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聖誌狀通紀/卷十八

卷十七 列聖誌狀通紀
卷十八
作者:卞季良 洪啓禧 徐命膺 金致仁
卷十九

孝宗宣文章武神聖顯仁明義正德大王 编辑

行錄顯宗御製。○顯宗卽位初年己亥。 编辑

萬曆己未五月二十二日亥時,上誕生于鄕校洞仁祖大王潛邸。是夕,白氣三條,飛入寢室,而凝于西邊窓櫳間,狀若煙氣者然,久而乃散。四五歲,性度豁達,屹有巨人之志。凡於遊戲之際,事多非凡,行步必有法度。初見節果,必獻於仁祖大王仁烈王后然後嘗之,兩殿常謂:「吾家孝子。」每日未明,輒先起問安,仍侍兩殿左右。凡兩殿服用之物,侍御之人藏排或不整,必親自正之,雖微細之事,惡其不正類如是。故兩殿與仁獻王后俱奇愛之,眷重特隆於諸兄弟矣。五歲,始受學而勤讀書,或他兒怠而不讀,則勸勉甚至。常讀前史,至於人倫殘忍之處,未嘗不掩卷而傷歎焉。雖在幼沖,友愛甚篤,蓋天性然也。

丙子之亂出於意外,仁廟命上率麟坪大君先往江都。行至中路,聞虜騎勢急,大駕旋入南漢,上獨與數三奴僕馳往護駕,途中得奉御札,還入江都。嘗夜觀天象而謂人曰:「聞昴星之應在虜,此星若微,敵必敗矣。」日夜戀慕行宮,每當寢食,輒思行在涼薄,爲之泣下。欲探行宮消息,捐出私橐金帛,募得願行者,屢遣往而阻兵,只二人得達,一人乃宮奴也。奉御札以來,豈非至誠之所感也?恒以未伸至情爲痛,逮至北行,益切戀闕之懷。聞仁祖大王有不安節候,憂形於色,語及起居之儀,涕淚先下,傍人亦感動。與昭顯世子同處一館,兄弟之間誠愛備至。其間雖有難處之事,周旋盡誠,無幾微見於外,和氣藹然,人無間焉。且虜賊攻山海之時,欲與昭顯世子同行,上極力言之於衙門,請以身代行,辭語懇惻,虜感而止。昭顯與上同往,如是者再矣。上及入,留意經籍,得古今書史,其它珠瑰珍貨,一切遠之,行李獨淡如也。時虜以燕京所得金玉綵段,分與昭顯世子及上,而獨上辭而不受,願以我國俘虜代之,虜義而從之。

嘗在時,一日困臥寢室,忽五色之氣凝滿壁中,有一龜出頭而其體甚巨。上疑以爲夢,定其神色而諦視之,果非夢也。東還未久,承仁祖大王命入于春邸,及登寶位以來,嘗遵仁祖大王敬守道心之敎,小心謹愼,造次之際,未嘗須臾忘也。每遇旱災,憂惶致誠,祈雨之日雖炎天烈日,未嘗脫冠解帶,繼之以夜禱,輒有應。至于今年春夏旱甚,上以往年失稔,今又旱乾,軫念民事,憂勤勞悴。四月二十一日,命設祈雨祭,而上體未豫,不能親行,敎以不敢自安於心,遂齋戒于外閤。時鬢髮上,已有小癤之候,而不恤添傷,禱于天,終日達夜,不脫網巾。腫候自此危劇,以致終天罔極之痛。書之至此,五內如焚。

且潛邸時,聖德美行,未知何限,而孤愚幼未聞,今此纂錄,掛一漏萬,不得傳諸後世,只自痛哭而已。仁烈王后之喪,執喪私邸,不食瓜菓,居于中門之外倚廬,所侍者,只僕隷數三輩。哀戚之節,服禮之篤,人皆咨嗟悅服。

王子等,因其母之惡逆廢置絶島,雖不得强拂公議,念其久在海中,恐生疾病,骨肉之情,終不能自已。丙申夏,放還京第,使之頻頻出入大內,以示親親之恩。又使內官敎書勸讀,凡賜與之物,比先朝無間焉。其妹所犯罪惡,在法難宥,自遭麟坪大君之喪,感傷凋零,益切眷念,亦爲放還。渠之奴婢田畓,竝皆還給,以盡其衣食之所欲。又賜珍果節物,恩顧無替。昭顯世子子女,竝復爵號,第宅衣服,無不備賜。慶安曁諸郡主,引入大內,密邇撫愛,居處飮食,與公主無間。副尉常例引接之外,或招入禁苑,視遇亦與駙馬無別。此等事,皆非外人所知。幷記如右。

誌文撰次時傳敎己亥八月初七日乙未。 编辑

之道,孝弟而已。欲致之治,則當盡之道。以此爲修身致化之本焉。且痛慨時事,禮羅賢俊,托置心腹,交修道義,期挽斯世於三代,伸大義於天下。此實先王之志,平日樹立之宏規大範也。而今此狀中,不甚擧論此一款,不可不特加明白寫出,傳諸來世爾。

行狀己亥。 编辑

國王諱,字靜淵仁祖大王之第二子,元宗大王之孫。母妃仁烈王后韓氏,領敦寧府事西平府院君浚謙之女,生王于鄕校洞潛邸,己未五月二十二日亥時也。是夕,白氣三條飛入寢室,凝着西偏窓櫳間,似煙非煙,久而乃散,見者異之而已。

王生四五歲,性度豁達,屹然有巨人之志。遊戲之際,事多不凡,行步必有法度。初見節果,必先獻兩殿然後嘗之。兩殿常謂:「吾家孝子。」每日未明,輒先起問安于兩殿,仍侍左右。凡兩殿服用之物,侍御者藏排或未齊整,則王必親自正之。雖微細之事,惡其不正類如是。故兩殿及仁獻王后俱奇愛之,眷重特隆焉。甫五歲,受書,不勸而勤。如見他兒之厭讀,必勸令勤學。常讀前史,至人倫殘忍處,未嘗不掩卷而傷歎,蓋自幼沖,天性然也。

八歲丙寅,封鳳林大君。辛未,行嘉禮。王妃,故右議政新豐府院君張維之女,大族法家也。乙亥十二月,仁烈王后上仙,王處私第,居堊于中門之外,執喪盡制,不食瓜菓,所侍者,只僕隷數三輩。哀戚之節,服禮之篤,人莫不咨嗟悅服。

丙子,纔過祥朞,猝遌大難。仁祖命王與麟坪大君先往江都。行至中路,勢益危急,聞大駕入南漢。王獨與數三奴僕馳赴行在,途奉御札,仍入江都。夜觀天象,以占時事,日夜東望戀慕,每當寢食,輒思行在涼薄,爲之泣下。欲探行宮消息,捐出橐中金帛,募士屢遣,而道阻未入,只二人得達,其一乃宮奴也。得奉御札以歸,皆謂之至誠所感。

丁丑正月,江都見陷。二月,偕昭顯世子入質瀋陽。自從北行,益切戀闕之懷,聞仁祖大王有不安節之候,則憂形于色,語及起居之儀,涕淚先下,傍人亦感動。與昭顯世子同處一館,兄弟之間誠愛備至。其間雖有難處之事,周旋盡誠,無幾微見於外,和氣藹然,人無間焉。且人攻山海之時,欲與昭顯世子同行,王極力言之於衙門,請以身代行,辭語懇惻,人感而止。後亦輒請自行,與昭顯同往者再。

甲申春,淸國北京

乙酉春,昭顯世子大歸,未幾疾作殂逝。王繼而出還。仁祖以國有長君,社稷之福,乃詢諸大臣列卿,遂定策立爲世子。國人皆欣然相慶。王始聞命涕泣,上章懇辭,仁祖答曰:一本有「以」字。「爾聰明孝友,故特用兄亡弟及之禮。爾其勿讓,益修孝悌之道,視兄子猶己出!」再辭也,又答曰:「予志先定,詢謀僉同。爾毋固辭,敬守道心!」

王在時,相人者見王,竊相語曰「眞王者」云。及入,一日困臥,忽有五色之氣,凝滿寢室,壁間有一龜出頭,而體甚巨。王疑夢諦視之,非夢也。至是,相者之言驗焉,龜亦有知也歟!

涓吉以九月二十七日,有司備宮儀具仗衛,迎于潛邸,行冊禮於仁政殿庭。嬪宮受冊於內庭。翼月,謁先聖,行入學禮,冠儒冠服儒服,就博士席,講《大學》,討論良久,圜觀者莫不悅服。迺下令來牛羊,盡與關西俾補公用。王素好學,自就外傅,業益進,早通經史。雖在泥露之中,未嘗不典于學,曉窓寒燈,吾伊不輟,其書卽《書傳》也。聞者爲之欽歎。及入燕京淸國以其所獲金玉錦繡分遺,而王辭不受,願以我國俘擄代之,人義而從之。惟留意經籍,古今書史之外,凡珠瑰珍貨,絶不近之。歸時,行李獨淡如也。育德春闈,日親賓僚,三朝之餘,講劘孜孜。乃令宮官取《書》之《無逸》、《詩》之《七月》及古箴銘等書,書屛以張而常目之。

己丑五月初,仁祖大漸,王割手指,出血以進。逮不諱,處地哭擗,水漿不進。禮官以嗣位禮節聞,王拒之以不忍。大臣、近臣更請不許。三司連啓,大臣率百官庭請始許。而行禮之日,日晩不出,禮官申請乃出,淚下如雨。侍臣、百官皆嗚咽不敢仰視。步出宣政殿東夾門,通禮請御小輿而却之。至仁政門御座前,久立不陞。大臣令禮曹判書趨而進請陞,然後乃陞。禮罷,步入仁政殿,纔入門而痛哭,聲徹于外。諫院啓請:「卒哭前視朝,一依舊例行之。」答以:「情禮之所不忍爲。」屢請不從。禮曹啓:「議儲宮卒哭前書筵服色。」王曰:「經者萬世之常,不可以一時之故便用權道,而況孝悌之道乎?予惡夫末世之純用權道也。」遂不許。九月發引後,政院請寢陵幸。答曰:「昨於郊外,瞻望靈輿,擬盡眼力,少紓晷刻之痛,行帷奄隔,無處更望。歸來則殿宇闃寂,無所依恃,少慰此懷者,只有復詣山陵以盡罔極之痛耳。今見此啓,豈特今日之痛?實是與天地無窮之痛也。」諸大臣力請而停之。返虞日,迎哭于西郊,輿儓下賤亦皆痛哭。永思殿朔望節日,行禮必躬,隆寒盛熱,亦罔或寢。

庚寅秋,往省長陵,伏而哭盡哀,贊禮請止,不止。登降之際,哭聲不絶。

辛卯六月,命停祔廟後陳賀,臺臣及群臣援古請行甚懇,終讓不許。時,太廟修改塗壁,有司不能辦,未卽告完,列聖神位久於移安之所。王懼無以妥靈不敢寧處,下坐殿廊以俟還安。政院啓請還御殿上。答曰:「太廟神靈安而後,寡躬亦得以安。今廟主露處,安敢放心安居乎?」廟主奉還然後陞殿。

壬辰,王謂筵臣曰:「人主或有病故則已,若無故則當依國典親行四時祭可也。」又謂禮曹判書李厚源曰:「在昔祖宗朝,每年展謁祖宗陵寢。揆以情禮,在所不已。」迺以春之二三月、秋之七八月,輪回展謁,永爲恒式。

丁酉,講《詩傳・蓼莪》篇。王曰:「詩本性情,故能令人感發懲創。而讀《詩》至此,不覺嗚咽,每讀一句,聲音悽惋。」辭意懇惻,左右臣隣皆伏而流涕。其奉先永慕之誠如此。王孝友天至,敻超前古,實匹士之、帝王之。大妃趙氏有宿疾,王奉養隆郅,衛護備悉,得以平安。又以燕處僻隘不宜冬夏,爲營新殿,額以萬壽,朝夕省侍,志物兼盡。國典上壽于大妃,稱以豐呈,王欲一設行,而歲敝民罷,且以天變,將擧旋止者屢矣。丁酉冬,略具宴儀,名曰進宴。壽大妃于萬壽殿,儀略而禮備,和氣融融,中外皆爲之欣悅。是年秋,王行展孝陵昭顯之墓不遠,將遣官致祭,已而下敎曰:「向夢昭顯,色甚喜如平昔,謂或偶然。今又夢見而語及未能躬奠,則執余手有悵然之色。覺來怳若平生,悲懷難狀。日晷雖短,欲紓此懷。」展謁之後,乃簡其從官而親奠焉。

