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報記
作者:唐臨 

  夫含氣有生,無不有識;有識而有行,隨行善惡而受其報,如農夫之播植,隨所植而收之。此物之常理,固無所可疑也。上智達其本源,知而無見;下愚闇其蹤跡,迷而不返,皆絕言也。中品之人,未能自達,隨緣動見,遂見生疑,疑見多端,各懷異執;釋典論其分別,凡有六十二見,邪倒於是乎生者也。臨在中人之後,幸而悟其萬一,比見眾人不信因果者,說見雖多,同謂善惡無報。無報之說,略有三種:一者「自然」:言故無因果,唯當任欲待事而已。二者「滅盡」:言死而身滅,識無所住;身識都盡,誰受苦樂?以無受故,知無因果。三者「無報」:言見今人有修道德,貧賤早死;或行凶惡,富貴靈長。以是事故,知無因果。臨竊謂儒書論善惡之報甚多,近者報於當時,中者報於累年之外,遠者報於子孫之後。當時報者:若楚子吞蛭,痼疾皆癒;宋公不禱,妖星多退;淖齒凶逆,旋踵伏誅;趙高惑亂,俄而滅族之類是也。累年報者,如魏顆嫁妾,終以濟師;孫叔埋蛇,竟享多福;漢鴆如意,蒼狗成災;齊殺彭生,立豕為祟之類是也。子孫報者:若弗父恭於三命,廣宣尼之道;鄧訓歲活千人,遺和熹之慶;陳平陰計,自知無後;欒黶忲侈,盈被其殃之類是也。若乃虞舜以孝行登位,周文以仁賢受命,桀紂以殘忍亡國,幽厲以婬縱禍終。三代功德,卜祚長久;秦皇驕暴,及子而滅。若斯之比,觸類實繁;雖複大小有殊,亦皆善惡之驗。但事涉王道,理關天命,常談之際,非所宜言。今之所錄,蓋直取其微細證驗,冀以發起同類,貽告子孫,徵於人鬼之間,若斯而已也。釋氏說教,無非因果;因即是作,果即是報;無一法而非因,無一因而不報。然其說報,亦有三種:一者「現報」:謂於此身中作善惡業,即於此身而受報者,皆名現報。二者「生報」:謂此身作業,不即受之;隨業善惡,生於諸道,皆名生報。三者「後報」:謂過去身作善惡業,能得果報,應多身受;是以現在作業,未便受報,或於後生受,或五生十生,方始受之,是皆名後報。於此三報,攝一切法,無所不盡,足令諸見,渙然大悟!然今俗士,尚有惑之,多習因而忘果,疑耳而信目。是以聞說後報,則若存若亡;見有效驗,則驚嗟信服。昔晉高士謝敷、宋尚書令傅亮、太子中舍人張演、齊司徒事中郎陸杲,或一時令望,或當代名家,並錄《觀世音應驗記》,及齊竟陵王蕭子良作《宣驗記》,王琰作《冥祥記》,皆所以徵明善惡、勸戒將來,實使聞者,深心感悟。臨既慕其風旨,亦思以勸人,輒錄所聞,集為此記。仍具陳所受,及聞見由緣;言不飾文,事專揚確,庶後人見者,能留意焉。

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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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釋信行

  隋京師大德沙門釋信行,本相州法藏寺僧。初,其母無子,久以為憂。有沙門過之,勸念觀世音菩薩。母日夜祈念,頃之,有娠,生信行。

  幼而聰慧,博學經論,識達過人。以為佛所說經,務於濟度;或隨根性,指人示道;或遂時宜,因事判法。今去聖久遠,根時亦異;若以下人修行上法,法不當根,容能錯倒。乃鈔集經論,參驗人法所當學者,為三十六卷,名曰《人集錄》。

  開皇初,左僕射齊公聞其盛名,奏文帝,徵詣京師,住公所造「真寂寺」。信行又據經律,錄出《三階法》四卷,其大旨勸人普敬,認惡本,觀佛性,當病授藥,頓教一乘。自弘天下,勇猛精進之士皆宗之。

  信行常頭陀乞食,六時禮拜,勞力定心,空形實智而已。每坐禪說法,常見青衣童子四人,持花立侍。嘗與徒眾,在堂中坐禪,眾人忽聞奇香,光照堂內;相與怪異,諮問信行,信行令問弟子僧邕、惠如,邕曰:「向見化佛從空中來,至禪師前,摩頂授記。」如云:「亦摩邕頂授記,餘狀與邕說同。」

  後邕與其徒眾隱太白山。一日,謂眾僧曰:「當與師等還京。」眾敬邕,皆從之,即下山;夜宿武功,未明便發,謂眾曰:「師等努力,今暝必須入城。」日沒,至漕上,聞鼓音,嘆曰:「城門閉矣!」遂宿於逆旅。至昏時,悲泣曰:「無所及矣!」眾問其故,不答。明早入城,至真寂寺,而信行昨夜昏時氣絕。寺僧怪問邕來,答曰:「在山遙見多人,持香花幡蓋,從西來入開遠門,向真寂寺。邕疑禪師欲去,故來也。昨夜昏時,見禪師導從西去,顧與邕別,故知不及也。」

  初,京城諸師有疑信行法者,至是相與議:「據《付法藏經》,若人通耳,過去聞正法故。」於是共觀信行頭骨,兩耳正通,乃皆慚悔信服。初,信行徒眾居京城五寺,後雖浸廣,今猶號「五禪師」。(老僧及臨舅說云爾。)


二、釋慧如

  京城真寂寺沙門慧如,少精勤苦行,師事信行;信行亡後,奉遵其法。

  隋大業中,因坐禪修定,遂七日不動,眾皆歎異之,以為入三昧也;既而慧如開目,涕泣交流,僧眾怪問之,答曰:「火燒腳痛!待視瘡畢,乃說。」眾愈怪問,慧如曰:「被閻羅王請,行道七日滿;王問:『須見先亡知識不?』如答曰:『欲見二人。』王即遣喚一人,唯見龜來,舐慧如足,目中淚出而去。更一人者,云:『罪重不可喚。』,令就見之,使者引慧如至獄門,門閉甚固,使者喚守者,有人應聲,使者語慧如:『師急避道,莫當門立!』如始避而門開,大火從門流出,如鍛鐵者;一星迸著如腳,如以被拂之。舉目視門,門已閉訖,竟不得相見。王施絹三十匹,固辭不許,云已遣送後房。」眾僧爭往後房視之,則絹在床矣!其腳燒瘡,大如錢,百餘日乃癒。武德初卒真寂寺,即今化度寺是也。(此寺,臨外祖齊公所立,常所遊觀,每聞舅氏說云爾。)


三、釋僧徹

  絳州大德沙門釋僧徹,少而精練;於孤山西阿造立堂宇,多樹林木,頗得山居形勝。

  僧徹嘗出行山間,土穴中見一癩病人,瘡痍臭穢,從徹乞食;徹愍之,呼出與歸,於精舍旁為造土穴,給衣食,教令誦《法華經》。此人不識文字,性又頑鄙,徹句句授之,殊費功力,然終不懈倦。此人誦經向半,便夢有人教之,自後稍聰悟;至得五六卷,漸覺瘡癒。比誦一部畢,鬚眉復生,肥體如常,而能為療疾。(臨嘗患腫,僧徹遣此人禁咒,有驗;自說云然。)後房仁裕為秦州刺史,表僧徹所立精舍為「陷泉寺」。初,此地無水,僧徹常遠汲山下以自供。一朝,忽有陷,陷處泉出,故因以名陷泉寺也。僧徹專以勸善為務,而自修禪業;遠近崇敬如父焉。永徽二年正月,忽囑累徒眾,自言將死。既而,端坐繩床,閉目不動;其時天氣晴朗,雨花如雪,香而不消。方二里許,樹葉上皆有白色,如輕粉者;三日,乃復常色,而僧徹已終。至今三歲,獨坐如故,亦不臭壞,唯目淚下云。(徹弟子實秦等,及州人並說云爾。)


四、練行尼

  河東有練行尼,常誦《法華經》。訪工書者一人,數倍酬直,特為淨室,令寫此經。一起一浴,燃香薰衣。仍於寫經之室,鑿壁通外,加一竹筒,令寫經人每欲出息,輒遣含竹筒,吐氣壁外。寫經七卷,八年乃畢。供養嚴重,盡其恭敬。

  龍門僧法端,常集大眾講《法華經》,以此尼經本精定,遣人請之;尼固辭不與,法端責讓之,尼不得已,乃自送付。法端等開讀,唯見黃紙,了無文字;更開餘卷,皆悉如此。法端等慚懼,乃送還尼;尼悲泣受,以香水洗函,沐浴頂戴,遶佛行道,於七日七夜,不暫休息;既而開視,文字如故。(貞觀二年,法端自向臨說。當具說尼名字,臨忘之,唯記其事云爾。)


五、釋道懸

  蒲州仁壽寺僧釋道懸,少聰慧、好學,為州里所崇敬。講《涅槃》八十餘遍,號為精熟。

  貞觀二年,崔義直任虞卿縣,令人請懸講經。初發題,悲泣謂眾人曰:「去聖遙遠,微言隱絕。庸愚所傳,不足師範;但以信心歸向,自當識悟。今之講說,止於〈師子〉,時日既沒,願各在心。」既而講至〈師子〉,一旦無疾而卒,道俗驚慟;義直身自徒跣,送之南山之陰。時十一月,土地冰凍,下屍於地,地即生花,如蓮而小;頭及手足,各有一花。義直奇之,令人夜守,守者疲睡,有人盜折其花;明旦視之,周身並有花出,總五百餘莖,經七日乃萎乾。(義直及道俗皆說云爾。)


六、釋道英

  河東沙門釋道英,少修禪行,以練心為本,不慎威儀。然而經律奧義,莫不一聞懸解;遠近僧尼,爭就請決,英輒報謂曰:「汝尚未疑,宜且思疑,疑成然後來問。」問者退而思疑,多因思自解而去;有思而不悟,重來問者,英為說其機要,皆喜悟而還。

  嘗與眾人乘船黃河,中流船沒,眾人皆死;道俗望見英沒,臨河慟哭,是時冬末,河冰始泮,兩岸猶堅,英乃水中出行至岸,穿冰而去,岸人敬喜,爭欲解衣衣之,英曰:「體中尚熱,勿覆衣也。」徐出而歸,了無寒色;視其身體,如火灸處,其識者以為入定故也。

  或時為人牧牛駕車、食蒜噉飯,或著俗衣,髮長數寸。嘗至仁壽寺,道懸敬安處之,日晚求食,懸謂曰:「上德雖無食相,豈不為息譏嫌。」英笑答曰:「懸公心方馳騖,不暫休一息,而空饑餓,何自苦也。」道懸歎服,貞觀中卒。(法端及道俗皆說云爾。)


七、釋智苑

  幽州沙門釋智苑,精練有學識。隋大業中,發心造石經藏之,以備法滅。既而於幽州北山,鑿巖為石室,即磨四壁而以寫經;又取方石,別更磨寫,藏諸室內;每一室滿,即以石塞門,用鐵錮之。

  時隋煬帝幸涿郡,內史侍郎蕭瑀,皇后之同母弟也,性篤信佛法,以其事白后。后施絹千匹,及餘錢物,以助成之;瑀亦施絹五百匹。朝野聞之,爭共捨施,故苑得遂其功。

  苑嘗以役匠既多,道俗奔湊,欲於巖前,造木佛堂,並食堂、寢屋,而念木瓦難辦,恐分費經物,故未能起作。

  一夜,暴雨,雷電震山;明旦既晴,乃見山下,有大松柏數千株,為水所漂流,積道次。山東少林木,松柏尤稀,道俗驚駭,不知來處;推尋蹤跡,遠自西山,崩岸倒木,漂送來此。於是遠近歎服,謂為神助。苑乃使匠擇取其木,餘皆分與邑里。邑里喜愧,而共助造堂宇,頃之畢成,皆如其志焉。

  苑所造石經已滿七室,以貞觀十三年卒,弟子猶繼其功。(殿中丞相李玄契、大理丞采宣明等,皆為臨說云爾。臨以十九年,從車駕幽州,問鄉人,亦同云爾;而以軍事不得見。)


