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初庵先生全集
卷三
作者:金憲基
1881年
卷四

與金止庵辨圓說舊稿

编辑

某白。昨者承手札。得審有愆候。驚慮區區。今果已差安否。弟妹病尙未瘳可。爲憫不可言。允衡兄亦無恙相聚。一向穩樂否。區區愛慕。講劘之餘。幸一一布所得。以鍼此索居之病也。下示圓說。愚意竊謂其未安何也。葢方圓者形體也。爲方圓者氣也。其所以爲方圓者。是乃理也。然則理也者。特所以然者也。所以然者。夫豈有形體之可言者哉。是則雖擧天下之物。皆圓而已。亦當疑之。曰道所以使圓者云耳。不可遽斷謂物生於道。物旣圓則道亦當圓云也。何則誠以所以然者理。而本無形體之可言故也。而况乎天下之物。無有皆圓者乎。葢圓者對方而名者也。圓立而方形。方生而圓見。苟爲非方也。愚不知其孰爲圓也。苟爲非圓也。愚亦不知其孰爲方也。是其羣物旣生。彼此對待相形而立名者也。非可捨彼取此。建本作元。孤行爲萬物之源者也。今言道體本圓。其物之或有方者。亦皆帶圓作方。都出於圓云。則如天圓而地方者。謂地出於天可乎。謂天爲體而地爲用者亦可乎。借曰陰陽未判。厥象本圓。則夫此之時。陰陽亦云未判。復豈有方圓之可目者哉。后人以鷄子爲說者。只以陰陽相包。疑有似乎鷄子黃白之相合而無間也。非取必於其形之圓之如鷄子也。且太極道也。陰陽器也。太極之在陰陽。非眞有物拘而在中。特所以一陰一陽者道也。故太極與陰陽。自不相離也。今以混淪包括無面無背之說。依俙而當之。咬不斷嚼不破。惟欲引而納諸圓字之模範。無乃不可乎。混淪者不呈露之謂也。包括者無遺漏之謂也。旣無頭尾面背則是固無形狀可言也。又何得云圓哉。其餘木石禽獸種胎一一皆圓之說。亦或然或不然。如木則古人以曲直言。今欲擧以方圓律之。亦不可以皮𮖐其骨徑圓而上者。直斷以爲圓也。石則明是方之物也。種胎固然也。然草木亦有根生者。飛走之物。不可皆謂之圓也。太和保合渾成而形者。固不應斬截方正也。然姑未能細究。餘所言如有獨圓無獨方。方生於圓。方都是圓。故舍方取圓云者。恐皆支離。大本處不應如是之支離。然姑亦未及言。要之不可以天下之物形。遽斷道體之方圓也。但其下所引中庸之中太極之極云者。愚意極未安。此不可以不深問也。昔河南夫子有言論中之旨曰中者亭亭當當直上直下之正理。又曰不偏之謂中。呂舍人復有不倚之說。故晦庵夫子釋中庸。因並取之。以不偏不倚名之。而所謂亭亭當當直上直下之義則自在其中矣。今所謂圓云者。與此亭亭當當之義。有何相類哉。若無過無不及之訓則時中之中。而非未發之中也。原無過不及之意。只是謂恰當云耳。不知恰當之義。又與此圓者。有何相類也。今乃以其無過無不及不偏不倚之云。彷彿乎若有左右前後無稜無角之模範。故遂混取而竝援之。以牢證於圓字之說。然不知己意果與古人不相戾否耶。且中猶是狀性之體段者。若太極之極。是但謂所以一陰一陽之者其妙至極云也。葢不能名言之。故極而言之乃如是爾。非有所狀之也。夫不察乎古人立言之意。而遽援以證己說。則是於彼此之間。非徒無益。將兩有相妨也。吁可不深愼哉。若圖之圓則無意而然。不必論也。兄長何不深思其無極而太極之旨。而反區區於此爲耶。若其云旣發之後。爲子而子道備。爲臣而臣道備。備之云者。正出於圓者也。又不知備與圓。其可比而說者也耶。若其結篇所謂人受天地之圓以生者。則葢其差失。殆不復可言也。大抵此卷所說圓字有三㨾。因物形而始入想於道則其圓卽方圓定形之圓也。及其象想道之浩浩全體充滿則此圓卽圓滿之圓也。終而大用無所欠缺則此圓則圓備之圓也。圓備之與圓滿。雖畧相似。其立語則漸變而趍異也。原兄長之意。初非以道理定謂有形體也。但觀物之圓。卽疑道理亦是圓底。然因物圓之圓。卽以狀道。則道已大段有形體矣。故說來說去。自不覺如此之差也。夫以兄長立說之意觀之。則人受天地之圓云者。豈以爲差謬耶。然但以公眼者觀之。則雖如愚之迷淺。定保其必不可。而爲與聖賢之言。大不相入也。夫理之在方。猶夫在圓也。方圓者物之方圓也。非理之方圓也。然所以方圓者理也。故曰道外無物。物外無道者。正謂此也。非以物形遽狀道也。兄長何不付與萬物。方者自方圓者自圓。而於方圓之中。取舍其分數之多寡。以將形而就道。遂致如此之紛紜也。吾輩初學。於古人已言之處。據其平易易知者。潛心愼思。積寸累尺。方有可通之路。今如此馳騁。恐其不不合於古人者或幾希矣。據成說䟽所疑。所疑如此。迷暗淺劣。固不足以與聞於此。然幸兄長終明諭之也。

與金止庵又辨圓說

编辑

天道變化。品物流形。陰陽五行。升降盈虛。參錯萬變。無須臾停息。生乎此者。其形色彙類。知他是何竆何盡。聖人者知是理之無不在。而萬物散殊。不可以強合也。故於此但曰神無方易無體。而物之不齊。乃物之情也。此數語括盡天下萬物。然形而下者物也。道之器也。形而上者理也。器之道也。道與器混合而無間焉。器有萬品。理亦各殊。然而理之殊也。物焉而已矣。因物而殊。非道二也。故就其分殊之中。極本竆源而論之。則渾然一體。未始可以分也。故孟子道性善而夫子稱易有太極。此數語括盡天下萬理。夫天地萬物之有萬不齊。而其所以爲理則獨一者何故。葢天地萬物。有天地萬物之氣。而各有定形。不能相通。故天地不能爲萬物。萬物不能爲天地。而不得不分也。而理則天地萬物之所當然者。而非有天地萬物之可拘也。故天地卽萬物。萬物亦天地。而未始有間也。此太極之妙。所以無聲無臭。而爲造化之樞品彙之根者也。若太極而有方體之可言形狀之可指。則是亦一物而已矣。其安能超然於萬物之上而孤行爲萬物之源哉。故夫子說太極。而濂溪夫子又懼人之以太極爲同一物也。特著之曰無極而太極。然后天地萬物有統宗。而道器之分明矣。此聖賢之訓。萬世所賴。然理氣精微處。其錯綜分合於其然所以之間者。其辨特毫忽耳。以故雖明者或不能無疑焉。夫以橫渠先生之粹。乃欲立淸虛一大。爲萬物之源。謂淸兼濁虛兼實。河南夫子正之曰如此則乃以器言而非道也。先賢之精於道器之分。而其致愼乎立說也如此。况今所謂方圓之圓。又非淸虛一大之猶爲近本者乎。此圓說之於愚意。其未安者揔若干說。謹玆歷而擧之以質焉。惟高明者聽之也。今夫方圓之圓。是物形局定。對方而得名者也。太極之體。是超有無貫萬物而未始有形者也。今緣物形之局圓者。以像太極之本體。則是太極之超有無者。反下落於方體而爲同於一物。謂太極果有乎則是一物不眹。謂太極果無乎則是萬理畢具。有者有其理。無者無其形。以其無而言則天地萬物一事無。以其有而言則天地万物一齊有。若執一形以像之則太極已陷於物矣。此大本已失。其不可者一也。天下之形。皆出於陰陽。而陰陽者本自有對待。故天下之有形。散殊萬別而未有無對者焉。今謂天下之物形。皆一於圓而已則是物形散殊。卽與太極之渾然者。同其無對。而上下之別泯矣。此其不可者二也。旣以太極之無形而謂有象。物形之對待而謂無對。則是抑道而爲器。揚器以代道。形而上下者。彼此交失此統而言之。其不可者三也。天地生物。太和保合。自有渾成之象。故凡天之所生。其所以爲方爲圓者。皆自與人造者有間。今服習於斯民日用器皿之形。而執此以觀乎造化之物。才見有渾成之意。則便擧而納之圓字之圈套。以爲凡天下之方。皆帶圓而成。則方亦未始離於圓。以證成圓形無對之說。此其不明造化。不可者四也。天地造化。散殊萬別。而其淸濁高下大小方圓。有則一時齊有。今謂先有圓而後有方。圓可取而方可舍則是局一隅而昧大體。亦爲不明造化。此其不可者五也。凡物之禀太極。謂其理也。非謂其象也。今謂物形之圓。皆出於太極之本㨾。則是凡物之禀太極。不特是理。乃竝其象而傳之耳。此豈非太極之眞有形體而陷於有物者乎。葢大本已失。固無足恠乎其如此。然其說之穿鑿不眞。至於如此。乃不知自疑。而反自信如此之酷也。此其不可者六也。太極圖之爲圓。正爲立陰陽交關相根之象。非謂太極之象。眞有如是也。故圖說所以解夫圖者也。而必以無極太極之句。首示訓焉。此其意可見也。今不察夫其作說之正意。而偏泥乎其立圖之虛象。以爲太極眞象。固應如是之圓。便執以爲己說之證。此其蔽己見而昧古訓。其不可者七也。中和之中。本以不偏不倚而得名則只是正立之意。已與圓字之義不相似。而其所以狀性體也。亦只是借虛形以見實理。指而示之近云爾。非謂人心未發之前。眞有如是之體段。挺然而可指也。故其說中之用也。只曰發而中節謂之和。極而言之。以至位天地育萬物。皆只是主理而言。未甞有一言復及於體段形狀之如何者。此與來說之太極圓體才生物便成圓形者。其指義識度。正相水火南北矣。今乃比而同之。不自覺其矛盾也。此其不可者八也。子思周子說中說極。此其見道之明。立言之精。正所以明道。而非所以說象也。今乃滯自己說象之虛見。而強古人明道之精義。欲驅而相合。抑古人之說而伸一己之意。此統而言之。其不可者又九也。凡來說之於愚意。其不安者畧而數之。有如此之多焉。若其大端則固不出於上所陳之二不可者。故愚說特於此焉詳之。其微文瑣義。有不能相肯者。則又不勝枚擧焉。以爲大綱旣擧。則其萬目之不正者。當不待正而自正矣。故姑闕之。而其立說本旨之有可議者。則大要在於不能平心易氣。而矜夸奇特之想參焉。精審愼思之不能耐久也。而惟捷悟快見是專。私憂過料恐或涉乎用心之差。故間復及之。然而愚昧之凡有所云云者。則其大意要不過乎此篇所提物之不齊道體無形之兩段而已。此其陳言常談。固不足以供高明一覽。然而以高明之俯詢。而內省空空。無他說之可以仰對也。聊復云云。以爲請敎之端。如其得失則有高明裁擇在。惟恭俟之而已也。

