓愈,謹告於城隍神之靈。刺史無治行,無以媚於神祗。天降之罰,以久不雨,苗且盡死。刺史雖得罪,百姓何辜?宜降疾咎於某躬身,無令鰥寡蒙茲濫罰。謹告。

維年月日,袁州刺史韓愈,謹以少牢之奠,祭於仰山之神曰:神之所依者惟人,人之所事者惟神。今既大旱,嘉穀將盡。人將無以為命,神亦將無所降依,不敢不以告。若守土有罪,宜被疾殃於其身。百姓可哀,宜蒙恩憫。以時賜雨,使獲承祭不怠,神亦永有飲食。謹告。

維年月日,袁州刺史韓愈,謹以少牢之奠,祭於仰山之神曰:田穀將死而神膏澤之。百姓無所告而神恤之。刺史有罪而神釋之。敢不有薦也!尚饗。

嗚呼柳州,秀氣孤稟。弱冠遊學,聲華藉甚。肆意文章,秋濤瑞錦。吹回蟲濫,王風凜凜。連收甲科,驟閱班品。青衿搢紳,屬目斂衽。公卿之祿,若在倉廩。至駿難馭,太白易滲。華鍾始撞,一頓聲寢。梧山恨望,桂水愁飲。鬱鬱群議,悠悠積稔。竟淹荒瘴,遂絕羈枕。嗚呼柳州,命實在天。賢不必貴,壽不必賢。雖聖與神,無如命何。自古以然,相視谘嗟。歸葬秦原,即路江皋。聲容蔑然,相歎增勞。惟有令名,日遠日高。式薦誠辭,以佐羞醪。尚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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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孤或作苦。續或作績。
  2. 惟或作為。
  3. 姑或作始,非是。
  4. 歆或作昭。
  5. 張自刑部出刺虔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