八、採銀沙人

  東魏末,鄴下人共入西山採銀沙,出穴未畢而穴崩;有一人在後,為石塞門不得出,而無傷損,其穴崩處,有小穴不合,微見日光;此人自念終無生理,乃一心念佛。

  其父聞子已壓,無處求屍,家又貧窶,無以追福;乃持粗飯一缽往詣僧寺,請一人齋,眾僧多逐豐厚,莫肯為食;父持飯大哭,有一僧愍之,受請;食訖,為呪願,因別去。是日,聞其子在穴中,忽於小穴明處見一沙門,從穴中入來,持一缽飯以授此人,食訖,便不復飢,唯端坐正念。

  經十餘年,齊文皇帝即位,於西山造涼殿,匠工除此崩石,乃見穴中人尚活;出之與歸,父母驚喜,遂闔家練行。(雍州司馬盧承業為臨說云,是著作郎降所傳之。)


九、冀州擒奴

  北齊時,有冀州人,從軍伐梁;戰敗,見擒為奴。其父母在鄉,不知音問,謂已死,為追福,造塼浮圖。塼浮圖成,設齋會,道俗數百人,方坐食,聞叩門聲,主人父出視,見一僧,形容甚雅,謂主人曰:「乞齋食黍糜,可以布手巾裹之。」並乞鞋一兩。主人請留住食,僧不肯,曰:「欲早去,不暇坐食也。」主人如其言,以新布裹糜,並鞋一兩奉之,僧受而去。

  是日齋時,主人子在江南澤中,為其主牧牛;忽見一僧手持糜一裹,及新鞋一兩,至奴所,問曰:「亦思歸見父母乎?」 奴泣曰:「無敢望也。」僧以與糜,令坐食;食畢,又與鞋,令著之。而敷袈裟於地,令坐袈裟上,僧取袈裟四角,總把擎舉而揮之,可移二丈許著地;奴開視,不見僧及袈裟,而身已在其宅門外。

  入,見大眾方食,父母驚喜,就問,具說由緣;視其巾內餘糜及鞋,乃向奉僧者也。鄉邑驚駭,競為篤信。是日,月六日也,因名所造浮圖為「六日浮圖」,浮圖今尚在,邑里猶傳之矣。


十、梁時一寒士

  梁武帝微時,識一寒士;及即位,遊於苑中,見其牽舟,帝問之:「尚貧賤如故。」敕曰:「明日可上謁,吾當與汝縣令。」此入奉敕而往,會故不得見。頻往,遇有事,終不得通。自怪之,以問沙門寶誌。誌方為大眾講經,聽者數千人,寒士不得進。寶誌謂眾曰:「有人欲來見問,請開道內。」眾人乃為開,此人進未至,寶誌迎謂曰:「君為不得縣令來問耶?終不得矣,但受虛恩耳。過去,帝為齋主,君具疏,許施錢五百,而竟不與。是故今日,但蒙許官,終不得也。」此人聞之,絕去,帝亦更不求之。(江東道俗至今傳之。)


十一、嚴恭

  揚州嚴恭者,本泉州人,家富於財,而無兄弟。父母愛恭,言無所違。陳太建初,恭年弱冠,請於父母,願得錢五萬,往揚州市物,父母從之。

  恭乘船載錢而下,去揚州數十里,江中逢一船載黿,將詣市賣之;恭問知其故,念黿當死,請贖之,黿主曰:「我黿大頭,千錢乃可。」恭問:「有幾頭?」答「有五十。」恭曰:「我正有錢五萬,願以贖之。」黿主喜,取錢付黿而去。

  恭盡以黿放江中,空船詣揚州。其黿主,別恭行十餘里,船沒而死。是日,恭父母在家,昏時,有烏衣客五十人,詣門寄宿,並送錢五萬付恭父曰:「君兒在揚州市,附此錢歸,願依數受也。」恭父怪愕,疑謂恭死,因審之,客曰:「兒無恙,但不須錢,故附歸耳。」恭父受之,記是本錢,而皆水濕。留客為設食,客止;明旦辭去。

  後月餘日,恭還,父母大喜;既而問附錢所由,恭答「無之。」,父母說客形狀、及附錢月日,乃贖黿之日。於是知,五十客皆所贖黿也。父子驚歎,因共往揚州起精舍,專寫《法華經》。遂徙家揚州,家轉富,大起房廊為寫經之室,莊嚴清淨,供給豐厚,書生常數十人;揚州道俗,共相崇敬,號曰「嚴法華」。

  嘗有知親,從貸經錢一萬,恭不獲已,與之。貸者受錢,以船載歸,中路船傾,所貸之錢落水,而船人不溺。是日恭入錢庫,見有一萬濕錢如新出水,恭甚怪之;後見前貸錢人,乃知濕錢是所貸者。

  又有商人,至宮湖,於神廟所,祭酒食、並上物,其夜夢神送物還之,謂曰:「倩君為我持此奉嚴法華,以供經用也。」且而所上神物,皆在其前,於是商人歎異,送達恭處,而倍加厚施。

  其後,恭至市買經紙,適遇少錢,忽見一人,持錢三千授恭曰:「君買紙。」 言畢不見,而錢在其前;怪異如此非一。

  隋開皇末,恭死,子孫傳其業。隋季,盜賊至江都者,皆相與約「勿入嚴法華里」,里人賴之獲全,其家至今寫經不已。(州邑共見,京師人士亦多知之,駙馬宋國公蕭銳最所詳審也。)

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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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崔彥武

  隋開皇中,魏州刺史博陵崔彥武,因行部,至一邑,愕然驚喜,謂從者曰:「吾昔嘗在此邑中為人婦,今知家處。」迴馬入修巷,曲至一家,命叩門,主人公年老,走出拜謁。

  彥武入家,先升其堂,視東壁上去地六七尺有高隆,謂主人曰:「吾昔所讀《法華經》,並金釵五隻,藏此壁中高處是也。《經》第七卷尾後紙,火燒失文字。吾至今,每誦此經至第七卷尾,恒忘失,不能記。」因令左右鑿壁,果得經函;開第七卷尾,及金釵,並如其言。

  主人涕泣曰:「亡妻存日,常讀此經,釵亦是亡妻之物;妻因產死,遂失所在。不望使君乃示其處。」彥武亦云:「庭前槐樹,吾欲產時,自解頭髮置此樹穴中。」 試令人探,果得髮。於是主人悲喜,彥武留衣物,厚給主人而去。(崔尚書敦禮說云然。往年見盧文勵,說亦大同;但言齊州刺史,不得姓名;不如崔具,仍依崔錄。)


十三、宿太山廟客僧

  隋大業中,有客僧,行至太山廟,求寄宿,廟令曰:「此無別舍,唯神廟廡下可宿;然而,比來寄宿者輒死。」僧曰:「無苦也。」令不得已,從之,為設床於廡下。

  僧至夜,端坐誦經,可一更,聞屋中環珮聲,須臾神出,為僧禮拜,僧曰:「聞比來宿者多死,豈檀越害之耶?願見護之。」神曰:「遇其死時將至,聞弟子聲,因自懼死,非殺之也,願師無慮。」僧因延坐,談說如人。

  良久,僧問曰:「聞世人傳說,太山治鬼,寧有之也?」神曰:「弟子薄福,有之;豈欲見先亡乎?」僧曰:「有兩同學僧先死,願見之。」神問名,曰:「一人已生人間;一人在獄,罪重不可見,與師就見,可也。」僧甚悅,因共起,出門不遠而至一所,多見廟獄,火光甚盛。神將僧入一院,遙見一人在火中,號呼不能言,形變不可複識,而血肉焦臭,令人傷心,此是也。

  僧不複欲歷觀也,愁愍求出。俄而至廟,又與神同坐,因問:「欲救同學,有得理耶?」神曰:「可得耳,能為寫《法華經》者,便免。」既而將曙,神辭僧入堂。旦而,廟令視僧不死,怪異之,僧因為說。仍即為寫《法華經》一部,經既成,莊嚴畢,又將《經》就廟宿。其夜,神出如初,歡喜禮拜,慰問來意,僧以事告。神曰:「弟子知之。師為寫經,始盡題目,彼已脫免;今久出生,不在也。然此處不淨潔,不可安經,願師還送經向寺。」言說久之,將曉,辭而去,送經於寺。(杭州別駕張德玄,前任兗州,具知其事,自向臨說云爾。)


十四、蕭璟

  國子祭酒蕭璟,蘭陵人,梁武帝之孫、梁王巋之第五子也;梁滅,入隋,姊為煬帝皇后,生長貴盛,而家崇佛法。大業中,自以誦《法華經》,乃依經文作「多寶塔」,以檀香為之,塔高三尺許,其上方厚木,為「多寶像」。

  經數年,其兄子詮在宅,朝起,忽於前院草中見一檀木浮圖蓋,下有一鍮石佛像,製作異於中國,面形似胡,其眼睛以銀為之,中黑精光淨如自然者。詮走告璟,璟視驚喜,取蓋還,試置塔上,宛然相稱如故作者;雖木色小異,而塔形更妙,以佛像安塔中,亦相稱如故造。璟喜歡,自以精誠所感。

  其佛像函內,有舍利百餘枚。璟女尼年少,竊疑胡僧每云:「舍利錘打不破。」乃試取三十枚於石上,斧打之,舍利了無著者;女就地拾見,唯得三四枚,餘並失,不見所在。既而懼以告璟,璟往塔中視之,則舍利皆在如舊。璟從此日誦《法華經》一遍,以至於身終。

  貞觀十一年,病:蕭后及弟侄視之,璟與相見,各令燃香,因即共別,唯留弟宋公瑀,及女為尼者,令燃香誦經。頃之,謂其尼曰:「我欲去,普賢菩薩來迎我,在東院,師可迎之。」尼如言往迎之,未還,瓊曰:「此院不淨,不肯來;吾當往就,汝等好住。」因與瑀等別,仍起,長跪合掌,正向西方;頃之,倒臥遂絕。遺令:獨載一車,斂以在身之服;婦人不得送葬,勿以肉祭,制坎才令沒棺。朝野歎其通悟,家人奉而行之。(仲珪弟孝諧,為大理主簿,為臨說;更聞州人亦同云爾。)


十五、韋仲珪

  臨邛韋仲珪者,天性孝悌,為州里所敬。年十七,郡表左異,為蒙陽長。父廉直,資陽郡丞,以老歸;武德中,遘病,仲珪不釋冠帶而養。久之,父卒,謝遣妻妾,守於墓左。信佛教,誦《法華經》;晝則負土成墳,夜專誦經典,精此不倦,終三年不歸。

  嘗有虎,夜至牆前,蹲踞聽經,久而不去;仲珪正念曰:「不願猛獸之相逼也!」即起去。明旦,見繞墓生芝草七十二莖,當墳前者行,次第如人種植,皆朱莖紫蓋,蓋徑五寸,光色異常。隣里以告州縣,時辛君為刺史、沈裕為別駕,共至墓所察之;忽有一鳥如鴨,銜雙鯉,置於地而去。君昌等尤深嗟歎,採芝封奏,詔表門閭。(臨以貞觀七年奉使江東,揚州針醫甄陀為臨說此。)



十六、孫寶

  江都孫寶,本是北人,隋末徙居焉。少時,死而身暖,經四十餘日乃甦,自說:初被收,詣官曹內;忽見其母在中受禁,寶見悲喜,母因自言:「從死以來,久禁無進止,無由自訴。」

  明旦,主司引寶見官,官謂:「寶無罪,放出。」寶因請問曰:「未審生時罪福,定有報不?」官曰:「定報。」又問:「兼作罪福,得相屏除不?」官曰:「得。」寶曰:「寶隣里人某甲等,生平罪多福少,今見在外;寶母福多罪少,乃被久留。若有定報,何為如此?」官召問主吏,吏曰:「無案。」乃呼寶母勘問,知其福多罪少,責主吏,吏多案故,不知本案狀輕重罪。官更勘別簿,如所言,因命釋放,配生樂堂。