與金止庵論西銘說

编辑

于時保之。純乎孝者也。

此段愚亦未有他見。橫渠葢謂此道理逼塞充滿。無有斷際。無有內外。只保之失之。存乎其人爾。故兢懼敬畏。必如是之切實做工。方可以保有天命矣。葢道理極廣大。而下工夫處。只恁親切。此等處正好玩味。豈如一說姑把上一截許多道理。平鋪在面前看。却回頭轉就自身上。別保着甚麽緊急些子也哉。如此則道有隔斷。本有二致。安在其西銘理一之意乎。且其云自己者。豈私己之謂哉。只是這道理付受該載處。除了此身。卽無這道理。故修著此身。便是保著這道理。離了這道理。更修不得此身已也。且以文義觀之。上言許多道理。此卽緊接著一保字。便見保著只是這道理。譬如陳食飮於前。喫著便是這飮食。若如一說則上何不說合下當保底道理而虛爲此平鋪廣大㨾言語。却又別出不說破底著緊些子以旋自持保哉。况所謂持保者。又離却這道理。更無所以爲道。已乎辨中自保者甚事。此語可謂直截矣。

且擧天地之性一句。言天地之帥吾旣性。則豈曾見遺萬物以自行之天地乎。只此便明白。

夫人生出來。便具這道理。只當敬懼持循。死而後已。如中庸所說中者天下之大本。和者天下之達道。致中和天地位萬物育。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故君子戒愼乎其所不覩。恐懼乎其所不聞。只此便是西銘之理。且省多少言語。只將此意來玩味便分曉。此前聖後賢同條共貫處。豈有異哉。

辨中定省甘旨而不友兄弟可謂孝乎。此辨甚平易切實。西銘之以孝明事天。葢爲此故也。

所引朱子語。引得甚襯切。詳究一說之意。其原皆從此等處錯來。此最當明辨處。而辨意已得之。但博施濟衆。程子謂仁之功用。朱子謂仁之極功。則橫渠敎人旣說如此廣大道理。固當指示切實下工處。不應遽從極功處主說也。此意自明白。且朱子此說旣云做工夫只在敬與恐懼。而下卽云能常敬而恐懼則這箇道理自在。所謂這箇道理者。非指乾坤父母同胞吾與之理而指何哉。若論博施濟衆則又只是此道理發揮成功處。元不可與敬懼做工作兩頭看。

此是本領處。百理完具。無所不包。不容有內外。不容有取舍。如曰寂然而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如曰萬物皆備於我。反身而誠則樂莫大焉。這裏有甚闕漏。這裏渾渾。都是一理。徹上徹下貫內貫外。都只是這箇流行。若如一說則是分明有取舍分明有內外。如云甚底我當先做得。甚底我姑未須做得。這便是有內外。這便是有取舍。旣有內外取舍。則又安得謂一本耶。若如愚說則必曰保自己。是體萬物。體萬物。乃所以保自己。這便是無內外處。旣無內外。又安有取舍耶。旣無內外。又無取捨。這便是渾然一本處。

日用常行。固自有及物處。但朱子又嘗曰一陽復處便是天地之心完全自足。非有待於外也。然則只滿腔子惻隱之心。便是化育萬物之理完全自足。政不必於博施濟衆上究說功用也。

棊盤說尤分明。上一截如棊盤。下一截如人下棋。則所謂下棋者。非下著這棊盤之棊。而下着甚麽耶。這便是人能弘道意。如同胞吾與。是道理處。敬懼做工。是人弘處。

違曰悖德。于時保之。惟肖者也。

橫渠旣說著上面道理。於此卽敎人做工。發此保樂兩句。以開導人。其意已自完足。但其喫緊爲人意。尙有未盡者。故又反辭重揭。連聲嚴辭。特下三二句。以悚動防禁人。旣悚動得人。正好著開導人。故下卽放開路頭。以望人勉人。曰其踐形惟肖者。橫渠意似只如此。

違曰等句。只是旣導人後。又防人蹉跌意。不可與保樂句平對看。若惟肖句則是旣防蹉跌。却仍舊是勸導意。

悖德曰賊不才等語。分明只是同惡別穪。屢致戒嚴意。都是一㨾直下句法。不可分兩句作起語。留一句作申結。惟肖句則分明是與不才曰賊悖德等三句反語。揔對翻轉而作結也。只看不才以上。都無一也字。惟肖下才方下一也字。便可見。

若謂不才三句。煩複可厭。則夫子之責宰我。只一事也。而連言成事遂事。以至於旣往云而不厭。獨何哉。葢責人而不厭煩。所以深責之也。警人而不厭複。所以深警之也。深警之。欲其勿如是也。故下卽有惟肖一句。以開導而結之也。

惡旨酒錫類

橫渠此段以下。固皆是引事語。但旣引事后。却都無引事之跡。渾渾只是自說己意。政不可泥跡說。

惡旨酒而今便只作遏人欲看。旣遏人欲則仁之全體將得其養。何苦而泥其跡。必謂及物行仁之一事。又何必以竆知證之。育英才只是與人爲善意。又何當乎無忝匪懈之語。聖固是竆神知化。賢固是無忝匪懈。然事各有類。言各有當。不可如此徇名立說。轉沒交涉。且就其事論之。禹之惡旨酒䟽儀狄。只是自己窒慾。何謂及物行仁之一事。知後之有亡國。固是遠識。又何以遽見其爲竆神知化。如說禹元是竆神知化者。元來旣如此。則今日想無不如此云得乎。育才事自不消說。

不施勞其恭也

此下所說。拘拘於聖賢之分而引類連說。拳拳於名篇之語而逐段牽通。一向差謬。離本遠眞。遂至於不可收回。甚非所望。只如瞽瞍之舜。獻公之申生。固自有間。若天之舜天之申生。又何有分別。何至如是分聖分賢。隔一相連。生出無限支節耶。

所謂旣能顧養錫類則必有功效云云者大不安。如此則無忝匪懈以下許多文字。惟惡酒育才二義爲著力處。其餘却都只是自然之功效。橫渠夫子喫緊爲人。不知費却多少言句。而今被此解說。便都沒氣力。千萬不是。切望速改。

顧養底豫。謂能顧父母之養則必見悅於父母云者。此猶可說得。若錫類待烹。自相南北。錫類則是育才之稱。今謂旣有育才之善則其效必事親。而遭不幸以至於見烹而後將有令名。得乎。

且底豫句則自有一功字。此功字只是非常事能做成之謂。非指效驗而言也。或可如此說。今因此句之一功字。遂連下句申生事。途竆命迫。有死無他。死而見稱之恭字。亦作功字說。得乎。

所謂此皆引進頑人之意者。葢說得生慶死榮死必有令名等句。想是心下亦自覺得不甚安穩。故遂有此語。然橫渠立言敎人。雖死生在前。只令堅立著心。恭修而待之。此是什麽㨾正大謹嚴。又何至如是之崎嶇委曲。以徒啓人謀功計獲之邪心也哉。

