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冶谷先生集
卷七
作者:趙克善
1726年
卷八

三官記 编辑

義理無竆。歲月易得。學者必也喫緊着力。驀直勇前。常矻矻如不及猶恐失。然後乃能有得。而庶不虗作百年人矣。余自問學以來。其於德性上。未覺有分寸進。而得年已盈三十。三十而立。聞諸夫子。余今有以立乎哉。立則德進而行成。不立則跲矣。不進則退。天下之理也。今且悠悠泛泛。因循忼愒。不能脫去舊習。而欲其德之進者。譬如却步而求前也。終亦必退而已矣。余魯無記性。昨見而今迷。朝聞而夕忘之。深病于是。凡於讀書應物之際。有所得而不欲昏忘者。書用識之。時用省之。仍念孟子心之官則思之語。其得於心者。屬之心官。得於耳者屬之耳官。得於目者屬之目官。合而名之曰三官記。庶幾可以收效於將來。而補愆於旣往云爾。

心官 编辑

余性不喜營求。尙賴天分。飢不至於餒。寒不至於凍。甞曰人生自有定分。雖束手端坐高閣上。未必餓死也。聞者笑之。此雖戱語。實見其然。至如筆墨之類。用之或有餘。輒與人分。未甞計後日之用。固有乏絶之時。亦能有以繼之。不曾自求諸人。此可見分之有定也。余以此爲細故。不曾入思量。頃日所用墨乏。不免自求於李士揚。顯基。潛窩長子。士揚適無餘儲。以半墨見遺。後數日。子以外弟朴承健。又致半丁。今日獨坐。忽念及之。不覺失笑。若不求得半丁於前日。則後日自致者。或全一笏也。所得終不過一笏。而徒有違素心自求之失。此雖小事。可以爲大事之戒。

○甞見僧流每食。必加上服。整齊莊肅。中心喜之。只爲未見有儒者行之。常認之爲道家事。後來見有張文定公方平平生未甞不衣冠食。曰一飯皆君賜也。自筮仕到京師以來。臨食必着上衣。今朝忽自悟。古人每食必祭。則豈有祭而不衣冠者乎。孔子雖䟽食菜羹必祭。必齋如也。其齋如之容。可以想見於千載之下矣。然則對食莊敬。固是儒者之常行也。

○昔毛公薛公謂信陵君曰。人有德於公子。公子不可忘。公子有德於人。願公子忘之也。余少時讀此語。銘誦而不能忘。所錄日記。凡蒙人之德。受人之惠。無巨細必識之。若有毫髮事及於人。則未甞敢錄。有或錄之。盖因其事之所以而偶記之耳。不但不可記之於書。若或留之於心胸。則足見其器之小。

○謝上蔡有一硯。極愛之。遂屛去。此誠克己之要。余自少時。愛韋帶,韋囊二物。旣弊者數年。欲辦之念。尋常留在心上。從妹婿鄭公以愼以半刺將赴鍾城。見其裝。有韋帶具甚好。乍開口便可見許。因忽自念。此亦利心也。遂嘿不言。且誦上蔡之事。欲以爲終身之䂓。

○父之外祖父母。母之祖父母以上親。於禮無服。其忌日若在父母之側。而父母爲之行素。則己獨食肉爲未安。故余甞在家而遇此等忌日。則從以行素。在外則否焉。今日乃大人外王父忌也。是曉之夢。余遇酒肉而語人曰。大人以外王父忌日。當爲行素。余何敢以在外之故。獨自食肉乎。遂不食。覺後思之。於心有慽慽焉。盖心本活物。夢寐間思慮。自是虗靈。夫孝子視於無形。聽於無聲。其在不睹不聞之際。愛敬之誠心。無所間斷。則雖千里之遠。猶膝下之近焉。若以身在遠地而異視之。則是不能與親爲一矣。得非神明有以儆余者耶。朝來不敢喫肉。午間侍坐於浦渚趙先生。得遇酒肉。果如夢驗。尤增感傷。

○我國重科擧。自童稚始學字時。已有進取之心。或蹭蹬不遇。至皓首尙出入塲屋。余幼少時。已知皓首赴擧爲之可耻也。自擬三十未成一名。便可停止。歲月荏苒。年旣立而筮仕得官。出於望外。因念王荊公語呂榮公曰。凡士未官而事科擧者。爲貧也。有官矣而復事科業。是僥倖富貴利達而已。學者不由也。遂决意不欲赴試。而上有父兄在。又國家用人。專上文臣。古人四十而入仕。則今之科擧。乃入仕門路。四十前赴擧。揆古制未爲非也。故至如大科。且不敢厥。今年赴別擧殿試被屈。固知才有不逮。亦自有命焉。又念旣入仕路。苟履顯職爲官。亦足便休。抑何必科擧爲哉。雖大科。亦可廢也。若經守令者。不赴監試。陞堂上而不赴東堂。自是國法然也。

○明道先生作字時。甚敬曰。非欲要字好。盖前輩多謹此。至有與子弟屬吏書。亦不敢作草書者。余甞慕而爲之。或臨倉卒。不免胡亂寫過。正坐尋常不能收得放心之病。仍且念之。人常讀書。必點頭搖身。自幼稚濡染成習。無或不然。若古人必兀然端坐者。其讀書未必若今人之爲。須痛去此習。雖讀書時。兀然正坐。則其於收放心。亦大有助矣。

○凡人當常以救人濟物之心。存諸胸中。而念念不忘可也。昔雍伯設義漿。范文正置義田。陳居仁置義藏。皆以濟親朋之貧竆者。及行路飢困之人。此誠美事。人所當法而斅之者也。今余思得之。人間之事。莫大於昏喪二禮。而人常窘於貧乏倉卒者。亦此二禮而已。若作義庫。具備男婚女嫁之資及初喪窆葬之需。凡百器物納之庫中。平定其價。而使有常規。使人人得以取用。如自家之物。則其取用所償之價。可以隨其物之破壞。而隨輒更辦也。取用者無勞力營求之患。而所濟者必衆矣。當以是爲平生事業。期以必遂斯志。然此非貧無財者。所能之事也。必須先買某物。且擇其易辦者而辦之。以此䂓行之久久。漸可以盡辦矣。盖旣以義爲名也。則雖自家當用之時。亦必依䂓取用。只可爲義庫主人而已。不可以義庫中一物。敢私之於己也。

○甲子十月二十五日曉夢。潛窩李先生語克善曰。吾遇劇邑。常終夜冠帶而坐。以要决得事了。克善對曰。不亦勞甚矣乎。先生曰。正是不得不爾。當時余得此夢。心異之。識于故紙中。今偶得之。於余心有慽慽焉。古人論心學工夫。有曰。晝驗妻子。夜卜夢寐。得非神明有以儆余耶。李先生。每莅官淸勤。克善甞見其在西原也。常坐衙。到夜深。明燭决事。雖不爲之公服。亦必正衣帶。未甞臨以褻服云。

○古人曰。周旋中䂓。折旋中矩。凡一擧足一移步。必當加意審處。不當有所妄履也。常人每於升降出入之際。所脫屨子。散落不整齊。亦其心放失。未及照管之故也。要須於脫屣時。住足着意。必使一緉屨子旣脫後。整然頓放。其於求放心。頗覺有助。

○常方應一事。未畢而復有一事至。則劇應其事。而復應前事。方擧一言。未終而復酬一言。乃復擧其前說者。皆雜然無倫。於此。每加省察。亦養心之一助也。然或有不得不然者。此則權輕重可也。