麟坪大君,自幼時,宿必同衾,不忍一日相離。及長,暫相阻則輒戀戀不置,出入禁中,無朝無暮。每因朝家乏使,陳謝事重,不得已使大君奉命,未免頻仍。去時,依依有解手之恨;來時,專价遠逆于鴨江之外,慰之以法醞、親札。逢輒倍歡,悲喜兼至,蓋《常棣》之湛樂,未足以喩其至情也。丙申夏,麟坪適到參判吳挺一家,有一朝士乘醉語言謬妄。郡守徐抃聞其傳說,遂告云:「麟坪擊牛會客,事將不測。」王震怒親鞫,斃於杖下,竄黜其傳說者,流言息焉。麟坪,自戊戌春,遘疾沈痼,王日夜伻問,醫藥交道。一日親自臨視,以家人禮相接,麟坪感幸,若沈痾之忽蘇。自是少差有日,五月十三日,病革報急。王乘小輿,蒼黃徑出,近臣步而從,臨呼已絶矣。撫而長號,淚如泉逬。侍衛之臣無不哽咽。時暑熱方熾,而坐不暫離,粥亦不御,冒雨連臨,親莅襲斂。自附身附棺,以至殯而靷而堋于墓,皆從內辦而官庀焉。其夫人繼而歿,自始卒比窆,賻襚優厚,遣中官監護,亦如大君時。

崇善君樂善君仁祖大王後宮出也。因其母之惡逆,又重出逆招,朝議甚峻,廢置絶島。王雖不得强拂公議,念其久在海中,恐致霧露之傷,骨肉之情,終不能自已。丙申夏,放還京第,使之頻頻出入大內,以示親親之恩。未冠,故行冠禮於禁中,又使內官訓斅勸讀,賜與之物,比先朝無間焉。命復其爵,而三司爭執逾月,大臣亦以爲不可,遂寢焉,王以爲歉恨。

己亥春正月,進諸大臣而諭之曰:「自遭麟坪大君之喪,言念同氣之終鮮,益切悲感。入謁之人皆有身章,而獨以白衣進見,心甚慽慽。予欲復其爵,議諸卿等。」因歔唏飮泣,群臣相與拭淚,無敢異辭,遂命復封爵。樂善君未聘,命禮曹擇配。大臣請令本家聞見報知宗簿寺,王下敎曰:「兄弟二人,相依以處,何從而聞見,報知乎?」竟令禮曹擇定行禮。其妹以翁主助其母逞兇,百官、三司請按律,而王不忍加法,貸死遷外,待之甚厚。至是,亦令放還,築室以處之,奴婢、田土,竝皆還給,以盡其衣食之所欲,珍饋續降,恩顧無替。逆昭顯嬪稔積惡毒,自速天誅,得罪先朝,其子女遷置海島,王憐而放回。又於閏三月,王舊本作「上」。謂群臣曰:「等,旣復官爵,得以冠帶出入,予甚喜悅。而因有所思,昭顯世子子女以其母之故尙未屬籍,稚兒何知?予甚悲之。其所坐累本與無異,而況先王之敎,有曰:「視兄子,猶己出。」予常佩服。今欲與一體推恩,俾無不均之歎,無負我先王盛敎。諸卿之意如何?」群臣皆以爲當。王舊本作「上」。垂淚下敎曰:「爵號當書下矣。今日僉議無異,予甚喜悅。予與昭顯同時北行,崎嶇異域,備嘗艱險,左右提挈,晝夜不離。東還未幾,人事奄忽,不良之人仍以生變。先朝成命,不得輕改,而心常隱痛以至于今。冥冥之中,豈無憾恨?」因嗚咽良久。於是昭顯子女,竝復爵號。子封慶安君,二女封郡主,以時婚嫁,第宅衣服,無不備賜。慶安曁諸郡主,引入大內,密邇撫愛,居處飮食,與公主無間。副尉引接之外,至或至或,一本作「或至」。招入禁苑,視遇亦與駙馬無別。惇睦親族,恩賚普霑。

綾原大君仁祖大王之弟也,尊敬優異。其庶子靈愼正,特拜司饔院副提調。吏曹以未準資級啓,王曰:「叔父年高,無以慰悅。」乃命加資以授之。綾原訃聞,素服哀臨,情文備至。仁興君貞愼翁主貞徽翁主之卒,皆給祿以終三年。貞仁翁主從其子安山洪琂卒于郡衙,家在城中,發引而歸也,使之入殯于其第,異數均加。俱是宣祖一本作「廟」。之子女也。

其於學問,已領大要,及承道心之敎,益加謹愼,造次之際,未嘗敢忘。卽阼以來,禮勤三接,不以寒暑而廢。己丑十月,始御經筵,講《中庸》序,讀至篇末,諱朱子名,亦令講官諱之。自此竝諱其名。庚寅早春,方有未寧之候,筵臣請姑停講,王曰:「開筵論難,多有可聞。且無疾痛,安得不爲?」正當六月,日三臨筵,筵臣恐致勞傷,又請日一進講,王曰:「予素多病,冬日嚴凝,則勢難頻講,欲於此時,頻數開筵。」又於十一月,請姑停筵,王不許曰:「若極寒,則予當觀勢處之,姑勿煩稟!」王嘗講《詩傳》,而至是停《詩》講《書》,以宅憂也。朝晝講《書傳》,夕講《大學衍義》,御宣政殿晝講時,王曰:「開筵已久,而尙未見大臣。君臣相見,豈有定例?予欲令大臣、諫臣皆入參經筵矣。見之舊本又有「之」字。若疎,情安從生?」進講《衍義》,至攻乎異端章,王曰:「此時釋佛之害,甚於也。且我國道敎則不行,而之人君有鍊丹而崩者。眞宗旣知其非,而猶未免惑焉,是未可知也。」王惡異端如此。故朔書書進中,有書佛語者,命政院嚴禁之。

王謂筵臣曰:「古人言『學問則可以變化氣質』,學問之功,豈曰少哉?人之患在於立志不固,人主一心,攻之者衆,尤爲着念處也。」又曰:「大禹之德非一,而首稱克勤克儉,帝舜之垂訓後世者,可見矣。我國亂後,上下皆在憂遑之中,而事奢侈何也?」講《禹貢》,謂儒臣曰:「之勤勞與身經百戰創業之主一本作「君」。何如?」對曰:「不如之勤也。」王曰:「身經百戰之君亦非不勤,而其心猶有所爲者。至於少無私天下之心,此爲難也。」嘗言:「韓休爲相,玄宗有貌瘦之歎,其心之厭惡可知矣。」講《衍義》時,王曰:「漢宣帝,不易得之君,而何以宦官典樞機乎?元帝非本欲疎斥蕭望之,而竟爲石顯所欺。只却食涕泣,叩頭謝罪,而不能正其罪何也?」嘗臨筵慨歎曰:「人有恒言,我國之人例多恇怯。以丁丑兎山事見之,則非軍卒之不精也,實緣無良將也。嘗聞李廣軍中夜不擊刁斗,遠斥候以探敵情。丙子之亂,爲將者專昧於此,申景瑗則旣不能戰,又不能走,我國將帥輩良可愧於隣國矣。且文官則莫如尙文,武官則莫如尙武,國家所取,不出乎此。而今則不然,文官之如武弁者,固已見輕;武弁之如書生者,方能見容。若使武弁而好馳馬,則人必以狂悖目之,習尙可怪。羊祜杜預之輕裘緩帶者,旣不可復見,則今世武弁之如書生者,安能得力於戰陣間也?」

壬辰十一月,晝講《多士》篇,王謂講官曰:「今日臨講,益知災異之警,大可懼也。至於明德恤祀之言,尤有所內愧於心也。」又曰:「古人所云亡國非一道者,此言誠有理矣。以大明之亡觀之,崇禎皇帝之事聞諸華人,則皆曰:『外無遊畋之娛,內無苑囿之樂。』凡可以亡國之事,一無有之。而終至於覆亡,蓋由明察二字之不能盡其道也。以此論之,誠可懼也。他國興亡,固不足論,而至於今日,國事如此,未知末終如何,予心如燬也。」

癸巳,晝講《君陳》篇,王曰:「君陳之任重矣,而戒告之辭,只稱其孝恭。一本作「友」。人之爲行,豈有加於斯二者哉?」至講《顧命》,語及明王恒存危懼之心,王曰:「人君以藐然之身處乎億兆之上,雖當無事之時,豈無艱危一本作「畏」。之心也?《書》亦曰:『不畏入畏。』豈不然乎?」

甲午春,夕講《衍義》,至盧杞顔眞卿李揆之事,王曰:「小人甚巧,必量度人主而逞其術焉。之視德宗如嬰兒,而終不能覺,其昏暗可知。且讀史者,將以監戒也。今日君臣,勉旃勉旃,毋使後人視此時,如此時之視德宗也。」夏,講《詩》之《邶風》出自北門章,王曰:「賢人隱藏,則固爲君人之恥。而若以危邦,皆望望而去,則爲臣之道,亦似不可。此皆君臣之所當審處也。」

乙未春,晝講,言及大明事,王曰:「崇禎之亡也,朝臣無一人死節,從死者只一內官,良可羞也。予觀大明之制,使人執兵而侍,群臣奏事不合於意,則撲殺之。且設東、西廠,以宦官主之,天下事皆由此出。跡其所爲,亡國已晩矣。」至講《秦風・黃鳥》章,王曰:「觀此篇,則可知無不忍人之政矣。夫所謂不忍人之心,自然由中而發,忍使臣子惴惴而入於壙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且以人情推之,自己則惡死,而他人則殺之無忌,至於數十人之多,其他何足云乎?貨寶埋藏,無益於死,反受慘禍。如呂后之被汚、秦皇之見掘,皆由於此。文帝儉約,故獨無此禍。光武壽陵之制,纔令流水而已,豈非後世之可法者哉?」講《陳風・株林》章,王曰:「雖在匹夫,悖惡如此,則得保軀命難矣,況人君乎?文王之化及於,而其衰也,諸侯至於如此,可不懼哉?」

夏,講《七月》篇,論及道敎之盛。筵臣說一本作「盛」。稱:「我朝無左敎,誠可欽歎。」王曰:「此蓋革罷昭格署之力也。予嘗觀《宋史》,李沆爲相,每入對,極言災異可憂之事,上雖厭聞,而不恤。人有問之者,曰:『上春秋方盛,志氣易肆,若不以憂畏之言日聞於耳,以動其心,則必有流蕩之憂,故不得不爾。』善哉言也!自古人君,國家安富,海內無虞,則驕肆淫泆,或陷於左道,或騖於邊功,或流於逸豫,亡身喪國者滔滔,可不懼哉?」六月,講《詩》之《常棣》,王曰:「友愛之情盡,然後君臣父子皆得其道,朋友之義亦能敦信。《大學》所謂『所厚者薄,所薄者厚,未之有也』者,亦此義也。未有薄於兄弟而厚於人者也,兄弟之不能和睦者,若以至誠導之,則豈有不感動之理?雖冥頑小民,因其本性而導迪,則自可歸化矣。兄弟或有相訟者,此無非國家敎化不行之致,豈非可恥之甚乎?」

冬十月晝講時,筵臣言:「漢哀帝初年威殺,蓋欲效宣帝之爲而爲也。」王曰:「自古如彼者,多無其才而效其事,鮮不爲哀帝者也。」筵臣又論張良鴻溝之約,王曰:「士論乃萬世經常之理也。以儒者氣象,責備於,故以爲不義耳。當其時,之意惟在復仇,何暇念及常道?世人不知義理在其中矣。」至於論范增之事,王曰:「天無二日,助成項羽之功,而欲置義帝於何地乎?卒遺江中之醜說,致縞素之師,以爲漢王釣天下之餌。可謂不思其終者也。如漢王分羹之說,所不忍出於口者也。抗何顔面,君臨天下乎?」論及於,王曰:「萬古最可惜者,孰如宋高宗哉?有將如岳飛而不用,此已非矣。又何至於必殺而後已?」蓋王言出於痛慨之至也。又論尹吉甫事,王曰:「天生一世才,足了一世事。安知其後世亦或有一世之吉甫也?」又曰:「必內修而後外攘,方今急務,要在得人心也。」

