剡源集 (四庫全書本)/全覽

剡源集 全覽


  欽定四庫全書    集部五
  剡源集       别集類四
  提要
  等謹案剡源集三十巻元戴表元撰表元字帥初一字曽伯慶元奉化人宋咸淳中登進士乙科除建康教授遷臨安又遷行户部掌故國子主簿皆以兵亂不就元大徳中以薦信州教授調婺州移疾歸再以修撰博士薦不起終於家事蹟具元史儒學傳表元所著剡源集明初上於史館宋濓曽序而刻之凡二十八巻其板乆佚此本乃嘉靖間四明周儀得其舊目廣為蒐輯釐為三十巻表元後裔洵復梓行之王士禎居易録稱海寜刻剡源集四巻乃黄宗羲所選録非完書也表元少從王應麟舒岳祥游學問淵源具有授受顧嗣立元詩選小傳稱宋季文章氣萎薾而詞骫骳帥初慨然以振起斯文為已任其學博而肆其文清深雅潔化朽腐為神竒間事摹畫而隅角不露尤自秘重不妄許與至元大徳間東南之士以文章大家名重一時帥初一人而已又引宋濓之言曰濓嘗學文於黄文獻公公於宋季詞章之士樂道之而不已者惟剡源集先生為然云云於元人之中推之獨至今觀其詩文信嗣立所論不誣也乾隆四十六年六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 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集部五
  剡源文集目錄     别集類四
  巻一
  記
  巻二
  記
  巻三
  記
  巻四
  記
  巻五
  記
  巻六
  記
  巻七
  
  巻八
  
  巻九
  
  巻十
  
  巻十一
  
  巻十二
  
  巻十三
  
  巻十四
  
  巻十五
  墓誌
  巻十六
  墓誌
  巻十七
  墓表
  墓碣
  巻十八
  題
  巻十九
  題
  巻二十
  䟦
  銘
  箴
  贊
  述
  碑
  卷二十一
  賦
  巻二十二
  史論
  巻二十三
  雜著
  祭文
  巻二十四
  書啓
  疏
  傳
  劄子
  説
  諭
  巻二十五
  講義
  巻二十六
  講義
  巻二十七
  古詩五言
  排律
  巻二十八
  古詩七言
  巻二十九
  律詩五言
  律詩七言
  巻三十
  律詩七言
  絶句五言雜體附
  絶句七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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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剡源文集原序
  濂嘗學文於黄文獻公公於宋季詞章之士樂道之而弗已者惟剡源戴先生為然濂因日購先生之文絶不能以多致㑹有詔纂脩元史命濂總裁其事事有闕遺者遂以上聞遣使訪於郡國竊以謂先生著作有闗於勝國宜多乃属使者入鄞徧求之鄞先生鄉國庶幾有得之者曾未㡬何果以剡源文集二十八巻来上濂始獲而覽焉因而作曰辭章至於宋季其敝甚矣公卿大夫視應用為急俳偕以為體偶儷以為竒靦然自負其名髙稍上之則穿鑿經義櫽括聲律孳孳為華世取寵之具又稍上之摽掠前修語録佐以方言累十百而弗休且曰我將以眀道奚文之為又稍上之騁宏慱則精粗雜揉而略繩墨慕古奥則刪去語助之辭而不可以句顧欲矯敝而其敝尤滋私自念詞章在世如日月之麗乎天雖疾風暴雨動作無時將不能蔽蝕其精眀獨怪夫當時之士奚為乏一人障其狂瀾耶復念豪傑之士何代云無區區所見孤陋故鮮能知之非誠然也及覽先生之作新而不刋清而不露如青巒出雲姿態横逸而連翩弗斷如通川縈紆十歩九折而無直瀉怒奔之失嗚呼此非近於所謂豪傑之士耶盖先生七嵗即知攻文咸淳中入太學以三舎法升内舎生既而試禮部第十人登進士乙科調教授建康府又遷臨安教授行户部掌故皆不就㑹宋亡為元執政者薦之起為信州教授先生年已六十一矣尋遷婺州以疾辭後六年終於家初先生既擢第憫宋季詞章之陋即濯然自異乆之四方人士争相師法故至元大徳間東南文章大家皆歸先生無異詞先生之沒僅六十年巳罕有知其名若字者殊可哀也濂在史局既命彚入儒學傳中及司業成均復將録其剡源集者歸以示諸人而先生之鄉有夏君閱者来為國子學正方與先生之孫資先謀刻於梓夏君遂以題詞為請且謂知先生之深者惟黄文獻公公既不可作子幸無讓於是忘其僣踰而為序之如此嗚呼豐城之劒荆山之玉縱埋沒泉壤為已乆神光上貫於霄漢者終弗能掩也其先生之文之謂乎先生諱表元字帥初一字曾伯慶元奉化州人洪武四年秋八月望日金華後學宋濓謹序












  剡源文集自序
  先生姓戴氏名表元字帥初一字曾伯其世譜可知者六代祖居奉化縣小方門三傳而徙坊墎又再傳而徙剡源之榆林先生生淳祐甲辰五嵗知讀書六嵗知為詩七嵗知習古文十五始學詞賦十七試郡校連優補守六經諭即厭去逰杭作書言時政激摩公卿大人無所避杭學每嵗貢士得三百員試禮部中者十人入太學謂之類申二十六嵗巳巳用類申入太學眀年庚午試中太學秋舉嵗終挍外舎生試優升内舎辛未春試南省中第十名五月對䇿中乙科賜進士及第授廸功郎昇學教授癸酉冬起昇及乙亥春以故歸舊廬改杭學教授辭不就既而以恩轉文林郎都督掾行户部掌故國子主簿㑹兵變走避鄰郡及丁丑嵗兵定歸鄞至是三十四嵗矣家素貧燬刼之餘衣食殆絶乃始専意讀書授徒賣文以活老稚鄞居度亦不可乆遂買榆林之地而廬焉如是垂三十年執政者知而憐之薦授一儒學官因起教授信州噫老矣大徳丙午歸自信州時體氣益衰而婚嫁漸已畢即以家事屬諸子使自力業以治養具然性好山水每杖䇿東逰西眺不十里近才數百歩不求甚勞意倦輙止忘懐委分自號曰剡源先生因以名其集或稱質野翁充安老人云