○甞見潛窩先生遠祖李太師棹。事麗太祖。邇來七百餘年。代不絶軒冕。意謂苟非積德深厚。子孫安得如是長遠乎。今因姜侍直丈名瑋聞。其先祖姜邯贊。乃麗朝聞人。其先又有數代榮顯。而至今未有一人學生。則正與全義李氏同。源深流長。根厚枝茂。理也。觀其仁厚淸白。可知也已。恭惟吾家。家世發源。亦已久矣。見存子孫。亦甚蕃衍。而仕而顯者盖寡。若以吾派論之。不仕已屢世矣。韓子詩曰。早知文理官。不列三后儔。抑無乃先祖代爲將業之故歟。然而仁厚淸白。在吾門固不讓於人矣。昔范文正公曰。自吾祖宗積德百餘年而後。始發於吾。得至大官。在前年一歲中。克善獲一命之官。二兄名從善。號溪隱。中司馬。亦安知不爲餘慶之所發也。然而餘慶所發。必待其人。故必有如范文正者。乃成其事業。而得伸其志也。夫功光祖宗。業垂後裔。豈尋常人所可能哉。斯亦可惋也。抑吾又甞有深感者焉。玄殷山積福。寒族也。其爲人性至忠孝。能名一時。歷典數邑。三男俱登武科以顯仕。而季子楫。建牙數道。其子亦陞堂上。報應之速。有如此者。然而其子孫頗恣行不義。余甞私語曰。彼富貴實是乃父爲善之效。而其子孫不肯戒謹。殃咎必至也。未幾而吾言果驗。上天亦何心哉。但視其人爲善爲惡之如何耳。彼子孫苟能克保家業。則其蟬聯不絶。豈但千百年之遠乎。然則爲善之道。亦不在多言。先儒之說曰。一念之善。則天地神祗。祥風和氣。皆在于此。一念之惡。則妖星厲鬼。㐫荒札瘥。皆在于此。是以君子愼其獨。欲無忝爾所生。盍亦愼獨焉。

○凡關節不通。先輩所稱道。要得其善。雖最親切間。不當爲也。余今亦有所懲矣。且以不耻惡衣食爲難者。只是外面要人好底看也。如所遇者。是余知舊。則是固知余貧賤也。如所遇是不知者。則是固全然不知余爲何如人也。何耻之有。以此處之。則不耻甚易也。至於不開口請囑亦然。彼當事者。與我親切。則吾雖不言。彼固自周旋我之事矣。若居官饋遺。公然饋官物。則與者受者。均有罪焉。其以私俸饋遺者。苟知余貧乏。吾雖不言。亦能周之。彼不知余貧乏者。先無欲周之心。而待吾之言。不得已而許之。則是不誠也。受之寧無愧乎。非特居官者。凡朋友有財者。皆所當然也。以此處之。則無開口請囑之失矣。其間。或有義所不得已者。則亦在權輕重也。

○夫三揖而進。一辭而退。君子之難其進而易其退者如此。君子之立於朝也。知無不言。言無不讜。道合則從。不合則去。豈可一日苟安。而尸其位哉。彼貪官利祿之徒。固不足道也。或從事於儒者之學。而其進退不能如古人者。抑何故哉。

○因訓蒙士。讀小學善行。淚下不可禁。余不幸早喪慈母。又食貧甚。奉嚴親不能致養。每於簡編中。感前言往行。獨坐流涕。而思欲效之者。非一再矣。雖傭雇之事。亦可爲之。而未甞一日用力焉。若爵祿之養。非敢望幸也。筮仕之事。忽及念外。則爲親祿仕。固有聖人之訓也。但今已三載。祿不足以代耕。而只有離膝之下。曠定省之恨。反不如在家菽水之歡也。心之所以感慨。而淚之所以不禁也。

○今之文官月課。雖能文詞者。厭於撰述。或耻其不能。必倩人代作。流來已久。習成䂓例。抑不知。此獨非欺君乎。不製者有罰。則代述者亦必爲罪。盖於律文布在否。此事若在我。則有罪無罪間。决不可從俗也。苟使代述有罪。則與者受者。必均之矣。而余今不免爲人代製。實偶爾遺忘也。旣覺得瞿然。悔不可追。

○古人詩云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遊。此特勉其行樂之辭也。盖人生百歲之中。幼老病死悲哀憂苦。常居其半。必能百年者。求其強康歡笑之日。則纔五十期矣。於此而又常晝而悟夜而寐。當寐無吪之時。與死異者幾希矣。一晝一夜。半之五十朞。則爲二十五年矣。能百年而能得爲人之樂者。僅二十五年也。則未滿百年者。又如何也。此急於行樂者。所以秉燭爲遊也。爲樂者尙然。况爲道者乎。此君子之所以蚤夜孜孜者也。盖人莫不惡死。死如何惡。惡無知也。當寐而無知。尙不知惡。何哉。

○余旅䆠於京師。喫盡諸般苦。終不免棄官歸鄕。在途忽思之。余所以辭官者。其義固有在也。若只以不堪苦而然也則非矣。夫士其操守有定。故古語曰。貧固士之常也。今必欲厭苦而喜安佚。則便與富貴家子弟素習侈泰者類也。其可乎。是知苦乃我之分也。一味淸苦。是安處本分也。苟有一毫求逸之意。則便爲分外事矣。不知分。奚以爲君子。

○余甞愛王制庶羞不踰牲。燕衣不踰祭服。寢不踰廟之語。而不能以身踐之。尋常有歉於心。去夜夢余入先妣廟。旁有人。警余以廟中不修餙之事。覺來愧惕。益甚措躬無所。嗚呼。不能行其所知有如不肖者。奚足與適道哉。

○世人於立春日。例作文字貼門戶以徼福。至於闕庭官府。無不盡然。若以臣子而爲君父祈祝。猶或可也。如朱夫子以愛君希道泰憂國願年豐。題桃符之類。是也。其餘所以自求福利者。皆妄也。上穹尊嚴。安得冒而黷之。且天道至公。豈可私有厚薄。我之善也。神必福之。我之不善也。神必禍之。禱何加損焉。孔子曰。丘之禱久矣。

○余家貧甚。不能自賴而賴於人。自幼至于今日。同一揆也。苟非失廉耻之性者。得無忸怩乎。是以。常自感慨奮厲而不能已也。彼自甘卑屈。奔走丐乞。或得或不得。而靦然無愧者。亦獨何心。寧死溝壑。廉耻二字。不可不念於造次顚沛之頃也。

○人有恒言曰爲親。殊不知爲親與爲己。其實一理也。皆有命焉。豈可苟哉。家貧親老。雖聖人固甚憂之。然亦不爲枉道。以循非義也。且夫爲人子而欲孝之心。何所限量也。設或天從人欲。而得遂志願。自有本分。終不可踰僭。要須節之以禮。又况宮室妻妾之奉。所識窮乏者之得我歟。孟子曰。我得志不爲。旨哉言乎。惟其可爲。而猶有所不爲也而後。乃所以安義命也。

○樂天知命。正是君子立心準的。學者猶未免自私其身。平生所遇之事。獲吉則必引吉慶之最大者。而曰某也如斯。今我如斯。不足爲吉也。獲禍則必曰人莫不糓。我獨何辜。且或修一善。則曰我爲善。天必報之以福。不然則怨之曰天不可信。畢竟皆是自私之欲也。乃若反之。獲一福則必思未獲其福之人而曰。彼自尙爾。我乃如此。豈非幸歟。獲一禍。則必思大罹㐫禍之人而曰。彼亦尙爾。我今雖有此禍。亦足幸也。人或以善歸我。則曰聖人萬善俱足。猶多厄竆。以此爲心。則自然可樂而無可怨。何患乎不爲君子也。

○自古修身潔行之君子。不入城府。盖祖澹臺滅明。非公事。不至偃室之事也。聞南中君子。有地主臨見。而爲回謝之禮者。到城門外。告以不敢入。地主乃又就見于舘所。頗爲疑訝。甞以質諸趙先生。先生曰。禮所當爲者。亦公事也。非私也。又聞張旅軒平生絶迹公府。若府伯見臨。則每使子弟入謝。余竊疑以爲子弟。亦士人也。亦可使之爲君子也。必使子弟入謝。則躬謝亦可也。躬謝之不當爲。則子弟亦不當使也。是以余時不免出入官舍。而亦未甞頻到。故下吏有或不知余面目者。短童羸馬。知者亦或侮慢之。今日欲慰地主之遭厥王母喪。遂入縣廨。下吏不卽納刺。坐久乃虛返。始知南中諸君子之事。亦可爲法也。其繼自今。雖或不能一切絶迹。莫愼莫重。庶乎免於自辱也。

○世衰道微。廉耻日喪。仕路顯揚。盡是自衒鬻之輩。習成風俗。恬不爲怪。古所謂昏夜乞哀。而今或白晝對人。敢爲搖尾之態者。亦多有之。可爲寒心。然而砥行立名者。亦無先進者爲之汲引。則不能達。余之仕也。趙先生拔之。雖以公道相期。未甞相對發一語及仕䆠事。然余方去職家居。而先生亞于銓府。人皆預知余之必復官。余亦心知必復收用也。到今果然。亦涉有私。中心不能無欿然之意。道中以告朴先生。先生笑曰。何傷乎。朋友相推薦。古之道也。