體其受伯奇也

橫渠此等句。引彼明此。都要人體此意做工夫。充滿洋洋一句。自是一句意。若只如此說功說效。相申相證。却有甚意味。

富貴玉汝於成也

富貴貧賤。是人生天地合有底事。而凡人所以徇人欲滅天理者。却又都在厭貧迫憂驕富而恃福。則其所謂厚生玉汝者。皆所以敦勉深勵。以致其勤勤望人之意。如言凡人生之所賦所遇。無非是爲仁之材料云。則此句是次第合說底話。恐非如所說之云云也。

橫渠此等句。直是沉著痛快。如活龍生虎。然却又都穩帖在圈子內。而今必欲縶其頭縛其尾。引而曳之崎嶇偪仄之徑。傷殘其皮骨。毁剔其鱗甲而後已之。然不知只這一條朽索子。却便能縛得他住。引得他動否。

此卷辨時保處甚當。此應不易。但惡酒以下則不照本文正意處頗多。此恐只是一時意見所使。疑似而迷却眞耳。如顧養與底豫。若可相連。待烹與順令。若可相連處。而今但去却著跡連說之見。則其餘當次第自正。如曰我固知引事之不可著跡。而猶如此說。則此與知道體之不可言形。而必以方圓之圓執之。未免同失。如何如何。愚說固知己所熟覷者。但欲因此而得是正耳。有未安者。幸煩辨示。

問金止庵

编辑

氣有原有流有屈有伸。此渾然全體中。又不易之大分也。祖考是支流之已屈者也。太虛是本原之方伸者也。今求祖考於太虛。是乃以支流而索本源。以旣屈而聚方伸。望全體而失大分矣。安在其二而一一而二者哉。人之生也。夫旣得此以爲形。而以至於之死而之無也。旣死而無也。又安得復聚此以爲神。而以資於享祀感應之間哉。且一祖考也。而以死化則旣屈而遂無。以祭祀則得伸而復聚。此其理又何在哉。喪祭之禮。聖人所制也。始死而招魂復魄。斂而設重。旣葬而立主。又建廟而妥之。坐尸以憑之。以至四時享祀。焫蕭燎脂。皆莫不於是焉致虔。而猶恐其或䟽也。此其義葢可知也。何則祖考之氣。旣屈而歸也。將渙然其遂散而莫之復致也。則享祀報本。於何乎依之。然祖考之氣雖屈而游散。其承祖考之氣以方伸者則子孫在焉。夫子孫之於祖考。是一氣流通而無間斷者也。故於祖考旣屈之際。卽及其未遂散而專子孫方伸之氣以承接而聚集之。則祖考旣屈之氣。尙可以未至於遂散而有以聚之也。於是乎子孫之哀慕惻愴者。有所歸仰。而享祀報本有依焉。是以聖人之制斯禮也。自喪至祭。自重至主。漸而就之。常以集之。何莫非因祖考旣死之際。已屈之餘。而其子孫之精神誠敬。所以接於祖考者。常常繼續。無絲毫相間焉。夫然後祖考陟降。常洋洋乎其在左右矣。此其意義明白精密。而忠誠懇惻。又何如其至哉。此萬世有家者。所共謹守而不敢忽焉者也。今謂祖考旣亡則氣遂無有。而子孫之求祖考於祭祀者。必取應於太虛之方伸而已也。則聖人許多禮意。都歸於虛設。而廟中之主。特一時臨祭依附之爲爾。此又豈不大相戾者哉。大抵祭祀之義。有兩種。祀於天地山川者。其氣方伸。故感應之際。彼此易明。祀於祖考人鬼者。其氣已屈。故召格之間。對待難推。是以致疑於祖考來格之說者。常在於其氣之或散或無之爲未定也。若但謂之散而未始無有也。則其終必礙。遂謂之無而未可謂散也則其理難測。所以其說多礙而未定也。苟於此處。旣得明說。則凡先儒所論若有異同者。皆可參透而一之。推以求之享祀之際。許多意義曲折。皆儘有可說。至如氣聚則靈。如來說者則又尤當無疑也。但神之與氣則誠不無精粗內外之別。朱子所謂氣裏面神靈者。恐不必深疑也。葢神者主乎氣。而其運用精采處。所謂不離於氣。而不囿於氣者也。如陰陽未便是神。而陰陽之不測處乃神也。闔闢未便是神。而其一闔一闢之妙者是神也。如所云淸神濁神。謂淸濁皆有神則可。謂淸便是神濁便是神則未可也。又如泛言之則氣。切言之則靈者。此固未嘗無精粗內外之別也。苟無精粗內外之不同。則又何切言泛言之可異哉。且如人身之滿體流行者。皆氣也。而主乎此者則是心心卽是神也。今卽此祖考之神氣而言之。求祖考於上下四方。其肅然來者則氣也。而神便在此。然神則又却無肅然之可言者也。如此則固未甞兼言乎理。而亦不害爲差別於氣也。愚見如此。但未知自高明觀之。又以爲如何也。凡此所陳。皆未離於舊日之膠漆。雖以來諭之明且該也。尙未覺其釋然也。幸復力賜根究。一一就未達處。正當刮剔也。此必是於上一截。未能信及故也。舊所杜撰竝呈一通。於此當愈見其底蘊。正好賜砭也。