  欽定四庫全書
  剡源文集巻一     元 戴表元 撰記
  仁夀殿記代阮侯
  慶元路奉化縣學仁夀殿成縣尹丁濟以書諗於同知總管府事阮麟翁曰願有所述麟翁曰嘗學詩而竊聞詩之說曰天下之生未有無本者也萬物本乎天為之子者本乎父母而民本乎君是三者仁之至也而有報物莫夀乎天天之夀不待物願之而夀也然而孰不願之若人子之夀其父母則茍可以願者無不至矣此報之道也昔者周之始興其詩有七月周之極盛其詩有鳬鷖既醉周至於文武成康而仁其民至矣其民如天如父母以懐之懐之不巳則詠歌之詠歌之不已則相與持酒醪飲食具樂舞設祝嘏以夀之此人之情亦報之道也然獨至於鹿鳴四牡皇皇者華棠棣伐木之燕樂天保之歸美則疑若君私仁其臣臣私夀其君而民無所與乆而知之則鹿鳴諸詩之所燕樂者即周之親賢中外諸臣所託命以仁其民者也天保之歸美則諸臣采諸其民而獻之即其平時持酒醪飲食具樂舞設祝嘏而欲以壽其君者也噫乎休哉洪惟皇元繼宋御宇奄有諸夏櫜弓偃鉞而天下戢其威蠲征緩獄而天下頌其平惟兹海邦逺在數千里外慈仁所加無間軒陛故詔書每下斥鹵之氓巖穴之叟投緡植耒驩喜出聽誠可謂千載一時太平混合之嘉㑹而麟翁及濟適於此時分受國邑何榮如之始麟翁佐治宣城濟實為附属迨麟翁之來復相際接誠嘉其亷明肅給之材而出之豈弟樂易庶㡬乎知古諸侯之職而無愧於諸侯之所稱說今又因斯民休養之餘力不煩寸符尺箠而斯宮鼎成以彰尊君報本之意麟翁安敢不發揚而褒侈之乎若夫作為一代聲歌以追繼風雅使天子仁聲令聞無疆無極則學館諸生必有美其事者麟翁願竊有俟焉至元壬辰秋七月望
  奉化州學興築記
  古之齊民一名為儒則其人所以自待與官府所以待之皆異至於學校雖有常居而發政出師養老習射獻馘聴獄之類無不在焉然方其盛也有優禮以乞其一言俗之既衰乃或欲毁之而杜其議政俗之益衰上下始専守夫子遺言以為法故有廟以嚴鬼神而有學以眀禮樂吾奉化猶為縣也廟學棟宇㡬為兵廢襄賁丁公濟来為尹興之縣既升為州相距不十年而垣籓不修衛防曠空荆蕪被之蹊隧生焉某郡王公某来為守悒然歎曰兹非吾職乎即與同寮議興之計其役賦板㘽均丈仞章逢樂輸胥徒驩從不累旬百堵齊立於是增繪象施蔽帷鼓箧之堂嵩呼之殿風雩之亭童衿之舎缺完仆興罅補茅塞闖㳺有禁觀眺有節偃憇有適瞻展有敬重扄穹屏修衢清浸于于相仍雲行星輝噫乎美哉州之耆老遂相與燕樂而謀勒文以頌公之賢著公之恵余自齠齔實嘗從父兄居游庠序間見魁儒鉅公無慮百數皆修衣冠隆閥閱嵗時燕毛序坐談古今乆近文獻亦或雌黄當世人物孩穉軰立聽不倦歸必充然有得以余之愚至今猶能縷縷記憶本末如昨日也每課試縣大夫親命題第賞格慈愛教督如子弟及以事相見酬答如客于時風淳氣厚上下情義周洽與前所稱古俗殊為未逺顧孿然眉顔亦復蒼皓猶幸及身為賢侯之氓狎見廟學之興而咏歌徳化之成良可自慶因為摭實紀載如右而併綴所聞見一二以勵吾黨亦務謹重修飭以稱官府見厚之意云大徳五年嵗在辛丑冬十一月望
  和靖書院記
  越㑹稽五雲鄉之石帆里故侍講侍郎和靖先生尹肅公之墓在焉肅公洛人以學行名節為程門髙弟間闗載道而南盖晚年遂寓居越死又𦵏越越人慕而祠之也宜元貞丙申冬部使者曹南完顔公貞按越有詣門下而言曰越雖山州而多儒先故實属時興文郡國有名賢者許即祠建塾徽朱文公以蒞仕嚴戴處士王右軍以隠居皆自教典有如肅公生依死蔵於越乃祠而不塾非闕歟前使者河南狄公嘗草創籌度不果就惟公圗公聞之興曰豈不在我即屬其事學官學官以聞於提舉學事以諗於郡若宣慰使以上於省府報下如請先是議易地於龍瑞宫之傍以為址黄冠師世業也不便曹南公與郡侯鴻和爾通議躬徃相視而得今卜北山寒南日鑄東樵風逕而西石帆石帆之隂即肅公之墓岡溪縈環墟聚綿宻越之名跡秦皇酒甕射的玉笥陽眀洞天之屬一一在目咸曰蔚乎佳哉議既定里士林發藻洎弟震以地之比近者欣然相成其在民産猶有所礙則郡侯通議公捐俸金厚價買之而址始完乃以大徳丁酉季春起工訖眀年戊戌仲秋日纔五百有竒鋤荒起廢而成祭室講堂蔵修之廬庖湢之舎凡為楹一百有六十祭器昔無所有而新冶銅陶土劚竹木製之者為事九十四通塾之址及田土之𨽻於塾者為畆二伯其役之速而民不病其勞其費之鉅而士不知所出塾成扁之曰和靖書院而相與伐石願記其始末余惟天下之事雖有皆知其盡善者必人與時相值而始能成古之人賢有道徳可師於鄉則死而祭於其社在禮謂之樂祖又凡始立學必求其國之故而祭之以為先聖先師國無其故然後不得已合於鄰肅公之賢其在越也謂之當祭於社謂之當為儒祖茍立學而求其故謂之當為國之先師此事之甚善者也然積之乆而無人為之有為之矣而不能成迨至於今始值曹南公以材御史髙選持節而来實㢘勁知大體郡侯通議公亦由閩部使者移守至郡寛眀有慈愛官師偕孚材良勸趨於是郡之賢士大夫皆出而佐謀賛力而終始經營辦治者郡學正王君庭槐是為北岳右丞公謀孫皆非偶然之故也君子嘉其事之成而為越人喜也曰是不可以無記是為記若夫肅公言行出處本末之詳不特越人知之天下學者皆能言之此不著其年八月望日前進士剡源戴表元記
  美化書院記
  美化書院以處之縉雲美化鄉得名舊矣當江南初創時宗正寺主簿陳公大猷以名大夫太傅喬公行簡以材宰相相與竭力鼔動絢飾穹碑鉅榜隆棟宏址美化雖在縉雲窮山中一日而名字聞於天下膾炙於縉紳韋布之口然書院立未百年兵燬及之悉化而為蒿莱燼礫問其本末則已無有道之者元貞二年秋九月四眀陳君天益始披紱綬来為山長於是事属平定前蒞是官者薄其地迂廪瘠徃徃託故不至禮殿六楹孤立風雨中肖象弗建奠謁靡寄饔糧祭器若其他供養居止之須種種匱乏君曰是欲誰諉耶即易瓦補塞修甓窒漏設素王之容倡先賢祠屹門闕翼廟㢘秩豆籩諸事既以略備乃率先置養士田十五畆繼而詢荒覈耗經理而得田及諸儒所助通一頃六十四畆由是春秋之祭費取焉朔望之膳具取焉師長職員之稍給取焉月有書季有考雍雍于于雲興谷應巖居之叟塗行之子嗟呼歎詫以為不圗荒凉契濶矣而復有歌舞雩觀矍相之圃之感也惟講書之堂以役重未就大徳元年冬十二月㢘副使貝降公僉事完顔公臨其地嘉前事之有緒而欲雄其成也以屬邑主淮安翟侯翟起望族年方壯有材識尤致意學校事人勸趨之遂增臺門新宫垣至眀年十月而堂竟成完顔實始大書美化書院額亦書其堂曰美化堂於戯美化之於縉雲縉雲之於處視秦漢郡縣鄉遂之所𨽻属地不加大也處有學縉雲有學美化復有書院視周人之序而庠庠而塾學不加多也而君子論古常若有餘騐今常若不足要非皆人事之咎勢或有所待焉周法取人用鄉舉里選秦漢以兵以貲以吏至擇經術生猶多本齊魯法之益衰始有科舉今此事且止士庶㡬返本趨實而令宰如翟侯師儒如陳君適皆能效職於下知體要急名教如兩使者能大宣其道於上將見人人閎散黨正不暇書家家毛伏儒林不勝傳禮俗匝於寰區王風盪乎無垠而美化為之兆矣遂相率礱石聘文願著興作之始以貽永久余不得辭因次第而為之記
  稼軒書院興造記
  廣信為江閩二浙徃来之交異時中原賢士大夫南徙多僑居焉濟南辛侯幼安居址闕地最勝洪内翰所為記稼軒者也當其時廣信衣冠文獻之聚既名聞四方而徽國朱文公諸賢實来稼軒相從游甚厚於是鵞湖東興象麓西起學者隠然視是邦為洙泗闕里矣然稼軒之居未乆蕪廢辛氏亦不能有之辛巳嵗太守㑹稽唐侯震因豪民之訟閱籍則其址為官地眀年乃議創築精舎以居生徒纔成夫子燕居及道學儒先祠而唐侯去其冬番陽李侯雷初至遂始竟堂寢齋㢘門臺諸役成而扁其額曰廣信書院甲戍嵗春也書院成之二十五年是為大徳二年戊戍官改廣信書院額還曰稼軒而棟宇頹敝已甚又五年北譙朱侯霽至展謁見之作而曰兹復誰諉乎即屬山長新安趙君然眀極力經理初書院之為廣信也計屋不啻二百楹浮瓦鋪綴不支風雨及整頓完損迄成堅厦講廬齋房儲倉膳庖㑹朋之序休客之次通眀之牖備禮之器於昔所有必補凡今所無必具植都門繚周墻甃文逕余嘗以暇過趙君岡巒廻環榆栁掩欝長湖寳帶横其前重關華表翼其後心甚羡之問水堰曰是中可種萬頭魚今以蓄洩水處也問松臺曰是稼軒遺跡舊植栢千株今增之成林也問桑圃官池曰是稼軒所耕釣今表而出之也問湖上門曰是舊塗自西循湖南東来今始復也問新井曰是舊鑿今得諸涯莽中修浚而汲之非新井也問地廣袤若何曰是西北曠土皆稼軒故物為營卒所侵吾請於官得復而萬户府又約束之使無擾也問土役多寡財計贏縮若何曰吾力何以及之此頼郡侯捐俸倡助而諸人相與成之也問餘役尚㡬何曰吾所欲就何有極使不以滿去將専祠辛侯别置小學作一亭名倚晴以眺靈山諸峯一亭名魚樂以俯西池一亭名盪鷗以復湖心之舊也嗟夫人嘗言有才不得位及有位何嘗見其才顧其志何如耳一精舎之在廣信於事未係輕重識者以是覘風化厚薄吏治賢否自唐李二侯去又廢幾何年而僅遇今朱侯其間豈皆無位而不為乎若趙君以一癯儒領空塾能成賢守意興重役其才志彌不可及謹為摭實登載本末於石以勸来者
  銀峯義塾記
  銀峯義塾者饒徳興余文夫氏之所築也銀峯饒之勝處余望族文夫雅士居望族得勝處不私以為逰觀憩舎而蔵書闢館欲與同志好學者共之誠哉其可以謂之義矣初文夫之先有以長者稱於鄉嘗求聚逺樓詩於蘇學士文忠文忠褒贈之其後有朝散公又得趙丞相忠定題其居之嵗寒溪累傳而至曾祖鄉貢公遂用所學教其子遂昌尹以進士科為通儒名大夫是為思齋先生思齋及㳺新安朱晦翁之門居家註感興詩及蔡氏三問解與夫性理諸書悉行於世思齋之子聚齋公仍以進士業貢於鄉而值舉罷不得盡試文夫濡染家教自其妙齡如龍馬駒未調而知歩如器車材不削而成軌性復髙爽不動於勢利進取兢兢然惟恐墜思齋基搆是懼而銀峰之塾興焉塾既興不逺重江複嶺介友人槖底以謁文於余余惟文夫之興是役也有二其一曰尊祖以知本其二曰廣教以美俗知本義也廣教亦義也而余之所期於文夫則不止於是按塾之名起於禮記禮記曰古之教者家有塾黨有庠術有序國有學四者疑皆有師教之而古者學無専官師無常員竊意惟國學有司徒樂正宗伯之屬庠序則黨正遂大夫等官自為之而塾者二十五家為閭而父老之不仕者坐於門側之室為左右師以時督其子弟是之謂塾徳興於饒為多士文夫歸而益以義致其老成而賢者禮之於家休之以車輿几席導之以書䇿琴瑟興其少壯而材者納之以介撰之祝習之以笙匏俎豆使徳聞流暢情文周該將有魁竒英博之士彈冠束帶輕身千里外慕義而至而况銀峰蘇趙之風聲潤澤未逺於耳目間乎余雖老落成之餘尚能為文夫賦之至大三年嵗在庚戍孟夏哉生眀婺州路儒學教授剡源戴表元記
  洛陽獨樂書堂記
  司馬温文正公居洛陽以道徳文章功業為中原純儒名臣當昇平之時享謙静之福所與逰如文潞公邵堯夫二程夫子蘇子瞻之徒又皆一時天下妙選而其獨樂園者蕞然在諸豪貴間㡬不可比數人以公故亦屢喜逰之竊計洛陽雖名區去之千百年欲復求時遇其人似不可再得公沒未㡬何事果有不可言凡昔之王侯將相華榱繡户文軒暢轂絃歌鍾鼓衣冠玉帛相與動心盪目以為承衍之娱者舉一轉而為荒蓁茂草獨其山川猶存不過寒螿野兔之徃来弔勞窮寂而已而行人過客樵夫里老下及兒童婦女道及洛陽故實則誦司馬公之徳不衰夫一司馬公生而狀貌無以逾人雖為相居位之日淺被服清苦無異窮書生不知何以能得人之歎慕若是然耶大徳丙午嵗余遇衛君用於信州幕府君用洛陽人問其故曰洛陽之事則既然矣抑獨樂園亦不得為司馬物吾圖之百端幸而僅有之顧吾家自髙曾大父以来世世知讀司馬公之書且知慕公之為人今驅馳北南髪漸種種洛陽之俗猶為近朴欲以其地為祠塾仍榜曰獨樂以存先賢之化又他日更有餘力則買田賦粟以供諸生之稍食庶里中後生小子可以共學於戱兹非司馬公之遺風休澤所以覃被其後人者乎士大夫患無志不患無位君用清勤謹恪知體用敦雅實是真能學司馬公者後有道龍門嵩少而来言獨樂之役將見堂廬告成深衣釋菜重席養老使洛中之人長者興慈幼者知孝雍雍于于復還盛時舊觀皆君用之賜也因書以為記
  溧水州中正堂記