丙申正月,講《詩》之《白駒》,王誦其註語而謂曰:「此註誠爲切當,自古君臣之間,契合爲難。故韓信之使,亦以言聽計從等語拒之。果能言聽計從,則賢者寧有欲去之理乎?」《鶴鳴》章註,有玉之溫潤、石之麤厲等語,王曰:「此言最切。蓋中人之性遇患難,然後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人君遇災異,則亦當如是。」又曰:「若遇災恐懼,不做一事,則如被長者之訶責而畏怖退縮而已,何益之有?必有所爲之事,然後可以答譴。若今日行一事,明日又行一事,循序漸行,念念不已,則事可就緖。而今之言者或望其一朝遽做大事業,此則決無可成之理矣。」朝、晝、夕講之外,時復夜對,或不寧而未御正殿,或入侍之官一本作「臣」。不齊,則亦時時召對於便殿。三月,召對講《衍義》,王曰:「古之小人,遭昏暗之主,得肆欺蔽。而至於英明之主,亦或疑惑於讒言,讒言可懼也。此所謂『浸潤之讒,膚受之愬也』。雖然,人主每事,必須光明正大可也。何可許其屛左右而言也?此讒說所以入也。」又曰:「晉齊王是介弟也。惠帝之昏庸萬古無比,則爲武帝者,雖以國與弟,實是宗社之福也。而信聽讒言,反生疑忌之心,終至一本有「於」字。骨肉相殘。此晉國之所以促亡也。」

丁酉十月,進講《心經》,王謂筵臣曰:「本源澄淸,人欲退聽,則道心自可養也。若利欲紛拏,則何能保有此心也?」又曰:「心者一身之主宰,而敬又一心之主宰也。若無涵養之功,何能爲萬善之主也?」又曰:「敬義,夾持於內外,則雖欲放下於須臾之間,不可得也。」又曰:「精一之說雖出於,而之前,已有此義;敬義之說雖出於孔子,而孔子之前,已有此道。」

戊戌春,王謂筵臣曰:「近觀《宋史》,寧宗光宗二君之事,誠可痛也。父子天倫之滅絶如彼,之亡,基於此矣。」又曰:「當時國事,無復可爲。而『僞學』二字,爲網打善類之法文,言之慘矣。」謂筵臣曰:「小人,固無智者也。然豈不知其國危則其身亦危耶?逞奸誤國,國亡而身亡,有何益哉?如賈似道韓侂胄,肆兇稔惡,誤其國事,而國未及亡,先赤其族,其爲計似巧,而實甚拙矣。時,又有請斬朱子者,自古小人必欲害賢之心,無所不至若此,吁亦慘矣。」又曰:「之道學之禁,無異死罪之律,其爲痛慨不可言也。則雖曰夷狄,猶知道學之可崇,俘虜之人如有儒士之流,則必放釋而尊待之。至以大聖文宣王之號加於孔聖,尊聖之心,可謂至矣。以中國,禁道學如彼;以夷狄,而崇道學如是,良可怪也。」論南宋之事曰:「高宗岳飛韓世忠在時,未能恢復,及其已死之後,則無可爲矣。孝宗以後,則偸安已久,上下恬然,何能奮發興復乎?」晝講畢,宋浚吉進曰:「近來天變無日無之,每年如此。聖心戒懼,恐不如一也。」王答曰:「人心不一,實如贊善之言。或尋常放過者,豈無其時也?」講訖,語及大明事,王歎曰:「崇禎之亡,實由於宦官。分遣於州郡者,欲察其善惡,而亦利其私獻也。密探外事,實非正道,況雜流而可信乎?」浚吉仍陳恤民隱、數開筵之意,王皆嘉納。

正月臨筵,謂贊善宋浚吉曰:「予之氣質,未免偏駁。雖日講《心經》,而心之病處,未能快祛,擧措之間,多有過失。必有法家拂士於左右,然後庶或少過。予之必欲久留贊善者,此也。」四月,講《心經》,王曰:「靜而常敬,默而常愼,不待言動而後能信,此最玩索處也。然其要在於力行,不然則亦僞耳。」五月召對時,王謂侍臣曰:「宋高宗多懷驚懼之慮,故其所成就,無足可觀。其時,或勸住金陵,或勸住汴京汴京則猶可畏也,金陵終不得進一步。惟是驚懼之心如此,故有若宗澤李綱岳飛韓世忠,而不能用。若使孝宗生此世用此人,則復河北似不難矣。」又曰:「秦檜之心,最不可知。旣得相之後,何不背,而專意南方耶?韓世忠騎驢西湖之事,岳飛莫須有之語,爲宋高宗未嘗不發一嘅也。」十一月召對,王謂吏判宋時烈曰:「宋神宗明道,而歎無人才,明道曰:『今亦豈無其人乎?』神宗竟不知明道之可任甚,可嘅也。」時烈曰:「明道三代之事陳之,則神宗曰:『予何敢當焉?』明道愀然曰:『此非社稷之福也。』明道之心如此其大,而神宗之志如彼其小,雖知其可任,而豈能任之乎?」王曰:「古昔之事,今人追慨,而今日之事,若復爲後人所慨,則豈不大可畏哉?」十二月召對,宋時烈論及王性偏,請盡其和平之道,王曰:「卿豈不知予之病哉?予之病痛有氣質之偏,方其怒也,不知事之是非,故有不中者矣。自近日以來,如有怒事,則忍而治之,中夜思之,則怒漸弛矣。」

己亥二月召對,論敬字,王曰:「人須動時動,靜時靜,然後工夫方可專一矣。若只泥於靜,則何足謂敬也?」四月召對,王曰:「古之人君雖富有天下,而猶思蓄積,豈非可笑耶?漢靈帝撫錢而言曰『朕在私第時,愛爾久矣』,賣爵聚斂,無所不至。若是悖入,一本有「而」字。能免悖出乎?禽獸固不足言,而龍爲四靈之長,往往耽餌而死,由其有欲也。」蓋自講《心經》,宋浚吉頻頻侍講,戊戌冬後,宋時烈亦迭進以侍。其他以儒術進者,竝命輪入。心上工夫多有進益。王自念性偏難克,惟怒最甚,常加猛省,卒至打疊。嘗謂《夙興夜寐箴》切於着工,宜作屛置諸座隅,乃令玉堂詞臣繕寫以進。堂宇門闥,揭以戒語,大書「當惜分陰,對越上帝」八字,粘之壁上。齋曰敬義,閤曰養心者,皆所以自警也。

王有一適嗣,卽我殿下也。仁孝夙彰,仁祖朝己丑春,封爲世孫。及王卽位越三年辛卯秋,封爲世子。王愛重之甚,而訓誨嚴切,爲擇宮僚,日講經史。贊善、進善等官,以授儒賢,更相勸導,漸就高明之域。且敎宮官曰:「勿拘常規,反覆陳說,古今得失,閭閻利病,亦皆引喩,得令曉解可也。帝王家子弟生長深宮,不識民間疾苦,後苑有種禾處耕耘時,使世子往見而知民事爾。」又謂贊善宋浚吉曰:「東宮正當學問之時,如贊善之人留在,盡心輔導,則其幸如何?」其望輔於臣僚者甚切,好賢之誠不翅緇衣,尊而禮之,不致則不止。

嗣服之初,前參議金集、前持平宋浚吉宋時烈、前諮議權諰李惟泰、前縣監崔藴等,首被召命而來,念其旅食之艱,賜以米肉,有庖人廩人之繼。聞時烈惟泰之母老且有疾,令道臣饋米饌及藥物。特拜金集爲禮曹參判,吏曹以爲:「禮官之必用文官,法也。」王曰:「稽古讀書之人,召將何用?不可拘於常規也。」一歲中,超至吏曹判書,後以大耋陞判中樞。王聞其卒,悼儒林領袖之喪,使之禮葬,遣近臣致祭。時烈亦特授禮曹參判,與浚吉俱由亞卿,相先後爲吏、兵判。徵辟之勤,則命乘駕轎,欲其暖寒,則至解貂裘,知遇之隆,古亦稀覯。權諰歷進善、執義,進拜同副,尋爲贊善。崔藴屢經臺府,超授承旨。沈光洙遭外艱,王以爲舊時甘盤,存問而給藥料食物,旣沒喪,由憲職擢置銀臺。許穆亦自林下起爲持平、掌令。趙克善之病也,賜毛衣覆之,遣內醫救之。其歿也,令戶曹郞官莅其喪,又日遣中使監護。衣衾棺斂,極其備禮,護櫬營墓,悉令官庀。凡有儒名者,靡不搜訪而用之。眷顧甚渥,崇儒之盛,終始如一。蓋三代以下所未有也。

先朝耆老勳舊大臣,禮敬隆異,恩數崇重。高年達尊,行步不良有若金尙憲,則入闕而命乘肩輿,上殿則內官扶掖。被譴先朝,而情在可恕,才識宜用有若李敬輿,則起廢倚毗,爰作首揆。栫棘絶塞,而非得罪於本朝,則手札慰諭問,饋相繼勉,遣大君終脫之於死地。或錫之廏馬、文豹,一本無「文豹」二字。或賜之上尊珍膳,節物時果異味之頒絲絡。告省松楸則備給奠儀,澤洽泉壤,休沐出外則下諭方伯,別有餉遺。往往引入便殿,宣勸宮醞。有疾則必遣御醫,內藥隨之,陳達所懷則翕受敷施。又必宣召,開心面諭,事無大小,咨而後行。照臨臣庶,無微不察,被戮異域者,特恤其家;奉使殊邦者,恩被妻孥;爲養乞郡者,悉遂其願。有親癠則救濟之,身病重則不以秩卑而忽之。宰臣之老於鄕者,月給之廩。隱卒贈死之典,廣加於庶官。爲吏而治最者,久而猶記,歿亦不忘。編管丁憂,則放使奔哭;死事無子,則宥及其姪。

比年凶歉,度支告匱,備局請減百官祿俸,政院繼之,大臣申之而不許。一則曰「忠信重祿,聖人所訓,凶年饑歲,尤宜惕念」,再則曰「御供未減者尙多,俟其盡減,更議可也,惟浮費,悉令節減」,三則曰「祖宗朝待下之道,極其豐厚,今不可太薄」,終不減祿,經用亦支。蓋體群臣出於至意。

首開言路,導之使言,有能陳疏說弊,獻箴規諷,賜以虎豹皮,或賜馬裝。弘文館學士,例用見錄者,而嘉其言直,則赦罪而直拜修撰。敢諫者,往往擢用三司之官,更引迭見,勉之以繩糾之責。用人之際,常飭兩銓,臺諫、守令,尤使愼簡。名賢、良相及忠臣、孝子、淸白子孫竝令錄用,褒嘉節義,風勵頹俗。故東萊府使宋象賢子孫殘微,墓道無表,王聞之,令本道方伯建碑。王以爲自古忠臣,無如趙憲,其子孫特命先用。贈故左相金尙憲爲領議政,故參判鄭藴爲判書。刊行《三綱行實》,又命梓《警民編》,以爲觀感之地。諸道監、兵、水使與列邑守宰之拜辭也,賜對從容,黜陟撫字之道,諄諄戒諭。分遣御史廉察列邑及邊鎭,得其善惡之狀而賞罰之。且以荒塞兵民不霑王化,咸鏡南北道平安兵使及兩界邊倅,間以文官差遣。念百隷之怠惰,下敎曰:「能不能,才也;勤不勤,志也。才固難得,一本有「而」字。志亦不勤,則將何以爲國?」諸司之慢不擧職者,輒罰之。又敎曰:「朝廷先立紀綱,百執事皆勤厥職,則何事不濟?而目今百司,悠泛度日,如坐起不難之事,而專然廢閣,予甚慮焉。錢穀之任,尤不可數易,而朝差夕改。我國若無執吏,則無可爲矣。自今每朔朔末,六曹及漢城府、掌隷院,各以其司坐起日數書入。憑考其勤慢。」自是各司,月書坐不坐以啓。後,憲府只一坐,敎曰:「法官如此,則其何能糾正百司乎?」前大司憲以下,竝命推考。