  母子俱出,寶送生處;其樂堂者,如好宮殿,有大堂閣,眾人男女,受樂其中。寶無復還意,但歷觀諸堂遊戲而已。

  可月餘日,遇見其伯父於路,責之曰:「汝未合死,何不早還?」寶曰:「不願還也。」伯怒曰:「人死,各從本業受報。汝業惡,不得生樂堂;但以未合死,故得客遊其中耳。若死,官當收錄,汝豈得見母耶?」因以瓶水灌之,從頂至足,遍淋其體,唯臂間少有不遍,而水盡;指一空舍,令寶入中,既入而甦。其灌水不遍之處,肉遂糜爛墮落,至今見骨。(臨以貞觀七年奉使江東,甄陀為說此云爾;寶見在也。)


十七、張亮

  張亮為幽州都督府長吏,崇信佛。嘗入寺,見佛像高與亮身等者,亮因別供養之。

  後在堂坐,兩婢立侍;忽聞雷電,亮性畏雷,因心念佛像。俄而霹靂,震其堂柱,侍婢一人走出,及階而死;有柱迸中亮額,而不甚痛,視之,纔有赤痕,而柱木半裂墮地,如人折者。

  既而亮詣寺,像額後有大痕如物擊者,正與亮痕處相當,亮及眾皆驚嗟歎息。(亮自為高昱說云爾,幽州人亦知。)


十八、盧文勵

  監察御史范陽盧文勵,初為雲陽尉,奉使荊州道覆囚;至江南,遇病甚篤,腹脹如石,飲食不下、醫藥不瘳,文勵自謂必死,無生望,乃專心念觀世音菩薩。

  經數日,恍惚如睡,忽見一沙門來,自言是觀世音菩薩,語文勵曰:「汝能專念,故來救,今當為汝去腹中病。」因手執一木把,用捋其腹,腹中出穢物三升餘,極臭惡,曰:「瘥矣。」既而驚寤,身腹坦然,即食,能起,而痼疾皆癒,至今甚強。(寶與臨同為御史,自說云爾。)


十九、眭仁蒨

  眭仁蒨者,趙郡邯鄲人也。少有經學,不信鬼神,常欲試其有無。就人學之十餘年,不能得見。後徙家向縣,於路見一人,如大官,衣冠甚偉,乘好馬,從五十餘騎,視仁蒨而不言。後數見之,常如此。

  經十年,凡數十相見。後忽駐馬,呼蒨曰:「比頻見君,情相眷慕,願與君交遊。」蒨即拜之,問:「公何人也?」答:「吾是鬼耳!姓成,名景,本弘農人。西晉時,為別駕。今任臨胡國長史。」仁蒨問其國何在,王何姓名?答曰:「黃河以北,總為臨胡國;國都在樓煩西北,沙磧是也。其王,是故趙武靈王,今統此國,總受太山控攝;每月各使上相朝於太山,是以數來過此,與君相遇也;吾乃能有相益,令君預知禍難而先避之,可免橫害。唯死生之命,與大禍福之報,不能移動耳。」蒨從之。景因命其從騎常掌事,以是贈之,遣隨蒨行:「有事令先報之,有爾所不知,當來告我。」於是便別,掌事恒隨逐如從者。頃有所問,無不先知。

  時大業初,江陵岑之象為邯鄲令,子文本,年未弱冠;之象請仁蒨於家,教文本書。蒨以此事告文本,仍謂曰:「成長史謂曰,我有一事,羞君不得道;既與君交,亦不能不告君。鬼神道中亦有食,然不能飽,苦飢;若得人食,便得一年飽。眾鬼多偷竊人食,我既貴重,不能偷之,從君請一餐。」蒨既告文本,文本即為具饌,備設珍羞。蒨曰:「鬼不欲入人屋,可於外邊張幕設席,陳酒食於上。」文本如其言,至時,仁蒨見景兩客來坐,從百餘騎;既坐,文本向席再拜,謝以食之不精,亦傳景意,辭謝。

  初,文本將設食,仁蒨請有金帛以贈之;文本問:「是何等物?」蒨云:「鬼所用物,皆與人異;唯黃金及絹,為得通用。然亦不如假者。以黃色塗大錫作金,以紙為絹帛,最為貴上。」文本如言作之。

  及景食畢,令其從騎更代坐食;文本以所作金銀絹贈之,景深喜,謝曰:「因眭生,煩郎君供給,郎君頗欲知年壽命乎?」文本辭曰:「不願知也。」景笑而去。

  數年後,仁蒨遇病,不甚困篤,而又不能起。月餘日,蒨問常掌事,掌事云:「不知。」使問長史,長史報云:「國內不知,後日因朝太山,為問消息相報。」至後月,長史自來報云:「是君鄉人趙武,為太山主簿;主簿一員缺,薦君為此官。故為文案經紀召君耳,案成者,當死。」蒨問:「計將安出?」景云:「君壽應年六十餘,今始四十;但以趙主簿橫徵召耳,當為君請之。」乃曰:「趙主簿相聞,眭兄昔與同學,恩情深重;今幸得為太山主簿,適遇一主簿缺,府令擇人,吾已啟公,公許相用。兄既不得長生,會當有死;死遇際會,未必得官。何惜一二十年,苟貪生也。今文書已出,不可複止;願決作來意,無所疑也。」蒨憂懼,病愈篤。

  景謂蒨曰:「趙主簿必欲致君;君可自往太山,於府君陳訴,則可以免。」蒨問:「何由見府君?」景曰:「鬼者可得見耳。往太山廟東,度一小嶺,平地,是其都所,君往自當見之。」蒨以告文本,文本為具行裝。

  數日,景又來告蒨曰:「文書欲成,君訴,懼不可免,急作一佛像,彼文書自消。」蒨告文本,以三千錢為畫一座像於寺西壁;既而景來告曰:「免矣。」

  蒨情不信佛,意尚疑之;因問景云:「佛法說有三世因果,此為虛實?」答曰:「實。」蒨曰:「即如是,人死,當分入六道,那得盡為鬼?而趙武靈王及君,今尚為鬼耶?」景曰:「君縣內幾戶?」蒨曰:「萬餘戶。」又曰:「獄囚幾人?」蒨曰:「常二十人已下。」又曰:「萬戶之內,有五品官幾人?」蒨曰:「無。」 又曰:「九品以上官幾人?」蒨曰:「數十人。」景曰:「六道之內,亦一如此耳。其得天道,萬無一人,如君縣內無一五品官;得人道者有數人,如君九品;入地獄者亦數十,如君獄內囚;唯鬼及畜生,最為多也,如君縣內課役戶。就此道中,又有等級。」因指其從者曰:「彼人大不如我,其不及彼者尤多。」蒨曰:「鬼有死乎?」曰:「然。」蒨曰:「死入何道?」答曰:「不知。如人知死,而不知死後之事。」

  蒨問曰:「道家章醮,為有益否?」景曰:「道者,天帝總統六道,是謂天曹;閻羅王者,如人間天子;太山府君如尚書令,錄五道神如諸尚書。若我輩國,如大州郡。每斷人間事,道上章請福,天曹受之,下閻羅王云:『某月日,得某甲訴云云,宜盡理,勿令枉濫。』閻羅敬受而奉行之,如人之奉詔也。無理不可求免,有枉必當得申,無為無益也。」

  蒨又問:「佛家修福何如?」景曰:「佛是大聖,無文書行下。其修福者,天神敬奉,多得寬宥。若福厚者,雖有惡道文簿,不得追攝。此非吾所識,亦莫知其所以然。」言畢,去。蒨一二日能起,便癒。   文本父卒,還鄉里,蒨寄書曰:「鬼神定是貪諂,往日欲郎君飲食,乃爾慇懃;比知無複厚利,相見殊落漠。然常掌事猶見隨,本縣為賊所陷,死亡略盡;僕為掌事所導,常如賊不見,竟以獲全。」(貞觀十六年九月九日,文官賜射於玄武北門;文本時為中書侍郎,與家兄太府卿、及治書侍御史馬周、給事中韋琨、及臨對坐,文本自謂諸人云爾。)


二十、孫迴璞

  殿中侍御醫孫迴璞,濟陰人也。貞觀十三年,從車駕幸九城宮三善谷,與魏太師隣家。嘗夜二更,聞門外有人喚孫侍醫聲,璞出看,謂是太師之命;既出,見兩人,謂璞曰:「官喚。」璞曰:「我不能步行。」即取璞馬乘之,隨二人行,乃覺天地如晝日光明,璞怪訝而不敢言。  二人引璞出谷口,曆朝堂東,又東北行六七里,至苜蓿谷,遙見有兩人,將韓鳳方行,語所引璞二人曰:「汝等錯,我所得者是,汝宜放彼人。」即放璞,璞循路而還,往還不異平生行處;既至家,繫馬,見婢當戶眠,喚之不應;越度入戶,見其身與婦並眠,欲就之而不得,但著南壁立,大聲喚婦,終不應。屋內極明,見壁角中有蜘蛛網,網中有二蠅,一大一小;並見梁上所著藥物,無不分明;唯不得就床,自知是死,甚憂悶,恨不得共妻別。倚立南壁,久之微睡,忽驚覺,覺身已臥床上,而屋中暗黑無所見;喚告婦,令婦燃火,而大汗,起視蜘蛛網,曆然不殊,見馬亦大汗;鳳方是夜暴死。

  後至十七年,璞奉敕馳驛往齊州,療齊王祐疾還,至洛州東孝義驛,忽見一人來問:「君是孫迴璞否?」 曰:「是,君何問為?」答曰:「我是鬼耳。魏太師有文書,追君為記室。」因出文書示璞,璞視之,則鄭國公魏徵署也。璞驚曰:「鄭公不死,何為遣君送書?」鬼曰:「已死矣!今為大陽都錄大監,故令我召君。」迴璞引共食,鬼甚喜,謝璞,璞請曰:「我奉敕使未還,鄭公不宜追。我還京奏事畢,然後聽命,可乎?」鬼許之。

  於是,晝則同行、夜同宿,遂至閿鄉,鬼辭曰:「吾輒過所度關待君。」璞度關,出西門,見鬼已在門外;複同行,至滋水驛,鬼又與璞別曰:「待君奏事訖,相見也,君可勿食葷辛。」璞許諾。既奏事畢,而訪鄭公,已薨,校其薨日,則孝義驛之前日也。

  璞自以必死,與家人訣別,而請僧行道,造像寫經。可六七日;夜夢前鬼來召,引璞上高山,山巔有大宮殿;既入,見眾君子迎謂曰:「此人修福,不得留之,可放去。」乃推璞墮山,於是驚悟;遂至今無恙矣。(迴璞自為臨說云爾。)


二十一、戴天胄

  戶部尚書武昌公戴天胄,素與舒州別駕沈裕善。胄以貞觀七年薨,至八年八月,裕在州,夢其身行於京師義寧里西南街,忽見胄著故弊衣,顏容甚悴,見裕悲喜。裕問曰:「公生平修福,今者何為?」

  答曰:「吾生時,誤奏殺一人;吾死後,他人殺一羊祭我。由此二事,辨答辛苦,不可具言;然亦勢了矣。」

  因謂裕曰:「吾平生與君善,竟不能進君官位,深恨於懷。君今自得五品,文書已過天曹,相助欣慶,故以相報。」言畢而寤,向人說之,冀夢有徵。其年冬,裕入京參選,為有銅罰,不得官。又向人說所夢無驗。九年春,裕將歸江南,行至徐州,忽奉詔書,授裕五品,為務州治中。(臨兄為吏部侍郎聞之,召裕問云然。)


二十二、李大安

  隴西李大安,工部尚書大亮之兄也。武德年中,大亮為越州總管,大安自從京往省之;大亮遣奴婢數人從兄歸,至穀州鹿橋,宿於逆旅,其奴有謀殺大安者,候其睡熟,以小劍刺大安項,洞之,刃著於床。奴因不拔而逃;大安驚覺,呼奴,其不叛奴婢至,欲拔刃,大安曰:「拔刃便死,可先取紙筆作書。」奴仍告主人訴縣。

  大安作書畢,縣官亦至,因為拔刃,洗瘡加藥,大安遂絕。

  忽如夢者,見一物,長尺餘,闊厚四五寸,形似豬肉,去地二尺許,從戶入來至床前,其中有語曰:「急還我肉。」大安曰:「我不食豬肉,何緣負汝?」乃聞戶外有言曰:「錯,非也!」此物即還從戶出去。