  中山溧水之望也溧水自為縣時官治常面之以臨民出政其氣勢清嚴秀重與人情相稱惬縣志以為賢宰史侯彌鞏之所規搆有正堂琴堂蘭堂諸目相去八九十年仍之以兵革棟宇毁廢縣亦升改為州乃稍别築聴事退食之居而倥偬乆不能備大徳六年秋九月知州汝南郭侯敬始樽浮費乘餘力創後堂四十楹然後㑹寮有容休勞有次展逺有眺思深有憇且復置元幕於賔營左挺公廪於吏舎右戒石之隙䕃之古槐門臺之表飛以麗譙至於秦淮一河油油洋洋與山趨迎絶為州境佳處則新亭俯焉耄倪士庶来㳺来觀驚嗟歎惜誇未嘗有侯因民之樂既率長佐舉酒樂之總衆役之最題其堂曰中正堂曰吾為吾州求無慙吾中山且不忘史侯舊名也噫今人居一官攬其土之美懼不饜不懼不能稱作事未分寸務求掩前人而専之若郭侯之顧名思義希賢勵志宛然有古君子風度非可以世俗論史侯四眀人於余為鄉先生其家世父兄踵台輔能自立不附麗卒以學行政業著稱於時郭侯治溧水㢘而知體慈而守法盖與史侯異代同道盍斵石為州民紀之俾勿壊
  當塗户曹掾續題名記
  士大夫居今時而能輕旦暮之憂以為千載之計可以謂之難乎曰難也貢舉盛而人不崇世官一介之賤初脫畎畆就禄州縣間視簿書期㑹非素習其志拘而力窮雖有多能鮮有所作為持之僅三年幸不以罪斥輙相顧有滿色又暇責其餘哉惟户曹在諸掾中職最優責最輕意欲最易於上通有才者居焉徃徃擅一府政凡始調於吏部率願得之夫其若是宜可以行志而樂於名髙之人乘其少事又置之若不屑然曰吾不過為嵗月回翔而已嗟夫食焉而無愧事焉而求有成自古聖賢猶難之今也不謂吾不堪其官反謂官不足充吾才寜非欺乎上饒楊性叔敏愿而文方盛年已能崛然取天子科第為當塗户曹之次益以餘力大治其學六年而後至官至則㢘聲飈馳讞議川決前後部使者郡太守驚其能属委叢疊君晝坐議舎理案牘夜歸繙讀書傳其說以為世之言儒者必擯吏習吏者必違儒將融偏揉異以適於世用是既蛻去州縣之拘勞而復無樂於名髙之累其擇術審而用心宏待已尊而期澤物也急卓乎有可稱已垂去以故事當題名而舊石乆巳溢顧瞻慨歎懼愈乆愈失其傳乃為續立石而遣使徵記於余余聞物之乆莫如石先秦以来古文竒字載於石者必傳然徒以乆而不以賢古之賢而能傳傳而乆者則不頼於石是故以石而傳人不若以人而傳石也性叔既身勉之且推此以勵後之人使宦學於斯者皆能内不慚於心外不慚於政上不慚於君下不慚於民近不慚於朋友逺不慚於簡書雖微此石千載而下固將聞其風而慕焉而况有以詔之乎性叔名應桂今石盖自授君代者施君有政起書云
  奉川驛記
  浙江東行數百里將窮而為海也其州曰明州明州之海益東而南行數十里江之支流亦窮而山興焉其為縣曰奉化奉化苞山根江而掖海其形望於明州雖最髙而土壤峭瘠津塗阻艱行者病之凡西人之捨水而欲東與東人之辭陸而欲西至者皆失其便故濵浙之塗通置船官騎廐而奉化無有余攷地誌奉化在秦漢前盖介於百粤甌閩之交當先王統一盛時政役之所不加王人使客之所罕至其館置䟽濶非意故略之勢有不可得而設也然近世事繁難槩於古前為縣者嘗屢創驛随作随廢㑹有聘問發召期集之事節傳猝至則寓諸民廬喧隘擾雜客主交愧焉今令襄賁丁侯濟之来喟然歎曰是不可乆且每至而煩民吾何安焉廼相土度材得廢址之在官者成屋之嘗規為驛者於民㕓之東崇拓而增營之風雨蒿莱之場塵煤螢燐之區忽焉而垣閤具軒寢立先是主簿李君大用實倡其畫及是二丞王君澤白君龍志同議諧功用大集計屋之楹至於百有五十計功至於百八計日至於七十而官與民俱不知其勞起事於季秋庚戍訖功於仲冬巳未驛成因其故名名之曰奉川曰吾以存國俗名其堂曰徳星曰吾以賔賢徳噫嘻美哉於是縣人樂侯之成嘉侯之勤者相與過余而謀曰兹事子不可以無記余惟侯之可紀者衆以余之為民於兹邑自侯下車見其當兵燬之餘日夜與其同僚彌完缺敗振理頽廢昔之撤墻夷竈而逋亡者今皆歸尋其廬有居處之樂而侯之所興築若廟學亭治賦鹺之局禜社之壇蔽獄之户諸如此類何可枚數而專美一驛乎哉顧侯之通明㢘愛無一役不矜乎民凡以圗乆安而除其數害有古循良吏之風則吾父兄子弟宜不可冺滅不著夫紀當世賢大夫之功行而推考其里俗山川風土之盛衰興廢此儒者之職也余不敢辭遂以為記
  三江鹽塲興造記
  古之君子先民之勞而後逸其躬故雖不急於崇繕修美居處至於政成力暇因人情而興公役賢者亦有取焉越三江鹽場官舎嵗乆廢壊前任事者謾不屑意元貞十年場之長官改陞司令爵在七品而大梁曹侯自公府髙選實来為之鹽法繁壅户額等第不可均民無完心侯至覈枵實酌强耗推籍土業髙下宜增而增宜縮而縮不旬月逋流還歸盗販清息昔之焦熬憔悴晨旰囂囂而莫之給者一鞭不施談笑辨集官吏坐曹而相慶父老擁灶而交賀於是鋤荒剗汙鳩堅蒐良於聴事故址新宴逰憩息之室以人人計者三十有竒使客有歸節將迎也僚史有聚恊官守也輸納有蔵謹賦計也臨涖有容嚴發召也觀眺有娱宣憊勤也總室之大有堂因舊而扁之曰清安嗟乎今人之材有悉其聰眀敏决僅周於簿書箠楚而不暇乎他營若古之運甓者亦有風神髙曠視吏事不足凂我而寄託於耳目心體偃仰之樂若拄笏西山之為者此其道皆有所缺若侯之精粗不遺清恪兼至進盡奉職之能退全養志之適後之不威而政足以成物勞之不私而仁足以芘後盖非謭儒健吏所可窺識人繇三江来頗能談侯隆寒溽暑躬造場亭家撫户諭餱糧不属至自備𩜾糜以濟其饑乏秋賦足置公堂上坐飲賞賜之人人得其驩其虧賦者拱手跪膝使之自悔余聞近民吏有父母之親師保之教寜非是耶侯名實字秀實前歴江西行中書省掾和州經歴皆有政績可紀通文學其材方鄉用於時官且滿士民感咽填訴持其車不聴去而相率来請於前進士剡源戴表元願書其事於石以著永逺不忘侯徳且勸後之為是官者遂不辭而為之記大徳三年嵗在己亥春正月望日記
  臨池亭記
  臨池亭者山隂右軍祠塾之别築也祠塾始自部使者東平王公侯按郡乘所載蘭亭舊跡以全氏廬為之官為置塾長聚生徒講學其中及是十年而東楚湯君垕實来既大出義理之學教塾徒餘暇廵行邱壑周視垣宇慨焉有興弊飾陋之意廼先修右軍祠增繪象設龕几凡所以展奉嚴事之具必與禮稱地廹山麓遇風雨湍決則水流堂間為甃石渠以䟽其餘有好事者蓄石本蘭亭序甚善幸見與因併刻諸詩暨傳文之類分置兩壁塾事㡬略振矣惟墨池之在江南徃徃而有此正永和修禊處反闕不具遂捐俸倡率諸生又亟謀於時僚之賢而文者東平彭郎中榮祖若右軍之逺孫易簡潤之等志諧力均爰相爰鑿於是就面勢之宜得池於塾西而翼之以兹亭亭成伐石請誌其事余惟古之名人能以其所長行世不廢者未有不始於勤勞而成於有以自重今右軍書擅天下學士大夫極力模楷之幸且有得莫不脩然内暢以為清脩妙解雖連城之富三公之貴有不與易而是邦之山川形勢前後名馳勢驅計不知凡㡬何車轍馬跡獨右軍遺事令人追慕不巳良必有激摩動盪於翰墨之外此臨池之所以為美也湯君年方富尊賢好古能行其家學居職不以營升斗茍嵗月為事志於興文美俗又方謀增置田租以完教養其事可書者未艾云大徳五年嵗在辛丑仲夏既望戴表元謹記
  寒光亭記
  寒光亭在溧陽州西五十里梁城湖上亭之下為寺曰白龍嵗月湮漫不知興創之所由始宋元豐間重脩塔記稱父老相傳已七百載則沿而至今可知其乆也東閩浙西淮襄宦客逰人之所必至至必有歌詩咏歎以發寒光之美無虚覽者張安國趙南仲吴毅父雄詞健墨最為人所推重而棟宇埀廢不足以相暎發州有進士湯君以文辭為之徼施於江湖之徃来值一二名公卿喜之亭得改立如此十年又廢大徳辛丑春進士君之諸孫實来相㳺尋顧瞻徘徊則昔之華榱畫檻惟荒榛存焉喟然曰兹亭之興吾祖固有力今安得隳其勤傾貲庀工亭又加築既又捐田白龍以為修葺之助功完事具寺僧乃為進士君置祠而来徵記於余人嘗言江南佳山川造物者靳畀於人而惟僧佛者可以得而居之是盖不然人之獲如此意者孰加於王侯將相彼其占形勝營園池斥臺榭徒欲樂於其身有餘丐及於賔游僮伎僧佛之樂常願與人同之故人之從之材者不吝於言仁者不吝於財無怪也此非惟有數而用心之公私廣狭吾徒有愧焉者多矣豈止於係一亭之興廢而已哉進士君諸孫曰徳裕曰佑孫寺僧曰祖慧余剡源戴表元十年丙午季秋二十六日記
  耿氏時思亭記
  鄆耿子都之先墓在泰山東汶水上子都既出仕游四方而心懸懸不能忘也一日以諗余曰吾家繇髙曾以来怵於兵顧兆域雖存而榛蕪莽然樵芻徃来盖嘗與宗黨謀築一亭以為展省之地而名曰時思子幸為我記之何如余惟子都之不忘其親而思之於義既得而於名既稱而其禮不可以不知也人子之於親茍欲盡其情何有紀極先王每為之節使弱者可及而强者不能過如死之戚如狂如迷如逃亡無所歸比既葬而虞而卒哭而祥而禫遂返服復寢而哀散矣至於葬也所以掩蔵而安之而不敢脩不敢易且不敢凟而祭也然此猶論其近親愈逺者祧愈嚴服愈降者諱愈略故無見於目者無想於心先王懼其然於忌日也以為終身之䘮而春秋時祀如見之於齋君子之不忘其親而思之其慎諸此而幾矣抑余於子都有思其大者焉耿故大宗而鄆齊魯儒府也耿自得姓以至子都凡㡬世世凡㡬兵兵而得完者㡬家家完而得衣冠登仕籍者㡬人同枝而獨榮氣必有所鍾同源而獨清流必有所渫子都於此時時而思之為人子則思孝為人臣則思忠為人長則思慈他日功成名遂行髙爵尊懐章而歸故鄉下車而入里門父兄子弟燕毛慶飲姻㳺隣舊牲牢迎勞然後除道拜塜燎茨告恩虎羊蹲前冠劒立後使士大夫徃来山東而道兹亭之下者瞻阡名而致肅讀題表而太息將見儒林榮之鄉評稱之曰噫嘻耿氏門幸哉有後如此不亦美乎子都爽然而覺欣然而諭曰吾雖初願不至於是是子之言不敢辭因書以為記
  喬木亭記
  喬木亭在清河張君燕居之東張君望清河籍西秦其先世忠烈王嘗以功開國於循而邸於杭子孫五世而所居邸之坊至今稱清河焉余兒童逰杭見清河之張方盛徃来軒從騶盖填擁嵗時㑹合鳴鐘鼉笙絲磬筑相讌樂飛樓疊榭東西跨搆纍纍然無閒壤豈惟清河雖它貴族盖莫不然如此不數十年重来杭覩宫室衣冠皆非舊物他族亦皆湮微播徙殆盡而惟清河之張猶存余嘗登所謂喬木亭而喜之風煙蔽遮林樾清湊美乎哉其可以庶幾古之故國喬木者乎主人對余而歎曰嗟乎吾喬木乎是亭者㡬不為吾有吾幸而復得之吾生於忠烈之家自吾之先未嘗無尺寸之禄當其時出而逸逰入而恬居耳目之於靡曼妖冶心體之於芬華安燕固未嘗知有喬木之樂也自吾食貧不免於寒暑饑渴之患吾之處世不待勌而休渉事不待困而悔日夜謀所以居吾躬者百方欲復疇昔之髣髴不可得時時無以寄吾足騁吾心則瞰好風景佳時取古聖賢之遺言就喬木之傍而諷之其初不過物與意㑹乆而覺其境之可以舒吾憂也為之徘徊為之偃息為之流連不忍舎去故倦則倚喬木而憇悶則扣喬木而歌沐則晞髪於喬木之風卧則曲肱於喬木之隂行止坐卧起居動静無一事不與喬木相爾汝盖吾昔也無求於喬木而今者知喬木之不可一日與吾踈也吾是以必復而有之余聞其言益驚喜昔人有欲存謝公宅者云愛召公者愛其甘棠有文靖之徳而不能芘數畆之宅李衛公愛平泉草木至自作記戒子孫夫勲名世禄之家自不能保其存而使子孫存之子孫又不能存而使他人存之今清河忠烈王諸孫乃自能以力學好修存其先業至於皆仆而獨完㡬棄而復振不惟無愧於後而反若有光於前真美乎哉於是張君止歎而作洗酌而謝曰非君吾亦不自知吾美之至此也盍書其詞於吾亭以自勸且亦勸後之人
  紫芝亭記
  集賢直學士趙君之隐居在徳清龍洞山之陽大徳庚子嵗秋月紫芝生其㳺亭側山翁里老驩傳奔覩驚未嘗有集賢君既喜而以名其亭而来諗於剡源戴表元曰願有以誌之何如余惟天地山川雨露之所生草木之華實一一皆有益於人惟芝之為物疑若世外無用之寳可以為祥瑞頌詠而不係於朝暮之所採擷寒暑之所服襲又芝為種不一色亦異産徃陶隐君葛雅川之徒皆嘗以載之圗籙登之藥餌然富貴而好者力求有不能即獲獲之而疑者輙不敢服則名字徒存不過以備異聞資廣記而已紫在其類中差可致服之可不必疑其即之郁而柔蔵之忍而堅近於有徳君子故自秦漢間隐逸如商山四老翁歌之以為髙唐士大夫如元魯山字之以為賢而今集賢君名之以為瑞盖異世而同賞不相謀而相恊也雖然余於集賢君有所賛焉集賢本承平故家以英才俊氣清識雅藝為世所不捨入儀館閣出坐方岳五轉而来攝領東南之庠校天下士被其欬唾者嘘為祥風飲其膏沐者潤為榮河顧何所不可得乃方披棧枿發䝉翳求一丘一壑如將老焉是當其方隱而不拒於出也迹未嘗不似商山翁既出而不難於隱也道未嘗不若元魯山且其實不傷窳華不病囂名生於無用而愛縁於不切人之役之勞固多而天下之逸之暇亦不少則夫是芝之生豈非亦如娛其幽羇而慰其晚暮乎哉集賢嘗語余龍洞竒甚山逆溪廻遡而上者二十里古之至人所居土為之不爌暴物為之不疵癘竊意山之綿絡附麗靈根異蘖如是芝者尚衆旦夕從君㳺取龍洞泉蕩滌腸胃塵垢然後庶㡬一遇道家所稱胡麻石髓之類仍用餐芝法雜鍊之遂成二老優游徃来永無饑渴聊以燕樂聊以引逸不亦可乎其嵗冬十二月朔日記