答馬戊伯

编辑

稽顙言。前書垂示。辱以言性見誨。說心致詰。至於前輩長書多至連幅者。乃蒙手抄而价畀之。眷眷焉必欲引而進之於斯道。此意甚盛。葢有非區區言語所能爲謝者也。來諭言性兩說。皆已精審。但以鄙意觀之。其專言者則似畧而無頭。其對言者則又未見其直截成兩。分明對立底界限。故敢與舊所疑而今所解者及說心諸語而並獻之。幸試垂察而裁正之。以終敎焉。又千萬之望也。愚意竊以爲仁只是箇人心裏面天理本眞會生動底統體。此箇本眞動出處則便自然有節文。自然得宜。自然明辨。若發處無這生意。則和義禮智便都無了。是四箇只是一箇。此所謂包四者之說也。若以陰陽對待兩立而言。則仁便是箇生底意思。義便是箇殺底意思。禮則生之著而爲仁底一截。智則殺之藏而爲義底一截。此所謂對待之說也。然若初非這箇生則所謂殺者是殺得甚底。又若無這箇殺而只管生去則生理會須有竆時。是則仁不能無義。義不得離仁。而所謂陰陽相根體用未始有二者。葢卽偏言。而專言者初未嘗離是也。此其義理體面。似或粗可說得。而體之於心。其四端相次之序。有不能如說之云云者。葢四端之情。原於陰陽。四序之氣。仁禮爲陽而仁配春禮配夏。義智爲陰而義配秋智配冬。天人一軆。其序之自然而不容已者。固無彼此之差殊也。今就此心應物處看則一似先有義之裁制。乃有禮之節文。而義與禮不免倒置而逆行焉。有若與天地四序不相似者。然此其可疑者。故前日有所云云。旣而思之。似更有一說焉。葢當初不合將情便作節文看。故其說有窒礙處。葢旣是節文則便似割斷分裂以後事。故有義先禮後之疑。然以節文訓禮。是專指理而言。若四端則是就此心發用處說。故禮之發。只得爲恭敬辭遜之情而已。葢性中有節文。故情上有恭遜。而其覺此理之節文而發揮爲恭遜者則心也。恭遜了又必得裁制而處之。所應方始合宜而有節文。其恭遜與裁制在心而以情言。其合宜與節文在事而以理言。此所謂不可將情便作節文看者也。夫性之理有節文。而在性言則是專指理而不帶心說。旣發了將性帶心說則其作用處。當言恭遜。不當言節文。葢所恭遜雖原於節文。而恭遜是情上底。節文是理上底。故分說不得不如此。恭遜而得義以裁制之。事方有節文。此節文則又旣應後離了心。專就事上言。葢事上之理。卽吾性分之理。以性分之理。應得事了。事理斯得。而其節文粲然者。卽一與吾性理一般。此則至微之理至著之事。一以貫之而皆不帶心說。故此兩處則皆可以節文言。如義是在性中爲宜之理。旣發了在心說則爲斷制裁割而不直以宜言之。旣斷制裁割了。就事上觀正得其宜。一如吾性分之理。是在性在事皆以宜言。而在心說則只見其斷制裁割之功用。如曰心是做功夫處者是也。葢理無爲。心有作用底。理不離作用。作用不離理。然理底自是一般模㨾。作用底又自是一般模㨾。故禮多以訓節文。而孟子之言四端處則曰辭讓之心禮之端也。又曰恭敬之心禮也。皆未嘗以節文爲言。又如朱子之訓義處。有曰心之制事之宜。葢在心則謂之制。在事則謂之宜。其立言不得不爾。此等處可見其意也。今以此意分析之。就正應事時以情言者爲一截。而其四端自然之序。有不容亂者。以旣應了就事上觀者爲一截。而又可見其四者不相離之妙處。何以言之。葢仁是愛之初動處。愛心之動。便自然有一般恭遜撙節底意思擁出來。决是無惰慢放肆底模㨾。這便是禮次於仁底意思。愛敬底心。只恁生出來沒思量底。到得義。便有裁量覩是處。是將那愛敬底裁割斷制處。這便是義次於禮底意思。義是裁量。到得智。便分別得判然了無復可裁量。這便是智次於義底意思。此是正應事之一截。而以情言爲四端自然底次序。旣應事了就事上觀。以其有節文而謂之禮。以其得宜而謂之義。以辨明分別之得其正而謂之智。以當天理純然之體而無少私邪而謂之仁。此爲己應事之一截。而就其一事之中而衆善之集。自有不容相離之妙焉。如此說得。粗有可通之理。葢向所謂先有裁制後有節文之說。是不合將平鋪在事上面底禮來。連那正應事之義底情說。葢混情與事而差却。夫旣應了底事上節文。又安得不後於正應事底情上裁制。不是名言之理有失。所指之不得其倫也。今但就情言則須以裁制連那恭遜說。恭遜了必用裁制。裁制箇甚底。是裁制却那恭遜底。此其禮義先後相次自然者。多少大明白。若就事說則又須以節文。交互那得宜說。以節文謂之禮。以得宜謂之義。葢分情與事方應與已應。比類倫次。兩相分排。而一齊明白矣。然而於此又更有一說焉。葢就事上觀。固可見四者不相離之妙。然據其事已就處言。禮尤是此理結果定底一箇大統體。如云優優大哉。禮儀三百威儀三千。葢禮之節文。至於如此之多。而何莫非此心所具之理而平鋪散在事物上。故此心所應處千條萬端。其跡則無往而非是禮也。故曰非禮勿視聽言動。又曰立於禮。又曰爲國以禮。又曰殷因於夏禮。皆此意也。然則就其不相離之中而其尤顯然粲然之跡則統體是箇禮而已也。於此尤可見所應處。純是節文。而向所謂先裁制後節文之說。益得其歸。而節文之當就事上言者。又愈見明白矣。至若先儒四德發出無次第之云。則恐是專指其所主偏勝者而言之。如云赤子入井之事感則仁之理便應。過廟過朝之事感則禮之理便應之類是也。此則以其所主之不同。而各指其最盛者言之。若以其四者自然相次。不可闕一之序而言之。則就其仁感上也自有義禮智。禮感上也自有仁義智。葢此機一動。四者自然相次而生。驟觀之但見其所主偏勝。迭見層出。而畧無次第之可言者。諦審之。便知其至理流行。終始闔闢。而自有脉絡之不容紊者。夫豈可以所主之迭用而直謂之發出無次第乎。區區屢思。止於如此。故敢悉布之。願明者之詳有以可否焉。幸甚幸甚。至於心說之疑。則此尤豈淺陋之所敢與知者耶。然而旣有明詰。故試此仰對。以爲重受誨之資焉。葢甞聞之。朱夫子之言曰心者氣之精爽。此一句是後學說心之淵源。而卽朱夫子他說心處。亦皆可以此而推通之。葢旣曰氣之精爽則卽是氣而不是理可知。雖是氣也而又特謂之精爽則其不可直謂之氣。而必有所別異。又可知也。以此而觀則其於比理微有跡。比氣自然又靈之旨。有何疑焉。葢理是一定底更無精粗。氣則是有多少般數。有淸有濁有精有粗。以至什佰千萬之異。而統穪之曰氣。若心則是此氣上面發出精彩至虛至靈底。如何便可謂之氣得。其曰比理微有跡者。葢心是有作用底。理是無作爲底。故以心比理。便覺有些痕跡。但爲其至虛至靈。作用得無可形象。故不大段有跡而只是微有些子。然此猶是對理之全無作爲者言。若比諸氣之有呼有吸有往有來有寒有熱大段有跡者看。則又只見其至虛至靈而一似無復跡之可言者。故又曰比氣則自然又靈。此其立言。固當如是也。然而語其分則心卽是氣也。天下又安有非理非氣。以兼理氣之物乎。愚意大槩如是。其精微曲折則有未能盡究者。亦願明者之卒敎之也。至若渼湖之書則其論性同氣異而不相雜處。精覈明白。而所引据推說。又皆斑斑有稽。若無復可疑者。然而一邊之主其不同者。又自皆有說焉何也。今以此書言之。如謂理無多寡。亦無彼此云。則彼一邊又有朱子所謂得是氣多則是理多。得是氣少則是理少。又豈不可以多寡言邪之說來詰焉。又如謂植物皆有仁義禮智。則彼一邊又有朱子所謂枯槁之物。有性無仁。以爲不曾禀得這道理之說來詰焉。明者於此試思之。各下一轉語。早以見敎。俾得以溫繹而講明之。又區區之願也。暇日一賜惠然如何。聞諸公方各以心說次第擧似於蘿山丈席云。甚盛擧也。塊居無從得觀。幸爲我復出力萃衆論而錄之。又必以丈席說先成一冊子共看焉。則庶得其問答之萬一。而必有所啓發焉。不審兄意以爲如何。

答金止菴

编辑

稽顙言。雨中瞻戀政極。忽拜手狀。謹審靜候安重。幸甚幸甚。下示渼翁集中所辨農翁語。已與高意相符。願得他日一見。以釋此昏蒙之見。則豈不厚幸。但尋常間妄意則竊謂農翁之意。葢以爲兼氣而言則所禀之理。有偏有全。離氣而言則無物不全五性云耳。且如言虎狼之仁。蜂蟻之義。於虎狼則只言仁而不言義。於蜂蟻則只言義而不言仁。此所謂兼氣而言者也。若專言理則虎狼之仁。便是蜂蟻之義也。蜂蟻之義。便是虎狼之仁也。夫旣能仁矣則焉不能義。夫旣能義矣則焉不能仁。旣仁旣義則又烏復有不能於禮智信者矣乎。故語本然則萬物一原也。無餘欠也無彼此也。兼於氣而言則人則禀夫理之全者也。物則禀夫理之偏者也。如虎狼則只禀得仁之理。故終乎其生。只見其仁而已也。蜂蟻則只禀得義之理。故終乎其生。只見其義而已也。禀得來全。故發得出來亦全。禀得來偏。故發得出來亦偏。所得只有許多。故所受用亦只有許多也。莊周之言曰一受其成形。不亡而待盡。正謂此也。若謂人物同具五性。而其有偏全之異者。由其發見之有不同云爾。則是則所謂專就其理而論其本然者也。非所謂兼氣而言者也。夫豈可以執此而格夫犬牛人章集註之說乎。集註之說。正所謂氣質者焉而已矣。兄長常於其禀字之義。有所回護。愚則深以爲不必然也。妄嘗以爲集註之意。葢曰夫觀乎人物未生之初。則其理者無不同。其氣者乃有異也。及夫觀乎人物旣生之後。較其作用伎倆。而各尋其所謂理與氣之所得同異多寡。則氣也者在人在物。都能爲知覺。都能爲運動。其模㨾影象。若無甚別異。就其知覺運動之中。因其當否眞妄而驗乎其理之多少。則人却都得其大全。物乃僅禀其偏小。大相懸隔。此則專就其作用所能而斷其受生時所禀之多寡偏全耳。夫專言理則固不可以拘於所禀而有所別異。若兼言氣則苟其所禀。不止於如是而已。則其所發用。胡止於如是而已耶。且不觀乎發用而决其所禀之多寡。則其又於何觀而知之。且所發用旣如是之偏矣。又惡在夫所禀之全且均耶。明鏡禀鑑照之理也。故所發用。便能別姸辨媸。水火禀燥濕之理也。故所發用。便能灼爛浸潤。天下豈有所禀乃如是。而所發用却如彼之理哉。且如指水而言曰水也者。只禀得濕之理者也。不曾禀得燥之理者也。指火而言曰火也者。只禀得燥之理者也。不曾禀得濕之理者也。此所謂由氣而言理者也。亦何傷乎本然之無不全也。若徒執夫本然之無不全也。而於水也必謂其兼禀乎燥之理。而但其發見者濕而已也。於火也亦謂其兼禀乎濕之理。而但其發見者燥而已矣。則豈非不通之甚者已乎。朱門人甞以庸首章之章句問諸先生曰。以健順五常。言物之性。如健順字。亦恐有礙否。先生曰如牛之性順。馬之性健。卽健順之性。虎狼之仁。蜂蟻之義。卽五常之性。但只禀得來少。不似人禀得全耳。何甞於牛於馬。便具言健順仁義禮智之目乎。亦何嘗於所禀處。怕言有多寡偏全耶。葢帶牛馬名目而說則於牛身上馬身上喚不得仁義禮智字。但旣云牛之性順則單就順字上。便雖具言仁義禮智。却覺得都無妨礙。所謂兼氣離氣之說。恐不過如此。如何如何。又如門人以枯槁有性無仁之語質之。則先生是之曰元不曾禀得這道理來。又如云得是氣多則是理多。得是氣少則是理少。又豈不可以偏全多寡而言耶。此等語極多。不可枚擧。人要須辨其兼氣與離氣而已。何嘗硬樁定只言其發見之有偏全。而都不敢說所禀之有多少也。然則爲湖論者之持農翁此說。以爲己證。固不患其辨析之無說也。而三淵與渼上之有所云云。未知其如何也。此則不可以妄見疑之也。然區區素意本自如是。故今承下示。便敢具陳。以盡其底裏。而其可否之决則當俟批誨與渼集說而定之耳。