  大安仍見庭前有池水,清淺可愛;池西岸上,有金佛像,可高五寸,須臾漸大,而化為僧,被綠袈裟,甚新淨,謂大安曰:「被傷耶?我今為汝將痛去,汝當平復還家,念佛修善也。」因以手摩大安項瘡而去。大安誌某形狀,見僧背有紅繒補袈裟,可方寸許,甚分明。既而大安覺,遂甦,而瘡亦不復痛,能起坐食。

  十數日,京室子弟,迎至還家;家人故來視,大安為說被傷由狀,及見僧像事。有一婢在旁聞說,因言:「大安之初行也,安妻使婢詣像工,為安造佛像;像成,以綠畫衣,有一點朱汙背上,當遣像工去之,不肯。今仍在,形狀如即君所說。」大安因與妻及家人共起觀像,乃所見者也,其背朱點,宛然補處;於是歎異,遂崇信佛法。(大安妻夏侯氏,即朗州刺史絢之妹,先為臨說;後大安兄子適裕,為大理卿,亦說云爾。)


二十三、董雄

  河東董雄,少誠信佛道,蔬食數十年。貞觀中,為大理丞。十四年春,坐為連季仙僮事,繫御史臺。

  於時,上以為黨,大怒,使治書侍御史韋悰等,鞫問甚急,防禁嚴密;禁者十數人:大理丞李忻玄、司直王忻,並連此事,與雄同屋閉禁,皆被鎖牢固;雄專念《法華經.普門品》,數日得三千遍。

  夜中獨坐誦經,鎖忽自解落地,雄驚告忻玄,忻玄共視鎖,仍堅合在地,其鉤亦儼然不壞,而鉤鎖相離數尺;玄等異之,雄恐責,告守者,請鎖關;監察御史張敬一宿直,命吏關鎖,吏以火燭之,見其鉤鎖不開而自然相離,甚怪異,因關鎖之,用紙封纏其鎖,書署封上。吏去,雄複坐誦經,至五更,鎖又解落而有聲,如人開者;雄懼,又告忻玄,玄等謂:「曉不宜請吏。」既明,共視之,鉤鎖各離在地,而鎖猶合;其封署處,全故不動,鉤甚定密,無可開理。

  玄自少長,不信佛法,見妻讀經,常謂曰:「何乃為胡神一媚,而讀此耶?」及見雄此事,乃深歎悟曰:「吾乃今知,佛之大聖,無有倫匹,誠不可思議也。」時忻玄亦誦八菩薩名,滿三萬遍,晝日鎖自解落;視之,鎖狀比雄不為異也,玄於是信服慚悔。

  既而三子俱雪,玄乃寫《法華經》,書八菩薩像,歸供養。(臨時病篤在家,玄來問疾,具說其事。臨病癒攝職,問臺內官吏,與玄說不殊;雄亦自說其事,而精厲彌篤。雄今見在,為盩厔令。)


二十四、蘇長之妾

  武德中,以都水使者蘇長為巴州刺史;蘇長將家口赴任,渡嘉陵江,中流風起,船沒,男女六十餘人,一時溺死;唯有一妾,常讀《法華經》,船中水入,妾頭載經函,誓與俱沒;既船沒,妾獨不沉,隨波汎濫,頃之著岸。遂戴經函,而開視其經,了無濕汙,今尚存揚州,嫁為人婦,而愈篤信。(岑令說云:見此妾自言然,臨因使其江上,船人說亦云爾。)


二十五、岑文本

  中書令岑文本,江陵人;少信佛,常念誦《法華經.普門品》。嘗乘船於吳江,中流船壞,人盡死;文本沒在水中,聞有人言:「但念佛,必不死也。」 如是三言之,既而隨波涌出,已著北岸,遂免死。

  後於江陵設齋,僧徒集其家;有一客僧獨後去,謂文本曰:「天下方亂,君幸不與其災,終逢太平,致富貴也。」言畢,趨出。既而文本食齋,於碗中得舍利二枚;後果如其言。(文本自向臨說云爾。)


二十六、元大寶

  河南元大寶,貞觀中為大理丞;一生不信因果之事,與同僚張散冊友善;常謂曰:「二人若先死者,當來報因果之有無也。」   元以十一年從駕幸洛陽,病卒,散冊在京未知;一夕,夢元來告曰:「僕已死矣,生平不信善惡之有報,今乃知定有不虛。故來報君,其勉修福業。」張問其狀,答曰:「冥報固不可說,他亦不可道。但報君,知定有耳。」張寤,向同僚說之。二日,而兇聞至,張勘其夢,乃死之後日也。(張自向臨說云爾。)


二十七、鄭師辯

  東宮右監門兵曹參軍鄭師辯,年未弱冠時,暴病死,三日而甦。自言:初有數人見收,將行入官府大門,見有囚百餘人,皆重行北面立,凡為六行。其前行者,形狀肥白,好衣服,如貴人;後行,漸瘦惡,或著枷鎖,或但去巾帶,皆行連袂,嚴兵守之。師辯至,配入第三行東頭第三立,亦去巾帶,連袂。辨憂懼,專心念佛,忽見生平相識僧來,入兵圍行內,兵莫之止;因至辯所,謂曰:「平生不修福,今忽至此,如何?」辯求哀請救,僧曰:「吾今救汝得出,可持戒也。」辯許諾,須臾,吏引入諸囚至官前,以次訊問至辯,因見向者僧為官說其福業,官曰:「放之。」僧因引辯出至門外,為授五戒,用瓶水灌其額,謂曰:「日西當活。」又以黃帔一枚與辯曰:「披此至家,置淨處也。」仍示歸路,辯披之而歸。

  至家,疊帔置床角上;既而,目開身動,家人驚散,謂欲起屍,唯母不去,問曰: 「汝活耶?」辯曰:「日西,當活。」辯意,時疑日午,問母,母曰:「夜半。」方知死生反晝夜也。既至日西,能食而癒,猶見帔在床頭。及辯能起,帔形漸滅,而尚有光;七日乃盡,辯遂持五戒。

  後數年,有人勸食豬肉,辯不得已,食一臠;是夜,夢己化為羅刹,爪齒各長數尺,捉生豬食之。既曉,覺口腥,唾出血,使人視之,滿口中盡是凝血;辯驚懼,不敢食肉。又數年,娶妻,妻逼之食,食乃無驗。然而辯自六年來,鼻常有大瘡,潰爛,然自不能癒,或恐以破戒之故也。(臨昔與辯同直東宮,見其自說云爾。)


二十八、豆盧氏

  陳公太夫人豆盧氏,芮公寬之姊也。夫人信福,誦《金剛般若經》,未盡卷一紙許,久而不徹。

  後一日昏時,苦頭痛,四體不安,夜臥愈甚;夫人自念:「倘死,遂不得終經。」欲起誦之,而堂燭已滅;夫人因起,命婢燃燭。須臾婢還,廚中無火;夫人命開門,於人家訪取之,又無火;夫人深益嘆恨,忽見庭中有燃火燭,上階來入堂內,直至床前,去地三尺許,而無人執,光明若晝。夫人驚喜,頭痛亦癒;即取經誦之,有頃,家人鑽燧得火,燃燭入堂中,燭光即滅;便以此夜,誦竟之。自此,日誦五遍以為常。

  後芮公將死,夫人往視,公謂夫人曰:「吾姊以誦經之福,當壽百歲,好處生。」夫人至今尚康,八十年矣。(夫人自向臨嫂說之云爾。)


二十九、李山龍

  左監門校尉,憑翊李山龍,以武德中暴病亡,而心上不冷如掌許;家人未忍殯斂,至七日而甦,自說云:當死時,被冥官收錄,至一官曹,廳事甚宏然、其庭亦廣大。庭內有囚數千人,或枷鎖,或扭械,皆北面立,滿庭中。

  吏將山龍至廳事,一大官坐高床座,侍衛如王者。山龍問吏: 「此何官?」吏曰:「是王也。」山龍前至階下,王問曰:「汝生平作何福業?」山龍對曰:「鄉人每設齋講,恒施物同之。」王曰:「汝身作何善業?」山龍曰: 「誦《法華經》日兩卷。」王曰:「大善!可升階。」

  既升,廳上東北間,有一高座,如講座者,王指座謂山龍曰:「可升此座誦經。」山龍奉命,至座側。王即起立曰:「請法師升座!」山龍升座訖,王乃向之而坐。山龍誦曰:「《妙法蓮華經》序品第一。」王曰:「請法師止。」山龍止座,復立階下,顧庭內,向囚已盡,無一人在者。謂山龍曰:「君誦經之福,非唯自利,乃令庭內眾囚,皆以聞經獲免,豈不善哉!今放君還去。」

  山龍拜辭,行數十步,王復呼還,謂吏曰:「可將此人,歷觀諸獄。」吏即將山龍東行百餘步,見一鐵城,甚廣大,上有屋覆;其城傍,多有小窗,或大如小盆,或如盂椀。見諸男女,從地飛入窗中,即不復出。山龍怪問吏,吏曰:「此是大獄,獄中多有分隔,罪罰各異。此諸人者,各隨本業,赴獄受罪耳。」山龍聞之悲懼,稱「南無佛」,請吏求出,至院門,見一大鑊,火猛湯沸,傍有二人坐睡,山龍問之,二人曰:「我等罪報,入此鑊湯。蒙賢者稱南無佛,故獄中罪人,皆得一日休息,疲睡耳。」山龍又稱「南無佛」,吏謂山龍曰:「官府數移改,今王放君去,君可白王請抄,若不爾,恐他官不知,復追錄君。」山龍即謁王請抄,王命紙,書一行字,付吏曰:「為取五道等署。」吏受命,將山龍更曆兩曹,各廳事侍衛亦如此,王之遣吏,皆取其官署,各書一行訖,付山龍。

  龍持出至門,有三人語山龍曰:「王放君去,可不少多乞遺我等。」山龍未言,吏謂山龍曰:「王放君,不由彼;然三人者,是前收錄君使人,一是繩主,當以赤繩縛君者;一是棒主,當以棒擊君頭者;一是袋主,當以袋吸君氣者。見君得還,故乞物耳。」山龍惶懼,謝三人曰:「愚不識公,請至家備物,但不知於何處送之?」三人曰:「於水邊、若樹下。」山龍許諾,辭吏歸家,見正哭經營殯具;山龍入至屍傍,即甦。

  後日,剪紙作錢帛,並酒食,自送於水邊燒之。忽見三人來謝曰:「蒙君不失信,重相贈遺,媿荷。」言畢不見。(山龍自向總持寺主僧說之,轉向臨說之云爾。)

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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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王將軍

  隋開皇末,代州人姓王,任為驃騎將軍,在荊州鎮守,性好畋獵,所殺無數。有五男,無女。後生一女,端美如畫,見者皆愛奇之,父母鍾念。

  既還鄉里,里人親族爭為作好衣服,而共愛之。女年七歲,一旦失,不知所在;初疑隣里戲藏,訪問,終無見者。諸兄乘馬遠覓,乃去家三十餘里棘中見之,欲就挽取,即驚走遠去,馬追不及,兄等以數十騎圍而得之,口中作聲似兔鳴,抱歸家,不能言;而身體為棘刺所傷,母為挑之,得刺盈掬。月餘日,不食而死;父母悲痛,合家齋戒練行。(大理丞寀宣明,嘗為代府法曹,為臨說云爾。)


三十一、崔浩

  後魏司徒崔浩,博學有才略;事太武,言行計從,國人以為模楷。浩師事道士寇謙之,尤不信佛,常虛誕,為百姓所費;見其妻讀經,奪而投於井中。

  從太武至長安,入寺,見有弓矢刀矛,帝怒誅寺僧。浩因進說,盡殺沙門,焚經像,敕留臺下,四方依長安行事。寇謙之與浩爭,浩不從,謙之謂浩曰:「卿從今受戮,滅門戶矣!」

  後四年,浩果無罪而族誅;將刑,載於露車,官使十人,在車上更尿其口,行數里,不堪困苦,號叫求哀,竟備五刑。自古戮辱,未之前有。帝亦枉誅太子,又尋為閹人宗愛所殺。時人以為毀佛法之報驗。(見《後魏書》,及《十六國春秋》)。


三十二、梁元帝

  梁元帝年六歲,見母妝匣中有大珠,取一珠口含,遂誤吞之,其母意左右盜,訊問,莫服;乃灰生魚目以詛之。明日帝大便,珠隨便而出,帝一目遂眇。(見梁後略說之。)