  剡源文集巻一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剡源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剡源文集巻二     元 戴表元 撰記
  遺安堂記
  辛夘之春余遇滏陽馬徳昌於松江之上於時浙西水徳昌以臺僚銜命發粟賑饑所至州縣吏負弩矢郊迎先驅𠉀官篲塗廐師秣騎徳昌巾褐坐治事聲華藉甚余深歎羡以為大丈夫如用於世固當如此矣一日少閒愀然謂余曰吾無樂於是吾家故農夫聚族滏陽世世以耕田讀書為樂無肯去鄉井者至今大木累十圍纍纍然馬氏族葬處也自吾先大夫常遇一隱君子教之曰子異日必不免仕吾見世人仕者多貪子能不貪而有以及物即甚善先大夫異其不凡也既而果不免一出為州典籖尋棄歸享上夀浮沉以終先大夫性本㢘在官以事活百千人亦如其所云既歸築一堂用龎徳公語名之以遺安曰我不免於隱君子之言若吾子孫自當如我志也洎吾之身與吾昆弟則皆不得如先大夫之言浮家南来驅馳霜露衝冐暑潦所樂能㡬何孰與吾滏陽田里間嵗時豚酒相徵逐臨流坐樹歌呼散歩之為快哉且先大夫遺吾以安吾㢘吾勤吾慈吾儉吾不敢慚吾先庶㡬不辱先大夫之力至於吾心其何以安乎余聞之為之肅襟正容三抑氣然後敢復語夫徳昌之所以賢與其先大夫之賢豈非古所謂君子人哉盖自井法廢而士始不安於耕居畎畆者不談說㳺宦則廹於賦稅征戰周衰已然矧於今日吾見草野書生朝乘髙軒而暮耻其故居不可旋馬行遇父兄時常所徃来有厭然之色語以龎徳公事不可入於心况又使聞禹稷伊吕之風哉今吾徳昌家世儒學潜光樸質蓄止不洩至於賢父子再世始聞於時如蟄震遇啓隱璞遭識聲眀潤澤宜有不得而蔽者而方謙冲掩抑欲尋龎徳公隱語求安田里豈不髙哉雖然徳公之道狭矣古之君子不皆以不仕然後為安而徳公鄙朴過當規規計較於人已禍福之間其達纔勝於當時愚者而巳然自其子姪如士元軰巳不用其語若徳昌父子之道可以仕可以不仕者也徳昌年方盛仕方始當世决未見捨他日功成而歸杖行几坐洋洋乎以詩書禮讓益厲其家又以化其鄉人使滏陽之俗農於郊者見其遜耕而敬饁也儒於庠者見其睦婣可書而秀孝可舉也當是時馬氏之道其及物為何如而視龎氏為何如哉夫及物廣者天之報之亦廣然則馬氏之安非人遺之天亦遺之矣徳昌曰不敢知不敢知抑或然者先大夫之慶也子併為我記之
  秀野堂記
  宣之北為淮其土氣雄深曠寬故其人悃慤力勤而趨本南為浙其土氣清妍沃溽故其人開朗多聞而好禮宣人介而中居隨其性之所欲而遷焉其南漪湖盤涵宣傍數州而宣占什七宣之鎮山曰麻姑山其上游岡林蔽遮雲物噴吐隆隆然自成一島嶼而岸湖之州地偏勢隔不立廐置非富賈貴官之所趨走淮浙之氣兩無所入靖康中武徳貢大夫官蒲城始来居湖之陽㡬二百年而大夫之子孫皆以文學薦舉顯聞於時有名松者與余同咸淳太學其父漕貢公吉徳君子也與其族連甍接居衣冠棟宇嵗增日益㡬無虚壤徳祐之儆舊物罄盡而最西一堂與附園諸亭獨完焉兹非昔人所謂瑞室者耶乃葺而自居取大蘇公獨樂詩名之以秀野而新築先世所卜以芘諸子又剏别館以儲美書延碩師致嘉客於是居者如趨萬石之庭㳺者如造鄭莊之門余丙申嵗亦嘗道南漪登秀野之堂而觴詠於其中名臺美植曲欄文甃一一如意而麻姑之支峰離羣偃行與湖相須駐伏堂背畆種之田曲尺之流縈紆廻環信乎其為秀而野也越三年公来請記余惟人性之感於清妍沃溽而開朗者近於秀感於雄深曠寛而悃慤者近於野二者可相兼而不可以相勝昔者仲尼憂秀而不實亦不以野而勝文為美今夫南漪之在穹壤間不知㡬千百年始得貢大夫居之大夫又二百年始得公父子文學而顯至於廢興絶續之際天又瑞其所居以開之是皆有數然公方敦飭其家清修篤守徐行儉取若恐傷先世二百年忠厚之積是不獨為淮浙偏氣所勝而能兼有其美貢氏南漪之澤吾見其未可涯也遂為推述大略併地乘世本書之庶㡬後人知作堂之始
  清華堂記
  奉化萬竹董氏以衣冠文雅為吾州甲族其枝葉散布江浙間者為名卿材大夫不一而萬竹故家獨守恬素輕進取有處士之風焉余嘗過而愛之有彦受者於子弟愿甚而台寜海俞出也余與俞世舊尤愛之於是彦受將築讀書之堂於所居之東而成請名於余余取文選語名之清華而告之曰子亦知夫水與木乎水之滔滔而来若是之清而不汙者豈非崇岡激之巨石梗之䟽治之不已而致然乎林木之蒼然其蔚藹蒨絢於春陽時雨若是之可恱者豈非以前日之凝冬沍寒鬱薄之乆而能堅其華乎是不難喻也今子之質甚良而資甚裕良則不煩裕則不勞不煩不勞則不知所苦而懈於學吾固願子激梗之以崇岡巨石鬱薄之以凝冬沍寒使清者益踈而深華者益成而堅不亦可乎且子之宗不為不清且華矣亢宗之難不如承宗之易進趨之有餘不如恬素之不及子之智似亦足以知之矣以闗西之風節而有徳祖河東之名徳而有子厚非不爽然起於人意顧去其初則甚逺故不願子之似之也彦受繼自今問安視膳之暇督耕治事之隙游歌於此臺之上不惟其清華是逸而以其已得者日取古聖賢之言洗濯培壅𠉀異時學成而材立交廣而名暢然後不得已而用則用於世為髙流不得已而處則處於家為隆棟余之所愛於彦受庸有既耶
  質野堂記
  剡源先生幼而囂居長而浪遊老而覉栖獨常常以為異時儻得餘閒營一區之宅於山林間則將名之曰質野以遂吾志自為斯言憧憧然徃来於心者五十年而不能成也盖方其盛時川浮驚流陸走峻坂鯨鯢滿前狼虺怖後竊自思吾惟學文干禄以至危於道路使但為尋常人何患無容足之地而安哉及失勢而奔逃扶携老弱經渉險阻見所過窮村鄙人籬垣修潔雞犬驩睦又未嘗不起卜鄰結社之羡乃大徳丙午之孟冬歸自上饒於是筋骸倦衰世念益薄而眼前子息各已長大生平婚嫁漸就清簡發橐中裝舟車薪米傭賃雜費之餘尚留三千緡以為陸賈分金則不給以為蕭何買田則難多且専議興築伐材於近岡聚土於後麓役工以劵而使之自食煩鄰於暇而量予之直不三月質野堂成以次充安閣岧嶤亭縮軒雪鏡諸役仍舊名而增新構前後左右凡一百三十六楹溪山面勢煙雲情貌無不欣合桑麻徑術禾麥行伍無不周宻客有在傍歎曰先生之志則少遂矣抑欲以質野自晦而未忘於名也何居先生曰子不觀於山川草木蟲魚之為物乎物之居於世未有無名者也草木蟲魚之可資於用也黄帝名之山川之著也禹名之惟羽毛有識之属能以聲自名其名者然後人亦因其名而名之以余之區區持衰窮之身托於山川羣於草木蟲魚羽毛之屬以為居游顧五十年欲成一質野堂不能得而今也晚暮幸得成之而得自名之而何不可樂而復何譏乎客聞而愈笑先生亦笑因復自名為質野翁以記其辭於質野堂云
  愛蓮堂記
  物之無情莫如草木然至其發於形動於氣而隨人之順逆以為禎祥妖孽昭然有不可掩亦猶人之一身其行事和平樂易耶則遇其境無非芝蘭玉樹乖剌齟齬耶則遇其境無非蓬茨荆棘昔者子思之中庸言善不善之先知以為見乎蓍龜動乎四體而商書之陳天命謂之賁若草木皆其證也相臺唐伯榮所居錢塘東之圃有池焉植蓮其中嵗已亥孟秋既望其蓮生一莖雙葩圃人以瑞告錢塘好事者則既繪為圗畫以相傳誇說交㳺士大夫則且將作為歌詩以相稱詡讃羡伯榮伯榮於是取周元公語名其並池之堂曰愛蓮而屬前進士剡源戴表元曰盍有記初伯榮盛年懐牒而南嘗仕矣馳驅未㡬何有浩然之志乃移其材謀之可辦於䟽煩剸劇者經營池臺位置花石費不傷煩清不苦寂值佳風晴日體中欣暢即扶籐而逰班荆而休自有道者窺其微固以為不减千户侯樂至是雙蓮生若造物嘉其安恬而設幻以娱之者伯榮曰吾則何敢居之或者吾唐氏之先世遺澤鬱積盤薄之乆而將發其祥乎盖當是時伯榮之伯氏在海鹽通守叔氏在南昌試宰皆秩滿將至而伯榮之子居安適用中朝官薦通籍翰苑一門内外前後朱紫嵗時㑹集左羔右鴈榮名貴禄殆與是花相須而至是誠可為傳誇讃羡者也然有一焉蓮之徳元公以配君子君子者之居於世以孝友為根株貞恪為附蒂材敏為條蔓詞章學問為枝葉花藻能是矣視浮名外物之去来如暄凉榮悴之制於天培覆夀夭之存於人者吾所不願而要其定焉彼亦不能違也伯榮兄弟居家有睦行蒞官有能績蓄竒書致名士彬彬然興於文學是能備君子之徳而知所以居其祥矣故為之記
  廣心堂記
  鄞剡之交有塢曰滙溪其傍之山層盤陟矗悍急而無停坡其水舂衝激瀉紆繞不知㡬折而始達於滙獨近乎儒者祥卿之居則襟靈發舒瞻眺展聳祥卿遂題堂之榜曰廣心意以為其地當二邑之中勢若至此而稍廣者衆皆竒之余獨晚而知之盖山將止也當其地之中皆為心有百里數十里纔一止而為心者有不能數十里即止而為心者亦有十里五里止之少而為心者心之廣狭視其勢之偏全若水則惟山之趨山止而止山行而行山全而全山偏而偏今夫滙溪是當鄞剡數十百里之中為山之適止勢之適全心之適廣而兹堂又當滙溪之中為止之又止全之又全廣之又廣者也而祥卿豈偶然得而居之哉余試與祥卿登堂而飲飲酣而歌歌懽而逰望其東之諸峯想像唐賢皮日休陸龜䝉躋攀唱咏之迹班班具在至花臺月榭無復存者其西之穹林窈洞則從劉罡夫婦晉孫承公兄弟所從登仙避世之道烟雲蔽遮不可物色其南之荒闗斷棧鼷啼鳥噪固當江左王謝家衣冠絲竹之窟穴而其北之隂嵐海氣噴薄杳靄猶庶㡬齊魯間安期生鴟夷子皮之徒不死而浮游其處方當諸公功名盛時形神炎炎朝馳暮奔去人何逺而惟髙懐絶識之士揮而却之如棄涕涶想其靈臺太宇池融淵净略無絲毫畦畛邉幅傳不云乎得其大體為大人得其小體為小人夫人之所具耳目口鼻肢體皆同而大小如此相逺者豈亦以其心耶吾觀祥卿天資瀟洒門不輟客軒騎惟多心乃快惬而遇荒嵗不進産待窮交不改愛自盛年懐儒官之牒不求調授子一經不廢業行蔵去就動有古大人長者度量是真能為溪山佳主人對之兩無慙色矣故為之記
  居清堂記
  自余歸榆林交㳺益離有故人子單允涵来輙宻窮坐移日客情蕭然時時取架上書相與據爐隱几席筮荑薪扊扅岸接䍦而哦之以為樂一日得東漢仲長統傳至欲卜居清曠之說欣然㑹心允涵曰若曠吾則不能抑願得清者居焉其庶乎因歸而名其廬曰居清之堂盖允涵家世儒窶自先君子以觚檠為資積俸錢餽粟之入稍歸山中増畬廣室閭師里胥已從而指目其後故但有慕乎清以為飲食取給而不求豐餘起居取適而不至縱逸浮沉以玩世優㳺以畢齒而不翅志願足矣噫嘻嗟夫如允涵之謀與仲長公之所歎羡大略自無以相逺誠或偶而得之豈不甚幸而人事容有不應然者夫既以其身得脫於官府之勞朝市之役又假山林田宅溝池畦苑之饒足以養富舟車僮役浮㳺釣弋之具足以養佚羔豚魚果酒醪肴膳之珍足以養欲庭闈無恙妻孥恬適詩書道徳談咏之交足以養素則是王侯卿相所無之安而神仙棲遯之流所不能兼有之樂而人世何以容之且夫清之為道尤難於言雞鳴而起令耳目口體百為與物營營然交鬭回念清夜之所存有能持而澄之雖塵埃滿頭泥淖沒膝吾視之如玉雪不然名利一不酬其心言動無以資諸人縱復朝餐沆瀣暮飲滄浪腸胃間祗益穢濁可醜耳故仲長公風裁雖髙當其徃来輾轉青徐并冀之郊談王說伯何所不有晚詣鄴臺不免參預曹公父子機事塵勞如此所謂平林髙臺彈琴諷詩之趣度不過夢想及之而巳然遺言洒落初不失為佳士今吾允涵居有圗史之娱出無簡書之憂閉門奉養仰力於農圃登山逰眺雜坐於漁牧為之不止將天機日深世累日逺而猶懼不足於清何耶天惟清故能蔵光景神變化海惟清故能容蛟龍興寳蔵古之君子至清如伯夷方能與人無怨其次黄叔度陳太丘諸人近於無威而物畏不言而教行又其次方至仲長公軰俟他日閒暇别為允涵言之
  陳氏不礙雲山堂記