上蘿山趙先生喪禮問目附答語

编辑

始死告廟。禮固無文。但今世多行之者。謂旣云有事則告矣。今有大㐫變。安可不告。與此說未審如何。

答。備要亦有此意。遵而行之恐無妨。但未知通宗支可行耳。

始死奠。大明禮是後家禮而從朱子者。然亦依古禮存而不改。則今亦似或可行。而至襲又因之不改新。此正古禮。今皆從之。未審如何。但始死奠不巾。臨襲而辟之。旣事乃反而始巾之。仍名襲奠。是參取儀禮家禮而爲之。未審更如何。

答。始死奠見於曾子問。然備要不別見。豈襲奠卽始死奠耶。

古禮襲事無袴。故用明衣。乃便體。今用袴則明衣未免皺襞。爲不便軆難用矣。家禮無明衣而有汗衫。儀禮義云家禮汗衫以代明衣也。據此明衣似當不用。未審如何。

答。禮無去明衣之文。未知其必不用耳。

古禮襲牀在含牀東。家禮則在含牀西。儀禮義疑之以爲在東者引而向外。其義似不可易。今人房室與古異制。無論其牀之在東在西。但引向外之義則似當存而不改。未審如何。

答。恐當。

與隱谷許允衡問大學十三條

编辑

傳十章。固所以釋夫子所誦傳之經也。經一章則自三代時。早已有之耶。

篇題獨賴次之。是平連論孟而止分先後之序歟。抑爲擡擧此書而直以輕重之分言之乎。

章句明德之訓。以心統性情者言之。而先生又謂虛靈不昧四字。說明德意已足。則此四字固明德之正訓矣。然傳首章乃所以釋明德矣。而目之以天之明命。章句於此又以謂天之所以與我而我之所以爲德者。德卽所謂虛靈不昧者是已。則虛靈不昧之與明命。却似不類。此又如何而可通爲一耶。

經傳中諸言德者。皆指義理之得於心。此獨直以心訓之何歟。

八條目首句。據下節當云欲平天下。而今乃謂欲明明德於天下。又經文則謂明己之明德也。而章句則天下人明其明德耳。何其言之不一歟。

人之所以爲人。性情心意等而已。其理似無有異。而命名却有不同。且如中庸則專言性情。此必言心意者。有何分別而然歟。

格物致知。內外合一。格卽是致。致卽是格。本不可分說。且如一物之理格則一物之知至。此甚分明易見。先生却謂格物零碎說。致知全體說者。何歟。

毋自欺之云。欺是掩人之不知。此古今通訓。此獨以自欺爲言。殊甚差異。葢掩其不知。方名爲欺。己旣自知。何得爲欺。此本丈席所發問。而向日諸公有所云云。今當以何爲定論耶。且自欺是知不至之連累耶。抑意不誠之故犯歟。

意誠心正。先生謂這幾句。連了又斷斷了又連。連斷之說。果謂何歟。又先生固據此兩章而言。然推之則其義可通於其餘諸章歟。

忿懥親愛等。皆人所應有。而有所與之其。不正與辟。立文正同。此皆本未嘗有病。而末之不能無失耳。今偏指有所爲病根。似屬過分。此當如何解耶。

四有之爲病。語類作三節說。事未來先有期待底心爲一節。事已過留在胷中爲一節。正應事有所偏重爲一節。三節雖分地頭。然先有期待底。便是留在胷中者之所爲。留在胸中。又是正應事時有所偏重。爲其所動而然。然則三節似只是一事。而傳文之意又似以正應事時爲說。則四不得其正。只當於當下說著病敗。詳先生諸說。每以先有是心爲病根。力說上面來由。而不著緊正地頭何也。

凡朱子解經。其一字一句。皆從本文中生出。未嘗自添一語。此其本法也。而今於四有五辟章。連下傳文所無之一察字以添足之。何耶。

傳十章三得失。其所得所失。通指上一節國與衆而言歟。抑康誥之得失謂命也。而君子之得失謂道歟。

據前呈大學問目。畧述鄙見復呈。

编辑

第二條篇題說。據獨賴之文。似是歸重此篇。言雖論孟之重。猶處其次云爾。葢專以爲學次第言之。故表章不得不然。非直謂讀書之序。當先此後彼而已也。其下由是之是。亦單指此篇。不連論孟而爲言耳。

第三條明德明命說。明命主言理。明德主言心。此似不相類。然心之所以爲明德。以其能覺此理之故。而非理則無所覺矣。然則天之明命。非吾之所得而爲德者而何哉。

第四條諸言德說。德訓得而已。以心之所得而言則指其所得而以義理爲德。以人之所得乎天而言則亦指其所得而以虛靈不昧爲德。命名之義。各有攸當。何得以彼而疑此也。

第五條明明德於天下說。明明德者。明德之軆也。新民者。明德之用也。謂之用則仍舊在明明德之內。如有一民之未新。卽是己德之未明。故使天下之人。皆明其明德。正所以明吾之明德於天下耳。章句之訓。是正釋經文。非推廣言之也。

第六條性情心意說。心者氣之靈也。性則心所具之理。而情其流出來者也。心有動靜而性情分焉。性立乎其靜。情行乎其動者也。意則心之動而作用此情者也。四者一體而有體用道器之分。情是性底一截。意是心底一截。中庸從天命之性說起。故言中言和。大學從明明德說起。故言心言意。條理脉絡。各有攸屬而不可亂也。

第八條格物致知說。物則有萬而散於天下。知則惟一而全於吾心。著於物而言則一物格固一物之知。離而言之則吾心之知。豈一物之格所能致哉。先生說恐無可疑。

第九條自欺說。欺本誑人之名。不當用於自己。但不誠意者。將以欺人也。而人不可欺。如下文見肺肝十目視之云。則其究歸於自欺而已。葢斥其欺人之意。繳而反之於其身。目之以自欺。所以極言其狼狽之意而已。不必拘於掩不知之說。過爲牽強。分私意本心如兩人向日諸公有如此說者。今允成亦云爾。而說合之也。若自欺之罪。自致知者言則是知不至之連累。自誠意者言則是意不誠之故犯。如此看如何。

第十條忿懥親愛等說。有所是著力語。其下則字是决辭。之其是順勢語。其下而字是轉辭。據此言有所則其爲不正已决。言之其則轉而後生辟。然則有所之獨爲病根。豈不明的歟。

第十一條四有爲病說。此節必與下一節通貫說方透。心不在。是先有所忿懥等之說也。視不見聽不聞食不知味是四者。不得其正之說也。葢心不在。正由動而有所於彼之故也。自其動於彼而言則謂之有所。自其不在此而言則謂之不在。明是一病。不是二候也。故先有所於彼則事之方來者。當面不省而所先有者依舊自行。如心不在。方視而不見其形。方食而不知其味之類也。但下節自心而移就身上。故言有少異耳。

第十二條。朱子解經說。四有五辟。皆不察之病。則察之之爲藥。便已在其中矣。先生葢取諸傳文之意。非補之云爾。

第十三條三言得失說。得失只是前面得國失國。而語其所以得失之由則一節深一節耳。如此看如何。

與許允衡問論語學而八條

编辑

學是劈初頭第一箇字。無上事之可尋。不知學甚事。是名爲學。如何做功夫。方喚做時習。學而時習。又如何而悅。又意思如何。方謂之悅耶。

學而章集註。言學以復其初爲要歸。此朱先生開示後學之至意。然所謂初者。以厥初本然之理而言。理則一也。本無不善。但受是理者。必有氣以載之。則氣之有萬不齊。自其初而已然矣。氣旣不齊則理之在是氣者。吾未見其一也。藉令理同而氣異。理無形而不能自爲。須有形之氣以有爲者也。今有形有爲之氣。旣已不齊。則當因何修爲。以復其無形無爲者之初也耶。

論語一書。仁是大關棙字。然人有五性。仁居其一。今闕其四而擧其一何也。且其所言不一。或言孝悌爲爲仁本。或言愛人。或言克己復禮。或言恭敬與忠。其餘隨問各異者。不可枚擧。其旨謂何。集註訓仁例。以心之德愛之理。而或先以心之德。或先以愛之理。其又或言無私當理。亦復不一何也。程子謂偏言則一事。專言則包四者。同一仁也而有偏言專言之不同何也。旣其偏專之有異。則其爲仁亦有彼此之殊與。聖人言仁。多言其爲之之方矣。然亦豈無實體之可見。今欲究之則當以何語爲最切耶。

忠信之訓。盡己以實。程叔子之言也。程子又曰忠信者。表裏之謂也。又曰忠信者。以人而言之。要之則實理也。此兩語於盡己以實之云。可參透而一之耶。

則以學文。將以治文藝之末耶。則雖有餘力。非君子之所宜學也。將以考成法識事理耶。則必須有餘力而及之。恐又緩矣。二說之言文。孰爲正義歟。

雖曰未學。是已學者耶。是未學者耶。若通已學而言。則吳氏何以謂其流將至於廢學歟。

溫良恭儉章。胡氏以此章言溫而不言厲。言恭而不言安。斥饒氏中和之氣之說。饒氏則又以集註未易窺測。語謝說三亦字。謂皆寓抑揚之意。二氏之說。果皆當理耶。

禮之用和爲貴。是禮自有和耶。是行禮人之和歟。

答許允衡大學問目辛巳

编辑

氣質二字。先輩於此。無所指的。只以外面形殼泛論之。而栗谷先生始以心言之。心亦可以氣質言之歟。若然則人之一心。何當屬氣。何當屬質歟。

臟腑支體是質也。噓吸升降是氣也。此則主於身而言者也。以心而言則能知能覺者。氣之爲也。能守能行者。質之爲也。自古言氣質者。皆此意耳。奚獨至栗谷而始之耶。

敬之一字。是聖學所以徹頭徹尾。則聖經何書不以敬爲主。而先儒獨於大學以敬爲主何歟。

大學一書。主於心爲言者。而敬是此心之主宰。故尤於此書而言之歟。然此等語。恐涉滯泥。似非聖賢之本旨。如何如何。

明德本心之說。栗谷旣著之於聖學輯要。此固吾東方不易之論。而李霈霖異同條卞。多載明淸講說。或曰兼身心性情。合體用而言。或曰心非卽明德。心所具者乃明德耳。或曰若曰心則仁義禮智之性。固載心裏。耳目四肢之慾。亦出乎心。諸說紛然。莫非攻斥盧玉溪本心之說。彼皆非歟。何以則劈破其說之非而一歸於正歟。