深惡朋比之習,謂筵臣曰:「人臣之爲黨者非他,不過爲爵祿計也。果能盡心國事,爲人主所重,則富貴自來,何用奔走營爲乎?若其情迹敗露,終未免於罪戾,則獨不愧於心乎?予則必欲打破私門,修擧國事矣。」又曰:「朋友,友其德也。雖盃酒之間,宜相勉有責善之道,而今也,皆以褻狎爲事。朝紳之間,各自爲朋,相與掩非,同歸於黨,良可寒心。」引見時,謂群臣曰:「賄賂公行,亡國之道。大明及昏朝時事,其鑑不遠,卽今名公、大夫寧有是事?大臣、公卿,更加砥礪風俗,敦尙淸白。雖無才之人,淸白則擢用,以導一世可也。」其戒飭臣工如此。

爲之輪對,以問各司之弊;爲之殿講,以勸文臣及士子。時出御題,試製玉堂、銀臺、春坊等入直之官,以賞其優者。又別選詞臣,賜書堂之暇,且讀且作。間御春塘臺,親試文武之才,或卽日放榜,或面給賞物,以聳觀聽。爲擇大司成,且設祭酒,以儒賢兼帶,敎以《小學》。

乙未七夕,聚諸生試製,尋賜新銀盃於太學,仍宣醞於館中多官及入格諸生。且降宸翰曰:「庸續舊典,特賜銀杯二部於本館。非以侈矣,欲其久也;非以酒矣,欲其和也。惟爾師生用彰厥義,式敬勿替。」蓋出於作興一世,以爲美談。優老之義,跨越常例,上自朝臣,下至編甿,以壽陞爵者,前後甚多。高年大耋,無貴賤男女,歲輒存問,而優其米酒等物。九十與百歲則超授資級,加以紬絮,免其戶役。蓋以餘日無多,矜念益深也。都下有百餘歲庶人,使掖庭人負而致之殿上,饋之以珍羞,節産之物,餉亦不絶。萬壽宴後,乃下敎曰:「四境之內,吾民之父母,年老而不能養者何限?是予之責也。其令中外各賜米饌酒,以體予推及之意。」惻怛之旨,人人感泣。

王性旣寬豁,又甚明愼,故蔽獄無所疑惑。辛卯冬,逆豎金自㸃之獄,王御仁政門親鞫,賊子承服,直引同謀武將,繼告士夫,延及滋蔓。王敎問事郞,毋更問同黨,於是人之疑懼者始定。言「曾使譯官李馨長謀事」云云,而時馨長未還,鞫廳秘而不泄。翌年三月,馨長還到灣上,大臣密請急遣金吾郞拏來,擧朝憂其招禍,蓋賊譯與鄭譯相表裏也。王不少撓,嚴鞫而轘之,國人咸快之。初,遣中使於光陽自㸃之謫所,搜其文書而來,朝士簡札及閫帥、守令書信皆入於禁中。怨語凶迹亦有彰露者,而竝留中不下。後筵臣以爲言,王答以:「無可觀,舊本有「焉」字。已焚之矣。」蓋恐獄之濫也。大逆旣誅,例有賀儀,而王以爲:「元勳反逆,可愧無可賀。」遂不受。於庶獄無所不愼。嘗讀《書》之象以典刑曰:「『何後世法網之密也』,此非宋太祖之言乎?」及讀《呂刑》,亦以敬愼之意面諭於刑官,又敎曰:「刑者輔治之具,聖人不得已而用之。必至公無私,一於平心,而後民得以措手足矣。今有受刑多,而不輸情者,殊無輔治之意。或有一受刑而相繼致斃者,欽恤之道安在?」於是刑曹堂上竝被推勘。每當嚴寒盛暑,遣承旨按閱典獄,先放輕囚,令禁府、刑曹劃卽疏決。臨歲時亦如是。外方監司有或濫刑致殞人命者,則不以已往而不治,必拏問而罪之。

壬辰冬,聞處絞罪人例爲椎殺,乃下敎曰:「死雖一也,殊非律名之本意。予甚慘然,其令刑官審處。」自是應絞者,縊而殺之。刑曹旣過三覆,罪人等將按律處斷,王謂諸臣曰:「暖氣如春,淫雨不止,沈霧四塞,予心悚慄。十餘死囚,皆將伏法舊本作「誅」。於今日,三覆議讞,猶慮其未盡,復欲問諸卿等。」諸臣皆贊之而更讞,特減二囚死。

甲午十二月,史官承命察典獄書啓:「囚中八人衣裳尤甚單薄。」敎曰:「當此寒冱之節,吾民觸禁抵法,繫縲凍獄,食不充腹,一本作「腸」。衣不掩體,予用矜惻,無以爲懷。其令該曹造給襦衣,且給薪炭。」又命諭諸道,各邑庶囚,遍給薪炭,俾免凍死之患。謂承旨曰:「屢下恤刑之敎,而中外臣僚不克奉行。閫帥、守令等濫用刑杖,非罪殞命者有之,不勝驚駭。人命至重,雖犯大辟,猶且再三覆議,不忍遽斷。況以一時之怒,過用不當用之刑,致人於死,則一本無「則」字。其在國法,豈不寒心?宜傳諭于八方閫帥以下諸將領及守令等,毋令恣意用刑,知朝家欽恤之意!」

丁酉冬,唐津李珽之誣告也,雪寒方酷,湖右士民被逮者,多是凍餒之甿。王一見供辭,洞辨曲直,命誅告者,盡釋誣枉,令有司衣其寒者,人給行糧,皆感祝拜叩,涕泣而歸。前後誣獄,皆卽快斷,無株累抱冤之患。屢經變亂,師律墜紊,仁祖朝設立營將,旋罷不行。王以先朝舊制復設爲可,乃於兩湖五營、嶺南左右道諸鎭,各置將領,以統所管之卒,俾專桑土之備。訓局之武騎砲兵,視前加額,御營之軍,分部遞上,各有條理。三南編伍,亦令給復。各寺奴婢,不行推刷已久,逃故虛實,了不可辨,徒掛空簿,漏逸甚衆。王以苦歇不均,法令無據,乙未設都監以刷之。遣御史以覈之,良者雖僞,而歲久則蕩滌之,冤者陳訴,則審察而伸雪之,一戶多丁,則量減之,或米或布,隨其土宜。南中則捧置各處,用給軍需,西路則取供經用。

愛民之政,先務力本,嘗敎曰:「昔行之路,諦觀稼穡之事,灌漑之用,莫如水車,而我國全昧此制。其制度,今下于朝堂,審其便否,傳布外方,以爲勸農之一助。」蓋漢人之制也。公州牧使申洬編得農書,鋟板印進,嘉奬而賞之。爰命該曹多印廣布。

務除民弊,每當省陵,尤勤顧念。庚寅秋,將幸長陵,敎曰:「不得拜謁山陵,將及再朞,不任霜露之感。縱有此行,此何時耶?歲饑民勞,況値三使未返,又有先聲。予雖不得徒步往返,其可勞民力、費民財而治道路、橋梁乎?該邑守令勿爲導駕,監司簡其所率,齎糧而去。若有一本無「若有」二字。犯者,以法裁之!」仍令大臣以下自持餱糧,勿侵列邑。駕次新院,分遣宣傳官察從臣所住處,或有使喚各官人吏及受供饋者,侍衛軍兵踐田傷穀者。近陵行幸時,則命毋設大、小晝停,只設一處。

恤民飢疫如救焚然。己丑,北道馳啓民患染疾,死亡相繼。命送臘劑、淸蘇及各種良材以救之。又啓一道飢荒,六鎭尤甚。乃命移嶺東之粟,有泛舟之役。大省徭賦,內需貢納之物,盡行蠲減,民無飢死。

庚寅,閭巷間癘疫大熾,嚴飭東、西活人署,盡心救療,官饋之米穀,又令醫司多劑二聖救苦丸,以濟其夭札。以兩西、畿甸站役偏重,命發倉粟,分賑三路站上之飢者,官給其料。內司米布、皮物及所屬鹽盆,出付民曹,用寬甿征。內局芙蓉香,限國恤勿用,又減內供之酒,五日只供一甁,以爲救急之用。時牛黃價直翔貴,供納之邑,弊不可言。因內局舊本作「醫」。提調啓達,牛黃、熊膽,竝命量減其數。或權減人蔘,亦定上中下三品,上品則別盛一櫃,以供御藥,中爲賜與,下爲院中救急,退送者絶少,外方大以爲幸。進獻方物,限二年不受。

辛卯世子嘉禮時,命停會禮宴,遂減內外命婦床排花朶一百餘枝,其他省費甚多。

壬辰,湖南告飢,每朔新産之膳,限秋成停進,減供上紙及白綿紙。後聞本道又病癘廢農,下諭方伯,俾盡賑活之方。且令族隣耘厥荒疇。湖西嶺南失稔尤甚之邑,全免其稅,北道兩西,分等賜租,御供鮮魚,亦嘗權減。及冬,司饔院請復膳,則又命仍減數歲。饔院所捧生、乾魚物,多有點退之弊,命減尺量之限,痛禁其刀蹬。

癸巳,六鎭、三甲被災甚,賜一年租。內資寺貢物旣減,故三月三日餠食,只命進于大妃殿,而內資竝進於大殿,乃罷其官。禮曹請復設各道朔膳,敎曰:「三南癘疫尙熾,驚懼實切。何心受此逐朔之享乎?」明年誕日方物,亦命停罷。全南監司推緘之對有云:「臘享所供之獐,各官生致于監營。」王敎以:「其弊不貲,予心不安,不如不享之爲愈。」令該道後勿生致。

乙未,淸北江界等二十五邑被災,朝廷減稅三分之一。監司請更減,戶曹難之。特令盡減。下三道及東北兩道,戊戌、己亥所納歲幣次木總九百四十餘同,己亥三南所納上幣木八十八同,命全減之。其數以新刷奴婢貢木充之。聞北邊窮困,生子不擧,深用驚惻,令道臣開諭嚴禁,勅列邑生子者,給米與醬,永以爲式。湖西當壬辰倭變之時,未及中兵,替受他道之役,素稱偏重。辛卯,用相臣金堉之議行大同法,一結收十斗,以供京外之用,無他徭役,民甚便之。謫見變生,則戒懼切至,咨群臣而究消弭之方,罪一己而求四方之言。不惟避殿而減膳,又必理冤而伸枉。王獄重囚,亦有貸死之時。《雲漢》之憂,若痛在躬,禱雨之犧,欲以身代。每齊明澡潔,親行祀事,雖炎天烈日,未嘗脫冠解帶,繼之以夜,至諴攸感,甘澍立應。

戊戌六月,有疾沈綿。秋七月,延見諸大臣,王以全南沿海賦役偏苦,命從民願設大同如湖西

己亥春又旱,至夏不雨。少間之餘,憂勤勞悴,數接臣僚,講無遺策,移粟蠲賦,靡極不用。賑恤之際,先及惸獨,設粥京外,以食飢者。又遣御史出沒村間,察其勤慢,兼咨弊瘼。懇惻之敎,相繼而下;申飭之令,陸續而馳,大小官吏奔走率職,及麥而野無餓莩。詢及軍兵之怨,或白骨徵布,或黃口充丁,老而未除者亦多,冤苦益甚。王以當凶歲蠲役之時,此獨仍徵,則非同仁之意,乃令備局先問諸道營儲布木之數,方且量宜推恩,而未及完了。四月念後感疾,命設祈雨祭,而違豫不能親行。不敢自安於心,遂齊宿于外閤,不恤添傷,露禱于天,終日達夜,不脫冠巾。五月初四日大漸,薨于昌德宮之正寢,春秋四十有一,在位十一年。都人士女,雨泣雷號,閑散之類,塡噎街巷,太學、四學生及郊畿士夫奔赴者,朝夕哀臨于闕門外,不可盡數,成服後始退。飢民之仰哺者,亦相率而趨哭,自外來者傳言,窮村僻鄕愚下之氓,莫不奔聚官庭,悲之如父母云。襲斂之時,大臣、禮官、政院、三司入侍,禮也。