三十三、周武帝

  周武帝好食雞卵,一食數枚。有監膳儀同,名拔虎,常進御食,有寵。隋文帝即位,猶監膳進食;開皇中,暴死,而心尚暖,家人不忍殯之。三日乃甦,能語,先云:「轝我見王,為周武帝傳語。」

  既而請見,文帝引問,言曰:始忽見人喚,隨至一處,有大坑穴,所行之道,徑入穴中;纔到穴口,遙見西方有百餘騎來,儀衛如王者,俄至穴口,乃周武帝也。儀同拜,帝曰:「王喚汝證我事耳,汝身無所罪。」言訖即入穴中,使者亦引儀同入,便見宮門,引入庭,見武帝共一人同坐,而有加敬之容。使者令儀同拜王,王問:「汝為帝作食,前後進白團幾枚?」儀同不識白團,顧左右,左右教曰:「名雞卵為白團也。」儀同即答:「帝食白團,實不記數。」王謂帝曰:「此人不記,當須出之。」帝慘然不悅而起,急見庭前有一鐵床,並獄卒數十人,皆牛頭人身;帝已臥床上,獄卒用鐵梁押之,帝脅剖裂,裂處,雞子全出,峻與床齊,可十餘斛。乃命數之訖,床及獄忽皆不見,帝又已在王坐。王謂儀同:「還去。」有人引出,至穴口中,又見武帝出來,語儀同云:「為聞大隋天子,昔曾與我共事,倉庫玉帛,亦我儲之。我今身為滅佛法,極受大苦,可為吾作功德也。」

  於是,文帝敕天下,人出一錢,為追福焉。(臨外祖齊公親見,時歸家具說云爾。)


三十四、仕人梁

  北齊時,有仕人姓梁,甚豪富。將死,謂其妻子曰:「吾平生愛奴及馬,皆使乘日久,稱人意。吾死,可以為殉。不然,無所使乘也。」  及其死,家人以囊盛土,壓奴殺之;馬則未殺。奴死四日而甦,說云:當不覺去,忽至官府門,門人因留止。在門所經一宿,明旦,見其主被鎖,嚴兵守衛。將入官所,見奴謂曰: 「我死,欲得奴婢,遺言喚汝,今各自受苦,全不相關。今當白官放汝。」言畢而入,奴從屏外窺之,見官問守衛人曰:「昨日押脂多少乎?」對曰:「得八斗。」官曰:「更將去,押取一斛六斗。」主即被牽出,竟不得言。明日又來,有喜色,謂奴曰:「今為汝白也。」及入,官問:「得脂乎?」對曰:「不得。」官問所以,主司曰:「此人死三日,家人為請僧設齋。每聞經唄聲,鐵梁輒折,故不得也。」官曰:「且將去!」主因白官,請放奴;官即喚放,俱出門。主遣傳語其妻子曰:「賴汝等追福,得免大苦,然猶未脫;能更寫《法華經》、造像,以相救濟,冀固得免。自今毋設祭,既不得食,而益吾罪。」言畢而別。

  奴遂生,而具言之;家中果以其日設齋,於是傾家追福,闔門練行。(臨舅高經州說,云見齊人說之。)


三十五、李寬

  隋上柱國蒲山惠公李寬,性好田獵,常養鷹數十。後生一男,口為鷹嘴,遂不舉之。(公即李密之父,臨家與親,並悉見之。)


三十六、姜畧

  隋鷹揚郎將,天水姜畧,少好畋獵,善放鷹。後遇病,見群鳥千數,皆無頭,圍繞略床,鳴叫曰:「急還我頭來!」略輒頭痛氣絕,久乃甦;因請眾僧為諸鳥追福,許之,皆去。既而得癒,遂終身絕酒肉,不殺生命。(臨在隴右,見姜畧,已年六十許,自說云爾。)


三十七、冀州小兒

  隋開皇初,冀州外邑中,有小兒,年十三,常盜隣家雞卵,燒而食之。

  後早朝,村人未起,其父聞外有人叩門,呼此兒聲,父令兒出應之,見一人云:「官喚汝役。」兒曰:「喚我役者,入取衣糧。」使者曰:「不須也。」因引兒出村門,村南舊是桑田,耕訖,未下種。是旦,此兒忽見道右一小城,四面門樓,丹素甚麗;兒怪曰:「何時有此?」使者訶之,使勿言。因引至城北門,令兒前入;兒入,度閫,城門忽閉,不見一人,唯是空城,地皆熱灰碎火,深才沒踝,兒忽呼叫,走赴南門,垂至而閉;又至東西北門,亦皆如是,未往則開,既至便闔。時村人出田,男女大小,皆見此兒在耕田中,口似啼聲,四方馳走;皆相謂曰:「此兒狂耶!旦來如此遊戲不息。」

  至日食時,採桑者皆歸,兒父問曰:「見吾兒不?」桑人答曰:「在村南走戲,喚不肯來。」父出村,遙見兒走,大呼其名,一聲便住;城灰忽不見,見父而倒,號泣不言;視之,其足半脛已上,血肉燋乾;其膝以下,洪爛如炙。抱歸養療,髀肉如故,膝下遂為枯骨。

  隣里聞之,共視其走處,足跡通利,了無灰火。於是邑人,男女大小,皆持戒、練行。(有大德僧道慧,本冀州人,為臨言之,此其隣邑也。)


三十八、京兆郡獄卒

  隋大業中,京兆郡獄卒,失其姓名,酷暴諸囚,囚不堪困苦,而獄卒以為戲樂。後生一子,頤下肩上有肉肉枷,都無頸項;數歲,不能行而死。


三十九、河南人婦

  隋大業中,河南人婦,養姑不孝,姑兩目盲,婦切蚯蚓為羹以食;姑怪其味,竊藏一臠,留以示兒。

  兒還見之,欲送婦詣縣,未及,而雷震,失其婦;俄從空落,身衣如故,而易其頭為白狗頭,言語不異。問其故,答云:「以不孝姑,為天神所罰。」夫以送官。時乞食於市,後不知所在。


四十、卞士瑜父

  揚州卞士瑜者,父在隋,以平陳功,授儀同。性慳悋,嘗雇人築宅,不還其價;作人求錢,卞父鞭之,皆怨曰:「若實負我,死當與我作牛。」須臾之間,卞父死;其作人牛孕,產一黃犢,腰有黑文,橫絡周匝,如人腰帶;左胯有白文斜貫,大小正如象笏形。牛主呼之曰:「卞公何為負我?」犢至,屈前兩膝,以頭叩地。瑜以錢十萬贖之,牛主不許,死乃葬。(瑜為臨說之。)


四十一、殷安仁

  京兆殷安仁,家富於財,素事慈門寺僧;以義寧初,有客寄其家停止;客盜他驢皮遺安仁。

  至貞觀三年,安仁遂見一人於路,謂安仁曰:「官追汝,使人明日至,汝當死也。」安仁懼,徑至慈門寺佛堂中,經宿不出。明食時,果有三騎,並步卒數十人,皆兵仗入寺;遙見安仁,呼出,安仁不應,而念佛誦經愈精。鬼謂曰:「昨日不即取之,今其修福如此,何由可得?」因相與去,留一人守者,謂安仁曰:「君往日殺驢,驢今訴君,故我等來攝君耳。終須共他對,不去何益?」安仁遙答曰:「往者盜自殺驢,但以皮遺我耳。非我殺,何為見追?請君還,為我語驢:我本故不殺汝,然今為汝追福,於汝有利,當捨我也。」 此人許諾:「驢若不許,我明日更來;如其許者,不復來矣!」言畢而去,明日遂不來。安仁於是為驢追福,而舉家戒持菜食云。(盧文勵說云,安仁今見在。)


四十二、趙大亡女

  長安市里風俗,每歲元日以後,遞作飲食相邀,號為「傳坐」。東市筆工趙大,次當設之。有客先到,如廁,見其碓上有童女,年可十三四,著青裾白衫,以級索繫頸,屬於碓柱,泣謂客曰:「我是主人女也,往年未死時,盜父母錢一百,欲買脂粉,未及而死。其錢今在廚舍內西北角壁中;然雖未用,既已盜之,坐此得罪,今償父母命。」言畢,化為青羊,白項。客驚告主人,主人問其形貌,乃其小女,死二年矣。遂於廚壁取得錢,似久安處。於是送羊僧寺,闔門不複食肉。(盧文勵傳向臨說爾。)


四十三、潘果

  京兆潘果,年未弱冠,以武德中,任都水小吏。下歸,與里中少年數人,出畋遊戲。過於塚間,見一羊,為牧人所遺,獨立食草;果因與里中年少捉之,將以歸家。其羊中路而鳴,果懼其主聞,乃拔去其羊舌,乃無聲。於是夜,烹食之。

  後一年,果舌漸小,遂銷盡,陳牒解職。富平縣尉鄭餘慶,疑其詐也,開口驗之,乃全無舌,根本處,纔如豆許不盡。怪問之,果盡以實答其狀,縣官教為羊追福,果乃受五戒,大修福。後一年,舌漸生,尋平復如舊;詣縣自陳,縣官用為里正。(餘慶貞觀十八年為監察御史,自向臨說云爾。)


四十四、王五戒

  隋大業中,洛陽人姓王,持五戒,時言未然之事,閭里敬信之。一旦,忽謂人曰:「今日當有人予我一頭驢。」

  至日午,果有人牽驢一頭送來,涕泣說言;早喪父,其母寡,養一男一女;女嫁而母亡,亦十許年矣。寒食日,妹來歸家,家有驢數年,洛下俗,以寒食日,持酒食祭墓。此人乘驢而往,墓在伊水東,欲度伊水,驢不肯度,鞭其頭面,被傷流血。既至墓所,放驢而祭,俄失其驢,還在本處。是日,妹獨在兄家,忽見母入來,頭面血流,形容毀瘁,號泣告女曰:「我生時,避汝兄送米五升與汝,坐此得罪報,受驢身,償汝兄五年矣。今日欲度伊水,水深畏之,汝兄以鞭捶我,頭面盡破,仍許還家,更苦打我。我走來告汝,吾今償債垂畢,何太非理相苦也!」言訖,走出,尋之不見。女記其傷狀處,既而兄還,女先觀驢頭面傷破流血,如見其母傷狀,女抱以號泣;兄怪問之,女以狀告。兄亦言初不肯度,及既失還得之狀同。於是兄妹抱持慟哭,驢亦涕淚交流,不食水草;兄妹跪請:「若是母者,願為食草。」驢即為食草。既而複止;兄妹莫如之何,遂備粟豆,送五戒處,乃復飲食。後驢死,妹收葬焉。


四十五、康抱

  隋有康抱者,江南搢紳之士,少有學行。大業九年,楊玄感作亂,其兄受感武官;抱緣兄坐當死,而潛避,自匿於京師。

  至十年,抱因入秘書省,尋覓舊識,是時煬帝不在,皇城諸門皆閉,唯開安上一門,出入皆由之。抱適入門,遇見一舊相識人姓曾,曾亦江南人,時判留守事,見抱,與語,問其所安,抱知其相悉,亦以情告。既別而入,曾氏使人逐捕之,抱入秘書,逐者捕以告官;時王邵為秘書少監,先與抱故識,不欲罪之,乃迎謂捕者:「我早識。」康抱知其旨,應聲答曰:「實南丁避役耳!」邵驅出令去,捕者還報曾,曾又於安上門邀捕擒之;抱知不免,謂曾曰:「我誠負官,死自我分;然無負於卿,卿與我故知,不能相濟,曷反如此?若死者有知,必當相報!」抱尋伏法。

  後數日,曾宅在太平里,將入留守,由善和里,於西門內,忽見抱乘馬,衣冠甚鮮,二青衣從後,謂曾:「我命亦將盡,然尚可三年。由卿枉我,我今任太山主簿,已請天曹報殺卿!」曾叩頭謝罪,請為追福,抱許,而忽不見。數日,又遇抱於此,謂曾曰:「我終殺卿,放卿七日修福;過此,當先取卿頭將去。若不信者,卿死,面當在背。」曾懼還家,終如期而死;回於背,果如所言。(康親識人說云爾。)


四十六、韋姓男

  武德中,臨邛人姓韋,與一婦人言誓,期不相負;累年,失寵愛,婦人怨恨;韋懼其反已,因縊殺之。數日,韋身遍癢,因發癩而死。(韋孝諧說云,韋其從兄也。)