  余異時聞越中士大夫名其居之堂有不礙雲山之號者心誠歆賞之以為山川信佳亦必有佳主人而後當之余安能如王謝諸人遂命車開道徑徃而從逰其間乎癸巳之秋㑹上虞陳孔晨於鄞與之言則堂孔晨物也在上虞之雪岑青山白雲菴之傍聞其名益佳余所居剡源諸山與上虞相犬牙孔晨雖貧而髙爽好事喜客約孔晨嵗時間意到輙訪之孔晨愀然曰噫此吾先君子南墅翁之所名也盖先君少而㕓居倚㕓有南山於㕓中瞻眺為最勝嘗曰是若造物驅設以樂我者吾既取以名吾墅矣倘幸而營一堂以居因其面勢名之以不礙雲山為宜當是時天下名卿以權柄意氣得士如江東二吳趙信公李制置曾伯皆嘗聘翁入幕則皆致資合力成翁之志臺閣以文字知名如木石先生尤端眀故參預姚君希得則各書四大字願揭翁堂顔以為之扁江湖騷人過客戴復古翁賔暘髙髯之徒則落堂之成徃来題詩几壁以相讃慶然堂雖落成翁未嘗即居之凡再上襄再度嶺辛勤三十年堂雖大成而翁倦游老矣甲戌之事遂不可言又一年上虞燬獨此堂者巋然榛櫟中吾兄弟不能寂而居也於是乎有雪岑之築雪岑在村郊空曠間名之以不礙雲山為尤宜故姚扁吾存之尤扁吾弟存之雖非先翁之居而先翁之意也始余忻然竒孔晨我軰士耳及狎聞孔晨言徘徊重有感焉夫物之資於人可以相娱而不可以相勝功名富貴之人一日而無所為則其心不樂日無以預乎煙雲邱壑之事而其力嘗足以兼之層臺疊館翠比朱連土石疲乎鍬鑿林垣奪乎綺縠以至禽蟲草木之情震揺於歌鐘輿𨽻之役而皆失其素故雖雲山在前目不得舒心不暇領則物有以礙之也今夫越中固侯王之窟宅而山川之領袖前乎此時自非以文章氣業相求誰復有過上虞而問南墅翁之居者嵗月㡬時陵移谷遷彼雄豪什百千萬於我者忽焉不知踪跡之所在而陳氏雲山故存求之南山則不礙於南山求之雪岑則不礙於雪岑不惟閱廢興通喧寂空之而愈存散之而皆足而一門父子兄弟前苞後映東攬西襲若雲山獨於陳氏有情者佳哉佳哉南墅翁於余前後軰余在金陵適嘗識翁鬚眉雪白顴頬丹潤每侍坐留飲必至夜分目光炯然談天下事數千百言不倦畧無老人衰颯之氣孔晨兄弟真能從容釀酒作雪岑佳主人令余忘醉歌以附於父黨翁髙吾家復古之後南墅翁聞之亦當為雲山助喜矣
  水心雲意樓記
  淳安胡天放嘗為余言黄灘之美也曰黄灘南於淳安之治二十里所背崇嶺面雙溪巖林澗壑之所縈盤風烟魚鳥之所湊泊自曾大父岳陽公以上世居之岳陽公既貴而徙居邑之西塘大父桐川公繼貴莫之有易也然時時念念不忘黄灘焉迨今西塘之廬且四世當承平時人情以逰宦為樂雖西塘闤闠中不得乆處而暇數數逺顧黄灘乎邇来名宦事息邑墟於兵廬燬於火吾將返吾初而隱焉丁丑之春既披荆伐翳架樓十餘楹於黄灘之上取杜子美語名之曰水心雲意而子為我記之余聞而嘆曰嗟乎賢哉胡君之歸黄灘信美矣而何以有取於水與雲乎夫水無心人之習於動者得之以為心雲無意人之習於静者得之以為意及乎淵停坎蓄風起雨作動者未嘗不静静者未嘗無動而二者卒不自知其然也今吾與天放以其藐然之身三十年行乎世故之江河而生物之息日夜更起而噓之陷深而莫辭險數而不悟故方其盛時視人間之可歆艶愛恱者莫如名第官爵車馬揮訶於門途僮妓笑歌於館榭清人之突未黔邸吏之駕已秣使西塘之人咨嗟仰望以為不及雖比鄰雞犬草木亦有功名富貴之色此如水之方波雲之初旋雖欲不動而不可得矣洎夫心疲意倦而當休也則畎畆榮於禄食徒歩安於騶御禽蟲之歌吟不儉於鐘鼓之考擊邱原之陟降不煩於箠楚之奔走子朝出而游於黄灘黄灘之漁者將與子分磯而坐黄灘之牧者將與子同川而飲暮歸而休乎兹樓黄灘之寸妍尺媚將縱横自獻於几席之下此如暝雲歸山冬潦返宅雖欲不静亦不可得也天放歸而屬好事者用王維盧鴻例圗黄灘以見寄天放善為詩凡與天放逰者登於兹樓多所詠述而黄灘濵溪有一老石盤陀可愛岳陽公屢屢為之賦詩而未及刻也余憂患之餘比天放尤早衰决巳無復四方之事旦夕按圗髣髴或因而起興得附題於諸君登樓之什又不鄙而託名刻石之末則幸矣
  困學齋記
  丁亥之春余識鮮于伯㡬於杭方是時伯㡬以材選為三司史掾意氣雄豪每晨出則載筆牘與其長廷争是非一語不合輙飄飄然欲置章綬去漁獵山澤間而後為快軒騎所過父老環聚指目曰此我鮮于公也及日晏歸焚香弄翰取數千百年古鼎彞器陳諸階除捜抉斷文廢欵若眀日急有所湏而為之者門無䙝賔至則相對吟諷松竹之間或命觴徑醉醉極作放歌怪字亦有足恱余雖齷齪驟見伯㡬如此真以為世外竒崛不凡人也别去五年復来名字黯然無聞問之云伯㡬比来懶不耐事閉門謝客方營一室名曰困學之齋將收放心而求寡過焉余聞之嘆曰嘻乎世有如伯㡬之材而待困學者乎然如其言自不失為竒士諸葛孔眀髙莭不仕諸侯一出成鼎足之業其終身本志乃云抱耒躬耕作南陽田舎翁耳嵇康人中龍不以三公易冶鍜之樂彼其雍容揖讓進退翛然豈無學人所為哉今吾伯㡬推而進諸嵇葛之儔固所未遜其屈折就此殆似為世故所困耳夫困道尚多伯㡬不困於嗜欲不困於榮辱得䘮之故踰於常人何止萬萬就其所好雖賢而未免於累者而愈輕之使如紀渻子之木雞亢桑畏壘之說豈不為學之愈成哉於是知伯㡬者皆曰子之言於伯㡬為宜盍以為困學之記是為記
  清容齋記
  鄞袁生養直既規寢旁為讀書之齋而榜之曰清容曰吾慕東郭順子之為人而云耳其所從逰之賢者台劉君正仲父為友復於伯夷栁下恵清和之說以為之銘而書来剡源願有記夫東郭順子載於莊周其事他無所從質然如其言則天下有道之士也若夫孟子之於夷恵也余嘗疑之夫子曰伯夷叔齊不念舊惡怨是用希人而至於無怨其和孰加焉彼孑孑然輕一夫之死以與八百諸侯之伐君者異論在周人以為矯在商人未嘗不謂之當然也而孟子則曰衣冠不正望望然去之由其道者將入於隘夫無怨者固教人隘也哉栁下恵曰直道而事人焉徃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夫子稱之曰行中慮言中倫世有言行中倫慮而為不恭之和者乎盖夫子沒而學者傳其舊聞微異矣今夫袁生生於萬石之家而躬寒素之操處未弱冠之年而志丈夫之事日取古聖賢之言味之而學其道而求其清焉巳乃有所不慊於語而容人是圗是何生之所聞於道者過耶道未有清而不能容亦未有不能容而得清者也天之蒼然日月星辰係焉四時行焉百物成焉江河之泓百里一浸而眀者可鑒毛髪其為清而容也大矣生歸而益治其學懼不能清焉茍為能清端居而家巷睦徐行而州里遜又益治而清之不止滯者盡清者安三年而與之親者不見喜怒之色焉十年而與之䟽者不見臧否之迹焉夫子曰一日克巳復禮天下歸仁焉凡生所學於古聖賢人之道與其所言舉無間然矣何羡於東郭子者而滯然學之哉若余之愚偶幸竊聞之而未迨學也且將求人之未暇其何足以進生乎以生之勤也姑次第其詞以附於劉君之末
  養心齋記
  史文靖公之孫曰景文其居第在東湖之上間亦徃来州城與余相從數數相善也景文宰相家而余癯然書生聲燄不相敵然每過余傾意氣與語有移刻不厭倦及見余披繙簡編塗竄鉛墨喜而從旁歎羡若以為不可及昔魏公子之於侯生隂將軍之於井大春風度不亦若是然哉嘗闢一燕居之齋名之曰養心而求記於余曰吾觀世之人好役其材與智者何其愚乎吾年非髙力非弱然而能厭之願歸而少休焉將求為子之學者與之朝㳺夕居讀書以寡過教子以供老吾志足矣余謙謝乆之則復之曰賢哉景文亦知景文之先所以居東湖者乎盖夫東湖窮海之僻壤而㑹稽下邑之荒聚也其始不過為農樵漁牧之居君之髙曽擇澳而潜焉老者知慈少者興孝其俗㡬少變而善矣無㡬時而絃歌鳴焉衣冠翔焉而東湖為文物之區矣又無㡬時而髙車駟馬之所奔驅朱門甲第之所照映騶官僕從填塞徃来笙鐘歌舞喧咽擁沸而東湖之富麗通於名都㑹府矣夫物氣過泄者則當少息人文太盛者則將反本今之東湖亦可以少還其初乎景文歸而力踐其言使山川草木復得涵淳藴實以自致於君且余聞之采色養目目昏鄭衛養耳耳聾滋味服御養口體體衰惟以學問養心者無憂而常安無欲而常貴景文歸而規其名益思其義乎哉景文曰唯唯遂書之以為記
  學古齋記
  三吳之州莫大於杭其地山穠水妍其人機慧踈秀而清眀其俗通商美宦安娱樂而多驅馳通衢廣陌行如附車輪而與之上下坐如聞江潮澎湃之聲竊意雖有董仲舒揚子雲難於攻苦寂寞而守其淵深之思焉州域之西南余友人西秦張仲實居之入其門庭除静脩草樹深欝儼然山人處士之宅先是巴西鄧善之與仲實兄弟交分一室共居而題其扁曰學古齋相與讀書玩義理於其中如此十年而善之以藝選召且由此而進為於時仲實曰我則不能吾家有垂白之二親貧無以奉魚藿重使之疲勞道途則奪其便且吾非矯名者萬一常調得一郡博士給數斛米充養具亦足矣何用是紛紛為哉於是學古齋仲實獨居而有之余聞仲實子之安恬悃慤言真而志儉既過他人逺甚抑學古實難子之道將何先今且由子之學於是齋者言之子早起而盥沐巾櫛焚香而振冊則冠服鼎彞簡編字畫非古也饑食而渴飲寒裘而暑葛與夫賔客祭祀之交接其禮文器物制度非古也廣而推之出而與宗族姻戚朋友言入而仰以燕其親俯以帥其妻孥臧獲一舉足一出口而歩趨唯諾之莭非古也益廣而推之事之非古者何限而子何以安之雖然若此之類猶欲以古其外必不可已則又當古其中乎故曰學古實難始余之少也有意於是功名患難四十餘年頭白志荒而茫然無成今之来杭尚頼比鄰於仲實而學之仲實曰有是哉子之言吾將佩服之且以諗善之俾無忘吾齋云
  愛日齋記
  吾黨之士有吕復初以門功世禄望於越至復初之身而脩然為清儒余嘗與之交而賢之一日屬余以其所謂愛日齋者曰吾甚愛揚雄氏之言愛日也其書兩舉之其一以為學其一以為孝也吾學既不屑為今人猶幸而及事垂白之親而吾孝不能為古人則吾病焉故取以名吾齋以勵吾志子知我者幸而為之記余聞其言益賢之夫復初之云云豈非篤學力行修謹博習君子人哉然余自讀書渉事以来平生交㳺不可勝數自非甚闒茸無志操誰不能為復初斯言者顧乆而皆怠或雖不怠而勤所不當為疲心竭力而反䧟其心於不肖者徃徃而是故君子之學也將以為孝而其為孝也不可以無學今夫口之於肥鮮體之於輕燠耳之於韶美而心志之於歡暢此人之志願而仁人孝子之不敢不極於其親者也然而學道者有不得而願焉彼以其身享簞瓢如羊豕被鶉緼如狐貉安煩習苦則聴其命而奈之何俾其親而甘之故有窮日之力皇皇然欲榮其身朝登金張之堂暮投衛霍之第以從事於禄養者此譁於名者之愛日也雞鳴而起操錐刀之術日昃而不得休至秉燭以繼之曰吾不為是則饘粥不充而甘旨且缺此貪於利者之愛日也之二人者欲孝矣而病於不學盖有欲學者又或病於不孝呻吟佔畢以為勤組纂藻繪以為工雖賢者不廢則有資之而陵莭躐等者焉方其惜隂童齠請益觚槧則巳心髙志揚有馳里門名諸父之氣此驕於學而愛日者也學問以去蔽而有専精一經之士慕敝帷篝火之名習持書漂麥之事忘饑渴迷晝夜神痴氣眊而其親之容顔命令有不暇伺察焉此愚於學而愛日者也復初生於三公之家長於萬石之族今動心忍性皆巳不有其有清脩而静處詳視而順聴於前四者之事可以保其必無聞所居北海坂坂上有便田躬耕有善書家蔵先大夫手搆南堂一區湖峰縈環仰有煙林雲月風嵐晴雨之翫俯有魚鳬鷗鴈蒲荷菰稻之適越之姻㜕多良儒而太夫人禮法家復初出而與其徒清談雅歌商確今古盡文章翰墨之樂而披斕斑之衣侍寛閑之燕日喧軒輿時莭觴膳極庭闈顔色之奉是自古夏㳺淵騫之不能兼者可以不出户限而得之賢哉復初亦無有頃刻慊然於心者乎復初曰是則吾何以當之抑子之言於愛日為有助前之可懼吾將以為戒後之可樂吾將以為勸遂書以為記
  謙益齋記
  天下之善惟其不免於私之為者常人之所易容而君子之所必察然亦有心知其然而名義之責不可加則舉而歸之於天何者吉㓙禍福是非善惡至於天而庶㡬乎各有所止矣故曰人無所不至惟天不容偽余嘗怪今世士大夫位卑而氣髙身微而欲廣於力之所及為志之所得施一切無所辭讓而獨姝姝其容訾訾其辭傾巳以行恱於人曰將為謙以求益是果以謙而益者乎哉是豈非穿窬之行壟斷之道而天地鬼神之所忌疾者乎哉昔者伯益之書盖言之曰滿招損謙受益時乃天道既而推之至誠以為人能至誠而物無不動既而文王周公以来以其繫辭而著之於易既而孔氏之徒以其說之大略而發之於中庸既而儒者禮法之家以其道世守之至於春秋秦漢之初而猶以為教故趙文子之早慧也而其父忍於折委笄張子房之未相知也而其師安於坐而受履魏公子張廷尉之貴也而其客敢於使之執轡結襪是皆誠心為之以損抑分量之有餘而増益其不足非獨如是而止吾想其時齒於庠而貴者猶有坐於賤者之下而不慚也行於途而壯者猶有代其老者之負任而不以為徳也射於鄉而能者猶有授其不能者之爵而不倨也於乎是豈非天道之當然而容可以偽為之哉長樂林敬與温然好禮知義君子也紫陽方先生既名其讀書之齋曰謙益而重之以訓辭而敬與復以謁文於余余於先生之巳言者不能賛也舉所聞於天道以證之因以為之記