王英明特達,剛毅寬厚,嚴而克仁,威而不猛,以不世出之資,抱大有爲之志。聖圖神謨,慨然慕古,焦唇乾舌,中夜興歎。遊畋聲色之娛,無一掛意,上謹天戒,下哀民窮,寅畏之心切,懷保之意篤。令弘文館抄出《大學衍義・崇敬畏》上下卷合爲一冊,《豳風》、《無逸》竝作屛書進。《周禮》十二荒政及一本無「及」字。劉向《說苑》六正六邪、《漢書》刺史六條亦令繕寫,以備燕閑之覽。崇儒重道,渴賢急能,拔茅連茹,野無遺逸,彰善褒節,樹之風聲。存諸心志者,卽持養變化之功;發於施措者,皆固本永命之道。接下酬酢,表裏洞徹,臨筵問答,剖析淵微,雖以鴻儒,有非意見所可企及。至於文章吐辭摛藻,自成典則,眞草書法,飛動奇妙,而未嘗宣露於外,辭說之間,亦絶不及焉。平日所談論,惟典謨聖賢之書,古今興喪之源,與夫經國濟世之策也。龍潛時,惟酒無量,而自登儲位絶不近口,常戒群下曰:「大而天下國家、小而匹夫一身喪亡,多出於酒,當官莅職者,固不可言。言語之失,亦至招禍,害孰甚焉?近來士夫間,號稱名流者,以飮相高,如俗之亂頭養望。任選部者,注擬之際,如此之輩,勿先於人可也。」昨年彌留,匕箸未御,勸進外方異味,而不肯曰:「豈爲口腹而擾疲甿哉?」念迎送之弊,守令之不謹進上者,亦不許罷黜。雖在藥餌之中,壹以仁民爲意。

戊戌冬少愈,禮官、大臣屢請陳賀,而王有樂正子數月之憂色,終不允兪。軫蒼生之飢而忘玉體之病,殆將弗興,而尙祈蘇枯,此實至性根於天植,非勉强而爲之也。臣民之尤所深悲者,十一年間,勵精修省,不遑寧息,無一歲受享供之時,無一旬不憂勞之日,方圖至治,未及風動,皇天不弔,終靳必得之壽,抱恨鬱伊,齎志莫伸,斯乃我東方無窮之痛也。惟其懿行偉範,史不勝紀,宏規美制,著在甲令。出天之大孝,禮賢之至誠,直可跨軼於,仁聲德澤入人之深者,足以流傳千萬世而不衰。稽諸古昔所罕聞焉。嗚呼盛哉!嗚呼痛哉!

領敦寧府事臣李景𠁗撰。

寧陵誌文己亥。 编辑

嗚呼!我大行大王以聰明睿智之聖,有傾否濟屯之志,臨御十年,克念克勤,未嘗一日或怠,海隅含生方且企踵延頸,以望功成治定之日。乃以己亥四月二十一日辛亥,有疾不豫,猶愍稼穡之病,露立禱雨,越五月初四日甲子,禮陟于昌德宮之正寢,壽四十一。嗚呼天乎!眞所謂「創業未半,中途崩殂」者。嗚呼天乎!

我殿下攀號莫及,與小大臣考古諡法,謹上尊號曰宣文章武神聖顯仁大王,廟號孝宗。群臣相與言曰:「諡者行之迹,號者功之表,今其庶矣乎!」將以十月二十九日丙辰,葬于寧陵按:陵號初以翼字議啓,因上敎改定。健元陵之西麓也。我殿下以臣時烈自始侍講于初潛,洎末年復侍帷幄,遂以幽宮之誌命臣。臣辭謝不敢,不獲命,則遂泣血拜手稽首而獻文曰:

嗚呼!天之迫於氣數屈伸而生大亂,亦生大聖人以擬其時,將降大任於是人也,亦必窮阨其身以增益之。故王誕降之夕,彩氣呈瑞。旣生九歲而遭丁卯之難。十七歲而母大妃薨,哭泣悲哀,庭中不忍聞。十八歲而遭丙子之難,入于江華。十九歲而丁丑正月,得朝仁祖南漢之城下,仍質于瀋陽。旣而西至于蒙古界,南至于山海關,又南至于錦州衛松山堡,見諸將敗降。又東至于鐵嶺衛開元衛,又東北至如奚部,鑿玄氷丈餘而飮其水。二十六歲而居北八年,始得東歸,未數月,旋入燕山,見京邑灰燼。二十七歲乙酉,自燕山歸國,前後二十餘年之間,天之憂戚玉成者,靡所不至。

遂由次適而升儲位,由監撫而履至尊。王心知天意之有在,不敢自暇逸,惟修德立政,日不暇給。其修德曰學以明其心,行以踐其實也。故在東宮,《書・無逸》、《豳雅》及古昔箴戒之語以自警。嘗問宮僚孰勝,皆曰文帝勝,王曰:「武帝不忘平城之憂,武帝勝。」及卽位日,三御經筵,嘗曰:「予氣質多偏,惟學可以變化。然靜以常敬,默以常信,此最要法。」又曰:「緊切工夫,無如敬以養心,如是則本源澄澈,人欲退聽矣。然亦須義以方外,然後動靜相資,體用兼該也。敬義之說雖始於孔子,而所謂精一者,已是此理;精一之說雖始於,而前此聖人亦必以是相傳矣。」故名其閤曰養心,堂一本作「齋」。曰敬義。又曰:「克己須從性偏處下功。予性多在於怒,怒時處事,每不中理。近得一術,事有不可必,待中夜怒弛而處之,頗覺其寡過矣。」又曰:「欲之潛隱者,甚可畏。予雖自謂不復喜酒,然程子大賢,猶復有喜獵之心,心其可少忽哉?且心術隱微處,最可深察。予每有及民之事,不無使民德我之意,是知無所爲而爲者,眞聖學之要也。」此可見王用功之精密也。又曰:「之勤勞,甚於百戰創業者。然絶無私天下之心,此所以爲聖人也。」此實深造默契之言,非懸度揣摸之可及也。

蓋王英睿絶倫,甫成童,講《尙書》,如璣衡、律呂之法,曉解如破竹。至如朞三百,雖老師宿儒,猶病其難通,王一見無復礙滯。自是於精微肯綮處,不甚思索而洒然通透,克至乎一本作「于」。高明之域,實非後世人主所可企望也。又嘗曰:「講學所以明理,明理將以躬行,躬行之實,孝弟爲先。之道,孝弟而已。」故承事兩殿,順敬備至。自幼侍側,器物必整理,時新之物,不先入口。兩殿每曰:「吾家孝子。」其在,思慕不自克,興言必涕泣。及仁祖大漸,割指進血。及喪,哭泣之哀,顔色之戚,感動臣隣。至窆,將詣陵臨訣,群臣以毁疾請止,敎曰:「昨於郊外,瞻望靈輿,歸來殿宇,闃寂更無憑依。今見此啓,予懷之悲,實與天地無窮也。」魂殿小祭祀,非疾甚,未嘗不躬行。嘗幸山陵,陟降進止,哭不暫止。喪畢,群臣請依例陳賀,固辭不受。嘗講《蓼莪》詩,悽咽泣下曰:「詩本性情,信矣。況予先志未伸,含痛窮天者乎!」筵臣以爲新免於喪,是適然矣。其後語及,未嘗不然,玆可謂終身而慕者歟!繼大妃善病,王奉養調娛,翼翼油油。以所處狹隘親自視址,以營別殿,曰萬壽,曰春暉。嘗上壽其中,禮肅而愛至,物儉而儀備。旣罷,仍問國中高年,各賜米肉,以廣推及之意。繼大妃嘗曰:「王之誠孝,將無以報矣。」

昭顯蒙難于北,孔懷之情益至。或不無蓋底之方圓,而能以誠意諧之。人欲以昭顯從戰,王輒請自行,辭氣懇款,人感而止。昭顯諸子,仁祖朝坐其母,皆廢置海島。王憐而赦回。後封其子、嫁其女,而撫愛與諸公主絶無纖毫厚薄。謂群臣曰:「吾與昭顯崎嶇異域,冒犯霜雪,左右提挈,未嘗暫離。東還未幾,人事奄忽,每常悼念。今舊本無「今」字。若視其子,異於己子,逝者豈無憾恨?」常以春秋謁諸陵。當幸孝陵昭顯墓在其傍,王曰:「予疇昔之夢,昭顯見予歡若平生,今又夢予執手悵然。覺來悲懷難狀。」遂於拜陵訖,省其墓而歸。

愛母弟甚至,幼時宿必同衾。後常源源接見,日未夕不許出。有以危語持者,王怒杖殺其人。疾,就見之。及聞其革,以寡約徑出,則已無及矣。王悲慟忒甚,至斂又却桃茢以臨之。庶弟、其母與姊,舊已稔惡,與金自㸃謀逆,有司請斷恩處以法。王以事係繼大妃,只賜其母死,而子女放置于外,不絶衣食。後王念其逢霧露以死,命還之。入宮見王,王喜而泣語。沒,王益悼其終鮮,泣諭群臣,悉復其官爵。王之尊屬宣廟子也;一本自「玏」至「也」六字,在「弟也」下。仁祖弟也。王愛敬之,沒身不衰。其於疎屬,恩禮周至,無有怨恨不滿者。我殿下稍大,王雖甚愛之,然敎之必以法度。故絶無奇衺雜進,以害其德性,此王修德之實,自身而行於家者也。

其立政曰任人以誠,而保民以仁也。故始宅宗,首起金尙憲金集,山林宿德;尙憲,身任大義。嘗拘執在北,姦人以此媒孼之,禍將不測。王應機善處,事以得解,後亦眷向不少怠。巖穴之士,無不禮致。嘗問:「宋神宗歎無人才,而不用二何也?」筵臣對曰:「程子嘗極陳治道,神宗曰:『此之事,朕何敢當?』神宗其志如此,雖欲用之得乎?」又嘗論朱子,筵臣曰:「朱子生南渡時,志在經濟,蓋欲人君正心克己養民養兵之外,孑然無一事以間之也。」王曰:「而不能用。今不能推行其道,則豈不復爲後人所恨也?」又曰:「君臣固難相信,而任將尤難。韓信曰:『漢王言聽計用,雖死不易。』人主苟信用臣下,則臣下寧有欲去者乎?」又曰:「每念宋高而不能用,蹙處江南,不能進一步,未嘗不悵然太息也。」

王神采嚴毅,人不敢仰視,而每對群臣,言笑樂易,開心見誠,洞徹無間,故人人咸得以自盡。其言直則賞之,其人可用則奬拔之,不拘資格。雖已死者,褒寵不已。忠賢子孫,特加收錄,儒先祠廟,悉賜扁額。有司恤磬,請削朝廩,不許曰:「忠信重祿,所以勸士也。毋寧盡損御供也。」愛養民生,常如不及,歲惡免入,發積未嘗少靳。數遣御史廉問其疾苦,歸則輒親見問。有白其死飢之狀,王惻然泣下曰:「此不忍聞。食其下咽?」卽減常膳。疾疫民死,命齎內藥以救之。守令必引見,敷納以言,因勉勵之。或於恒調擢授右職曰:「嘗爲某邑,嘉爾治績。」天旱必親禱,禱輒應不移晷。凡民之惡,欲罷置如飢渴。雖力討軍實,而老弱者免,雖愛惜官爵,而耆艾則與。

尤愼祥刑,自㸃獄起,悉焚其所親交書。每寒暑甚時,必問獄囚,疏出其細犯。嘗使近臣閱囚,有無衣者,命所司備給曰:「罪有常服,凍殺則不可。」湖民被誣告,逮繫者甚衆。王見爰辭,卽釋之,亦給衣糧,皆叩頭流涕而去。讀《呂刑》哀敬之文,喟然興歎,面諭刑官,使之盡心,有失入者,輒坐之不以恕。故好生之德,浹于民心。然有罪者,一斷於法,不自爲輕重,雖外挾內訌者,衆所疑懼,亦殄戮之無所撓。

增損學制,以造俊升,而一本無「而」字。尙慮牖民無法,命梓《三綱行實》、《警民》等編,以頒中外。蓋帝王爲治之道,大本旣立矣。方將修擧廢墜,振起綱維,以挽回世道,以克酬聖志之所欲爲者,而卒未能就。嗚呼!且以文王之德百年而崩,猶未洽於天下,況形勢之難易,又萬萬於之際者!而天之降年,又未及文王之中身哉。嗚呼痛哉!昇遐之日,京都士庶塡咽哭踊,深山窮谷莫不悲號曰:「吾其奈何!」嗚呼!玆所謂未施哀而民哀者歟!