四十七、馬嘉運

  魏郡馬嘉運,以武德六年正月,居家日晚,出大門,忽見兩人,各捉馬一匹,先在門外樹下立;嘉運問:「是何人?」答云:「是東海公使,來迎馬生耳。」嘉運素有學識,知州里,每有臺使、及四方貴客,多請見之;及是聞召,弗之怪也,謂使者曰:「吾無馬。」使者進馬曰:「以此迎馬生。」嘉運即上馬而去,其實倒臥於樹下也。

  俄至一官曹,將入大門,有男女數十人在門外,如訟者。有婦人,先與嘉運相識,同郡張公謹妻,姓崔氏,手執一紙文書謂嘉運曰:「馬生尚相識否?昔與張總管交遊,每數相見;總管無狀,非理殺我,我訴天曹,於今三年;為王天主救護公謹,故常見抑。今既得申,官已追之,不久當至。疑我獨見枉害,馬生那亦來耶?」嘉運知崔氏被殺,及見,方知死。

  使者引入門,門者曰:「公眠,未可謁,宜引就霍司刑處坐。」嘉運見司刑,乃益州行臺郎中霍璋,見嘉運,延坐曰:「此府記室缺,東海公聞君才學,欲屈為此官耳。」嘉運曰:「家貧,妻子不立。願君為言,得免為幸。」璋曰:「若爾,便可自陳無學,吾當有以相助。」俄有人來云:「公眠已起。」引嘉運入,見一人在廳事坐,肥短黑色,呼嘉運前,謂曰:「聞君才學,欲相屈為記室耳,能為之乎?」運拜謝曰:「幸甚!但鄙人野,頗以經業教授後生,不足以當管記之任。」公曰:「識霍璋否?」答曰:「識之。」因使召璋,問以嘉運才術,璋曰:「平生知其經學,不見作文章。」公曰:「放馬生歸。」即命追陳子良。

  嘉運辭出,璋與之別曰:「倩君語我家三狗,臨終語汝,賣我所乘馬,作浮圖;汝那賣馬自費也。速如我教,造浮圖所。」三狗,謂其長子也。嘉運因問:「向見張公謹妻,所云天主者為誰?」璋曰:「公謹鄉人王五戒者,死為天主,常救公謹,故得至今,今似不免矣。」言畢而別,遣使者送嘉運,至一小澁徑,指令由此路歸。嘉運入徑便活,良久能起。時向夜半,妻子皆坐哭,嘉運具言之。

  其年七月,綿州人姓陳名子良,暴死;經宿而甦,自言:「見東海公,欲用為記室;辭不識文字。別有吳人陳子良,善章者,於是命彼捨此。」後年,吳人陳子良卒死,張公謹亦殂。二人亡後,嘉運嘗與數人同行於路,忽見官府者,嘉運神色憂怖,唯諾趨走;頃之,乃定。同侶問之,答曰:「向見者,東海公使人,云欲往益州追人,仍說:子良極訴君,霍司刑為君被誚讓,君幾不免;賴君贖生之福,故得免也。」初,嘉運在蜀,蜀人將決池取魚;嘉運時為人講書,得絹數十匹,因買池魚放之;贖生,謂此也。(貞觀中,車駕在九成宮,聞之,使中書侍郎岑文本就問其事,文本具錄以奏云爾。嘉運,後為國子博士,卒官。)


四十八、孔恪

  武德初,遂州總管府記室參軍孔恪,暴病死。一日而甦,自說:被收至官所,問恪:「何因殺牛兩頭?」恪云:「不殺。」 官云:「汝弟證汝殺,何故不承?」因呼弟,弟死已數年矣;既至,枷械甚嚴。官問:「汝所言兄殺牛虛實。」弟曰:「兄前奉使,招慰獠賊,使某殺牛會之。實奉兄命,非自殺也。」恪因曰:「恪使弟殺牛會獠,是實;然國事也,恪何有罪?」官曰:「汝殺牛會獠,欲以招慰為功,用求官賞,以為己利;何云國事耶?」因謂恪弟曰:「以汝證兄,故久留汝;兄今既承遺殺,汝無罪,放任受生。」言訖,弟忽不見,亦竟不得言敘。

  官又問恪:「何因復殺他兩鴨?」恪曰:「前任縣令殺鴨,供官客耳,豈恪罪耶?」官曰:「客自有食料,無鴨。汝殺供之,以求美譽,非罪如何?又復殺雞卵六枚。」恪曰:「平生不食雞卵,唯憶年九歲時,寒食日,母與六卵,自煮食之。」官曰:「然,欲推罪母耶?」恪曰:「不敢,但說其因耳。此自恪殺之也。」官曰:「汝殺他命,當自受之。」

  言訖,忽有數十人,皆青衣,執恪將出;恪大呼曰:「官府亦大枉濫!」官聞之,呼還,曰:「何枉濫?」恪曰:「生平來有罪,皆錄不遺;生來修福,今無記者,豈非濫耶?」官問主司:「恪有何福,何為不錄?」主司對曰:「福亦皆錄,但量罪福多少,若福多罪少,先令受福;罪多福少,先令受罪。恪福少罪多,故放未論其福。」官怒曰:「雖先受罪,何不唱福示之?」命鞭主司一百,倏忽鞭訖,血流濺地。既而唱恪生來所修之福,亦無遺忘。官謂恪曰:「汝應先受罪,我更放汝歸家七日,可懃追福。」因遣人送出,得甦,恪大集僧尼,行道懺悔,精勤行道,自說其事。至七日,與家人辭訣,俄而命終。(臨家兄為遂府屬,故悉之。)


四十九、竇軌

  洛州都督酇公竇軌,性好殺戮。初為益州行臺僕射,多殺將士,又害行臺尚書韋雲起。貞觀二年冬,在洛州,病甚篤,忽言:「有人餉我瓜來。」左右報:「冬月無瓜也。」公曰:「一盤好瓜,何謂無。」既而驚視曰:「非瓜也,並是人頭,從我責命。」又曰:「扶我起,見韋尚書。」言畢而薨。


五十、王璹 (附宋行質)

  尚書刑部侍郎宋行質,曹陵人也;性不信佛,有慢易之言,以永徽二年五月病卒。

  至六月九日,尚書都官令史王璹,暴病死,經二日而甦。自言:初死時,見四人來至其所云:「追汝!」璹隨行,入一大門,見廳上西間,有一官人坐,形容肥黑;廳東間,有一僧坐,與官人相當,面向北,各有床褥几案,侍童子二百許人,或冠或否,皆美容貌。階下有官吏文案,有一老人,著枷面向西,縛立階下。璹至庭,亦已被縛,吏執紙筆,訊躊辭曰:「貞觀十八年,任長安佐史之日,何因改籍?」璹曰:「非璹之罪也。」廳上大官,讀其辭辯,顧謂東階下老囚曰:「何因妄訴他?」老囚曰:「須達年實未至,由璹改籍,加須達年,不敢妄也。」璹曰:「十七年改任,告身在家,請追驗之。」大官因呼領璹者三人解縛,將取告身;告身至,大官自讀之,謂老囚曰:「他改任大分明,汝無理。」因令囚出北門,璹遙見北門外昏暗,多有城,城上皆女牆,似是惡處。大官因書案上,謂璹曰:「汝無罪,放去。」拜辭,吏引璹至東階下拜僧,僧以印印璹臂曰:「好去!」

  吏引璹出東門,南行度三重門,每門皆勘視臂印,然後聽出。至第四門,門甚大,重樓朱粉,三戶並開,狀如宮城門,守衛嚴密;驗印,聽出門,東南行數十步,聞有人復喚璹,璹迴顧,見侍郎宋行質,面慘黑色,露頭散腰,著故緋袍,頭髮短垂,如胡人者,立於廳事階下,有吏卒守之。階西近城,有大木牌,高丈餘、廣二尺許,大書牌上:「此是勘當擬過王人。」其字大,方尺餘,甚分明。廳事上,有床坐几案,如官府者,而無人;行質見璹,悲喜曰:「汝何故得來?」璹曰:「官追勘,問改籍,無事,蒙放還。」行質舒其兩手,謂璹曰:「吾被責問功德簿,吾手中無功德簿,坐此困極,加之飢渴,苦不可言。君可努力,至我家語,令作功德。」如是殷勤四囑之,璹乃辭去;行數十步,又呼璹還,未及言,廳上有官人東坐,怒璹曰:「我方勘諸事,汝何人?輒至囚處。」因使卒搭耳,卒搭耳,推令去。璹走又至一門,門吏曰:「汝被搭耳,耳當聾,吾為汝却其中物。」因以手挑其耳,耳中鳴,乃驗,決放出。

  出門外,黑如漆,璹不知所之,以手摸西及南,皆是牆壁,唯東無障礙,而暗不可行;璹立住少頃,見向所訊璹之吏,從門出來,謂璹曰:「君尚能待我,甚善,可乞我千錢。」璹不應,內自思曰:「吾無罪,官放我來,何為有賄吏乎?」吏即謂曰:「君不得無行,吾向若不早將汝過官,令二日受縛,豈不困耶?」璹心然之,因媿謝曰:「謹依命。」吏曰:「吾不用汝銅錢,欲得白紙錢耳!期十五日來。」璹許諾,因問歸路,吏曰:「但東行二百步,當見一故牆穿破,見明,可推倒之,即至君家也。」璹如其言,行至牆,推良久,乃倒;璹從倒處出,即至其所居,隆政坊南門矣。

  於是歸家,家人哭泣,入戶而甦。至十五日,璹忘不與錢,明日復病,困絕,見吏來,怒曰:「君果無信,期與我錢,遂不與,今當復將汝去。」因驅行,出含光門,令入大坑,璹拜謝百餘拜,請作錢,乃放歸。又甦,璹告家人,買紙百張,作錢送之;明日,璹又病困,復見吏曰:「君幸能與我錢,而惡,不好。」璹複辭謝,請更作,許之;又甦,至二十一日,璹令以六十錢買白紙百張作錢,並酒食,自於隆政防西渠水上燒之,既而身體輕健,遂癒。(臨聞其事時,與刑部侍郎劉燕客、大理少卿辛茂,將在大理鞫問獄,請劉召璹至,與辛對問之云爾。)


五十一、韋慶植亡女

  貞觀中,魏王府長史京兆韋慶植,有處女,先亡,夫婦痛惜之。後二年,慶植將聚賓客,令宰肉備食;家人買得羊,未殺。

  慶植妻夜夢,見其亡女著青裾白衫,頭髮上有雙玉釵,是生平所服者,來見母,涕泣言曰:「兒嘗私用物,不語父母,坐此業報,今受羊身,來償父母命;明日,當見殺,青羊白頭者是。特願慈恩,垂乞性命。」母驚寤,旦而往觀,羊項膊皆白,頭上有兩點白,相對如玉釵形;母對之悲泣,語家人勿殺,待慶植至,將放之。

  俄而植至,催食,廚人白言:「夫人不許殺青羊。」植怒,即令殺之,宰夫懸羊欲殺,賓客數人已到,乃見一女子,容貌端正,訴客曰:「兒是韋長吏女,乞救命。」客等驚愕,止宰夫,宰夫懼植怒,又但見羊鳴,遂殺之。既而客坐,食至,客皆不食,植怪問之,客具以言;慶植悲痛,發病遂不起。(京下士人多知之,崔尚書敦禮具為臨說,閻尚書立德亦說云爾。)


五十二、張法義

  華州鄭縣人張法義,年少貧野,不修禮度。貞觀十年,入華山伐樹,遇見一僧坐巖中,法義便就與語;會天晦冥,久坐不能歸,因宿焉。僧設松柏末以食之,謂法義曰:「貧道居此久,不欲外人知,檀越出,慎勿言相見也。」因為說:「俗人多罪累,死皆入惡道;誠心懺悔。可滅之。」乃令洗浴清淨,被僧衣,為懺悔,旦而別去。