  剡源文集巻二



  欽定四庫全書
  剡源文集巻三     元 戴表元 撰記
  清峙軒記
  余嘗愛東晉人善清言談之使人翛翛然有髙世想及出而預人家國事輒不能盡酬其懐然議者終以前意不相異同曰是固有命乙巳春遇髙安李所瞻於冰溪之上相與劇談此事為之太息既而諗其居有讀書之軒名清峙問非東晉王茂𢎞以稱庾公者乎則大笑夫庾之得扵人不薄矣起世家不出門致公輔聮貴姻據要權而身兼名賢之目一日進用少遲則九州四海以為欝子不見夫山乎山之嵬嵬上摩青蒼下蟠無垠然必能出雲雨吐光景興草木蔵虎豹㳺仙真人始異而神之世稱瑞曰景星鳯凰景星鳯凰不得數見也見則其時良其國昌庾公之清峙人望其為山為景星鳯凰可也庾公其能然乎若吾所瞻恣睢於詩書之林頡頏於風憲之府徐行而亷取精思而静持幅巾布衣起乗傳車以柱後恵文弹治道强侯悍将不少震撓公休吏退焚香閉閤呉吟洛詠作仙人處士亦無愧怍此其規模器量雍容藴藉豈與夫退不忘進進不能退往來於功名得喪之岐者同年而語哉雖然晉人猶能清言人物如庾公清峙猶可觀也更後百十年清言日微以至於隋唐科舉興名檢廢士長驅疾馳不暇峙矣吾與所瞻生於百世之下百世之上事無庸深議所瞻之鄉有三劉先生清風髙節過庾公逺甚暇日約所瞻登石龜峰絶嶺踞畏壘臨滄浪誦冰玉堂之詞歌廬山髙之篇以為樂以附於古人班荆傾葢之贈可不可乎所瞻曰唯唯因以為記
  容膝軒記
  始余讀書則嘗想像古人居處服食動作百物之態以質諸書中之所言合者以喜不合者存而求之合然後已出而語於人人曰如子言則當席地而坐汗竹簡科斗書編韋而讀之而後可又益求不止則夫是棟宇衣冠飲饌者将皆不合而子豈不為怪民哉余曰孟子之論友也先論世而學禮者道古昔稱先王豈曰吾具耳目口鼻四體儼然但當為今人也而已乎自為此說與世之人落落不相同之日亦已久矣而終未悔㑹稽孫君凝字徳夫築别室於寝之東偏聚古聖賢人之書以學於其中命之曰容膝余聞其名而思之葢聞古之君子所以居其躬也勞矣雖一欠伸一俛仰而不得肆也其拘之有次而勤之有業聚之有分而息之有時凡其得專席安車凭几杖而休者惟老而貴若為師者為然餘人則否而士非其世家若秀孝有聞於上則何能脫乎沾體塗足之勞而近於冊書琴瑟之事若今之士職未離於子弟而享父兄之安身為匹夫而兼封君之奉不賢者在所不論賢者亦不過飽食放言於禮法之外故夫昔之有為容膝之云者體已若少倨然非三代學士之所得行也又嘗下之而論則昔之抱膝而嘯者今之道家導引之似也昔之膝行而謝者今之禮家匍匐之似也其云容膝乃近於今浮屠家趺坐而儒家反以為非禮者也於戲以三代學士之不得行而今得行之以吾人所笑以為非而或以為是是可不思其然哉然余竊嘗聞之古之學者左圖右書國初以來士大夫好事家往往猶能置圖畵於壁牖間暇日賔逰者至即與之左窺右索以徴古事之所由起故談笑動作皆有本末孫君家世詩書多聞而嗜學今方棄軒裳薄城市而為山人處士之事望其居清氣蔚然傳不云乎禮失則求諸野他日余也力作之隙踵門而來俯身而請儻幸恵然教之君曰吾固願聞於子者也盍書之以附於吾說之後軒成之明年剡源戴表元記
  餘軒記
  鄆程士安佐浙東元帥府於明公退不忍棄其餘日讀書以明理畦所居軒外餘地種蔬以給食而問軒名於余余名之曰餘軒士安逡廵而笑曰吾之問子義止於是乎余為詳言士安之起居出處所以資於餘者以告之人之居世必有事焉以勞其心思而役其筋骸古之君子自孩童以上糞除趨走絃歌舞蹈弓矢羽籥之類及諸賤事無不嫻熟故平居多勞而少疾一旦驅之臨煩處劇則亦無趦趄畏懦之色者餘於身也齊民之倫莫貴於士為士而不識其事貴焉與凡民何異豈獨不異仕而糜之則反以為賊不仕而儕之則反以為蠧山林韋褐之徒足未嘗履官府而憂人之憂急人之急魁然負廊廟之望者餘於識也以醫藥者不習則殺人以沒泅者不習則殺身政之禍福危於醫險於泅而人之習之益鮮羣居豢養不知衣食之所自來况復餘事今以一人耳目之聰明坐於五流四民之上而指揮布置縱横左右人人不失其所欲者餘於政也谷容澗湖容谷瀆容湖海容瀆閭閻隘夫扶背囓齒出横逆以挾人至於大人長者之前如飄風然葢有有道之士以容一世之人而未足觀其胸次休休焉若可以容天地萬物者餘於量也才支一時智周終身是能及其所知而止惟徳無所止堯舜垂文章為永世法禹之水功稷之農勞仲尼之儒道衣被長育且累千百年天之助之人之味之亦累千百年不絶者餘於徳也士安生於齊魯諸生之宅里衣冠翰墨今為許洛通才盛年方出逰大藩府於學何所不該於用何所不給鉛槧俎豆間事不可不問而悉也抑此五餘者其毋忽忘乎哉士安唯唯因書以為記
  省軒記
  大名王麟伯官蕭山三年秩滿當北歸留行過余於呉見諗以其所居之省軒而求言以為記余惟麟伯自其少時則既知誦習於聖賢人之書長而能逰則及接識天下之名卿賢大夫㳺倦而仕則又能行其所知而無愧於百里之民是其平生本末種種皆非流軰所及顧方兢兢然願内自省焉豈非厭時材俗譽為不足喜而求庶㡬有見於道乎哉抑余區區之愚雖不足以助麟伯姑嘗試為麟伯誦其所聞而麟伯亦嘗試為余聼之葢余居山知天台華頂三十六峰之險且艱而山中之往來而行者未嘗病也問行之人則山之縈紆屈曲低昻起伏嵌窪偃突雖隂暝霾晦而一能識其處他日其人與羣兒戲平陸白晝蹶焉又嘗行大川凌震澤浮楊子見舟人駕扁舟於溟茫洶湧吞天浴日之濤目無留瞻而手無停操人人為之震眩失措而已方夷然不自以為勞及乎篙休載輸放意酣卧而漏生其中此省與不省之說也今夫吾人以其邈然之身行乎世故之風波而歴乎人情之險阻功名利禄之誘嘘之於外妻子飢渇之廹驅之於後此雖欲省且不得暇而顛迷陥溺之憂何由而免故古之人居則必有盤盂几杖之銘以省於視動則必有珩璜琚瓊之節以省於聼納屣也必有絇以省於歩飲酒也必有禁以省其量御省於巂立省於珮交際也省於辭令侍命也省於容色齋戒也省於肹蠁寝息也省於夢寐此猶曰平居暇日常情恐懼云耳古之學道之士稱能省其身莫如曽子曽子垂沒啓手足自謂能全而歸之而小人姑息之愛方見慚於執燭之童子蘧伯玉能悔四十九年之非行年六十而六十化而能自儆戒其髙年卓識無一毫衰頽昏憊之氣則其精力剛强時從可知也麟伯之齒方少於余余也蓬蒿之資俘獲之器身不待恭而卑語不待簡而訥而麟伯居處豢養聲實皆厚於余以余之猶不敢惰也而麟伯安得㤗然無虞乎惟各不至於白晝平陸之蹶篙休載輸而漏其舟者幸甚於是麟伯謂余之言慤俾書而刻諸省軒之石
  清茂軒記
  剡源在雲山與四明洞天相為犬牙異時避世幽棲之士葢多有之而故家荒蕪遺牒散落余嘗恨之久矣獨所謂大雷山者嘗為唐賢謝遺塵所居其名著於騷人墨客之賦咏踪跡宜可考見然剡源有兩大雷東西相望百里皆在萬山之中人跡罕到之處余亦無從深覈其何以也兩大雷之下皆有石門鐵壁平立湍流貫之因而謂之門而在東之門適去吾家不逺余既未為農時時以賤事往來其間門傍有龍祠間随父老禱謁水旱頗愛其土狹不枯山窮不悍雲泉蔽深竹樹蓊宻私以為謝公之居庶其在此訪歴其聚則梯髙以飛宇夷凹以展圃青簷堊垣斷續隐見謳謡之聲忽出林莾嘻乎異哉有毛氏子震卿秀整而業文其廬獨當溪山偃薄之㑹葢毛氏自曽髙以來世稱寛厚長者至乃父始以詞賦薦名於鄉而上諸天官於是招延賔客儲蓄異書闢一軒於燕居之左名之曰清茂余毎過之酌泉而歌席隂而坐為之徘徊忘去殆不獨以其居也嘗即軒中所見問之子知子之軒之名之所從始乎夫斯泉之水清矣泄而逹之可以至海有不失今之為清者乎亦有未至百十里而止者乎斯林之木茂矣望之蔚然可恱追而致其材有中為九筵之室者乎亦有取而為雞豚之柵猿狙之棧者乎是不可得而知也今吾子之居於此土幸而無四方之事力農以美蔵量材而慎出一匕之餐必勞而後食一武之地必視而後蹈吾見祖父隐於農耕而子孫資之以為逹人者矣未有既為逹人而子孫得返於農耕者也何者其先之善抑欝於隴畆之間百年蓄之故一日發舒而不以為暴及其貴盛服飾鮮華輿御美倩耻於素所僻陋而求遷之已散之朴一決而不可復收勢無足怪吾視子之志與年皆不可及顧方誾誾愿静若有所耽於勢禄之外而余亦倦逰駸尋老矣其獲免於前之云云者哉震卿聞之洒然而喻曰幸甚然必書之以警來者遂書以為記
  恕軒記
  東平程侯士譽為通守於吾州和以承長如兄禮以接士如賔恕以恤民如子嚴以馭吏如𨽻而獨於奸魁俠徒譁黨貪類疾之如仇毎臨廷發政心平氣爽春暘容煦而一得其人則研窮鍜擊不貸絲髪逸者門禽稽者窟考由是平時世家根連為惡之胄收踪改業一國稱快而不得志者亦狙伏而伺暇日余嘗過其退公之居見室顔之扁曰恕軒余請之曰得無意有所抑若古人佩琴服韋之比乎夫恕之為名也約而其道甚廣儒者葢難言之而人情之剛柔緩急與夫處世之拘通行事之寛猛尤不容以一概其至大要則嘗苦於利害喜戚之不能相知一不相知連床隔於楚越同氣踈於途人而况持三尺之法以臨一州之民勢邈而分懸情深而貌峻而欲興其所利除其所害就其所喜違其所戚戞戞乎難哉故善治民者嘗先於以身推之曰吾之未來兹邦也因居於家吾為長於家而患承我者之不吾和也故推之以和其長吾為士於鄉而懼接我者之不吾禮也故推之以禮其士吾之居㕓見吾之隣有為民窮而無所告而有司不之恤吾非之故推之以慈其民吾之居位見爵官貴将幸有權而為吏控持以暴其民而不能馭也吾嗤之故推之以嚴其吏至於奸魁俠徒譁黨貪類天道之所不容公法之所必誅自吾有知識則心誠嫉之推之他人其誰謂之不然故於文如心為恕人之所欲和所欲禮所欲慈所欲嚴者皆吾如其心而欲之人之所嫉吾亦如其心而嫉之察之於身驗之於事習之於家行之於國葢無往而非恕也且虎狼不遯羔犢不育蓬莠不除禾黍不興奸魁俠徒譁黨貪類不清良民不寜為長吏者惟能於此有所不恕然後能行真恕故曰仁者必有勇又曰惟仁者能惡人堯舜之罪四凶周公之懲荆舒刑管蔡仲尼之誅少正夘其為恕也𢎞矣而於政何所傷於侯之意何所當抑而余復何所賛其辭乎於是𠉀聞之翛然而喜肅然而興曰美乎子為善言人情者其遂為我記之
  蒼翠樓記
  宛陵多名山人以李太白所愛逰常常誇談之然而其州多平岡淺陸城居者初未嘗得山而玩焉出郭西七里至王敬叔之居則宛陵之山四面集於其門近者盤旋逺者鱗輳而敬叔之居自其先君子所植古梅老桂修松茂竹隂森蓊翳儼然㡬如雲門石洞有一樓横峩其巔尤與山稱敬叔既取太白詩語名之曰蒼翠樓而從余索文以為記余惟天下之物凡其不能忘情於榮辱成敗者往往須名而行名榮而榮名辱而辱名成而成名敗而敗然其得之也必各顧其分故季氏强大夫也不得越境而有東䝉孫叔敖賢相也僅敢取寝丘之陋封惟夫髙曠竒逸之人無求於時不拘於物彼山林草野煙霞泉石之具又非人情之所争物論之所禁故可以多收横取而不較若今蒼翠樓之托於太白是已方太白之來宛陵出於一時飄忽神馳氣跨不可測識而宛陵在江東古為衣冠玉帛往來駢集之地想其名王貴卿車轍馬跡處處而有今千百年後乃知太白獨常逰之甚者雖非太白所常逰者亦欲扳挽其平生辭藻而及之嗚呼是豈不以其人耶余觀敬叔天資明爽不耐羈束時時幅巾野服瀟散塵外居家資産不能致百金而常好客置酒酒酣與其兄弟髙歌朗吟下筆皆無俗子氣韻似此軰流固當為太白所許頗恨生晩不及識其先君子而規模踪跡家風井井已略可以得之矣