○自古建官分職。六卿爲重。至於郞屬。必加極擇。亦今之法也。如余闒茸。實爲叨冒。然以當初分建之意揆之。工曹豈是無用之宂官乎。而今無所事事。冬,夏季殿最之外。絶無齊坐之日。故新授之官。堂上三員家。一爲回刺而已。正佐郞。終無相見之道。名曰同僚而情不孚。議不通。所掌有營造攻治山澤。三司若有事。則該掌胥吏。自爲文書。就該司郞。署押而已。該司郞。漫不知爲何事。六郞廳。有一印。而對印開印。日更他人手。下吏奸僞。無路可防。此則各司通患也。曺南溟所謂我國亡於胥吏者此也。欲爲變通。則有掣肘矛盾之患。欲循舊習。則有枉道違心之失。第一策只是不仕歸家也。旣不能焉。則烏得而快活也。周,程,張,朱諸先生。必皆棲遅於縣邑。而不肯立乎人之朝之義。槩可想也。

○今之供職者。闕內各司。則通直晝夜。外司。則只爲夜直。常昏入晨出。余習於見聞。以爲當然。頃者。朝自曹出。下吏告曰。今日司憲府齊坐。當留曹中。乃留至午而歸。今日下吏又告之曰。憲府坐起。因思得之。此必當初制法。外司亦當晝直。而法弛人慢。遂成謬習。故憲臺有糾察之規也。然則晝直在所當爲。而同僚不肯。獨余復古制。亦有所不可。寧於憲府坐起之日。亦不晝直。則雖被闕職之罪。見罷官職。而獨愈於餙巧欺心。以圖苟免之爲非義也。後見李時養仲晦曰。其從兄有養。曾爲工曹佐郞時。當直則晝亦不離曹中。聞來不覺瞿然自失也。

○君賜及門而坐受不拜。甚爲無禮。余甞以爲若遇此事。宜用古禮也。今慈殿有囊子賜送。而事出慮外。未果行拜受之禮。而問其謝單䂓式。則有伏地祗受四字。尤爲之慄然。旣曰伏地。而其可坐受乎。

○甞見吾東先輩行錄。多有騶直不納者。或稱到門輒散與窮族。余亦心慕之。旣筮仕而敎官,宗簿主簿。祿外無毫髮之入。今爲此職。月給騶直三疋。當初欲不受。第見今世雖吾所敬服者。亦皆受用。然則此非不義之物也。且不欲自高於人。依例受之。偶思得之。今贒雖不屑爲。先輩如靜菴,退溪。皆不自用。夫豈不義而先輩爲之乎。若受而用之於事親及兄弟宗族之間。不以用爲己及妻子之需。則可以內省不疚。而外無人知之患也。曾所受俱在。亦可免難追之悔矣。娛菴朴丈知警曰。騶直果是不義。則直爲不受而已。受而散諸他人。則自我施德於人。而受於我者。歸德於我。是亦私用也。此非祿仕者之所宜爲也。

○驛馬濫騎。國有常法。固不可犯。而畿甸察訪所騎馬一匹。逐日立待于其家。察訪不出。則馬自閑立。是以人爭借騎。名士如尹舍人,金應敎。亦屢借。姜承旨聞之大非之。余則以爲此自是察訪所騎者。而自廢其出入。因以借人。是猶私相借與之類。非如濫將官馬以相授受者。可無害義也。然而吾自有吾駑駘。故常不肯或借。昨以馬病。遂一借騎。因以告朴主簿丈。娛菴丈曰。昔權重之得己當余爲郵官日。未肯暫跨曰。吾何無故自犯罪乎。是實太固。吾意則正如君意也。余曰。然則我丈所騎司僕馬。亦然乎。曰。然。馬方在官槽。而爲君許借。則不可矣。若吾方騎在某處。暫與君騎去騎來。何不可之有。余更思之。是不然。盖惟察訪。然後可以騎驛馬。惟司僕官員而後。可以騎司僕馬。一朝見遆。則輒不敢復騎。彼亦然也。况我非其人。何以騎其馬乎。其不騎者果爲正。他日擧以告朴丈。朴丈不待辭之畢而然之。時與重林察訪李公敬培。同舍。

○余甞戱語人曰。天於惡人。助與爲惡。盖以爲人行一不義時。輒敗其意。遇害而不遇利。人必不肯爲不義之事矣。彼乍行不義。每適其意。遇利而不遇害。以故樂其爲不善。是不類於天之助之者乎。余雅喜司馬公平生衣取蔽軆。食取充腹。亦不敢服垢弊。以矯俗干名。但順吾性而已之語。故於凡服御之物。雖不喜華美。而儘完潔爲好。然而猶不免於服垢弊者。非余故爲之。纔備得。隨輒壞了。自然易爲垢弊。而欲更備則甚艱焉。且或幸而有所得。則必有所失。眞俗所謂得不補失者也。乍加經意。必齟齬而不合。故余不喜經營某物也。周旋某事也。嗚呼。若使吾於世事。事事類此也。則自然不爲不義之行也。又若使天下之人。人人皆類此也。則自然可無不義之人也。然則可謂天助人爲善也。余今有所感于心而識之。要欲以自戒勖也。

○吏曹曹司佐郞。掌差祭官。而祭殊不公。被差者亦求免。或圖便。奔走請囑。余甞憤此弊。趙先生方爲亞銓。郞官亦有可因之路。而不爲請托。故今已差祭者。凡三度而二是大祭。余他無不可堪。而但冠帶未具。動輒丐借。不是小事。獻吉趙先生長子夢陽。勸以稱疾改差。而余不欲違素心也。

○世之爲科第而治經者。機巧百端。是詭遇獲禽之類也。欲範我驅馳者。肯遵此道哉。余今中式年初試。以治經之務。務欲撥去俗習。而猶有所未純。盖不能無心故也。余欲痛舍之。甞以百里奚爵祿不入於心。故飯牛而牛肥十五字。書諸座右。而常目在之。今乃自悟於心。此猶未也。百里奚爵祿不入於心則善矣。若飯牛而牛肥五字。乃後人稱美之辭。盖曰。所以其效如此也。今以其效而期之。則是意之必之也。其可乎。遂抹去之。代以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險以僥倖十四字。

○余今春落第以後。居常悒悒不樂。非敢以科名得失。有所係累於心也。只爲余之才。雖不及古人。余之志何獨不如古人。一生所期。惟是忠孝二字。循俗應擧。盖爲此也。而不利科塲。屢屈如此。俛眉筮仕。亦爲此也。而與世抹摋。不獲所願。然而宇宙歸來。懷才莫施者何限。此不足爲我憂也。但念家日益貧。而親日益老。苟可以善養親也。雖農工商賈之事。我固屑爲。而力有所不堪。思慮有所不及。雖欲經畫不可得焉。坐視老親竆苦之狀。恝然若無與於己者。豈人情所可忍也哉。所以日咨嗟而求吾所可用力者。今更自悟。古之善養其親者。莫非誠孝人也。其爲人也誠孝。則天必祐之。所以獲遂其志。今誠孝不足。故不能獲福於天。而命有定分。不可以智力求之。雖歎奈何。然則爲今之計。莫若修身以俟命。玆復激勵。更用功於自家心性上云爾。

○沔川有校生李繼男者弑母。其案辭曰。有族僧得癘疾。來死其家。繼男染其疾。或發狂言。視有鬼物。其母付以鎌子戒曰。見鬼以此劫之。及狂證又作。其母視之。渠以爲鬼而刺之。母死。旣以疾止。自省遂自剄死云。其死雖出於羞悔。而其手刃則的然矣。朝廷以爲其身已死。不可取服。乃引鞠獄之軆。雖逆賊。不服而死。則不用逆律。遂不革郡。余意以爲鞠獄。必取服斷律者。以其人有罪虛實不可知。故杖訊之。杖訊未服而斃。不科其罪。寧失不經之美意也。此則其身雖死。其父尙在。其跡彰著。而反置不論可乎。一草一木。無有知識。而其生。有祥有妖。猶且因其生以爲地之吉㐫。今手刃其母之人。出於其地。妖莫甚焉。而乃可不革郡乎。擧以告朋友間。多以余言爲然云。

○閱自警編。至厚德門。感諸贒所爲。因念余在工曹。必欲治竊鍮器吏者非也。其事在於丁卯胡亂播越時。則前余爲曹者。多皆掩匿。而余獨發人之大罪。是傷於仁也。官長及同僚例皆循俗。可知其不能成罪。而必欲定罪。是傷於智也。古人格言垂訓之類。常不去左右而觀省可也。