語德而必以明目之者。正指人所得之本明者爲言耳。本明之體。可言心而不可言性。葢纔說心則性固已在其中。而但此所從言者主於心耳。章句惟知其如此。故以虛靈不昧訓之。夫所謂虛靈不昧云者。正以其於萬事萬理都能知覺故也。苟一理之不能覺則豈虛靈不昧之謂也哉。此心之與理。所以妙合而不能相離者也。但其界分之間。其別有不容亂者。葢所知所覺者其理也。能知能覺者其靈也。明德之穪。正指其能覺之靈。而非指其所覺之理也。故斷之以虛靈不昧而不疑也。其下復以具理應事繼之者。非於虛靈不昧之外。添說義理以助之。乃是正說出虛靈不昧之實事耳。葢此箇虛靈不昧。是有動有靜之物事。而惟其虛靈不昧也。故動而無所不覺於理。因其動之無不覺而其靜之無不具者可知。此心統性情之說也。然則性情也體用也。皆虛靈不昧者之因動靜而所自有者也。纔說心則性情軆用。不待兼擧而自具。纔說虛靈不昧則具之應之。不待覆說而已該。故先生又謂虛靈不昧四字。說明德意已足。正謂此也。章句之旨。葢是如此。而所謂虛靈不昧之實體。則乃此心之本然。與理爲一。無毫髮之隔礙者耳。故先儒又有本心之說。乃是祖述章句而得其旨者也。此其意義之明白確實。在後學所當玩索受用之不暇。而何容措異辭於其間哉。來諭所擧明淸諸儒之說。今未見其首末。則有不可以妄加皁白者。然姑就其一二言句而論之。葢皆不究乎心性分合之妙。而隨前人影響。大失其眞者也。其曰兼身心性情云者。葢因明德小注第一條朱子之言。按語類此本門人問辭。而小注誤。而錯認語意。集合攪混。不分其客主者也。其曰合體用云者。葢因章句衆理萬事之云。而不察乎其曰具曰應曰者者之盡指夫虛靈不昧而爲言之意也。其曰心非明德。心所具明德云者。葢因章句旣言虛靈。又言具理應事之文而差者也。夫德只訓得而已。其所得爲仁義禮智則謂德性。所得爲虛靈不昧則謂明德。隨其所得。各自爲名。而不相假借。旣云得於天而虛靈不昧則訓明德意已盡。若以虛靈不昧爲不足於德。而必須衆理萬事之語然后爲德。則是拘於他訓而不察乎本經命名之意也。其曰耳目四支之欲。亦出於心云者。則徒知夫心之不能無善惡。而不究乎本然之心。卽心卽性。有天理無人欲之妙也。前後諸說。其差失雖有不同者。而要其歸則皆不明乎心與性之故也。以此之見。不知反求。而汲汲乎攻前人之是務。則其亦近世末學之弊。爲可以鑑戒。而知所懼者哉。