  充安閣記
  剡源翁居不能二十楹界其中之後垂蔽之以為閣冬舒其簾夏逹其牖温凉晦明時闔闢之以趨便焉人皆不堪其隘且勞而翁居之彌安家無浹晨之儲兼金之值而有書一車悉取而陳諸閣之四旁坐閱而卧諷之左右縱横充然無不滿之處因命之曰充安嘗嘆曰昔周元公有言君子以道充為富身安為貴我不敢希其人而希其言可乎然雖名之久而猶疑之一日忽悟而笑曰吾所以疑於元公之言豈不以富貴為美物而不敢居哉夫聞其名猶疑之而遇其實将如之何是故不可以無學也今夫余也固剡山之窶人也而昔之當仕者亦余也有仕有不仕而余一也昔嘗見有乗車而行於途者其不乗車者相與羡之他日逢大官於途則其乗車者先俯然下之豈不以其尤嵬嵬哉等第而充之人之相羡無有紀極而山林道學之士非而訕之曰是俱不足為吾道者若是者亦髙矣又有遺世忘物之士笑其為髙者曰彼自為彼吾何以存於口而非訕之為我與之俱行於途如壮夫之觀優不怒不恱如飽人見嬰兒之珍其餅餌不嚥亦不唾也然則余今之窶為何所失於余乎余行四方而不知田疇稼穯之事今始力而為之而筋骸已疲不可勉强顧吾居之左右前後無非農者而余安得偃然獨辭其勞呻吟傴僂一年而知其𠉀二年而通其業三年而寒暑燥濕欲與之俱化毎至釋鉏解笠之暇入休乎充安意挾一冊而披之見古之髙人勝士如鴟夷子皮張子房之徒辛苦兵革之中晩暮脫乎不測之險遺其千金相印㡬無所適欲如余之徜徉鄉井棲伏原圃翛然為無名布衣而不可得也見申屠蟠司馬徳操軰遁於䘮亂全於貧約若可以無預人事而身居名賢之目其風采為四方人士之所走集欲如余之交踈黨棄指議不及伸眉縱足於是非臧否之外而不可得也見皇甫士安王仲淹幸可以充黙自容而何用著書以取名於時見諸葛公房喬丞相起畎畆而騰風雲嘆其忠勞以沒而惜其子孫遂捐家世耕漁之舊以輕其身而余於是閣心無逺馳業不他慕時勤而作遇倦而息屈伸偃仰以舒吾體周旋渉歴以散吾目環堵之内方丈之小而山海衆物之蔵具焉宗廟百官之美寓焉古今九州萬里之交聚焉當其氣快體適何有乎王公之尊何睹乎宇宙之廣何慕乎千百世之下名余為何人哉而况乎人間區區飢寒得䘮榮辱之懐何足以空言言以是為充安於元公之言可乎不可乎且吾閣吾名而又何疑可不可於他人耶言畢諸兒置書執筆請曰翁今之言大於韋絃不可以無識也豈惟翁自命之其有所教矣遂書於閣之壁
  松風閣記
  山隂王徳玉之居在州城之東隅因臺池之秀林丘之勝横俯之以為閣而名之以松風既乃以諗於余曰於子何如余惟山林風物耳目情態之殊樵夫野客能深知之而不足以為樂江湖市朝渉於世者忽然得之足以為樂而不能以深知若余者庶㡬知而樂之而徳玉庶㡬聼之今夫松風者其初發於隂巖撼乎陵丘當夫天地閉塞萬物枯稿烏棲獸蔵路無往來沙石為之飛走林谷震而驚恐則是風也衝撞呌呼觸者容傷當者膚摧非夫堅全而不蠧静宻而自重者鮮不撓焉若是者特適遇其怒耳及乎委蛇而休優㳺而行春和氣明人禽熈恬山光野聲相為清妍則是風也徘徊乎巻阿周流乎平林昻者為舞偃者為笑雖培塿叢薄之間可以暢意自樂而况於翹翹者乎若是者又適遇其喜矣乃若驕霖欲收稚暑方壮潜居愁霑幽伏畏喘千金之子環堵之夫欝欝不得免焉颯然微凉幕舉襟啓開牖而視之則蒼雲扶踈清䕃如屋纎塵不揺百竅猶黙而翛翛漻漻已爽焉若㳺清泠之淵而餐沆瀣之漿矣當此之時可以投壺雅歌可以抱膝長嘯可以偃息可以笑傲若是者可謂樂之極遇之至而世言松風者庶㡬乎得之矣今夫徳玉居有紛華喧囂之厭出有功名進趨之耻清修而强學虚心而敏事視人間之得䘮休戚榮辱喜懼豈有以異於寒暑之變顧吾所以堅忍自持逍遥内得小失意而不遷大獲願而能止亦有以遇於適然之遇爽焉之樂者乎古之君子三揖而進一辭而退彈琴著書食蔬飲水以為榮於軒綬甘於鼎爼者用此道也徳玉肄習之暇登斯閣也想斯名也必有灑然於中者矣徳玉曰是吾樂也抑吾願與客同之遂以為記
  拂雲閣記
  貧溪道士盧明仲既創築玉清觀於所居廬峰之山中即其上㳺架一閣焉以栖心放目而取於物之至清而至髙者榜之以拂雲而徴記於余余異之曰噫有是哉夫雲發於微茫散於㝠濛而反於虚空來不知始去不知終其無定止若是而欲取之以為清以為髙葢人之强名其然而然而雲豈其然乎且吾居於山頗知雲請為明仲彷彿言之而明仲亦彷彿為我聼之葢余之昔也嘗健㳺倦歸而迷其鄉望望然千歩數百歩之外以為雲皆在墟市井落而雲無有焉又千歩數百歩之外而望之以為雲在郊陌藩擭及至郊陌藩擭而雲無有焉又千歩數百歩之外而望之以為雲在林薄崖谷夫自墟市井落累進而至林薄崖谷其取於雲彌近矣就而即之雲終不得而有何也雲固與人相得而遂欲記而取之則不可也人之求有見於道亦猶是也彼道㳺而忘歸迷鄉而不知求者姑置勿論幸能歸而求之其初焉不至以為在言語章句求之言語章句而無之則以為在名物度數求之名物度數而無之則以為在居處動息求之言語章句則墟市井落之類也求之名物度數則郊陌藩擭之類也求之居處動息則林薄崖谷之類也人之求道而能擺落言語章句超脫名物度數一取之居處動息用力也精而見功也敏賢於常流何止萬萬抑豈居處動息明仲登斯閣也澄觀反視凝思静察一窓户開闔一几榻縱横一巾幕張弛無非道者豈惟一雲一泉石俯仰一草木巻舒一禽蟲語黙無非道者然就而求道種種何不可得是雖君家計然之智不得而推荘周之辯不得而悟而余也當復為何言乎明仲居山林久泊然於世無奔競意性篤孝養一母老矣慮清清西廬峰下對之若不忍晷刻離去當世所尊尚清髙有道之士非君軰其誰
  潜窩記
  剡源之徒陳生養直題其居曰潜窩客有疑之而言於剡源翁曰陳生年方强氣方開而遽從事於潜也何居他日間暇以問生生曰彼客者安知吾潜哉吾之潜有三吾之㓜小為子弟於家懼倫類之不通而踈於禮而願潜於學長渉世亂懼憂辱之切其身而願潜於名益長而老且及之無以傳永逺也而願潜於徳為窩而掲焉朝出而履其外吾思之介介夕歸而寝其中吾憂之冲冲起居食息凡惟是三潜不敢置而何有於客之云云哉始翁以避地西來幸與生家交故舊謁舘憇止於時見生鴈行間歩驟峭楚既而随諸兒受書禀業知見日聳然私心不𬨨以翰墨事相待行蔵離合忽然不知光景之變化迨兹聞拒客語為之爽焉自失葢翁之於潜亦習之五十年而猶恐不至者也乃以其意作詩三章歌之以廣生一歌曰生誠潜於學兮寜悃悃以行其朴兮毋嘵嘵以為覺兮再歌曰生誠潜於名兮春華之英英兮須風霜以成兮三歌曰生誠潜於徳兮薄取以厚吾宅兮抑貸而不獲姑耨而食兮歌畢因書於窩之右方以為記至大己酉季冬既望
  夀樂行窩記
  始余兒童時受論語至仁智樂夀之章而疑之有老先生教余云人惟無物以累其心則夀樂生余時愛其言簡而終不觧葢自渉事以來行世故苦樂榮辱四十年然後知其言妙於理也今夫人之居世雖强弱勞逸不同而年夀之量大約皆可期以百歲富至於萬金貴至於卿相與夫陋巷一瓢之貧賤充其所求亦各有以自樂然得於天者或失之於人得於人者或失之於天故山林虚曠矯世之徒為荘周列禦㓂之學者寜不願久生富貴以為髙其說曰人夀則多辱南面之樂不如泥塗之無憂而市朝沉溺之士至於服金丹信方士以庶㡬長年不死幸而茍存又不過馳騖貨財聲伎狗馬宫室之區區以肥耳目之慾余以為似是之類殆皆過也惟無物於心者則不然其中休休乎如山之無不容而造次顛沛不可得而遷也其外油油乎如水之聼其所趨﨑嶇百折而亦莫之礙也由是其心雖不期於夀與樂而二物自至雖不必辭之以為髙而二物不能為吾累此仁智之道也古睦邵徳芳少壮與余逰太學同業選禮官仕銓曹同年嘗被檄考兩浙進士同寮當是時意氣軒軒殊自喜既而隔絶不相知余窮居海涯而徳芳離其本鄉僑居松江五湖島岐幽逈之處邂逅客逰見之蒼顔白髭無復故態與之坐連日咨嗟抑欝可憐之語一不出於口問其居之志曰吾家睦也有先人之故廬嘗並西築堂曰尋樂並堂為亭三前二後一可以休息可以逺眺今居松江未之能樂也而不敢忘姑彷彿其大致為一堂一亭以寄吾思而将榜之為夀樂行窩子以為何如余喜徳芳之徳有成行乎世故苦樂榮辱随其居而安之而無所累與余之心合也書前說以告之因以為行窩記
  芷屋記
  鄉友范龍友字雲仲嘗以芷屋名其居而從余請文以為記余嘗問之雲仲屋凡數楹種芷若何雲仲曰吾窶人未遑於是姑有托於騷而云爾余聞其言竊有感焉葢余少而喜騷私念其居近市囂隘故嘗思為楚人飄蕩淺說之辭兾援以自廣既而思其所服食思其所佩襲思其好樂思其寄托獨恨與屈大夫同生江南而騷中草木名字往往不能通解豈由湘浙風氣土俗不同而然耶久之得一官逰楚日與楚人博物通文字者往還舉而問之其茫茫不知去吾浙人無㡬耳余然後始大悟夫學騷人無庸以名物為主亦聊取其志而已然方是時不免為科舉利禄之役既以不資之身争得失於千萬人喧呼之場衝風露冒暑潦䟦渉一二千里水陸以干斗升之粟此何足與語屈大夫之風哉邇來形顔悴枯氣質變化異時隻言片語所探掇於騷以為娯者油然觸心不知百憂之集則聞雲仲之言豈不亦有不期而同者乎雖然雲仲之言雲仲之志余所嘉而慕也而名不可以無當也余近所居山麓旁多閒壤頗欲規數十百弓之地為一藥畦聚衆芳而環蒔之四時攀玩葩條搜摘根實以遺老寄窮於其間因念楚物如江蘺杜衡𧃲蕪宿莽蕳蘭蕙菌之儔猶可以類取惟芷之在騷是不一族曰辟芷曰白芷曰白𦶜曰芳香曰葯葢皆芷也然則是物宜江南最多有而最不易識雲仲誠有之則幸以見餉以補山中之缺顧芷不難致而余畦成未有期恐亦與雲仲之屋相類耳雲仲笑曰姑記之
  擬晋山房記
  集賢學士河東李公士𢎞以好書名天下稍暇則取晋右軍縱筆擬為之所居山房之窓壁几格硯席諸供具花物皆奕奕有晋氣由是以擬晋題其顔而介所從逰以徴言於余余始聞而疑之以為集賢公之居切邇中朝既以文學為直侍從出又為賢二千石摧强扶良拯飢約興廢墜去之既久而能使其民咏思之不忘是於材何所不具於古人何所不可至而專取晋人書名以自擬何耶噫嘻嗟夫天之生斯人與之以聰明藝能必将使之有為以用於世而人之耳目手足筋骸精力茍不時時役動勞苦之以發散其昏滯則血氣不行而疢疾生焉故古之君子生而無不精於賤事及閒居偃息投壺也以習於射歌詩也以肄於舞以至干戈羽籥琴瑟筭數之類無所不學書刀簡牘雖非如後世之妍毫媚墨亦往往求通其說而盡其用一旦倅然起之臨戎出政則亦不至有恇怯齟齬之態秦漢以來此俗猶在黨錮興而士始以清虚為髙視人間事一切糠粃之若不足為者晋氏遂東風塵迷目始真無所用力而各獨以其書傳右軍在當時軰流中傳最甚雖書之工亦縁其人冲懐妙識嘉謀静操有以相挾而為之耳豈惟右軍令他人皆如王敦郗超等軰千載之下望其遺迹将棄唾不暇又豈置齒牙哉今吾集賢公生於興盛之朝而據乎逸為之㑹其起鵠舉其止豹隐萬萬不當以丘壑自局翰墨一事未之能忘葢優哉㳺哉聊以寄意偃仰為適而已而謂可以窺公之杜徳機乎於是知公者翕然而同辭以為余之期公與公之可用於世誠不但若是而止請書以慰公而且為公勉焉