○更思之。若一切以不發人之罪爲意。則成一循俗尸官之人也。其可乎。若吏作姦於目前及前官發之而未科罪者。不可恕也。如在工曹時事。其事已經年。人所不發者。余雖不發可也。余旣發之。而代余者不治。則未知其可也。

○鄭子西之僑問曰。人有父母俱亡而稱孤哀子者。其庶弟則母在矣。不肯稱孤哀。其兄怒而強之。於禮何宜。余不能對。歸而思之。俱亡者。先亡是父。後亡是母。則庶子不得不稱哀也。盖旣壓於嫡母之尊。不敢計其母之存否。而爲嫡母三年。則不稱哀。又將何稱。只稱孤子。則猶父喪也。父若生存。則又如何。此不得不稱哀也。如嫡母先亡而後遭父喪。則雖與其兄異稱。自須只稱孤。而不稱孤哀。似爲得之。第未知知禮者云何。

○人之食也。俗所謂除飯。卽祭飯也。古之道也。論語曰。侍食於君。君祭先飯。註曰。不敢當客禮也。由是則惟賓主共祭。卑幼於尊長前。不祭必矣。今俗衆人會食。勿論尊卑。皆祭其飯。固已疑其非矣。猶不斷然改之。擧以告娛菴朴丈。朴丈曰。權諰對余飯。未甞祭。聞而心喜。歸卽改之。且若父子同食。俱進高足食案。俗習之誤。幷與正之。至於與客對食。先進客案。可也。

○期大功旣葬後。緦小功旣殯後。固飮酒食肉矣。然於月朔爲位哭。則餘哀之未忘。似與常日有異。以子於是日哭則不歌之義。與夫吊日不飮酒不食肉之禮推之。是日不飮酒不食肉。恐爲是也。盖余於去月朔。遇酒肉。其於飮之食之。頗覺未安。因以心悟矣。此月吉。又遇酒肉。肉雖不食。而酒則不能免焉。縱未知先輩處之爲如何。而不果堅執吾志。追悔于心。

○齊宣王意欲取燕。乃曰。不取必有天殃。此語决非君子之言。而孟子只據理。答他大意而已。不暇斥此言之爲非也。後世計功謀利之徒。多用此六字。爲口實。余所深疾之者也。

○余夢寐常煩。或吉或凶。有中有不中。遇夢之㐫。惕然戒懼。而口不欲言。不言欲其不驗也。遇吉則或筆之於書。筆之。欲其必驗也。吉欲其驗。㐫欲其不驗。亦惑也。禍福將至而夢爲之兆也。安有因夢之吉㐫而致禍福也。此後夢雖大吉。不宜誌也。

○三代作人之盛。實由內外大小學校之設。旣廣且備也。是以儒者之論治。必以興學校爲本。我國祖宗之法。非不美也。學校之政。猶有所不講者。內而舘官。不爲淸選。擧人分舘。必以承文院爲重。而成均舘次之。下齋生。比諸四學爲卑。外而敎授,訓導爲宂官。校生爲闒茸卑賊。不得廁於士流。如是而可望人材之蔚然乎。聖人復起。更張之道。必以此爲先也。

○余爲思聦錄。以記所聞。善惡皆書。以備參攷。今乃思之。以孔子之大聖。稱帝舜之大智。而曰隱惡而揚善。顯揚人之過惡。實爲薄德。何敢乃爾。若識之於心。而內自省焉。則可也。筆之於書。甚不可也。於是遂刊去舊所錄者。以爲希舜之地。而其中只記其事。不記其人名姓者。仍存之耳。

○邦有道。危言危行。邦無道。危行言遜。盖言易危行難。危行旣危矣。雖有道而不危其言可也。不危其行。而徒危其言。雖非無道之邦。不知其可也。要之以危行爲務。危者。極高之稱也。

○朱子曰。仁者。心之德。愛之理。又曰。性之德。愛之本。義禮智。別有訓。愛之理三字。是專釋仁字。若曰心之德。性之德。不專是仁字訓。義禮智。獨非心性之德乎。旣曰四德。則無非爲心性之德也。然而獨於仁言之者。以仁爲四德之首也。仁旣訓爲愛之理。則又訓義爲宜之理。禮爲恭之理。智爲別之理可也。

○後看性理大全。朱子已自言心之德。是統言。愛之理。是就仁義禮智上分說。如義便是宜之理。禮便是別之理。智便是知之理。但理會得愛之理。便理會得心之德。則余之見幸不謬矣。但余以禮爲恭之理。而此以爲別之理。余以智爲別之理。而此以爲知之理似不同。然朱子亦有曰其德有四。曰仁義禮智。其發用焉。則爲愛恭宜別之情。則固可作兩說也。盖別字。訓於禮則爲分別之別。訓於智則爲辨別之別。是有異也。

○趙先生甞疑朱子德之爲言得也。行道而有得於心也之訓。而曰德者。仁義禮智信之謂也。五者有生之初。便受之於天而得之也。豈待行道然後可曰德乎。故於大學困得釋曰。德者。人心之理也。此理本天之理。而人得之。故曰德。此德光明不昧。故曰明德。克善竊甞疑朱子。豈不思之而訓釋如是乎。及見通書德愛曰仁章。解曰。德者。人之得於身者也。然後乃悟朱子所以爲訓之意也。德。有以理言者。有以事言者。通書之德。是以理言者也。此理。人所同得。故曰。人之得於身者也。論語爲政以德之德。是以事言者也。故曰行道而有得於心也。德雖人所同得。而不能行道。則其心昏然。不自知其爲德也。故舍曰得之於心。而曰得之於身也。苟能行道而措諸事業之間。則其心昭然。自知德性之本在我也。故曰。有得於心也。旣曰得於心。則可知其心之本。有非由外而得也。故有道之人。世謂之有德。無道之人。世謂之無德。無德之人。何甞無本然之德性也。只是梏亡之耳。朱子於中庸,論語。一字而隨事異其訓者。固亦多矣。

○德字之訓。朱子於大學章句。昭著如日星。只是舊來讀之不詳耳。其曰人之所得乎天。而虗靈不昧。以具衆理而應萬事者也。此卽所謂人之得於身也。其曰氣禀所拘。人欲所蔽。有時而昏。此卽所以舍曰得之於心。而曰得之於身者也。其曰。明之新之。卽所謂行道也。其曰。復其初。卽所謂有得於心也。但曰明德。則是以理言之德也。旣曰明明德。則是兼言以事言之德也。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非行道而何。今攷張子正蒙。有曰。德者。得也。凡有性質而可有者也。

○昔有人與談命者坐。言及長平坑卒曰。此皆命乎。談命者曰。此世所云云之說也。以此觀之。則命固不可盡信。余應之曰。不然。四十萬。非是一郡一縣人。散在趙國境內一村中一二人耳。當初調發遣兵之日。或去或不去。去而死。不去而不死。此是命也。同坐者。不見信。余亦不復更加商量。今看性理大全。或問長平死者四十萬。其命齊乎。程子曰。遇白起則命也。有如四海九州之人。同日而死也。則亦常事耳。余竊幸管見與先儒說相近也。因以識之。

○張子曰。陰氣凝聚。陽在內者不得出。則奮擊而爲雷霆。此以今之火炮之類推之。可見其然。銃筒以金鑄成堅固。是猶陰氣疑聚也。火是陽氣在裏。不得便爲發散。奮怒而從小穴中撥出。故便有聲如雷也。

○今以尋常所驗言之。欲雨則雷電。而小雷電則小雨。大雷電則大雨。然亦不終日而止。乃所謂驟雨也。若久雨淫䨪之際。雷電則雨霽。何耶。盖陰與陽交。蒸欝成雨。而方其始交。便爲蒙掩陽氣。則陽氣奮擊而爲雷電。旣發散得盡。則陰自陰陽自陽。而無雷電。亦不成雨。至於久雨之後。而雷電亦是陽氣發散了。故雨可霽也。