王諱,字靜淵仁祖子也。母妃韓氏西平府院君浚謙之女。神皇末年,天下始發亂,本朝方且淪喪,天命已歸仁祖。而王以萬曆己未五月二十二日生焉。昭顯世子,王母兄也。昭顯卒,有子。仁祖以王有聖德,故立之。王妃故新豐府院君張維女,誕一男,卽我殿下。一本,有「五公主,洪得箕沈益顯鄭齊賢鄭載崙元夢鱗,其駙馬也。一翁主幼」二十六字。諸公主下嫁,事舅姑甚執婦道,此見王化之一端也。

嗚呼!自三代以下,治不本於學,故道術爲天下裂。惟王遜志來修,以御家邦,故駸駸乎王道之純。三代以下,惟功利是尙,故多愧於天理民彝,惟王正誼明道,無所計較,故聖志克定,卓然如靑天白日。罔曰不克,罔曰民寡,惟厥心厥事,是旣是愼,常有日暮途遠之歎。又歎曰:「古語一二臣同,不爲無助。今則小大敷同,惟目前是圖,誰與我共此者?」故時有荊南幄對之賜,其沈機妙算,有非人人所可窺測者。尤好儒書,有以心學說進者,卽授筵臣訂正曰:「得無有悖於否?」蓋其秉天理、明聖學、正王法、伸大義,以繼《春秋》大一統之業,以承聖考道心之傳,以不負皇天生聖之意者,豈非建天地而不悖,質鬼神而無疑者乎?世無知德者,固不能象成歌詩,疎越薦聲,使人愀然如復見盛德之容。然以經傳所載,模象而蠡管之,其乃武乃文,祖乎;孝悌盡道,宗乎;儉勤惡旨酒,法乎;不邇聲色,改過不吝,慕一本作「效」。;視民如傷,卑服康功,師乎文王;發揚蹈厲,恐不逮事,象乎武王。自以下,則恢廓大度,高祖如之;重厚直柔,光武同之;信義彰著,昭烈近之;弧矢鐵柱,寤寐豪英,而齎志不伸,惜乎宋孝宗似之,此則時勢然也。

王在,忽見五彩凝室,而神龜出見。昔抑洪水,而天乃以是錫,使王志業成就,則將不在下矣。奈何天示之兆而不畀之壽,使天下萬世不得卒受其賜歟?孰謂亂之可治,變之可正,而陽不可終無歟?《匪風》、《下泉》之終於變風,其意安在?豈所謂天不勝氣數屈伸而然者歟?雖然,建皇極之正,明人倫之晦,其正大宏遠之規,日星乎中天,以遺我聖子,以基億萬年無疆之業,則其與地平天成,萬世永賴者,未嘗不同也。嗚呼!龜眞有知也歟!

噫!此可以少慰臣子無窮之慟也歟!臣猥蒙知奬,不卽褥蟻,忍以文字紀事纂言,乾坤之大,日月之明,固難繪畫,而且恐遣辭之際,華而不實,則罪有深於華元樂擧,故寧質而不敢溢,以對揚疇昔遠佞之聖德云。

議政府左參贊臣宋時烈撰。

遷陵時附識顯宗十四年癸丑。 编辑

寧陵下還之翌年庚子,陵上石儀罅隙生焉。我殿下議將改封,旋慮驚動玄宮,只命以石灰逐旋塡補。今年癸丑四月,因一宗室上疏,亟命公卿以下以及三司諸臣同往奉審焉。其罅隙細大,皆如宗室言。殿下驚懼駭隕,徧謫前後任事諸臣。因慮雨水或從罅隙中滲漏,遂議遷奉,卜吉于驪州弘濟洞。以九月二十九日乙未,啓欑宮。十月初四日,廞衛臨堩,初七日癸卯,依禮克襄,去我世宗大王英陵八百九十七步而近。蓋弘濟洞自古稱聖人葬地,今其果協矣。夫幽誌、冊文皆仍舊貫,陵制一遵英陵儀式,竝昭慈儉之德。其萬世永寧,垂佑無疆之慶,可期而無疑矣。嗚呼!我聖考盛德嘉謨,儻能備記以經聖人之手,則必在《淸廟》、《生民》之列矣,何渠參伍於《費》、《秦》二誓之間哉!

嗚呼!今去上賓之時十有五年矣,臣民之思慕悲慟,如一日不怠。當初啓自殯殿以至陵所,遠邇含生彌山滿野,至誠哀號。今聞緬禮之擧,又相與涕洟而言曰:「我聖主復臨灤水之朝。」嗚呼!是孰使之然哉?天佑聖德,我殿下遹誕神孫名肅宗御諱。,丁未正月二十二日,冊封爲世子,大係神人之望。噫其休矣!

聖考嘗論二人曰:「之背鴻溝約,其忠憤急於復讎,念何暇及他?義理便在其中矣。也每爲項羽圖帝業,將置義帝於何地?及其義帝弑,而猶從不去,是不識天無二日之義也,其罪大矣。而蘇軾顧捨此不論,乃咎其昧幾被害,其學謬矣。」嗚呼!此亦超越百王之見,而亦豈無微意於其間耶?此前誌所逸,故今竝追識焉。

一公主錫號淑安,下嫁益平尉洪得箕,生子致祥;二公主錫號淑明,下嫁靑平尉沈益顯,生子廷輔廷協;三公主錫號淑徽,下嫁寅平尉鄭齊賢,生子台一;四公主錫號淑靜,下嫁東平尉鄭載崙,生子仁先及一女;五公主錫號淑敬,下嫁興平尉元夢鱗,生一女;淑寧翁主降爲錦平尉朴弼成妻,生一女。我殿下生明善明惠明安三公主,長、次夭。

判中樞府事臣宋時烈撰。

封王世子敎命文仁祖二十三年乙酉九月二十七日乙亥。正使領議政金瑬、副使禮曹判書金堉。 编辑

王若曰:未堪多難,予敢私於立儲;惟懷永圖,心實公於擇長,社稷之福,神人有依。咨爾世子孝宗御諱。,性本聰明,器亦弘大。自居宮闈之內,仁孝夙彰;及處險阻之中,智慮彌遠。蓋嘗有資於方策,能自播譽於邇遐。當今日之孔艱,宜大計之早定。群情可見,詢謀僉同,民望攸歸,彝章斯擧。國本重建,予憂少紓。玆冊爾爲王世子。於戲!惟賢是親,惟學是懋。動遵禮範,勉納箴規。以儉德爲必崇,以逸欲爲必戒。兄弟之子猶子,益篤人倫;父母之心爲心,永保天命。造次克念,夙夜無違。故玆敎示,想宜知悉。

議政府右議政臣李景𠁗撰。

竹冊文月日同上。 编辑

王若曰:宗儲正位,是帝王垂統之宏規;付託得賢,乃聖哲基命之至計。玆丁濟屯之會,尤切固本之猷。載稽彝章,式揚顯冊。咨爾世子孝宗御諱。,天資明睿,器宇淵弘。孝友之誠,自篤生稟;學問之志,不煩師承。早標的於价藩,彌增重於盤石。執謙奉法,仁聞潛孚;歷險履艱,歷險履艱,一本作「履險歷艱」。英譽遠播。屬予寢疾之久,遭此繼體之喪。顧監撫之尊,不容暫曠;念宗社之寄,須懷永圖。宜膺壓紐之符,一本作「祥」。克嗣承祧一本作「華」。之慶。肆予志之丕應,實群情之允諧。玆命一本作「冊」。爾爲王世子。於戲!難諶者天,不易惟位。五常、百行,不外道心之存;二帝、三王,惟極人倫之至。非勤舊本作「講」。學,無以明此理;非親賢,無以愼厥修。日就月將,期毋替保傅之訓;星輝海潤,庶不孤神人之望。故玆敎示,想宜知悉。

大提學臣李植撰。

諡冊文顯宗卽位初年己亥。 编辑

維歲次己亥十月戊子朔二十六日癸丑,孤子嗣王臣御諱。謹再拜稽首上言。竊以治方中旣完,復土之期在卽;節壹惠爲諡,尊名之冊肆陳。難摸日月之暉,秖申崇奉之悃。

恭惟大行大王殷憂啓聖,佳氣發祥。吾世當興,季歷太王之命;至性無間,東海闡重輪之明。謳歌、曆數之歸,社稷、人群之主。齊齊勿勿,克敬宗廟之蒸嘗;怡怡愉愉,單誠長秋之溫凊。服膺精一之訓,見羹墻;時展伯叔之親,分寶玉。長枕大被,交映花萼之中;盛色姦聲,遠屛凝旒之下。修齊之道已洽,治理之具畢張。不明求衣,撫單赤於衽席;思賢如渴,馳束帛於丘園。游心三代之前,講學五經之奧。正己而率物,務實而惡華。嬰茆責躬,時雨洗螟螣之害;菲食忘口,海邑絶蛤蜊之供。置鼓設旌,嘉言罔伏;則壤成賦,仁政是先。四野息《鴻雁》之歌,三面解蛛蟊之網。藹然好生之德,庶幾比屋之封。覲耿光,猶不自足;揚大烈,妙而無方。羽林字孤,修明建元之制;神策儲將,出入山西之良。衆心成城,奚假猛士之守;太平有象,可見諸福之來。何意光武之勤勞,終致烈考之厲虐?行百里而半九十,遠圖焉憑?以大德不得中身,天道難問。冬氷夏火,干隧之勣宅心;旱舟水車,計然之策示掌。成算孔韙,厭世何忙?空留鼎湖之弓,虛設華玉之几。深山窮谷,若喪考而哀號;禁旅儒冠,日環闕而攀哭。顧惟小子,敢承丕基。目窅窅而其凝,望如不及;哀煢煢而在疚,求切無形。今則祖載有涓,塗宮方撤。式遵古典,爰薦大名。合一國之公,非子議父;原百行之孝,念始靡他。

謹遣臣議政府領議政鄭太和奉玉冊上尊諡曰宣文章武按:始議諡烈文毅武,以列聖諡號有連二字相同,稟改。神聖顯仁,廟號曰孝宗。仰惟聖靈,俯賜昭格。茂膺顯徽之禮,揚光帝庭;陰騭下土之民,流祉后裔。嗚呼哀哉!謹言。

行副護軍臣趙絅撰。

哀冊文己亥。 编辑

維歲次己亥五月初四日甲子,孝宗宣文章武神聖顯仁大王薨于昌德宮之正寢。是年冬十月二十八日乙卯,遷座于陵所,二十九日丙辰,永遷于寧陵,禮也。玄堂旣治,素幄將撤,鳳旐揚蕤,龍輴戒轄。違天居之肅穆,就祖道之逶迤,千官奉紼而爭趨,八神警衛而載馳。天地爲之慘惔,風雲舊本作「雪」。助其凄切。惟我主上殿下叩叫摧心,攀擗泣血,結長悲於厚夜,痛永訣於終天。肆降志於重宸,俾記績於新編。詞曰:

於昭上穹!眷玆東土,篤生我后,受命仁祖。越在朱邸,玄德夙彰,白氣神龜,前後呈祥。聖資和粹,英猷宏大,仁聲仁聞,協于中外。逮至西轅,亨以處困,殷憂增益,九年乃反。謳歌攸屬,遂正儲位,精一相傳,弗參弗貳。文齡遽減,武烈丕承,治仍法,禮則過。勵精圖理,克勤無怠,顧諟明命,夙夜寅畏。曰雨曰暘,禱輒有應,軫恤黎元,以濟以拯。德洽好生,誠切泣辜,念囚平讞,獄無枉誣。恩推及老,政先惠鮮,常徭旣輕,正供亦蠲。躬率以儉,務祛華侈,化始宮闈,衣不曳地。剛制酒醴,同惡旨;屛去聲色,齊不邇。太廟蒸嘗,祗肅齋潔,寢園春秋,親行展謁。東朝視膳,志養無違,侍藥之日,天鑑虔祈。萬壽開筵,和氣爲春,情深友于,益篤天倫。大衾長枕,至樂斯在,欲貴欲富,邁親愛。夢感鴒原,哀動絲綸,視孤猶子,先敎是遵。

出天之行,卓冠古辟,雅尙儒術,日御筵席。討論經傳,闡發淵微,本之一心,措諸萬幾。光明緝煕,道積于躬,典學之念,無間始終。陰雨綢繆,留心克詰,策將勵士,殿前親閱。恩撫備至,敎訓有方,出入坐臥,志豈嘗忘。禮遇臣隣,見善必褒,豁達開襟,顚倒英豪。推誠納諫,四門洞闢,芻蕘亦采,言罔攸伏。風勸一世,澤及旣骨,忠無不旌,有冤則雪。側席求賢,實自初政,登崇俊良,束帛交聘。都兪一堂,治具畢張,從,薄。十載端臨,惟日孜孜,鴻圖遠略,將大有爲。何皇天之不弔,遽中途而上陟,豈此痛之可窮?與穹壤而靡極,嗚呼哀哉!