  至十九年,法義病死,埋於野外,貧無棺槨,以薪柴瘞之。七日而甦,自推去,出歸家;家人驚愕,審問知活,乃喜。

  法義自說:初死,有兩人來取,乘空南行,至官府,入大門,又巡巷,左右皆是官曹,門閭相對,不可勝數。法義至一曹,見官人,遙責使者曰:「是華州張法義也,本限三日至,何因乃淹七日?」使者曰:「法義家狗惡,兼有呪師神見打,甚困!」袒而示之背,背皆青腫。官曰:「稽過多咎,與二十杖!」言訖,杖亦畢,血流灑地。官曰:「可將法義過錄事。」錄事署發文書,令送付判官,判官召主典,取法義案,案簿甚多,盈一床;主典對法義前披檢之。其簿多先朱勾畢,有未勾者,典則錄之曰:「貞觀十一年,法義父使刈禾,義反顧張目私罵,不孝,合杖八十!」

  始錄一條,即見巖穴中僧來,判官起迎,問僧何事,僧曰:「張法義是貧道弟子,其罪並懺悔滅除,天曹案中已勾畢;今枉追來,不合死。」主典曰:「經懺悔者,此案亦勾了。至如張目罵父,雖蒙懺悔,事未勾了。」僧曰:「若不如此,當取案勘之,應有福利。」判官令典將法義諮王,宮在東,殿宇宏壯,侍衛數千人;僧亦隨至王所,王起迎僧曰:「師當值來耶?」答曰:「未當次値。有弟子張法義,被錄來此,其人宿罪,並貧道勾訖,未合死。」主典又以張目事諮王,王曰:「張目在懺悔後,不合免。然師為來,請可特放七日。」法義謂僧曰:「七日既不多時,復來恐不見師,請即住隨師。」師曰:「七日,七年也,可急去。」法義固請隨僧,僧因請王筆,書義掌,作一字,又請王印印之,曰:「可急去!還家修福。若後來不見我,宜以印呈王,王自當放汝也。」

  法義乃辭之,僧令人送至其家,家內正黑,義不敢入,使者推之,遂活,覺在土中,甚輕虛,以手推排得出。因入山,就山僧修道,掌中所印之處,文可不識,皆為瘡,終莫能癒,至今尚存。(隴西王博叉居,與法義近,委知之,為臨說云爾。)


五十三、柳智感

  河東柳智感,以貞觀初為興州長舉縣令。一夜暴死,明日而甦,說云:始為冥官所追,至大官府,使者以智感見王,謂曰:「今有一員官缺,故枉君來任之。」智感辭以親老,且自陳福業,未應便死;王使勘之,信然。因謂曰:「君未當死,可權判錄事。」智感許諾拜謝,吏引退。

  至曹,曹有判官五人,連感為六;其廳事是長屋,人坐三間,各有床案,務甚繁擁;西頭一座,空無判官,吏引智感就空座,有群吏將文簿來,取智感判,置於案上,而退立階下。智感問之,對曰:「氣惡,不敢逼公,但遙以案中事答。」智感省讀案,如人間案者,於是即為判勾之。有頃,有食來,諸判官同食,智感亦欲就之;諸官曰:「君既權判,不宜食此。」智感從之,竟不敢食。日暮,吏送智感歸家,甦而方晚。

  自後,家中日暝,吏輒來迎,至彼而旦,故知幽顯反晝夜矣。於是夜判冥事,晝臨縣職,遂以為常。

  歲餘,智感在冥曹,因起如廁,於堂西見一婦人,年三十許,姿容端正,衣服鮮明,立而掩涕。智感問:「是何人?」答云:「妾興州司倉參軍之婦也,見攝來此,方別夫子,是以悲傷。」 智感以問吏,吏曰:「官攝來,有所案問,且證其夫事耳。」智感因諮婦人曰:「感,長舉令也。夫人若被勘問,幸自分疎,無為牽引司倉,俱死無益。」婦人曰:「誠不欲引之,恐官相引耳。」感曰:「夫人幸勿相牽,可無逼迫之慮。」婦人許之。既而智感還州,先問司倉:「婦有何疾?」司倉曰:「吾婦年少,無疾患也。」 感以所見告之,說其衣服形貌,且勸令修福;司倉走歸家,見婦在機中織,無患,甚不信之。後十餘日,司倉婦暴病死,司倉始懼而修福。

  又興州官二人,考滿,當赴京選,諮智感曰:「君判冥道事,請問,吾選得何官?」智感至冥曹,以其姓名問錄事,曰:「名簿並封在石函中,檢之二日,方可得報。」及期來報,乃見二人今年所得官名號,智感以報二人,二人至京參選,吏部注擬其官,皆與所報不同。州官聞之,以告智感。智感復問錄事,錄事覆檢簿書云:「定如前所檢,不錯也。」既而二選人過門下,門下審退之吏部重注,果是冥簿檢報者,於是眾人咸信服。智感權判三年,其吏來告曰:「已得隆州李司戶,授正官,以代公,公不復判矣。」智感明旦至州,告刺吏李懷鳳遣人往隆州審焉,其司戶已死,問其日,即吏來告之時也,從此遂絕。

  後州司遣智感領囚送京,至鳳州界,囚皆逃;智感憂懼,捕逐數日,不能獲。夜宿於精舍,忽見其故部冥吏來告曰:「囚盡得矣,一人已死,三人在南山谷中,並已擒縛,願公勿憂。」言畢辭去,智感即請人兵入南山谷中,果見四囚,囚知走不免,因來抗拒,智感格之,殺一囚,三日受縛,果如所告。智感今尚存,任慈州司馬。(光祿卿柳亭為臨說之,亭為曹州刺史,見智感,親問云然;御史裴同節亦云見說,皆如此言焉。)

《冥報記》卷下終

逸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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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鄜州寶室寺沙門法藏,戒行精淳,為性質直。至隋開皇十三年,於洛交縣韋川城造寺一所,佛殿精妙,僧房華麗,靈像幡花,並皆修滿。至大業五年奉敕融並寺塔,送州大寺。有破壞者,藏師並更修補,造堂安置。兼造一切經,已寫八百卷。恐本州無好手紙筆,故就京城舊月愛寺寫。至武德二年閏二月內,身患二十餘日,乃見一人,身著青衣好服,在高閣上,手把經卷,告法藏雲:“你立身已來,雖大造功德,悉皆精妙,唯有少分互用三寶物,得罪無量,我今把者,即是《金剛般若》,汝能自造一卷,令汝所用三寶之物得罪悉滅。”藏師於時應聲,即答言造。藏師雖寫餘經,未寫《金剛般若》,但願病瘥,不敢違命。既能覺悟,弟子更無餘物,唯有三衣瓶缽偏祖祗支等,皆悉舍付大德及諸弟子,並造《般若》,得一百卷。未經三五日,臨欲舍命,具見阿彌陀佛來迎。由經威力,得生西方,不入三塗。(《法苑珠林》卷一八)

唐邢州司馬柳儉,隋大業十年任岐州岐陽宮監。至義寧元年,為李密來,枉被牽引,在大理寺禁。儉常至心誦《金剛般若經》,下有兩紙未遍,於時不覺眠睡,夢見一婆羅門僧,報雲:“檀越宜早誦經遍,即應得出。”儉時忽寤,勤誦不懈,便經二日,至日午時,忽有敕喚,令儉釋禁。將向朝堂,奉敕放免。又儉別時夜靜房外誦經,至於三更,忽然聞有異香,散漫滿宅,至曉不絕。儉尋香及問家人,處處求香來處,不得,然常誦念,晝夜無廢,至於終日,計五千餘遍。(《法苑珠林》卷一八,《太平廣記》卷一○二)

唐遂州人趙文信,至貞觀元年暴死,三日後還得蘇,即自說雲,初死之日,被人遮擁驅逐將行,同伴十人,並共相隨,至閻羅王所。其中見有一僧,王先喚師,問雲:“師一生已來,修何功德?”師答雲:“貧道從生已來,唯誦《金剛般若》。”王聞此語,忽即驚起,合掌讚言:“善哉,善哉!師審誦《般若》,當得升天出世,何因錯來至此?”王言未訖,忽有天衣來下,引師上天去。王後喚遂州人前:“汝從生已來,修何功德?”其人報王言:“臣一生已來,不修佛經,唯好庾信《文章集錄》。”王言:“其庾信者,是大罪人,見此受苦。汝見庾信,頗曾識不?”其人報雲:“雖讀渠文章,然不識其人。”王即遣人引出庾信,令示其人,乃見一龜,身一頭多。龜去少時,現一人來,口雲:“我是庾信,為生時好作文章,妄引佛經,雜糅俗書,誹謗佛法,謂言不及孔老之教,今受罪報龜身苦也。”此人活已,具向親說。遂州之地,人多好獵,采捕蟲魚,遠近聞見者,共相鑒誡,永斷煞業,各發誠心,受持《般若》,迄今不絕。(《法苑珠林》卷一八)

唐貞觀元年,蓬州儀龍縣丞劉弼,前任江南縣尉時,忽有一鳥於弼房前樹上鳴。士人雲:“是惡鳥不祥之聲,家逢此鳥,煞主不疑。”劉弼聞懼,思念欲修功德禳之;不知何福為勝。夜夢一僧,偏讚《金剛般若經》,令讀誦百遍。依命即讀,滿至百遍,忽有大風從東北而來,拔此鳥樹,隔舍遙擲巷裏。其拔處坑,縱廣一丈五尺。過後看,其風來處,小枝大草,並隨風回靡,風止還起如故,故知經力不可思議。(同前)

唐洛陽賈道羨,博識多聞,尤好內典。貞觀五年,為青州司戶參軍事,為公館隘窄,無處置經,乃以繩係書案兩腳,仰懸屋上,置內經六十卷,坐臥其下,習讀忘倦。日久繩爛,一頭遂絕,案仍儼然不落,亦不傾動。如此良久,人始接取。道羨子為隰州司戶,說之雲爾。(同前)

唐吳郡陸懷素家,貞觀二十年失火,屋宇揔焚,爰及精廬,並從煙滅。有一函《金剛般若波羅蜜經》獨存,經函及褾軸並盡,唯有經字竟不被燒。爾時人聞者,莫不驚歎。懷素即高陽許仁則前妻之兄,仁則當則目睹,於後具自言之。(同前)

唐兗州鄒縣人,姓張,忘字,曾任縣尉。貞觀十六年,欲詣京赴選,途經太山,因而謁廣祈福。廣中府君及夫人並諸子等,皆現形像。張時遍禮拜訖,至於第四子傍,見其儀容秀美。同行五人,張獨咒曰:“但得四郎交遊,詩賦舉措,一生分畢,何用仕宦!”及行數裏,忽有數十騎馬,揮鞭而至,從者雲是四郎。四郎曰:“向見兄垂殷,故來仰謁。”因而言曰:“承兄欲選,然今歲不合得官,複恐前途將有災難,不複須去也。”張不從之,執別而去。行經一百餘裏,張及同伴夜行,被賊劫掠,裝具並壺。張遂咒曰:“四郎豈不相助?”有頃,四郎車騎畢至,驚嗟良久,即令左右追捕。其賊顛仆迷惑,卻來本所,四郎命人決杖數十,其賊脞膊皆爛。已而別去,四郎指一大樹:“兄還之日,於此相呼也。”是年,張果不得官而歸,至本期處,大呼四郎,俄而即至,乃引張雲:“相隨過宅。”即有飛樓綺觀,架逈陵虛,雉堞參差,非常壯麗,侍衛嚴峻,有同王者所居。張既入中,無何,四郎即雲:“須參府君,始可安坐。”乃引張入,經十餘重門,鹹走而進,至大堂下謁拜,而見府君非常偉絕。張時戰懼,不敢仰視。判官判事似用朱書,字皆極大。府君命侍宣曰:“汝乃能與我兒交遊,深為善道,宜停一二日燕聚,隨便好去。”即令引出,至一別館,盛設珍羞,海陸畢備,絲竹奏樂,歌吹盈耳。即與四郎同室而寢。已經一宿,張至明旦,因而遊戲庭序,徘徊往來,遂窺一院,正見其妻於眾官人前著枷而立。張還堂中,意甚不悅。四郎怪問其故,張具言之。四郎大驚雲:“不知嫂來此也。”即自往造諸司法所,其類乃有數十人,見四郎來,鹹走下階,並足而立。以手招一司法近前,具言此事,司法報曰:“不敢違命,然須白錄事知。”遂召錄事,錄事許諾雲:“仍須夾此案於眾案之中,方便同判,始可得耳。”司法乃斷雲:“此婦女勘別案內,嚐有寫經持齋功德,不合即死。”遂故令歸。張與四郎涕泣而別,立之,仍囑張六:“唯作功德,可以益壽。”張乘本馬,其妻從四郎借馬,與妻同歸。妻雖精魂,事同平素,行欲至家,去舍可百步許,忽不見。張大怖懼,走至家中,即逢男女號哭,又知已殯。張即呼兒女,急往發之,開棺見妻,忽起即坐,輾然笑曰:“為憶男女,勿怪先行。”於是已死經六七日而蘇也。兗州士人說之雲爾。(《法苑珠林》卷二八)