○朱子解張子正蒙曰。陽氣正升。忽遇陰氣。則相持而下。爲雨。陰氣正升。忽遇陽氣。則助之飛騰而上。爲雲。陽氣伏於陰氣之內。不得出故爆之而爲雷。陰氣凝結於內。陽氣欲入不得。故旋繞其外。不已而爲風。然則氣下爲雨。氣上爲雲。上下異歸。而雲雨同時。陽在陰內爲雷。在外爲風。內外異位。而雷風同作。此是陰陽二氣。或上或下。或內或外。交互參錯。無端倪。無止息之妙也。

○程子曰。長安西風而雨。終未曉此理。須是自東自北而風則雨。自南自西則不雨。東北皆屬陽。陽唱而陰和。故雨。西南陰也。陰唱則陽不和。蝃蝀之詩曰。朝隮于西。崇朝其雨。是陽來唱也。易言密雲不雨。自我西郊。言自西則是陰先唱也。今西風而雨。恐是山勢使然。盖天下之廣。只長安西風而雨。而他皆不然。則可知山勢之使然也。但今則東南風而雨。西北風而不雨。恐是中國北風雨。南風霽。而我邦地勢。有不同。故反是耶。程子之說。只爲坎卦本陽。離卦本陰。而直言其理也。然後世尋常承用據後天方位。以北爲陰。以南爲陽。竊恐天道。亦自如此。風之南來。是陽先唱也。北來。是陰唱也。

○國恤仁穆王后喪。初。徐侍直元履爲其父承旨公景雨。引黃秋浦故事。以講丁憂之人。亦爲國恤成服事。議終不决。遂問于禮曹判書崔公鳴吉。崔公以爲律令無文。古禮有不可一一盡復云云。乃止。到今余思之。令甲雖無明文。凡五服持喪。雖方服重。未有不服功緦之輕者。况國君喪乎。爲臣子而遭國君之喪不成服。不哭月朔。全沒節次。决無是理。秋浦之事可法。但今之國恤。乃朞服也。與親喪。輕重自別若。君喪當服斬衰三年者。與親喪爲服等。而君益尊。平居之服。當從重而服君服爲是。如禮記所載。遭君喪。則不得自除私服等語。固有明文。然今之仕于官者。與古不同。而君親喪服之制。亦自不同。君喪燕居。白笠白衣帶。方服親喪者。恐不可如是也。而又不可爲此難便之勢。而全不服君喪也。似無疑矣。

○小君之喪。以義服之。義之所在。情不敢不勉。况國制。縞素終一期。不食肉至卒哭。則卒哭之前。非老病而食肉者非矣。雖是老病者。恐當助其滋味。以扶持氣軆而已。不可恣食珍羞。及與人共啖也。今乃食必多品。魚肉供具。賓客依舊設常饌。少無變常之節。是可寒心者。而識者猶且爲然。布帽麻帶。豈是食肉之具也。從旁觀之。吾面發赤。恣食珍羞。與縱酒至醉者。無異也。而醉酒酩酊者。人猶能笑之。五十步百步之間也。至於五服持喪之制。月朔皆當會哭。今朔望陪祭之時。班行盖踈。若前銜朝官及士子。一切不會哭。而繩趨尺步之士。亦皆恬不知恠者。何耶。

○國恤。公私賤旣於十三日除服。意謂軍民當於卒哭後除之。卒哭後不許除。公私賤成服前不變服。而自始喪之日。凡十三日乃除。則縞素者。纔七日。何其太輕。而軍民之與士大夫同服者。何其太重歟。是未可知也。五禮百官卒哭後。烏紗冒黑角帶。而今用宣廟朝儒臣定論。仍服素。誠爲美矣。若朞除之後。便服紅袍。則與朱子庶人不服紅紫三年之意大不同。烏紗帽黑角帶。可用於朞除之後。而衣則玉色。似乎可也。不審老於禮者。以爲如何。

○曲禮曰。知生者吊。知死者傷。沙溪集覽所引廣記曰。凡吊謂吊生者。哭謂哭死者。與生者死者皆識。則旣吊且哭。但識死者。不識生者。則哭而不吊。但識生者。則吊而不哭。哭吊之分別如此。而家禮吊奠章。旣哭奠畢。又有賓主相向而哭之文。是吊亦哭也。陳安卿所問有曰。哭者。哀之至。吊死而至於哭。必其情之厚者。非尋常行吊比也。又曰。其有情輕而不至於哭。但以尋常行吊者。又曰。恐施於情厚而當哭者。由是則知死者。亦或不哭也。是必當時師友間所行之事。而家禮何不詳之耶。尋常致疑。莫適所從。今乃思得之。家禮所載。乃是俱識生者死者。而情義親厚者。是經常之禮也。其餘自須有曲折。情輕則雖知死者。亦不必哭。况吊其主人而哭之乎。若與生者。情厚如兄弟。雖不知死者。然其父母猶我之父母也。與死者如兄弟。則雖不知生者。而視其子當如己子也。其與之哭盡哀。以同其戚。烏可已。

○余少時。屢經大病。潛冶先生。勸以服藥。又令檢看養生延壽等書。余甞借觀其書。固有好語而恠誕爲多。終不肯崇信其書。只以程夫子吾以忘生循欲。爲深耻之語。眷眷服膺焉。近見諸友間。或有行其導引之法。吐納之術者。不但有駭於瞻視。而又非自然之道也。其與戒酒色等傷生之類不同。傷生之類。是自戕賊之也。自毁敗之也。此不可不戒。固君子愼疾之道也。若導引吐納。則是直欲延年益壽也。自以一介渺然之身。必欲久不死於天地間。豈非大惑歟。夫壽與富貴。是人之所大欲也。保生而必欲至於百年。奚以異於治産而必欲至於鉅萬。做官而必欲至於三公乎。吾未知其可也。

○翊衛司。必以士人除拜。故每遇科擧。例給試暇。自兵曹入啓。差假官入直。二月增廣時。上下番不赴試者。各有一人。余意以爲不赴擧者。所當入直。不宜偃然在家。自欺以欺君也。欲與同僚完議。更定而未果。今東堂則不赴者多。而余亦不入塲。故數日前。因巡示邸報人語之。則答曰。已申兵曹差假官。無可及矣。是余不能預爲變通之罪。方切歉然內疚。秋夕日。上親祭孝思殿。十四日出宮。而是日試策終塲也。入塲者。不能來會。不入塲者。不敢不隨駕。其爲悚懼如何。常自悔恨。遇人輒語之。崔直長地緯曰。俗習如此。實是慢君。公若知其非。則何不於初。雖已差出假官。公自往入直。假官當退去矣。有何不可。崔之言甚是。而余未及思量到此。悔甚愧甚。心麤如是。何事可濟。

○人於諸福。鮮有兼享之者。父母俱存。兄弟無故。身康名顯。旣貴且富。而性命壽長。子孫榮盛者。盖有之矣。我未之見也。然而人生有欲。其欲無厭。欠一於此。便有介然不自足之意。樂天知命者。終鮮其人。多見其不知量也。史記龜筴傳曰。神龜知吉㐫。而骨直空枯。日辱於三足之烏。月見食於蝦蟆。日辰不全。故有孤虗。黃金有疵。白玉有瑕。事有所疾。亦有所徐。物有所拘。亦有所據。罔有所數。亦有所踈。人有所貴。亦有所不如。何可以適乎。物安可全乎。天尙不全。故世爲屋不成三瓦而陳之。以應之天。吾欲以天尙不全之語。牖世人之耳目也。

○元者。善之長也。此長字。當從上聲讀。盖元亨利貞。皆善也。而元爲大。故曰善之長也。此善字。卽繼之者善也之善。四德是天命之流行也。所謂繼者。以其命之流行不息也。

○程子曰。公則一。此一字。卽一視同仁之一。公在心。一在用。周子曰。一者。無欲也。無欲則靜虗動直。動直則公。此一字。卽純一之一。一爲軆。公爲用。所指有不同。然若以公與一。言其先後之序。則心一故能公。心不一。安能公耶。

○公只是仁之理。此言公是爲仁之道理也。與仁者愛之理之語。不同。仁爲體。愛爲用。由用而求其軆。愛之之理。是乃仁也。若道仁之理是公則不可。程子曰。性中只有仁義禮智。曷甞有孝悌來。若道仁之理是公。則性上先有箇公也而可乎。仁者無私之謂。無私豈非公乎。葉氏註。恕愛公源流踈通之喩得之。