致知二字。王陽明以致良知爲言。當時雖欲有辨明者。而學識言論。不足以敵彼之口服彼之心。邪說之駕一世久矣。不知王氏當初有何所見而執迷如此耶。願相與辨明昭晰何如。

天地之所以爲天地。理也氣也而已也。理氣之所以爲理氣。一也二也而已也。一二之於以言理氣推之。其遠矣乎。夫所謂一二也者。有一也者。有二也者。有一而二二而一也者。一也二也者。以言乎其實體之不易也。一而二二而一也者。以言乎其妙用之分合也。易大傳曰形而上爲道。形而下爲器。無形故一。有形故二。二則生於是者。有內外也有彼此也。有上下也有本末也。以至於無筭而皆有二焉。一則根於是者。無內外也無彼此也。無上下也無本末也。以至於無筭而無不一焉。此實體不易之說也。大傳又曰一陰一陽之謂道。陰陽非道而一陰一陽之者道。故一而二。道卽乎陰陽而未始離乎陰陽。故二而一。二而一則陰陽非道而陰陽之千變萬化。無一之非道也。一而二則道卽陰陽。而道之冲漠無眹。實不囿於陰陽也。此妙用分合之說也。之二說也。究之則歸於一也。一者何也。形而上下之分而已也。惟形而上也。故妙而主於作爲之用而不自涉於作爲。於是乎常一。惟形而下也。故麤而專於作爲之機而常有跡於作爲。於是乎有二。是則一而二二而一也者。實原於一也二也者。而一也二也之所以一所以二者。則又原於形而上形而下之分之故而已也。天地之本。惟其如此也。故人之爲道也。必明乎二者之分。而常以理爲主。然后大本始立。由此而推之。萬事萬物鉅細精粗。凡天下之散殊差別者。擧皆一以貫之而無外。譬之沿源而下。萬派千流皆達焉。循本而上。千枝萬葉皆序焉。苟其不然。昧於二者之分而認氣爲理則本末顚倒。豪釐之差。謬以千里。以爲精也而實未得其精。以爲內也而實遺乎其內。得於此則失於彼。得於彼則失於此。其所以黽勉勤苦而僅執以爲一者。破壞零碎。以至於什百千萬之多而不止焉。譬之挈裘者。不持其領。無一毛之或順也。擧綱者不提其綱。無一目之或張也。由前之說則所謂本天之學。吾聖人大正至中之宗旨也。由後之說則所謂本心之學。老聃釋氏一切叛道背敎之邪說也。凡此皆所以祖述程朱之緖餘。而非愚之創見也。惜乎陽明子之生於程朱之後。而其爲學也。卒似乎愚之後說也。何以言之。以其致良知之謂也。愚請得因是而詳之。明人之記陽明子也。謂其初從事於格致之學。疑其心與理爲二而卒無得焉。出入於老佛者久之。旣以處患難而有悟。謂吾性自足。不假外求。因爲致良知之學焉。夫彼所謂良知者。豈不本於孟氏之說乎。孟氏曰人之所不慮而知者良知也。彼然而甘之也。夫孟氏之所謂之人者。謂聖人耶抑常人耶。愛親敬兄人之最切而至近者。故凡有秉彜之性者。擧皆自然而知耳。然奚獨是也。見孺子之入井而惻隱。見善而好。見惡而惡皆是也。而此獨於其近者而言之也。然其所謂知者。果能如大舜周公之爲至耶。抑猶有待乎就此加格而遂致之者耶。且置是也。請原其本而言之。人之所以爲心也性也。天地之理也氣也。心卽其氣也。性卽其理也。氣之極淸而心無所蔽則天理自然昭著。如陰陽之順度而道無所礙。此良知之本軆。而所謂理氣之二而一者也。良知非天理也。而良知之所知。乃天理也。則亦如陰陽之所行者是道。而陰陽非道也。所謂一而二者也。然此惟聖人爲可以當之。而聖人之學。又未嘗恃此而自足也。仰觀於天俯察於地。近取諸身遠取諸物。而問禮問官而學樂焉。兼內外該本末而不之或廢也。是則明乎氣二理一之體而貫萬殊以爲一本者也。夫以理一而氣二也。故不能無淸濁粹駁之異。自聖人以下則良知之體已有所拘蔽而不得其全矣。聖人爲是之悶。而念夫欲復其良知之本體者。必賴乎明於理。而欲明乎理者。又不卽於物而格之。則其道無由也。葢以理不離氣也。故天下之理。雖冲漠無眹。而未有超然獨立於無物之地者也。性無內外也。故天下之物。雖散殊在外。而擧皆渾然全具於吾性之內者也。是以必卽物而格之。然後門路有從入。功夫有據依。而理可得而至。知可得而致也。然必有以養之也。故先之以小學之敎。撙節恭敬。以培植乎其有知之源。然後可以達之也。故繼之以大學之法。格物竆理。以究極乎其有知之量。內外大小。交修並進而互發明焉。及其物之在彼者。旣詣其極。而知之在我者。隨所詣而無不到焉。則良知之體。居然復全於我。而天下之理。果無彼此內外之間也。旣其知之明也。則事事物物。無豪髮之可疑。而於以進於誠意正心修身也。如水之滔滔而無礙焉。意旣誠心旣正而身旣修則天下國家。有不足言者矣。此儒者之學。所以極全無偏。而建天地質鬼神而不疑不悖者也。吾夫子之所以爲敎之旨旣如此矣。而朱子之章句。葢因程子之意而又加詳焉者也。其曰人心之靈。莫不有知云者。卽良知之謂也。其曰理未竆而知未至云者。卽氣質有蔽之謂也。其曰因已知而益竆之。以至於豁然貫通云者。則卽物明理。以祛其有蔽之累。而復全其本體之謂也。此其意義功用。明白精確。發明經旨。無復餘蘊。循之而入則擧可至於聖賢之域。反之而背則難乎免於愚不肖之歸。此程朱之學。所以直接乎千五百年已墜之緖。而大有功於聖人之門者也。今陽明子之學也。以求理於物。爲義外之學。而創爲反躬致知之說。擧程朱之訓而一切以反之。夫義外之說。金谿已以之斥朱子。而朱子已有所辨明者也。金谿之說。葢曰考事物講文義。以務取於外。是告子義外之學。朱子則曰以文義事物爲外而不求。却是告子之學耳。朱子之辨。簡而已明。雖不及其所以然者。而明者見之。已了然矣。夫合內外爲一。而無分於內外者。爲有外耶。專於內而遺於外。判而二之者。爲有外也。且非獨於義也。天下之物。無有不貫內外而孑然獨立者也。目之於色也。耳之於聲也。口鼻之於臭味也。眞元之於外氣也。皆是也。色非目有也而目以視爲性。聲非耳有也而耳以聽爲性。臭味之非口鼻有也而口鼻以辨臭味爲性。外氣之非眞元有也而眞元以資外氣爲生。此童孺之所共知也。而陽明子乃踵舊謬而不反。判吾性與物理而二之。是可謂明於氣二理一之體者乎。陽明子又謂致吾心良知之天理於事事物物則事事物物皆得其理。夫陽明子以謂良知是氣之能知能覺者耶。則氣質有蔽之餘。不致力於格物竆理以開之。而遽致之於事事物物。事事物物又如何而得其理耶。以謂良知卽天理。如其所謂良知。卽未發之中之云耶。則良知之於天理。卽氣之於理也。氣之所行皆理也。而氣不可謂之理。則良知之所知固天理。而良知非天理也。是可謂明乎一而二之分者乎。陽明子又訓格爲正。而以格也物也。混而置之於格致誠正之位。泯其序而互言之。謂心也意也知也之外。無物而有格其心之物。格其意之物。格其知之物之說焉。謂物之外無心也意也知也。而有正其物之心。誠其物之意。致其物之知之說焉。怪哉其言之亂雜而無章也。夫心也意也知也。一物三名。而有體用之分焉。心卽其軆也。意卽其用也。知則專一心之靈覺。以管乎理者也。而物則其理之所在也。體之靜者本未有病。而病常因於用之動者。故欲其體之無不正者。必先誠乎其用。此以動靜而分先後也。用之不能無雜。常因乎知之不能皆盡。故欲其用之無不誠者。必先乎盡其知。此以知行而分先後也。若夫知之不盡則固因乎理之不到。而欲盡其知者。卽在乎竆至其物而無先後之可分。故言在以別之。及其物旣到於彼則知自盡於此。知旣盡則理皆有定而用自然誠。用旣誠則物無所累而體自然正。此其析之秩然有序。本末有分。內外有殊。而合之自然貫通。渙然氷釋。怡然理順。而無復內外本末之可言者也。葢氣之不得無分。猶理之不能不一。易置而混設之則交相病而兩皆失焉。今陽明子於所不當分者。旣分而二之矣。則於所當分者。反合而一之。自心而言則引彼物而強納之於心內。自物而言則黜此心而力致之於物內。以此交彼。以彼互此。盡心力以求其一。而兩緖三頭。已不勝其紛然而對立矣。且其所謂格物之說則心也意也知也。旣歷落而各自有一項之物。所謂誠正致之說則心也意也知也。又部分而盡統於一物之下。動靜皆有物之可格。誠正盡無分於格物。依而讀之。如膠投漆。如葛纏藤。使人腹煩而心悶。嗚呼。其誣經亂道。倒行而逆施也一至於此哉。葢其所謂心也意也知也。非吾所謂心也意也知也。而致知格物。一切取諸其胷臆之中而爲之。故其說之謬不得不然。要其歸則職由於認氣爲理。氣爲之主。而於本末內外之際。不當分而分之。所當分而不分之故也。是可謂明乎形而上下之分者乎。獨其所謂默坐澄心。克己復禮。以主其良知本然之體者。爲近於二而一者。而粗可以見其效矣。然其所以受病於當年而波蕩於後生者。正在於此。葢以其高明超詣之資。出入於儒宗禪悅之間。識見操守。固有以過人者。而收斂近裏之際。靜而畧窺其影響。動而粗襲其端緖。瞥然之頃。遂自歡喜。以爲吾性之昭昭靈靈者。體用自具。不待外求。而由此推廣。自當至於明盡之地耳。遂傲然以致良知三字。自標其學。以爲眞得乎孔孟以來不傳之正脉。而時以語人。又頗有警切聳動人者。故人之厭實功而樂簡便者。靡然以趨之。以至於今而未已也。然自吾儒主理之學而言之。則靜存動察。乃本分自然之常程。初非詫異之事也。故程子於是乎有涵養須用敬。進學在致知之說焉。又有格物須立誠意以格之之說焉。又有致知在乎所養。養知莫過於寡欲之說焉。朱子於是乎有存此心於齊莊靜一之中。而竆此理於學問思辨之際之說焉。又有存養者存其所求之理。竆理者竆其所存之心之說焉。此皆以理爲主也。故動靜之際。皆有準則。而心得其本然矣。今陽明子認心爲理。而直主於心則心無所準則矣。其所謂克己也。吾恐其所克未必是己也。其所謂復禮也。吾恐其所復未必皆禮也。靜而澄心。吾不知其所養爲何物也。動而應事。吾恐其良知不露。氣質肆行而莫之知也。然則昔人所謂所同莫有甚於此段。而所異亦莫有甚於此段者也。而何二而一之足論哉。夫所謂致良知之說。畧而辨之。其失有如此者。而一言以道之則昧於道器之分而認心爲理之過也。夫理氣者。天地聖人之淵源。其分在豪忽之間。而一有差失則其弊有不可勝言者。學者其可不愼思而明辨之者哉。若陽明子之學。則托於儒而駕其禪者也。今考其他說則其曰心無動靜者。固認心爲理之說。而但知眞妄之爲動靜。不知眞動靜之亦未始非動非靜者也。其曰性無善惡。則宋僧常揔之餘論。而又認性以爲心者也。其曰時時無是無非則倣於吾儒無可無不可之說。而實則其門無修無爲之義也。其曰知行合一。則疑於吾儒安行主知之意。而實則其門尙神識而遺事物之諦也。其曰心在物爲理。如心在事父爲孝云。則引程子之言。只添一心字。而實則其門一切萬象惟心造之見也。其曰收斂是主而發散不得已。則又明是寂滅禪宗耳。其他言語。如性無內外。學無內外等說。言之則皆是。而究其意則擧皆異於吾儒之本旨。信乎江西一派之嫡傳。而所謂改頭換面。陽諱其所自來。而陰祖用其說者也。且又考之言語氣象之際。見其爲人也。氣輕而質拗。涉乎學也未深而自信太過。開口泚筆。動自標置。無復深厚退讓之風。急於伸己詘人之意。土窟之守也而謂水在是。孔隙之窺也而謂明無他。把持作弄。以爲奇特。而輕肆詆排於大儒先生。如大明中天。甘閉目而不之省也。旣以自誤而又以誤人。其亦可惡而可哀也已矣。

先儒以爲意未誠。全是知未至。然則必待行之皆是而後謂之知歟。

知之深淺。有許多般數。須是眞知。方可謂之知。旣眞知。未有行之不是者。則謂行之皆是而後。方謂之知。不亦宜乎。

傳二章五新字。皆非新民之新何歟。此有小注許東陽說。而近者南中有講此義者。以爲德吾德也。吾當明之。善吾善也。吾當止焉。至於新民則不可以直說新民。故傳二章自當如此說去。此說果何如歟。

新民精神本領。都在自新上。自家一面自新。民便一面自新。自家自新之功。繼繼不已。民之自新。亦亹亹而益深。自家但就民之自新處。畧加些點化。所謂皷之舞之以振起之者是已。此自新乃所以爲新民之正傳。若不能自新。而徒欲新民。則所謂新民。更沒著力處。故此下諸章說家國天下。皆未始須臾離身己說。此正是著緊眼目處。不可只如此草草解說過也。東陽說固自好。但作新之作。便是新底意。不必專就字面上立說耳。

大學旣有三綱八條。而復有知止能得一條何歟。此一條與三綱八條。有先後次第之可言歟。

三綱中止至善。雖非別項。而二綱之所輸灌準的處。却全在於此一綱。故纔列三綱。便又說出此一節。以重明止至善之意。而歷陳知與得之次第節級。使人知用功要歸之所在。驟看說得似虛。而其實却可配得第一節。正如八條後一節。只是覆說前八條之功效。而其互相發明處。却可以配得前一節。故八條之前節承三綱。節後節承此一節。其意脉之貫穿鋪排之齊整。有不可以移動者。後來諸儒之紛紜。恐皆未察乎此意耳。