唐交州都督遂安公李壽,始以宗室封王。貞觀初,罷職歸京第。性好畋獵,常籠鷹數聯,殺他狗喂鷹。既而公疾,見五犬來責命。公謂之曰:“殺汝者奴通達之禍,非我罪也。”犬曰:“通達豈得自在耶?且我等既不盜汝食,自於門首過,而枉殺我等,要當相報,終不休也。”公謝罪,請為追福。四犬許之,一白犬不許,曰:“我既無罪殺我,又未死間,汝以生割我肉,臠臠苦痛,吾思此毒,何有放汝耶?”俄見一人,為之請於犬者曰:“殺彼於汝無益,放令為汝追福,不亦善乎?”犬乃許之。有須,公蘇,遂患偏風,支體不遂,於是為犬追福,而公疾竟不差除。延安公竇惲,雲夫人之弟,為臨說之耳。(《法苑珠林》卷六四)

唐雍州醴泉縣東陽鄉人楊師操,至貞觀初任司竹監,後因公事,遷任藍田縣尉。貞觀二十一年,為身老還家,躬耕為業。然操立性毒惡暴口,但一生已來,喜見人過,每鄉人有事,即錄告官,縣司以操曾在朝流,亦與顏色。然操長惡不改,數忤擾官司,覓鄉人事過,無問大小,恒生恐嚇,於自村社之內,無事橫生整理,大小譏嗬,是非浪作。但有牛羊蹤暴,士女相爭,即將向縣。縣令襲瞿曇用為煩碎,初二三回與理,後見事繁,不與理。操後經州,或上表聞徹,惡心日盛,人皆不喜見。但操自知性惡,亦向人說雲:“吾性多急暴口,從武德已來,四度受戒,持行禮拜,日誦經論,化人為善,然有大小侵己,操不能忍。後至永徽元年四月七日夜,忽有一人從東來,騎白馬,著青衣,直到操門。見遂共溫涼訖,人雲:“東陽大監故遣我追你,為你自生已來,毒心纏縛,不能忍舍,逢人即說勸善,已身持戒不全,慳貪不施,自道我有善心,供養三寶,然未曾布施片財。雖口雲慚愧,心中即生別計,或亂凡俗,為此喚汝。”須臾,不見來人。操身在門,忽然倒地,口不能言,唯心上少暖。家人舉將入舍,臥經宿不蘇。然操已到東陽都錄處,於時府君大衙未散,操遂私行曹司,皆有機案床席,甚大精好。亦有囚人,或著枷鎖,或露頭散腰,或坐立行住,如是罪人,不可算數。操向東行,遇到一處,有孔極小,唯見火星流出,臭煙縫𤊹,不中人立。複有兩人,手把鐵棒,修理門首。操因問把棒人:“此是何處曹司?”答雲:“是猛火地獄,擬著持戒不全人,或修善中休人,知而故犯,死入此處。聞道有一楊師操,一生喜論人過,每告官司,導他長短,逢人詐言慚愧,有片侵𣣋,實不能忍。今欲遣入此處,故修理之。其人今日是四月八日,家人為操身死,布施齋供,曹司平章,還欲放歸,未得進止。我在此間待師操。”操便叩頭禮謝,自雲:“楊師操者,弟子身是。願作方便,若為得脫?”此人答雲:“你但至心禮十方佛,殷心懺悔,改卻毒心,即隨往生,不來此處。雖懷惡意,一期能悔,如菩薩行,不惜身命,得生淨土。”師操得此語已。即便依教發露,殷勤懺悔,遂放還家,經三日得活。操得蘇已,具述此事。操於後時,便向慧靖禪師處改過懺悔,身今見在,年至七十有五,每一食長齋,六時禮懺。操田臨官道,因行看麥,見牛三頭暴食麥苗。操就牛慚愧,不複昆出。歸家後日,行麥不死,直有牛跡。涇陽西界有陳王佛堂,多人聚集,操向眾人具述其事,道俗驚怪,禮懺彌殷。其夜作夢,見有人來語操雲:“我是使人,故來試你,你既止惡,更不追你。但你勤誠修善,不須憂之。”有僧見操,傳向臨說。(《法苑珠林》卷七六)

隋東川釋慧雲,范陽人。十二出家,遊聽為務。年至十八,乘驢至於叔家。叔睹其驢快,將規害之。適持刀往,見東牆下有黃衣人,揚拳逆叱曰:“此道人方為通法大士,何忍欲害?”叔懼告婦,婦曰:“君心無剛,眼花所致耳。”聞已復往,又見西牆下黃衣人雲:“勿殺道人。若殺,大禍交及。”叔怖,乃止。明旦,辭往姊家,叔又持刀送之,告雲曰:“此路幽險,故送師度難。”雲在前行,正在深阻,叔在其後,揮刃欲斫。忽見姊夫在傍,遂得免害,雲都不知。雲後學問,名德高遠,至開皇年中,領徒五百,來過叔家。叔見闡化,深慚昔舋,乃奉絹十匹,夫妻發露,雲始知之。乃為說法,永斷毒心,常以此事,每誡門人曰:“吾昔不乘好物,何事累人。”自頇學徒,聞皆儉素,大有聲譽,不測終年。(《法苑珠林》卷七九)

唐太史令傅弈,本太原人。隋末,徙至扶風。少好博學,善天文曆數,聰辯能劇談。自武德、貞觀二十許年,常為太史令。性不信佛法,每輕僧尼,至以以石像為磚瓦之用。至貞觀十四年秋,暴病卒。初,弈與同伴傅仁均、薛賾並為太史令。賾先負仁均錢五千,未償而仁均死,後賾夢見仁均,言語如平常。賾曰:“因先所負錢,當付誰?”仁均曰:“可以付泥犁人。”賾問:“泥犁人是誰?”答曰:“太史令傅弈是也。”既而寤。是夜,少府監馮長命又夢已在一處,多見先亡人。長命問:“經文說罪福之報,未知當定有不?”答曰:“皆悉有之。”又問:“如傅弈者,生平不信,死受何報?” 答曰:“罪福之有,然傅弈已被配越州,為泥犁人矣。”(言泥犁者,依經翻為無間大地獄苦也)長命旦入殿,見薛賾,因說所夢,賾又自說泥犁人之事,二人同夜暗相符會,共嗟歎之,罪福之事,不可不信。賾既見征,仍送錢付弈,並為說夢。後數日間而弈忽卒。初亡之日,大有惡徵,不可具說。臨狂殿庭,親見二官,說夢皆同。(《法苑珠林》卷七九)

後隋大業中,雍州長安縣有人,姓趙,名文若,死經七日,家人大斂,將欲入棺,乃縮一腳,家人懼怕,不敢入棺。文若得活,眷屬喜問所由,文若報雲:當死之時,見人引向閻羅王所,問文若:“汝生存之時,作何福業?”文若答王:“受持《金剛般若經》。”王歎云:“善哉!此福第一。汝雖福善,且將示汝其受罪之處。”令一人引文若北行十步,至一牆孔,令文若入孔。隔壁有人引手,從孔中捉文若頭引出,極大辛苦。得度牆外,見大地獄,鑊湯苦具,罪人受苦,不可具述。乃有眾多豬羊雞魚鵝鴨之屬,競來從文若債命。文若云:“吾不食汝身,何故見逼?”諸畜生等各報雲:“汝往日時,某年某月某處,食我頭腳四支,節節分張,人各飲啖,何故諱之?”文若見畜引實,不敢詎逆,唯知一心念佛,深悔諸罪,不出餘言。來與諸畜得活之時,具說福善,報謝諸畜。諸畜見為修福,一時放卻。其引使人過,將文若至王所,說見受罪處訖,王付一扌碗釘,令文若食之,並用五釘,釘文若頭頂及以手足,然後放過。文若得蘇,具說此事,極患頭痛,及以手足。久後修福,痛漸得差。從爾已來,精勤誦持《金剛般若》,不敢遺漏寸陰,但見道俗親疏,並勸受持《般若》。後因使至一驛,廳上暫時偃息,似如欲睡。於時夢見一青衣婦女,急速而來,請救乞命。文若驚寤,即喚驛長問云:“汝不為吾欲煞生不?”驛長答云:“實為公欲煞一小羊。”文若問雲:“其羊作何色?”答云:“是青羖牸羊。”文若報云:“汝急放卻,吾與價直贖取放之。”良由《般若》威力寘資感應也。(《法苑珠林》卷九四)

唐冀州頓丘縣有老母,姓李,年可七十,無子孤老,唯有奴婢兩人。家鎮沽酒,添灰少量,分毫經紀。貞觀年中,因病氣斷,死經兩日,凶器已具,但以心上少溫,然始蘇活。口云:初有兩人,並著亦衣,門前召出,云有上符遣追,便即隨去。行至一城,有若州郭,引到側院,見一官人,衣冠大神,憑案而坐,左右甚多。階下大有著枷鎖人,防援如生。官府者遣問老母:“何因行濫沽酒,多取他物?擬作《法華經》,已向十年,何為不造?”老母具言:“酒使婢作,量亦是婢,經已付錢一千文與隱師。”即遣追婢,須臾即至,勘當元由,婢即笞四十放還。遣問隱師,報云是實。乃語老母云:“放汝七日去,經了當來,得生善處。”遂爾得活。復有人問勘校,老母初死之時,婢得惡疾,久而始蘇,腹背青腫,蓋是四十杖跡。隱禪師者,本是客僧,配寺頓丘,年向六七十。自從出家,即頭陀乞食,當一食齋,未嘗暫輟,遠近大德,並皆敬慕。老母死之夜,隱師夢有赤衣人來問,夢中答云:“造經是實。”老母乃屈鄉閭眷屬,及隱禪師行道,雇諸經生,眾手寫經,經了正當七日。還見往者二人來前,母云:“使人已來,並皆好住。”聲絕即死。隱師見存,道俗欽敬。(《法苑珠林》卷九四)

唐吳王文學陳郡謝弘敬妻高陽許氏,武德初年,遇患死,經四日而蘇,說云:被二三十人拘至地獄,未見官府,即聞喚,雖不識,似是姑夫沈吉光語音。許問云:“語聲似是沈丈,何因無頭?”南間人呼姑姨夫,皆為某姓丈也。吉光即以手提其頭,置於膊上,而語許曰:“汝且在此間,勿向西院,待吾為汝造請,即應得出。”遂於語處而住,更不東西看。其吉光棲遑,似有經記。凡經再宿,吉光始來,語許云:“汝令此來,王欲令汝作其女伎,儻引見,不須道解弦管,如其不為所悉,可引吾為證也。”少間,有吏抱案引入,王果問之:“解弦管不?”許雲:“不解。”復云:“沈吉光具知。”王問吉光,答云:“不解。”王曰:“宜早放還,不須留也。”於時吉光欲發遣,即共執案人籌度,不解其語。執案人云:“娘子功德力雖強,然為先有少罪,隨便受卻,身業俱淨,豈不快哉!”更別引入一大院,其門極小,亦大見有人受罪。許甚驚懼,及求於主者,曰:“生平修福,何罪而至斯也?”答曰:“娘子曾以不淨碗盛食與親,須受此罪,方可得去。”遂以銅汁灌口,非常苦毒。比蘇時,口內皆爛。光即云:“可於此人處受一本經,記取將歸,受持匆怠,自今已去,保年八十有餘。”許生曾未誦經,蘇後遂誦得經一卷,詢訪人間,所未曾有。令見受持,讀誦不闕。其經見在,文多不載。蘇活之後,吉光尚存,以後二年,方始遇害。凡諸親屬有欲死者,三年以前並於地下預見。許之從父弟仁則說之云爾。(《法苑珠林》卷九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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