○竊謂性有定名。情無定分。性是仁義禮智信五箇字。更添一不得。或减一而謂之四性。則有之矣。情則考諸古訓。或言四。或言五。或言六言七。故從其盛。而謂之七情。七猶未盡其數也。禮運曰。何謂人情。喜怒哀懼愛惡欲七者。不學而能也。程子好學論。以樂易懼。盖未知程子因中庸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之云。而參以禮運言之歟。抑前志已有以懼爲七情者歟。樂與喜相類。恐從禮運之文爲備。然幷數懼與樂則八也。樂記哀樂喜怒敬愛之心六者。亦情也。大學忿𢜀恐懼好樂憂患四者。及親愛賤惡畏敬哀矜敖惰五者。皆情也。孟子只擧惻隱羞惡辭讓是非四端。而分之則八也。朱子答潘謙之書曰。愛恭宜別喜怒哀樂。皆情也。是亦八也。遂初賦六情。放而曷禦者。盖本荀子喜怒哀樂好惡六情。放而不收之語也。旁證他書。左氏傳以制六志註。好惡喜怒哀樂。莊子欲惡喜怒哀樂六者。累德也。白虎通六情。喜怒哀樂愛惡。文選曹子建表五情愧赧註。五情喜怒哀樂怨也。文子曰。昔者中黃子曰。色有五章。人有五情。由是觀之。四五六七八。惟其所擧而言之者。如何耳。莫略於四。而喜怒哀樂特其大者。莫多於八。而猶不能備擧。姑就此所引諸書。而合數之。則喜恕哀懼愛惡欲。憂樂敬敖羞怨別。惻隱辭讓是非恭。親賤忿惰好樂宜。已是四七二十八。又如論語中淫傷驕吝。克伐意必。固我惑侮。忍果蕩廉。直詐公私等語。無非情之謂也。故曰。性有定名。情無定分。

○吾家大宗之廟。有百世不遷之位。而主面題云。顯玄祖考某官府君。孝玄孫某奉祀。盖玄祖之稱。因俗襲謬。而不知古無其稱也。借使有之。世俗旣以高祖之父。爲玄祖也。則今又在五世之外也。尋常疑之。而未得其當也。歲己卯夏。宗兄服闋。依禮易世改題。以屬稱旁題。問于余。余方以親疾憂悶。不暇攷禮硏思。而盖念詩云。南中太祖。則古者卿大夫。亦有太祖矣。而今無其禮。家禮祭初祖,先祖。而初祖。是厥初生民之祖。先祖。是始祖以下高祖以上之通稱也。則國家有功。許令百世特祀不遷者。有異矣。至如旁題。於祭始祖先祖。皆稱孝孫。然只祀始祖。或先祖。則泛稱孝孫固然。今在一廟中。於禰稱孝子。於祖稱孝孫。於曾於高。代各區別。而却於此復稱孝孫以混之。似未穩當。伊川祭始祖先祖祝文。稱孝遠孫。朱子祝文。亦有遠孫遠祖之稱。而主面之題。似與祭告之禮少異。或曰。當云幾世祖幾世孫。而幾世字上。着顯字孝字。又未恰好。退溪集中。又有孝仍孫之稱。此則本於爾雅。而不知本古禮經何書。終莫適所從屬稱。則因丘瓊山以始遷及初有封爵者。爲始祖。準古之別子之說。題以顯初祖考。旁題則宗兄自言。朱子集中。見有玄孫而下通稱玄孫之語。遂仍稱爲玄孫。後來。余再閱大全集一遍。而無此語。盖宗兄錯記得了。然於韻會玄字下註。陸佃曰。曾孫之下。爲玄孫。不曰曾孫之子。而曰之下。盖謂其下皆爲玄孫也。是則陸佃之說。猶可據也。若初祖之爲屬稱。或如今世延平延陽原溪原平之父子。皆爲功臣者。後來。皆在四世之外。則當奈何。更思之。旣不得禮經明白之訓。與其臆料而行之。莫若謹遵先贒之所爲也。屬稱當曰顯先祖。或曰。遠祖。旁題稱孝遠孫可也。

○朴汝彬載輝見問家禮時祭進饌條。主人奉羹先奠。而主婦奉飯後奠之疑曰。飯與羹。孰重。余倉卒不能對。徐思得之。盖是陰陽之分也。主人所奉奠者。乃肉魚及羹也。羹亦有肉魚。肉魚是天所産之物。陽也。主婦所奉奠者。乃麵米食及飯也。是皆地所産之物。陰也。非以飯羹輕重分先後者也。

○余甞謂家禮進饌條。主人奉羹。主婦奉飯。爲陰陽之義。繼而得小學集成方氏說。遂自信不疑也。更檢曲禮曰。凡進食之禮。食居人之左。羹居人之右。註飯左羹右。分燥濕也。以燥爲陽。以濕爲陰。似與𥌒說相悖。然食必以飯爲主。而人道尙左。故分燥濕以屬陰陽也。神道尙右。故右飯左羹。而左陽右陰之義。不可易也。故以天地之産。分陰陽也。天産地産之說。見於禮記郊特牲。郊特牲又曰。饗禘有樂。而食甞無樂。陰陽之義也。凡飮。養陽氣也。凡食。養陰氣也。註。饗禮主於飮。食禮主於飯。此以酒爲陽者。異乎曲禮凡進食之禮章。酒漿處右之義。而其道各有攸當也。

○趙先生居外艱。祥日不肯着騣網巾。用白苧布爲之以𮖐頭。人或以異衆疑之曰。不如循俗之爲便。然余仍思之。騣網巾乃明皇之制也。古人以繒帛鞱髮。而詩人歎素冠素鞸之不得見也。則素冠之下。不合用黑繒。鞱髮不用騣網巾。而用白布爲巾。雖違衆。自合古制。

○子無臣父之義。𥌒瞍北面而朝舜。孟子辨之力。我國之制。王妣南面而受父母之拜。竊甞疑之。姜相碩期。女爲昭顯嬪。沒於癸未季夏。嬪殿時在瀋中。甲申春。兩殿自瀋還京。而嬪殿無臨喪之禮。父子大倫。豈合如是。恐非先王之典也。

○師無往敎之禮。故大學之禮。雖詔於天子無北面。孟子曰。人君必有不召之臣。欲有問焉則就之。我國之制。人君無賓師之臣。世子雖有師傅之官。而無尊敬之實。世子師傅之禮。且置不論。至如大君師傅。亦召至闕中。而使之敎之。是實爲往敎之禮。而無來學之義。殊非古制。倘曰。人君之子。不宜挾策出入於私家。則毋寧設官府。使師傅居之。然後就而學之乎。

○先輩論大學格物物格之解。竆至事物之理。欲其極處無不到。物理之極處無不到兩句。而有心到物理。物理來到心之辨矣。克善今於二程全書中。得一證焉。有問高宗得傅說於夢。高宗夢往求傅說耶。傅說來入高宗夢耶。曰高宗只是思得賢人。如有贒人。自然應他感。亦非此往。亦非彼來。譬如懸鏡於此。有物必照。非鏡往照物。亦非物來入鏡也。有所感。必有所應。自然之理也。此可謂格物物格之證也。繼而爲之說曰。人擧眼遠望。四遠雲山。瞭然於目中。此非目到四遠雲山也。又非四遠雲山來到目中也。人之兩目。自是淸瑩明照底物。四遠雲山自是本有底物。未擧眼時。碍於近而不致察。故不能見。乍擧眼致察時。乃可見。人心是虗明洞徹底物。以是虗明洞徹底物。竆格事物當然之理。自然格得。焉有此往彼來之間乎。

○凡借用人物。雖我所乏。而旣非其主之所喜。又或有損壞之患。於心安乎。非出於不得已。不可借也。可以得已而不已者。私欲之勝也。我有物時。與朋友共。弊之而無憾。昔賢之所勉也。人來借時。或不肯與。雖與之。亦有難色。費了多少說話。是私吝之心也。我借人物。必有難意。更加商量。人借我物。無有難色。隨輒應許。然後可見其用心之正也。於此二者。亦可以觀人矣。

○書籍之爲用。尤所常借之物。吾甞歷觀於人。借人書冊。常加愛護。及時取還者。借其書冊。無吝惜之色。吝惜其書冊。絶不肯與人借看。必不愛護人書籍。此所謂驕則必吝。吝則必驕之驗歟。又見可欲者。則久假不歸。因爲己有。古之君子。一芥不以取諸人。非其有而取之。何獨於書籍而可乎。