昔疾纔瘳,慶溢宗祊,大德必壽,方祝無疆。佇羽旄之欣瞻,奄宮車之晏駕,民如喪乎考妣,紛雨泣於四野。嗚呼哀哉!寶扆兮已空,天香兮未歇,劍舃猶陳,帳殿虛設。怳玉音之若聆,僾威顔於咫尺,嗟列侍之盈庭,異朝儀於平昔。嗚呼哀哉!

一人宅憂,五月居廬,孝思不匱,禮備無餘。仰深墨之戚容,慘纍然之麻絰。籲九天而莫聞,奈三朝之無日。嗚呼哀哉!日月幾何,寒暑易換。團露兮下砌,凄風兮卷幔。宮梧凋兮玉宇寒,仙漏催兮金壺咽。杳乘雲兮行天,悵飆馭之倏忽。嗚呼哀哉!

鬱彼新岡,鳳舞龍騰。瞻依聖祖,密邇諸陵。實天作而地藏,繄山明而水麗。異旣著於牛眠,吉且叶於龜筮。寔聖人之眞宅,信得一而以寧。儼象設於千齡,長護呵兮百靈。嗚呼哀哉!眞遊不返,至澤空留。花應賞於玉欄,雲自愁於珠丘。惟聖德與偉烈,竝海嶽而高深。敢摸天而畫日,聊永視於來今。嗚呼哀哉!

大提學臣李一相撰。

定世室告廟祝文肅宗九年癸亥三月初四日丙午。 编辑

洪惟我祖聖武仁明,十載宏模,百代可程。尊大義,炳若日星,志雖未就,功莫與京。事光簡冊,澤流家邦,禮隆世室,徽烈彌彰。禴祀長存,愈久不忘,玆蕆泂酌,告儀敬將。

弘文館應敎臣朴泰遜撰。

追上尊號玉冊文英宗十六年庚申。 编辑

維歲次庚申六月庚午朔二十二日辛卯,孝曾孫嗣王臣御諱。謹再拜稽首上言。竊以彝倫丕敍,盛業當一治之期;典冊加隆,鴻號闡無競之烈。物采增煥,忱誠庶伸。

恭惟孝宗宣文章武神聖顯仁大王行高百王,志回三代。困衡拂亂,道合姬文之明夷;精一危微,心傳皇考之懿法。天旣降以大任,聖實啓於殷憂。函夏沈淪,眷稂蓍而興愾;冠履顚倒,撫玉帛而增傷。卓矣匡復之英圖,固非成敗之逆睹。魚水托契,洋洋巖穴之賢;羽林字孤,翼翼熊虎之旅。敷文奮武,自有正大之規;治法征謨,一洗功利之陋。嚴恭寅畏,罔敢弛勞。蹈厲發揚,恐不逮事。雖日暮途遠而遺至痛,幸天綱地紀之賴無墜。偏荒外藩,獨守尊王攘夷之節;愚婦蚩庶,皆存忍恥含冤之心。封之禮義彌光,麟筆之經法斯著。豈徒啓佑我後嗣?允宜表式於萬邦。百世不祧,旣隆太室之肆祀。壹惠爲諡,猶懼宏業之未章。斯舊典之有稽,合尊名之追揭。明天理於旣晦,純然制事之合宜;正人心於將淪,沛乎行道而有得。懿德立民生之極,大義竝日星之輝。聖志昭彰,固神祗之可質;休烈巍蕩,詎摸繪之能形。禮是將於孫,典刑匪遠;功不在於下,樂利無窮。吉日于差,縟儀斯備。

謹遣臣左議政金在魯奉玉冊加上尊諡曰明義正德。仰冀沖鑑,俯格微誠。丕一本作「不」,下同。顯丕承,揚一本作「揭」。耿光而無射;俾昌俾熾,申福祉而彌遐。嗚呼哀哉!謹言。

大提學臣吳瑗撰。

寧陵表石陰記前面篆大字「朝鮮國孝宗大王寧陵」。 编辑

己亥五月四日甲子,孝宗宣文章武神聖顯仁大王薨。其年十月二十九日丙辰,葬于楊州健元陵右近岡。癸丑十月七日癸卯,移葬于驪州英陵弘濟洞子坐午向之岡。越明年甲寅二月二十四日戊午,仁宣王后張氏薨。以其年六月四日丁酉,祔葬在下。

孝肅敬烈明獻仁宣王后張氏 编辑

誌文顯宗十五年甲寅。○有御製行錄,而文不傳。 编辑

仁宣王后禮陟之五月,治方中旣完,我殿下乃降所述行錄,命臣壽恒撰進玄宮之誌。臣謹拜手稽首,受而讀之曰:「於乎至哉,我聖后之德而聖上之紀之也!誠無間然矣。」旣不獲辭,則敢就行錄,纂次而敍之。

謹按,王后姓張氏,其先曰舜龍,本中國人。當時,以宣武將軍鎭邊摠管,從公主東來,仍仕高麗,累官門下贊成事,食采德水縣,子孫因籍焉。入我朝有曰,漢城府判尹。四傳而至,能文章,蚤擢大魁,承文院判校,贈吏曹參判,於后爲五代祖。高祖諱任重,掌隷院司議,贈吏曹判書。曾祖諱木川縣監,贈領議政。祖諱雲翼,刑曹判書,亦以魁科蚤顯,後贈補祚功臣領議政德水府院君。考諱,右議政新豐府院君,諡文忠公,受知仁祖,策靖社勳,文章、德行有大名于世。配曰永嘉府夫人金氏安東望族,忠臣右議政文忠公尙容之女,一時稱門第者,推甲乙焉。

萬曆戊午十二月庚辰,誕后于京畿安山之村舍。生而端淑,不妄游戲。六歲,祖母朴夫人取而鞠之。嘗隨往季父水原府衙,時於暗中,思父母啜泣。祖母覺而問,輒拭淚對以他辭,不使貽其憂,祖母奇愛之。后有兄苦面瘡,或言兒矢最效。金夫人陽爲不欲汚手,以試后意,后卽手自傅之,不見厭惡色。文忠公大悅而異之,蓋其至性舊本作「誠」。自幼然也。

崇禎庚午孝廟鳳林大君仁祖親簡其配,見后周旋應對有則,甚賢之。后遂膺選,辛未秋嘉禮成,封豐安府夫人。旣入闕,夙夜夔慄,孝敬無違,最爲仁烈王后所眷愛。過四年,出閤居邸,秉家政綜理井井然,梱內事無纖鉅不敢自專。仁烈王后有姊嫠而窮居,后賙捄曲有恩意。

丙子冬寇難,入江都。明年正月,敵兵渡江,宮中鼎沸,無不號哭蒼黃。后獨從容整暇,言動不少爽,人皆服其有守。及孝廟昭顯世子質于瀋陽,后亦隨行。羈危險阻首尾九年所,處之不失常度,兩宮之間,終無間言。乙酉,始返國。昭顯世子卒,孝廟仁祖命陟儲位,冊后爲世子嬪。后益自抑畏,飭躬以禮,事上以誠,得一異味,必先獻于仁祖。己丑,仁祖賓天,孝廟踐阼。后旣正位中壼,陰敎益彰。聽內職帥嬪御,和而穆,嚴而惠,庶幾《樛木》、《葛覃》之化。然猶小心翼翼,持以柔巽。常曰:「婦而自聖,鮮不害于家國,牝鷄之戒,可不愼歟?」己亥,孝廟疾惟幾,后籲天請代,逮至不諱,哭擗踰禮。然於送終之事,自大渳蚤揃以往,雖微必親,不委之暬御,務盡誠信而後已。未卒哭,只歠糜粥,我殿下泣請進食,則曰:「自絶其命者誠過矣,彊飯以求活,亦予所不忍也。」

我殿下嗣位,尊后爲王大妃。辛丑,進徽號曰孝肅,當冊寶之上也,后不欲親臨。我殿下至誠固請,后亦體孝廟平昔之敎,泣而許之。行禮之日,哀動左右,至賀禮則竟不受焉。每遇災異,憂懼形于色,諭我殿下曰:「予心猶然,爾可忽諸?」所以戒誨者甚切至。

后自己丑大慽,過毁致疾,遂因以沈痼。嘗屢幸湖西溫陽,試湯泉少效。至甲寅二月,疾忽亟,以二十四日戊午,薨于慶德宮會祥殿,春秋五十有七。有司議諡法,施仁服義曰仁,聖善周聞曰宣。遂上尊諡曰仁宣,又加上徽號曰敬烈明獻

先是,孝廟山陵有故,至癸丑冬,遷于驪州弘濟洞子坐午向之岡。至是遵后治命,以六月初四日,祔葬于其下,以其同原而近也,因稱以寧陵

后資性貞靜,又襲訓法門,動容出辭,擧可爲儀範。雖疾病,燕私之際,必以禮自將。對子姓亦未嘗有惰慢之色。於私親,雖甚周睦,絶不許曲徑干恩,內外截如也。孝廟麟坪大君友愛篤至,后亦待其夫人,一出於誠。事慈懿大妃數十年,慈孝無間,宮闈之內,和氣融洽。自后有疾不得以時進見,每歎曰:「有生何爲?」大漸之夕,神氣已昏瞀,忽聞大妃來臨,卽驚悟促進坐席,諄諄告訣,柔聲和色雍容若平日,猶以不飾而見爲恨。

遷陵之日,蜃車太重,多憂輿士顚殞。后聞之愀然曰:「先王在天之靈,必不安於此矣。」及女侍自山陵還,問知傷人無多,始有和豫色。今玆六引之舍堩而舟,蓋亦體后遺意云。孝廟之昇遐也,雖窮閻僻壤,如喪考妣,愈久而不忘,及后之薨,民之奔走號慕亦如之。嗚呼!豈無所繇而然哉!

后誕育一男五女。我殿下聘領敦寧府事金佑明女爲妃。五公主:長曰淑安公主,下嫁益平尉洪得箕;次曰淑明公主,下嫁靑平尉沈益顯;次曰淑徽公主,下嫁寅平尉鄭齊賢;次曰淑靜公主,下嫁東平尉鄭載崙;次曰淑敬公主,下嫁興平尉元夢鱗淑靜淑敬竝先卒。

我殿下誕生一男三女:世子肅宗御諱。聘兵曹判書金萬基女爲嬪。女曰明善公主明惠公主明安公主明善明惠皆未字而夭。洪得箕一男,沈益顯二男,鄭齊賢一男,鄭載崙一男一女,元夢鱗一女。

洪惟我寧考盛德宏規,駕軼百王,其惕厲奮發,以昭大義於天下者,惟后內贊之功是資;我聖上仁心仁聞,浹人肌髓,使域內肖翹之類咸囿於雨露之澤者,亦惟后慈覆之化是承。博厚之德,尊配坤元,是宜受祿無疆,永享岡陵之壽。而昊天不弔,遐算遽促,嗚呼痛哉!惟其徽音懿烈之昭在耳目者,託之琬琰,藏于幽隧,將與之盛,竝垂於萬祀。猗歟休哉!