止至善。皆有知行之可言。知之至善則可止於何處。行之至善則可止於何處歟。

且如君之仁臣之敬。知到仁敬之十分盡處而不去。是知之止至善。行到仁敬之十分盡處而不遷。是行之止至善。

物有本末。事有終始。似是泛言凡物有本末。凡事有始終。而章句及諸儒之說。皆以明新爲本末。知得爲終始。而至以事物二字。分屬於明德新民知止能得。然則事物二字。果不得移易說歟。

凡經傳中上下文相蒙處。無有一字句不相承而公然泛及者。此古人言語通貫縝密處。且人與己不可以事言。知與得不可以物言。則章句說又如何可易耶。

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云云。夫成己成物。自有本末先後。學者當先其本後其末。今欲明明德。而便欲明明德於天下者何歟。

論規模之大則成物在成己之中。論節目之詳則格致誠正在齊治平之先。此節却爲逆推功夫。故從平天下說起。因以見明明德規模如是之大耳。

物格者。物理之極處無不到。是謂物理自到極處歟。意到物理之極處歟。章句物理之極處口訣。當如何讀之歟。

是物理之自到極處耳。然非物理之自到。乃吾知之使之然也。顧其立文不得不如此者。且分兩邊而各解之。物則從物邊說。知則從知邊說。不相攙亂。故如其各自到之意耳。極處下口訣。似當如吾心之所知之口訣而已。

大學舊本。頗有錯簡云云。舊本指何本歟。

舊本是禮記內本篇鄭註本。

詩云邦畿千里。惟民所止。綿蠻黃鳥。止于邱隅。兩詩所說止字之義。有何淺深不同。而先後歷擧言之歟。

上止是說止之之地。下止是說止之之者各有所當止之處。故當知所止而止之。此其深淺相次之意歟。

聽訟章言此謂知本。此本字與經一章物有本末之本字。修身爲本之本字。有同異之可言歟。

同一本字。恐無異義。

答金煥亨喪禮問目甲午○續稿

编辑

爲人後者於本生父在母喪中練祭。與私親兄弟同練其服耶。抑仍其衰絰而不練耶。則輕者有反重於重者之嫌矣。奈何。

父在母喪。具三年之體。故十一月而練。出系者則期服而已。故只如兄弟子之盡其期而不練。是乃輕之也。何謂有反重之嫌耶。

小祥後朔望會哭。侄孫已除服者。吉冠黑帶耶。素服白帶耶。

雖已除服。朔望會哭則素服無疑耳。

父先亡母從塟。而三年之內。遇俗節則於墓祭無祝而一獻行事耶。服衰而如上食儀耶。或先祭父後祭母云。則一日亦可再祭耶。正至參禮。亦如上食儀。而當有降殺之節否。

以孝巾直領。並祭前後塟而如上食儀似當。正至等節。奠於几筵。亦當如上食而無降殺之節耳。

祠土地。亦當無祝耶。

土地則外神耳。使服輕者祭之如常儀似當。若無人可代則主人以孝巾直領。單獻行之恐宜。

服圖云夫爲人後則從夫服。爲本生舅姑服大功云。葢婦從夫服舅姑齊斬。則何必夫爲人後者之婦。不從其夫服期而降之大功耶。

其夫降服期。如兄弟子之於伯叔父母。則其婦自當如兄弟子之婦而服大功矣。凡五服。婦從夫服而皆差降之。此是制服正法。不容有斑駁處。無緣於此。獨許其婦同其夫降爲期也。况古禮舅姑服本大功。至開元禮。乃升爲斬齊。今其夫降至期。則其妻之降還大功。尤其理宜也耶。

答崔柱碩孟子問目十條戊戌○以上皆經禮問答。而別爲卷。

编辑

告子性無善無不善。註云近世蘓氏胡氏之說葢如此。竊想告子直以知覺運動爲性。則初無善惡之可分也。二氏之說。葢謂渾然之至。善惡二字着不得也。其擬義名言。得無所異乎。

二氏謂性之渾然。無惡之可對。故不可以善名。此似擡尊本性。極於其至。然殊不知天下之理。有陰則有陽。有善則有惡。無有不相對而特然獨立者。性之本善。與其流之不能無惡者。相對爲言。乃極分明而正得其理。若曰非善非惡則是如非陰非陽之云者。天下無有如是之物矣。然則其歸不至於無善無惡之可分。而謂之何哉。

乃若其情則可以爲善矣。若夫爲不善。非才之罪也。語意似若因其情而能做出萬事者是才也。而註云才猶材質。人之能也。然則其材質二字。疑若有形質之可言。豈非與人之能者。畧相反乎。

孟子之意。謂情之流出來而能爲善者。是才也。人但不爲耳。非不能也。集註所云之材質。猶言材幹。是謂能爲此之材料器具也。且氣質二字。知底是氣。行底是質。此質字非形質之謂也。

恭敬之心禮也。註恭者敬之發於外者也。敬者恭之主於中者也。夫是四者。並就動上言之。則此敬字是就禮之發於中者言之乎。

恭外敬中。俱就動上說。政如忠信表裏之謂也。

有物有則。民之秉彜。註云民所秉執之常性則固是言性。而又云人之情。無不好此懿德者。則便若推之以情。得無矛盾否。

有是性故有是情。情上便見得性。葢彝是常性。而好惡是情。說著好字。卽是說情。故夫子解此詩。就好是懿德上著一故字。已極分明。

二之則不是云者。疑若理氣二者。雖不可相雜。而亦不可以相離也。語類云論性不論氣。論氣不論性者是也。其義何如。

性旣本善則塗人皆堯舜矣。愚不肖之不善。是何自而生也。是因物欲之陷溺而然耳。性本善。物欲何自而生耶。究其說。必也說出氣之一字。以謂氣有不齋故云然。其義乃盡。故曰論性不論氣不備。氣雖不齊而性之本體則未嘗不善。故其善端之發。雖桀跖亦不能無之。但以人欲之極。隨卽蔽錮而不自覺知耳。因人欲之蔽錮而遂謂其本無善性則是全昧其大本矣。故曰論氣不論性不明。統而言之。則性之本善。氣亦本淸。卽氣卽性。無有彼此。至如氣之不齊。理亦隨而各殊。未有無是理而獨有是氣者。故曰二之則不是。夫旣曰論性不論氣。又曰論氣不論性云云。則却似可分開而二之。故復轉出下一句。以明夫論性處氣便在其中。論氣處性便在其中。雖欲二之。有不可得之意耳。非直疊語以解上二句之義而已也。大抵理氣之說。不離不雜。兩言盡之。須於不相離處。見其不相雜。於不相雜處。見其不相離。政惟離合看。乃見其妙耳。

程子才者指其禀於氣者言之。張子所謂氣質之性是也。此性字雖與本然者有異。而其於才字相去遠矣。今云爾者。無乃以才性皆就氣上言者。故姑謂之是也耶。

氣質之性。是就氣之用事處始可言。氣之用事則是情之發出處。而情之發出。有淺深厚薄之不一者是才也。然則才卽是氣質。氣質卽是才。夫何相遠之有。氣質之性。固是以理兼氣而言者。才亦是離箇理不得。如才與不才之云。固已帶理而說。氣何甞離於理。理何甞離於氣也。且如人之昏明強弱智愚賢不肖之類。是氣質之性也。而獨不可謂之才乎。

食色性也章。語類云上面食色性也。自是一截。下面仁內義外。自是一截。竊意仁內。所以解食色性也之義。則不當別爲一截也。其義如何。

大凡天下之物。其是非曲折。乃其物之義理耳。若單指其物則無曲折無是非。只是物而已。告子食色性也之云。乃其認氣爲理之本證。氣便是物耳。夫認氣爲理。乃指其物而遺其理者也。故以食色爲性。食色是無曲折無是非底。故自爲一截。而下面仁內義外之云。則稍走作說到義理曲折處。故又自爲一截。其下白之謂白與夫犬牛人性之同異。皆可以此推而得之耳。

白之謂白。凡物之白者。同謂之白云云。疑此白羽以下方說到凡物同謂之地。而上一截則只就其所見者而直言之。白者謂之白。黑者謂之黑也。

白之謂白。已包白羽以下之意。故集註於當句內蚤已說開了。

在物爲理。處物爲義。體用之謂也。此若以動靜言之。則在物者爲體。在我者爲用。而以事理言之。則在我者當爲體。在物者當爲用也。程子此說以理爲體而以義爲用乎。抑以在我者爲軆而在物者爲用乎。

天下無性外之物。凡在物之理。皆在吾性分之內。無內外無彼我。一而已矣。以其未動而言故謂之理。謂之體及其動也。以在我之理。處是物而合其宜。則謂之義謂之用也。且如老者安之。其安之理自在老者身上。所謂在物爲理者。而其當安之之理。卽在吾性分之內。皆所謂理也體也。無彼我內外之殊。及其遇老者也。知其當安而便去安之。是乃正得其宜。所謂義也用也。此程子理義體用之說也。

理義之悅我心。猶蒭豢之悅我口。此則似指眞知義理之好者。而語類云不要高看。只是低看。是就衆人言者如何。

口之同嗜。心之同然。是正說本然之性。則理義悅心。蒭豢悅口之云。固不要高看。只就衆人言之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