○甞思物理。天下未有全利而無害之事。人之所利。莫如飮食。食飽則病。所好莫如好色。色淫則病。以此推之。事事物物。皆然。常以此語人。後來見朱子論封建郡縣之是非。而曰。天下無全利而無害底道理。但看利害分數如何。穎濱蘇公臣事策。有曰。天下之事。有此利也。則必有此害。天下之無全利。是聖人之所不能如之何也。而聖人之所能。要在不究其利。利未究而變其方。使其害未至而事已遷。故能享天下之利。而不受其害。先儒之論。盖已如此。

○男女有別。男女異長之語。古有之矣。然天倫之序。不可倒置。而我國之俗。姊之於弟。兄之於妹。年歲雖懸絶。必相尊敬。不敢爾汝之。須非長幼有序之義也。兄之於妹。或加爾汝。吾甞聞之矣。姊之爾汝其弟。盖有之矣。吾未之聞也。甚至於伯叔父之於諸從女。或亦不敢爾汝。而相見有拜起之禮。甚害義理。

○親屬以寸數爲別。不見前志。疑必東方俗稱也。其伯叔父之於兄弟之子。謂之三寸者。盖以父子爲一寸。兄弟爲二寸也。但均是三寸。而人有恒言。稱兄弟之子。必曰三寸族下。稱伯叔父。則祗曰三寸。乃有同姓三寸。異姓三寸之語。似無義理。嫂是兄妻之稱。以我國方言。無別之故。或稱叔母以嫂者。甚無謂。雖號有識之士。稱弟婦爲嫂者。滔滔是也。可惜其不察也。又叔母。是伯叔父之妻之稱。若父之姊妹。是姑也。非叔母也。亦以方言無別之故。渾稱之。皆襲訛也。習俗難變。可恨。

○丁亥八月。以元孫胎峰卜於大興地。其爲民役甚鉅。如監役官地官。前期來駐矣。如安胎使及從事官中使。只宿一宵。而所造舘舍。甚爲精察。且擇其材木而爲之。所經道途。廣準五尺。是何道理。胎衣所盛之器。不過斗大。其重不過數斤。何必用數十人卒。舁從廣道行乎。且中使雖尊貴。獨不可一宵僑宿民家乎。且中使一人。足以護行矣。用高秩爲使。副以從事官。名士扈從者。又何義理。且藏胎石室。封山立標者。昉於何代。凡閭閻士庶家生兒。其胞衣。或焚或埋。不擇吉日吉地。而禍福非所繫焉。其在帝王。獨有異乎。唐虞三代則遠矣。至如後世創業之主。藩邸入承之君。奚有藏胎之善乎。安得守正之大臣。告諸君上而正之耶。或語安胎之法。中國無之。起於麗代云。

○有人爲余言。近來搢紳間。習尙日卑。氣象日益不佳。悵歎久之。余仍應之曰。國家不幸屢經禍亂。然君臣上下益自振厲。以救焚拯溺爲心。汲汲爲仁義。則所謂殷憂啓聖。多亂興邦者也。而今則不然。每經一亂。輒以慰悅人心爲言。自三司兩銓。至三公之位。皆以前日輿望不足而廢塞之者爲之。况方伯,連帥,州牧,守令乎。是以前日激昂奮發之人。亦自縱弛怠惰。不復以名節自勵。習尙安得以不日卑乎。氣象安得以不日異乎。有志之士。惟有長往而已。

○學記古之敎者。必使一年。視離經。至于七年。視論學而小成。九年則知類通達。強立而不反。而謂之大成。夫理明義精。觸類皆通。卓然自立。外物不搖者。必大成於九年之中矣。後之學者。學之終身。而無所達者。可謂曰學乎哉。終與不學者。同歸而已矣。

○君之母妻之喪。自是期年。臣子之着黑騣網巾。猶未爲不可。若如今日己丑仁祖喪。大行大王之喪。是方喪二年。黑騣網巾。殊覺未安。趙公相禹。違衆獨着布網巾。不避人嘲笑。可服其勇於爲義矣。搢紳之間。不但黑巾而已。當暑或有着騣𭅞頭者。天寒又戴黑毛耳掩。而不以爲嫌。如何如何。

○盖聞三年之祥也。國俗舊戴草玄笠。隆慶己巳年間。盧蘇齋始依五禮儀。戴白布笠。識者韙之。轉相慕傚。遂變舊俗。而當時猶或從違。世傳南彦經兄弟三人。各執所見。其服禫也。一草玄笠。一黲布笠。一白笠。以致見者之恠笑。到于今。不泯於談者之口。若父在母喪之禫。依舊用草笠。遡數二十年前。或有依三年之祥。戴白笠者。不知誰爲之首變。而余驟見而深喜之。自是厥後。咸用白笠。十五月之禫。仍黑漆之矣。更無戴草玄笠者矣。到今思之。乃有未安者。夫期之裘。杖而行練祥禫者。惟父在爲母爲妻二者而已。母之於子。尊也。妻之於夫。卑也。世人之見者。以夫不廬於妻喪。而子居于廬次。故疑其服之有重輕也。然其服制旣同。而父爲子之天。故子不敢主母喪。而父自主之。其練祥禫也。父皆主之。則節文之間。子何敢不同於其父也。况橫渠先生曰。父在爲母喪。則不敢見其父。不敢以非禮見也。禮記服問篇曰。父在不敢杖矣。註曰。當父在之處也。程子曰。古之父在爲母服期。今皆爲三年之喪。則家有二尊矣。可無嫌乎。處今之宜。服齊衰一年外。以黑衰終月筭。可以合古之禮全今之制。張氏之說。亦然。宋因唐制。子爲母終三年。而程,張二夫子。尙欲墨其衰於周期之後。則我國之遵古制除衰矣。而反白其冠。以自異於其父。而以見於其父乎。且夫爲妻爲祥爲禫。則其旣祥之冠。必與子爲母同。而詩素冠之傳曰。縞冠素紕。旣祥之冠也。黑經白緯曰縞。緣邊曰紕。小註三山李氏曰。其冠用縞。以素爲紕。故謂之素冠。然則古之素冠。亦非純白也。朱夫子家禮。禫服不用素而用黲者。黲淺靑黑色也。安知不以古之縞冠。亦非純白而黑經白緯之布。後世無有。故爲之用黲也耶。退溪答金而精別紙之論。亦可攷而知也。其所謂黑笠。雖非黲。亦其類也者。我國之淡黑布笠。固黲之類也。草玄笠。亦非玄也。實微黃色也。所謂其類也者。豈不爲是歟。旣用尊壓之禮。而服制初與父同。則不應於祥禫之間。獨殊其服也。愚意依舊用草笠。或黲笠。無所不可。往在淳邑時。答柳判官之問。亦用此意復之耳。

○旣曰一陰一陽。則陰陽之名位異矣。而先儒曰。陰中有陽。陽中有陰。以見其循環無端。乃自然之理也。推之天下之事。無不皆然。憂中有樂。樂中有憂。禍中有福。福中有禍。至於貧賤中自有富貴。富貴中自有貧賤。細觀之。可知。

○我國之制。凡遇吉㐫等事。必設都監以董治其事。事畢則輒須賞賜。增其職秩。用是每當都監之設。奔競成風。馴致朝端人心不淑。余甞憤歎以爲國家平日。忠信重祿以待士者。將安用哉。臣子之於君父。服勤至死。乃職分也。數月勤勞。敢冀重償。豈其理也。仍怪先正之不爲正之也。今偶展看春秋昭公二十五年胡氏傳。此春秋以正待人之論。則尤可信愚見之不謬也。

○憲問耻。子曰。邦有道糓。邦無道糓。耻也。以文義觀之。邦之有道無道。而無能有爲。但知食祿。皆可耻也。雖在無道之世。而苟能竭其才。大有所爲。則便可轉危爲安。回亂爲治也。朱夫子傳之曰。邦有道。不能有爲。邦無道。不能獨善云云。所謂獨善者。避世隱居。獨善其身也。以不能獨善爲恥。則是不以能有所爲爲貴也。夫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君子出處之大節也。旣不能先正其出處。則雖有所爲。亦不足爲貴也。盖邦君無道。不信仁贒。雖抱不世之才。無能有爲。寧自潔其身之爲得也。噫。邦無道糓之可耻。人或知之。邦有道糓之爲耻。知者盖鮮。以此觀於後世。則何多無恥之徒也。