判中樞府事臣金壽恒撰。

封王世子嬪敎命文仁祖二十三年乙酉九月二十七日乙亥。使者領議政金瑬等,奉敎命、竹冊、印綬往昌德宮。嬪宮與內命婦行禮如儀。 编辑

王若曰:擇儲惟賢,聿遵累朝之彝則;錫命乃匹,爰正貳極之壼儀。玆當固本之辰,誕頒從貴之典。咨爾張氏,芳猷夙茂,令譽昭升,貞靜其性,婉孌其姿。威儀棣棣,忠臣之孫,相國之女,門戶堂堂。肆作儷於宗藩,益著美於宮掖。逮質於萬里,家室是隨;是隨,一本作「隨行」。飽艱楚於一本作「者」。九年,兄弟始返。何上穹之降戾,奄前星之晦晶?顧惟時事之孔艱,況復予病之漸痼。少陽虛位,奈此一本無「此」字。髫齔之一本有「沖」字。孫;長君承祧,豈非豈非,一本作「實」。社稷之福?福,一本作「大計」。旣上嗣之斯定,宜內輔之竝崇。禮數自別於曩時,責望冞切於今日。玆命爾爲王世子嬪。於戲!德天大,允賴嬀汭之觀刑;命日新,實由之贊化。爾其體陰陽之交濟,究內外之相成,敦孝敬而奉兩宮之懽,飭恭儉而饗五福之盛。祗服明訓,勿替徽音。玉璽、珠軒,克對三善之德;《葛覃》、《樛木》,佇繼二《南》之休。故玆敎示,想宜知悉。

行副護軍臣金光煜撰。

竹冊文月日同上。 编辑

王若曰:嗣子國家之本,望實係於神人;儲妃風化之源,敎先成於閨閫。緬惟遐冊「遐冊」二字可疑。之垂範,咸用玆典而永圖。咨爾張氏,奕世名門,寔予佳婦。芳猷懿德,藹然日彰;淑行柔規,稟於天性。曾貳體之潛邸,居中饋而宜家,嘉聲達於紫庭,令譽襲於彤管。早協坤貞之吉,長發其祥;果契离明之尊,則篤其慶。豈徒人倫之正始?抑亦宗社之延休。載蠲良辰,俾膺顯冊。今遣正使議政府領議政金瑬、副使禮曹判書金堉持節備禮,授以寶章。疏榮綺綬,爛瑞輝於椒塗;備服瑜環,溢佳氣於桂苑。於戲!惟恭儉可以守其位,惟戒謹可以保其名。昭嗣徽音,無違女圖之茂矩;欽服寵命,益勵內理之初心。匪始其艱,有終乃濟。故玆敎示,想宜知悉。

藝文館提學臣金蓍國撰。

封王妃敎命文孝宗二年辛卯八月十六日辛酉。 编辑

王若曰:予惟君子之修身,造端乎夫婦;王者之善俗,基化於宮闈。是知誠正之功,由微而達一本作「逮」。顯;導率之敎,自家而及邦。肆稽彝章,爰加顯冊。咨爾張氏,柔和懿範,淑哲令猷。思得好逑,受寧考之睿簡;夙奉明訓,嗣聖母之徽音。周旋旣共於險艱,儆戒益勤於崇貴。祗承禋祀,克殫蘋藻之誠;誕育元良,更增匕鬯之重。念玆縟禮之擧,蓋待殷制之終。三載餘哀,豈無感於繼序?兩儀配極,本有資於生成。玆涓吉備儀,冊封爲王妃。於戲!天命難諶,莫安其位。人道所始,宜觀厥刑。惟敬畏可以存心,惟禮法可以率物。有《關雎》鍾鼓之樂,所貴不失性情;追《葛覃》儉勤之風,方致永綏福履。尙體至意,茂迓洪休。故玆敎示,想宜知悉。

大提學臣趙錫胤撰。

玉冊文月日同上。 编辑

王若曰:理國先家,所以敍人倫之本;臨軒冊后,所以明王化之基。蓋婦德之良,由內而及外;坤元之象,體乾而居中。典常是稽,今古攸重。咨爾王妃張氏,篤生名閥,簡配寡躬。奉訓誡於聖母,克嗣柔嘉;淹歲月於殊方,共嘗艱苦。遂進位於甲觀,仍儷尊於椒闈。風恢二《南》,誕播《關雎》之詠;慶叶一索,茂迓《長發》之祥。肆當卽吉之辰,庸賁正始之命。玆遣臣議政府領議政金堉、戶曹判書李時昉持節備禮,授以玉冊、寶章。魚軒翟茀,倣禮經而昭衷;玉檢金書,遵憲章而備物。於戲!以恪謹祗承宗祏,以儉約表式宮庭。益闡徽音,無替修齊之助;勉宣陰敎,庶延昌熾之期。故玆敎示,想宜知悉。

藝文館提學臣尹順之撰。

樂章月日同上。 编辑

玄樞凝耀,黃紐儷輝。慶綿鳳紀,禮贊翟褘。時雍六寢,允穆中闈。坤元協化,月望齊暉。千秋錫永,百祿來巍。玉頌載烈,金籥揚徽。《揚徽曲》。

工曹參判臣呂爾徵撰。

王大妃上尊號玉冊文顯宗二年辛丑。正使領議政鄭太和、副使工曹判書李一相。 编辑

維歲次辛丑七月戊申朔二十八日乙亥,國王臣御諱。稽首再拜,謹奉冊上言。恭以遵嘉訓於太姒,載煥徽音;進休稱於聖慈,爰擧縟典。尊之至也,禮則當然。

恭惟王大妃殿下道合柔貞,姿凝淑哲。名門毓慶,夙膺仁祖之妙掄;中壼含章,實贊寧考之玄德。適値屯否之運,備嘗播越之艱。處困如亨,咸仰令譽之無替;承乾以順,益見陰功之有隆。丕闡內治者十年,遠播國風於八域。逮大喪攀擗之日,賴神明而扶持。自小子纘嗣以來,勤敎誨而保佑。喬山霜露,奄驚歲月之遷;長樂晨昏,尙幸溫凊之奉。芳猷縱難於摸畫,孝思冞切於顯揚,謹上尊號曰孝肅

伏惟寶算添齡,彤管增耀。陳儀物於北闕,庶展愛敬之誠;正位號於東朝,永享怡愉之樂。臣御諱。誠歡誠忭,稽首再拜上言。

大提學臣李一相撰。

樂章月日同上。 编辑

思齊聖慈,體坤元只。配聖誕聖,母儀尊只。之德,徽音孔揚。東朝崇奉,秩秩其章。顯號象行,嘉頌騰祝。其祝維何?萬年長樂。《思齊曲》。

弘文館副提學臣兪棨撰。

諡冊文顯宗十五年甲寅。 编辑

維歲次甲寅五月甲子朔二十六日己丑,哀子嗣王臣御諱。謹再拜稽首上言。竊以昊天罔極,愼卒事於鉅創;日月有時,循故實於節惠。焉能擬議。秖切攀號。

恭惟孝肅王大妃禮法景宗,貞莊懿範。受儒相之箴誡,夙著徽音;膺聖祖之鑑掄,冞虔婦職。當淹恤克佐乎寧考,而默祐寔賴於神明。九載殊方,歷屯艱而回泰;十年中壼,履坤位而承乾。儆戒常存於始終,陰化遍覃於外內。躬節儉而垂則後嗣,體孝思而盡誠東朝。仁洽睦姻,杜私蹊之猶截;恩隆鞠育,敎義方則必嚴。顧眇末叨守丕基,遵訓誨庶冀寡過。愴懷霜露,縱靡逮於喬山;祝壽岡陵,期永侍於長樂。云胡積殃於不肖,奄遭銜痛之亡涯?隔慈顔於平生,更何所恃;想劬勞於疇昔,無以爲酬。身抱沈痾,幾貽憂疾之念;喪連同氣,未遑止哀之觴。已矣!眞遊之莫追,藐爾孺慕而奚及?纔移舊寢,心至今而皇皇;繼營新封,儀不暇於縱縱。將修合廟之休享,載擧易名之彝章。輿衛旣廞,典冊肆備。謹遣臣議政府領議政金夀興奉冊寶上尊號曰敬烈明獻,尊諡曰仁宣

仰祈昭假,俯諒精衷。稱齊女,揭二字於不朽;慶綿京室,降百福於無疆。嗚呼哀哉!謹言。

藝文館提學臣姜栢年撰。

哀冊文甲寅。 编辑

維歲次甲寅二月二十四日戊午,孝肅敬烈明獻仁宣王后薨于慶德宮會祥殿。是歲六月初四日丁酉,四日丁酉,一本作「七日庚子」。將遷座于寧陵,禮也。欑寢啓塗,彫轀肅軔,犧尊已撤,蜃衛徐引。指玄宮之窅冥,去紫闥之崇峻。哀子主上殿下孝思罔極,孺慕莫逮,哀徽音之永閟,痛春暉之遽翳。命纂盛美,垂視來裔。其詞曰:

方祗承乾,圓舒配陽,若稽賢媛,寔助興王。傳稱,《詩》詠,於昭聖母,眡古有光。曾炳靈,婺宿儲祥,誕毓法門,襲訓詩禮。乃膺睿簡,作嬪宗邸,儀度玉溫,德性天啓。居玩圖史,動循珩珮,履正思順,勉勉無替。伊昔先王,遠適朔漠,坎險能亨,殊俗攸服。儆戒相成,式資懿則,纔返北轅,旋陞貳極。翼翼孝敬,亹亹令譽,思媚大朝,宸心嘉豫。大明繼照,中壼正位,爰聽女順,聿宣內治。正己率下,端莊齊飭,宮闈肅穆,私謁屛迹。王政攸本,芳猷孔昭,練崇儉,鷄報朝。母育黔黎,澤及肖翹,十亂齊稱,二《南》興謠。賴玆陰敎,以贊雍煕,一十年間,風行化馳。鼎湖遺弓,震索承基,長樂含飴,顯冊歸美。愉色承顔,備物養志,猗歟聖孝,至哉慈仁。和氣薰融,景貺來臻,岡陵之祝,率土惟均。書雲告祲,美疢彌留,冀勿藥之有喜,佇翌日之乃瘳。旣竝走乎群望,將咸宥乎要囚,而靡極之不用,奈降割之斯遄?俄星算之長終,倏雲輧之上仙,萬彙盪而隕墜,三光晦而失躔。嗚呼哀哉!一人在疚,群生何恃?徒聞仁壽,莫諶神理。掩繐帷一本作「帳」。之幨幨,設容衣之被被,襲脩夜兮不暘,杳眞遊兮焉止?寧紆轡於湘浦,詎弭節乎瑤水?凭玉欄兮賞花,遺塵世兮脫屣。嗚呼哀哉!日辰其良,廞儀將發,曉闢魚鑰,雲從鵷列。雜淸蹕於哀挽,間彩斿以素紼。羲曜薄以晻曖,炎序變而蕭瑟。出都門兮威遲,踐原陸兮嵽嵲。悵乘雲兮不復返,如喪妣兮便永訣。嗚呼哀哉!瞻彼黃驪,鳳舞龍翔。山川洵美,風氣允臧。接灤水之新封,開暖穴於一岡。同原廟之精禋,薦黍稷之馨香。神如在而罔恫,儼陟降之洋洋。嗚呼哀哉!逝川不停,隙駟易驟,有生必終,猶夜與晝。嗟賢聖之同歸,孰金石之等壽?惟厚德之載物,民追慕於永久。續《思齊》之舊章,竝汗靑以不朽。嗚呼哀哉!

大提學臣金萬基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