○國家揀進士金佑明之女。爲世子嬪。而將行嘉禮。拜金佑明爲洗馬。洗馬是東宮僚屬。旣行嘉禮之後。轉侍直。至副率。豈無他司他官。而必使爲東宮官僚乎。是可疑也。

○子之於父母。其恩均也。其情一也。不可異視。而聖人制禮。父在母喪。降而服期者。家無二尊之義也。然而人子之心。終不可安。故從而有心喪三年之制。厥後父母同爲三年。雖出於武后專制之日。而禮宜從厚。式至于今。中國遵行不替。獨我國能行古禮。我國禮學。可尙矣。然而三年之喪。將由夫修餙之君子。則若駟之過隙而不得過。不肖者。雖朝死而夕忘之。而亦不得不及焉。是先王建中制節之故也。彼不肖者。衰麻在身。則出入起居言笑。猶不敢肆。一朝脫衰。而着黲笠。服常服。則肆然與平人齒。而恬不知耻。此則行古禮之弊也。識者。不能無慨然。昔我潛冶。亦甞有此說云。

○父子之愛。天性也。天性可以人爲有變易乎。聖人制爲爲人後之禮。而降其所生父母爲朞者。尊祖敬宗之義也。存亡繼絶之道也。然而不計所後者之親踈遠近。而一以期斷。又令申心喪三年者。可見天性之愛。不可以絶也。歐陽公所謂聖人明許立後。不沒父母之名等語。不可厚非也。其濮議中。多有合天理原人情之語。我國之制。又使爲人後者。書其四祖幷書生父。則不沒父母之名之義。尤著矣。並書生父之䂓。或言自宣祖大王受敎。爲始云。

○甞觀識禮者遭服。而當晨謁祠堂。則必着黑帶。旣下還素帶。吾則視所遭之服。於祖先同有服者。則仍以素帶晨謁。是固出於臆料。而盖亦曾子問中士緦不祭。所祭於死者。無服則祭之義也。

○家禮奔喪條。哭父之黨於廟。母妻之黨於寢。盖父之黨之死。是父祖之所共戚。故哭於廟。母妻之黨。非父祖之所同戚。故不敢哭於廟。若爲母別立廟。母黨之死。似當哭於廟矣。余頃日往侍外祖母疾。仍遭喪而歸。謁於母廟。情有所不忍。遂發聲哭。問於潛冶先生曰。此於禮。如何。答曰。良是。

○伊川於郊賀之日。不欲吊。司馬相公。引子於是日哭則不歌之說。大爲東坡所戱侮。後來。朱夫子亦以爲可疑。有曰。由哀而樂則難。由樂而哀則甚易。且如早作樂而暮聞親屬緦麻之戚。不成道旣歌則不哭。以吾觀之。是伊川有些過處。又引三揖而進。一辭而退之義爲喩。朱夫子之論自如此。後學安敢容喙。然而吉㐫異道。不得相干。禮之所以取則陰陽之義也。居喪不言樂。祭事不言㐫者。哀樂之情。不可以貳。吉凶之事。不可相干故也。祭法曰。郊之祭也。喪者不敢哭。㐫服者不敢入國門。敬之至也。郊禮未畢。自有喪者。亦不敢哭。豈合郊賀纔畢。遽爲人哭乎。若親屬緦麻之戚。不在此限。禮記曰。有殯。聞遠兄弟之喪。雖緦必往。非兄弟。雖隣不往。夫齊衰不以吊禮也。而兄弟之喪。雖緦必往。何可以吊於人爲例乎。且雖同是吉事。而必有致一之道。聘禮。曰聘日致饗。明日問大夫註。不以殘日問人。崇敬也。玉藻曰。凡賜君子與小人不同日。註貴賤殊。故不可同日也。雜記曰。婦見舅姑。兄弟姑姊妹。皆立于堂下。西面北上。是見已。見諸父各就其寢。註諸父旁尊。故明日各詣其寢而見之。此章經文。無不同日之語。而註者却着明日二字者。此古人常行之禮也。司馬公乃一國名贒。位居台鼎。豈可以殘日往哭其喪乎。夫禮緣人情。而聖賢情性之正。臨事不苟。程子於是。自覺其情其所未安。而諸公不從。故擧論語孔子之事。以明吉㐫不可相干之義。而東坡輒加嘲侮。不復與辨耳。程子豈不思而發乎。朱子不以爲是。誠所未喩也。

○程子曰。凡言善惡。皆先善而後惡。言吉㐫皆。先吉而後㐫。言是非皆先是而後非。獨陰陽逆言之。尋常疑之。今而思之。陰陽則先後之序。不得不先言陰而後言陽也。何以知之。易曰。一陰一陽之謂道。是孔子先從陰說起也。太極圖說曰。太極動而生陽。動極復靜。所謂動而復靜者。先靜而後動也。是周子亦先從陰說起也。故朱子曰。動靜無端。陰陽無始。本不可以先後言。然就中間截斷言之。則不得不言其有先後也。如太極動而生陽。則其未動之前。固已甞靜矣。靜極復動。則已靜之後。固必有動矣。就此看。又有先後也。且在天曰理。在人曰性。而樂記曰。人生而靜。周子亦曰。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靜。朱子又曰。主靜云者。以其相資之勢言之。則動有資於靜。而靜無資於動。如乾不專一。則不能直遂。坤不翕聚。則不能發散。龍蛇不蟄。則無以奮。尺蠖不屈。則無以伸。亦天理之必然也。此所以不得不先言陰而後言陽者也。

○正朝,寒食,端午,秋夕。一年四祭墓之禮。昉於我國。知禮者。疑於不經。栗谷先生謂墓祭四時。與家廟無等殺未安。講求其中。欲於寒食秋夕二節。具盛饌。讀祝文。祭土神。正朝端午二節。則略備饌物。只一獻無祝。不祭土神。其酌古通今之意至矣。我潛冶先生家。亦依此行之。以余愚意。則四時上墓。不惟與家廟無等殺。極寒極熱之時。行於原野。祭物不免有凍寒熱濕之患。近於不敬。正端二節。專闕不行。無不可者。而有所不敢焉者。今俗或因貿貿。或因貧困。家廟行四時祭者。甚鮮。盖以時祀臨時卜日。自無素定之期故也。而墓祭則循俗必行之。非有甚不得已之故。不敢廢焉。若使人自我視效而廢之。則旣廢之廟中。又廢之墓上。不幾於忘報本昧追遠之歸乎。此所謂有所不敢焉者也。

○凡祭祝用年號。若遇改元。則似當告廟。不告而遽稱新年號。未安。聞朴富平知述。遇國恤。亦以告祠堂云。

○有父在母喪。申心制者。當終二十七月。而國俗再行禫祭。牛溪非之矣。不祭則心制之畢。不宜卜日而行之。依大小功除服之制。二十七月。旣終。自二十八月朔。始復常可也。

○人以六月二十日死。後値小月。當以二十九日爲忌。已有先儒說。至其祝辭。曾以三十日告之。而今以二十九日。猝然改告。是果諱日復臨者乎。實未穩。宜改以晦日。未知如何也。

○世人於忌祭。哭聲不一。父母忌。或以哀疚。或以偯。祖以上之忌。並以偯爲哭。夫祭是追遠之大節。而不宜其無儀如是。故余於父母之忌日。哭以哀疚。祖忌。哭以偯。自曾祖以上。不哭。若承顔則亦哭。是出臆料。似合隆殺。

○家禮集覽。引開元禮三殤之喪。虞祭祝辭云。維年月日父云告子某。若兄云告弟某。觀其告子某。告弟某。是某字必指其名也。竊意兄之於弟於殤。則可稱名。於成人。恐不當然也。甞質于潛冶先生。答曰。兄之於弟。旣冠字之之後。稱以字。恐爲當也。

○甞與閔子必。論小學。至包孝肅公尹京時。讓金之事。余曰。詳相議久之四字。則其金必有所歸。是其子當受之乎。其人終還取乎。子必曰。其子旣不知其父之所寄。則受之不安於心。故辭之。豈有不安於心。而終爲強受乎。余曰。愚意則不然。其人以爲受人之重寄。人死而不還。是不義也。必欲與其子。其子亦以不能必知其父之所寄也。故不敢受。兩人之心。千載之下。昭然可知。其子之不受。徒以不能自知其父之有寄與否也。其人雖淸如伯夷。廉如於陵仲子。苟非其子之父之所寄也。安有擧自家百兩之白金。而無端與人乎。是必無者也。當使其子受之也。後按小學日記。包公斷與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