  剡源文集巻三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剡源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剡源文集卷四     元 戴表元 撰記
  陶莊記
  古之言隐者謂其材可以仕而時不用志不屑就而去放於山林隴畆之間然後已無所愧而人有聞焉故仲尼以禮樂稱野人而史官評大夫之材曰登髙能賦茍使為野人而無禮樂登髙而不能賦徒廬栖谷飲蚩蚩然氓耳何隐為余嘗與番昜呉熈載縱論此事為之三嘆既而熈載出其所居陶莊諸詩讀之葢陶莊者在番昜西山下澗泉縈縈林樾蓊焉自其初不過莊之旁有業農而氏陶者以為場圃癸卯冬熈載由錢塘歸望而樂之屋其㘭窪以為居㳺之墅因而䟽䦀流之波以為池蒔秀蔚之叢以為苑而横一樓以操琴其額曰清音樓之北為室藏書冊硯筆壺觴之属曰集雅中為堂深沉曠廓曰燕超之西為齋陳三代以來石碑銅器而繼洎古今書法名畫曰玩古東為軒臨泉曰觀魚北陵虚為二亭曰㸔雲馭風門之南為逕曰五栁橋曰雙檜而總其墅之名曰陶莊熈載既為其名與其詩番昜又多故家遺儒人人皆能詩日相飲集唱酬以為歡由是陶莊日聞於人而熈載方盛年强仕以詞章器業行名當塗凡四遷而來通守吾州陶莊雖佳不得安而居也嗟夫若熈載者豈非余所謂其材可以仕可以隐而内無愧於已外可聞於人也乎哉雖然熈載之於陶莊今誠未得居也熈載志雖不屑而方用於時者也熈載驅馳四方北居庸南崑崙東溟渤西岷峨風霜道路之危若猶未厭今而為詩宜有太史氏登歌以絃明堂笙清廟俟他日功成名就潔身來歸問園池花木固無恙徐與番昜諸老或過客如余軰婆娑笑詠以償陶莊隐居之樂尚未晩也
  董可伯隐居記
  世之為髙者多託隐於山林山林之去人甚近貧賤而居之則累於身富貴而居之則累於名是二者皆非所以安也於是又有逃踪絶俗之士求超然於事物之表以為安而終不免於累心者也異焉故也友人董可伯之居在連山萬竹岡之陽余嘗過而熟之熟而知其說盖其居之左右前後一以竹為藩屏傍寢規小軒間植荷花則名之曰深净小東豁一亭老梅交加則名之曰青白折而少西築凌空之齋曰㸃易折而益西瞰瀦山之池曰䝉泉經營位置間逺迴僻若無絲髪與世事相接者而可伯資性從容言動詳重懶未嘗廢江湖交冗不至忘客主禮遇好風良時幅巾野服或班荆共酌或臨流雜詠優㳺偃仰有稱情之安而兼及物之樂及乎觴休席散庭静幕舉浮雲在空流水繞磴或焚香凝佇或展巻遐想人間愛憎喜怒休戚之感是非榮辱得䘮之役亦不能入也持是而隐於山林可謂心迹俱超而身名無累矣雖然可伯學易者也易之書本不專為隐設也夫子老學易而環轍行道終其身韓伯休學易因言以立教王仲淹學易傳業以賛化大之於政治小之於風俗殆無往非易也得易而不善用者是為京房虞翻郭璞可伯其擇於斯乎
  玉林記
  學仙者貴溪桂君之居名玉林客有異之以問於余余惟玉林之得名於理不可知而就余之所可知請略為客言之而客略為余聼之盖天下之物未有生而即貴者也生而貴者莫如玉而玉與石固同類也玉與石同類而貴於石猶為仙者與人同居同逰而人不知也今人之言仙也過髙以為仙當在雲霄風日之外不飲食而無飢渇不葛裘而無寒暑不車而馳不舟而逰以至寝處廵歴服用玩好之屬一一俱當窮奢極靡兼王侯将相所無之豢養而後為貴且樂而玉林之說興焉假令如是亦不足怪而其心熒熒然方将與俗物相勝負而何以異於人而為仙乎至徳之世沉珠於淵蔵金於山此猶未免於顧惜論吾黨之士少知道者視璆琳琅玕之過目真能使之如泥沙瓦礫不以挂意而况於仙人則又何說故古之雜書圖畵所載仙人踪跡皆蓬頭垢面敝衣惡食塵埃市井腥臊穢腐一無雜色而處處超然而於玉林乎何拘抑玉之最近而多稱藍田荆山藍田荆山之玉信多矣當卞和氏時不知者㡬以石廢世又久無和如之何不胥而為石也嘗有餐玉者求玉於藍田至輙多得玉既給用所棄餘皆光明瑩潤無非玉者後人躡其迹從故處求之絶不得一玉是知一玉也遇之得其人則為玉遇之不得其人則為石吁嗟乎玉林乎其果又在有有無無之間乎桂君年甚妙質純而氣清其所師承模楷髙流名軰與余厚善客往而問塗焉去玉林不逺矣
  蕺隐記
  越之為州當東南水陸之衝輕舟迅飛勁騎疾奔可以朝荆呉暮齊晉異時干名逐利者家金張而人陶頓不翅也而江湖之士有㳺觀之好者於山慕雲門禹穴於水誇鑑湖若耶又往往多在荒墟僻塢人煙散朗之處而蕺山附州城之東偏雖越人未嘗有知而逰者問山之所以得名盖昔者越王句踐常於此採蕺焉既而王内史逸少居之既而為戒珠寺則越人雖有逰者而亦以忘其蕺山久矣有儒者王廷吉家於其山之陽而名讀書之齋曰蕺隐余聞而異之又他日過之則蕺山者去其家尚半里然郊原曠空旁無蔽遮自其家望之適如承塵負扆凡山中之雲煙卉木花鳥隂晴寒暑昏旦百物之變攬之如屏帷之飾几席之玩是誠可以逃喧囂遺榮辱而隐焉而廷吉於越中為故家清門自其先文昌公以進士第一人起家子孫累葉輕軒裳而重名節薄田園而厚文墨故如廷吉之年華器幹皆非可以無用於世而方謙謙然慕為山人處士之事宜乎數千年之遺懽墜賞日千萬人過之而不顧者一日閉門而能居有之也嗚呼樂哉雖然廷吉之樂必有以養之也夫隐之至者無名而蕺山之為廷吉隐亦将㡬為廷吉而顯也余自丁丑歲三至越其始至也儒者吾見其矯然如楚兩龔之介而立也其再至也吾見其愜然如東方曼倩之通而峭也其三至也吾見其薰然如栁士師之和而守也若是者葢皆隐也廷吉其歸而益求之古之學道之士能不以外物動揺其靈臺者顧其中嘗休休焉居處玩恱之具是養其耳目支體而已矣不可恃也廷吉曰願受教因書於其齋以為記
  冰谷記
  天地之間得氣之最先流動有形而最多者莫如水水之動於氣形其自有而無者為雲自無而有者為霜為雪為雹至於為冰極矣而皆水矣然水之動而為雲人見之以為常而其為霜雪也必感於其時而變變之過者爲雹人之遇之必怵然以驚有之多而必厭苦惟夫冰人之遇之而不驚有之多而不厭苦當其時之宜有而適無則國無以為禮而史官書之以為闕且其為物生於氣之本無而不浮寄於形之自有而不滯清而不傷堅而不劌明至於可鑑而能深沉以蔵納嚴至於使人憯切凛栗而潜陽内敷以發物可以蠲煩熱可以爽滋味可以却汚穢可以消疾厲葢天地之精祥而氣形之先覺者也東昌徐仲彬卜隐居於嵇陵有園池之勝臺館之適取太白詩語名之曰冰谷而問其說於余余剡人也自未識仲彬時聞里人窶人有居兵衝而為軍士誤俘其孥請於官且再㡬不可得仲彬為公府掾一日署牘如其類盡放出之賛戎於婺也赤子無辜已入死籍而力争得活者千萬計余聞其事毎為之哽咽及與仲彬逰見其門庭潔修襟宇瀟洒雖閽僮騎厮亦無苞苴脂膏之相雞鳴而起從人問民疾苦事功書於冊不行不止余謂仲彬之才猷徳量其清嚴堅明而不浮滯行事可以及人人喜之不驚不厭苦而用舍關於世之有無皆庶㡬乎吾之所取於冰者由此道也他日益出而發祥於時流澤於民名揚譽洽疏瀹澡雪而歸濯纓於冰谷之泉晞髪於冰谷之林挹冰谷之沆瀣以為茗漿發冰谷之清冷以為醪醴嵇陵之居㳺名流勝士有如太白者聞冰谷之風而來則與之清談雅歌懽逰樂飲以終日豈不出處無愧而身名兩適也哉仲彬曰吾願也因書其語於冰谷之壁
  文溪記
  明之北四十里而近有溪曰文溪郡誌以為山水掩映碧而成文之名也學佛者本暢師愛之卜隣而居久而情誼聲跡與溪相馴人之自逺外慕師而來者亦號師為文溪焉余嘗詰之是溪之初本無即名之者也而不害其為溪自夫人以文名之而愛始生愛生則人不能㤀而是名且将為溪累而溪又以累子何如師曰吾何以知名累之有無乎哉吾以一身寄於空虚混混乎與衆幻俱馳與羣有俱休顧不可無食也而擷於溪之毛不可無飲也而掬於溪之泉暇則杖溪雲而逰喜則藉溪石而謡吾取於溪若是足矣而何知夫溪之為我我之為溪乎而何者為名何者為累乎且吾久之殆将㤀我豈惟忘溪又将忘人而人與溪之自不相忘則吾又何容知乎南望驃騎出疆張将軍意子中書郎齊芳之所隐西背闞峯呉侍中澤故居在焉北引逹蓬土人相傳秦始皇常登此山謂可以逹蓬萊而東眺瀚海方士徐福之徒所謂跨溟濛泛煙濤求仙採藥而不返者也俯仰二千年是溪之左右前後汲汲而趨者非以全身則欲適志當其盛强恨不疾鞭而先秉燭而樂今其遺存㡬何庸詎知陵谷猶未變遷之間而吾區區者乃獨得而專之專之復㡬何而能不為衆人之所晦是豈不可為嘅然而思廓然而悟乎而吾與子皆可以忘言矣於是余聆其說喜師道之将成而離於名逺於累不久也又嘉其言之足以逹其意亦如是溪之不期於文而文也遂摭而述之以為記
  西村記
  古之逹人以宇宙為鄉關江湖為室廬雲物為軀骸丘壑為心胸故有離形獨立逃喧長逰彼其去於人情逺矣而禮法之士訾之曰人之能免於禽獸之患者以有羣也羣而能安安而能久者以有居也而可一日違哉之二說交相攻彼陋此為拘此駭彼為孤雖有所辨無以決其是非惟仁人君子之論則不然於其安而不遷而有懐土之戒於其往而不返而有首丘之勸故自周公仲尼以來雖以怨如屈原蕩如相如勇如項籍流離顛倒志氣百折而父兄桑梓之念終不能以相忘而况循循然者乎東平樂君廷玉清材美資仕江南二十年江南之士民愛而懐之慕而親之廷玉亦諳其土風而喜其政之易敷也欲去之不能余嘗間行過其居見其居扁書所謂西村者而異之廷玉曰嘻吾東平先君子之所廬也吾家自昌國君有籍齊趙間子孫屢徙而東平之西村自亳而東三世矣其鎮有三山之秀且崇其浸有泗汶二水之委流其聚有陂池場圃館榭之勝其業有耕蚕釣弋芰荷榆棗瓜蓏之入其俗有宗姻隣黨歲時伏臘逰眺讌歌之娯自吾來南此事遂廢毎好風佳辰未嘗不矍然觸以遐慨也故吾以名其居庶㡬時時見吾西村焉余惟廷玉之去西村而仕也将以行志仕而不忘西村也所以存本其出處去就合於仁人君子時中之義而無拘孤一偏之失推是道也知其心無所負他日雖寄千里托社稷可也於是知廷玉者謂余之言慤而期廷玉也逺請書以為西村記
  秋山記
  宣之為州州之居人多因山以為勝而鼇峯亘州之東南於山為稍髙嵇法師之居所謂秋山在焉元貞乙未歲之六月法師與余相遇於錢塘西湖之上常道其勝而不得詳也曰子姑以意為我記之余謝唯唯越再月余來宣乃始得登鰲峰而訪秋山之居則凡州之勝溪山城堞樓臺阡陌郊㕓風物之状無不軒掲呈露一一趨集於檻席之下余為之咨嗟笑詫以為兹山固造物者故為設之以供髙人逸士之所棲玩法師曰不然吾與子皆適值其逢耳盖夫鰲峰者雖髙於諸山而當春夏之時紛華蔽遮塵囂往來吾居之所欲攬取以為玩說者雖有智力無所得施迨至於秋而氣之暄者爽然而清物之壅者豁然以流故非分之娯難致之美不謀而獲無約而赴又夫秋之為言收也天地之間取數過贏者有時而收焉吾宣州盛時聲馳勢奔家公户卿山之幸而附於其旁髙者風臺天榭卑者錦林繡谷兵争以來忽焉而化為風煙返為丘墟異時衣冠鐘鼓之區但見寒螢野燐幽蟲過鳥相與窺逰聼承於荆榛草莽而已故夫彼之滯於實有者既盡而後吾之寄於虚無者始完雖千變萬化而要其終焉吾豈患失吾秋山者乎於是余聞其言中心翛然亦若有所遺失嵇氏世有仙種而是時陵陽琴髙諸仙翁之迹往往而在法師方以道術名行見重於時倘可以求其人乎
  中枝山葬記
  剡源中枝山之葬起我先考府君以至元甲申季冬十有七日兊穴震向又明年丙戌伯考府君卒以仲冬二十八日祔葬先考府君墓右旁山為穴五後壁三用鬼尚右最右穴葬伯考府君穴居中又次虚穴為左遂稍前左右各虚穴一外曲角如員形内皆甃結磚槨仍實土以待他日右男左婦而祔焉余家初絶貧來榆林又日淺又連嵗遭大䘮然不敢不即葬葢幸既有中枝山而家世居䘮不用俚俗禮無緇黄濫費鄉隣姻友奠賻所入咸可取資以故僅僅得以成葬又古禮士葬踰月隂陽家放其意葬在百日者不問凶殺故自初䘮即極力治葬具無他營以及於事又江南山稠水廹難用中原昭穆為穴穴多者惟以磚槨隔分左右中枝之祔穴不先甃結則後不可動毎見世人有餘資多買田而不蓄山蓄山又不可用於葬比居䘮不惜資財以供雜祀廣㑹以沽兒童婦女之稱譽久之心移力倦不暇能葬而昏巫謬史拘忌禍福之說縁之而人有三年五年十年不得葬葬又鹵莽知後有當祔而不豫為穴至於臨時穿鑿崩損驚傷先人之肌骸為可恨也故為記以戒吾子孫毋怠
  丹泉墓記
  葛翁煉丹泉處處有之人或疑焉余以為神仙家竒詭變化之迹何所不有而獨疑於丹泉之是非不益隘乎而儒者遂謂世上并無神仙則又過矣世之言神仙者主於長生不死就能長生不死而其人無益於世則是天地之賊造化之蠧何足以為貴嗟夫世不必言無神仙假令必不可無必自有一種忠孝人為之余聞葛翁當英雄蠭起之秋而能不慕髙官厚爵姑取荒逺一微潦求丹砂以便鍜鍊又所以經營辛苦專欲為人開迷除患而無絲毫沈酣豢養之慾此其天資去流俗人逺甚雖不成丹得仙何疑番昜銀阜之丹泉亦相傳為葛翁所汲里人葉士心葬母於其旁而結廬焉如将終身既而部使者嘉其行㧞以為左史士心清通謹恪與物無競自其長其朋其㳺其所知一一俱以孝亷稱之於是各為丹泉之歌若文以發士心之微非所謂孝子不匱永錫爾類者耶余惟士心方為世用以不可虚之器逢不可失之時為控弦擬彈礪硎規割不當遽以方外服食之說自蔽他日功成業就辭禄而歸尋隐居之初服竟揚名之終志螭龜表前翁仲植後使軒車駟馬取道於銀阜之下者瞻題目竦誦辭心肅曰於乎哀哉葉母夫人之墓不亦善夫事驗請賀余為知言因以為記
  唐畵西域圖記
  唐畵西域圖一巻巻凡四則毎則各先書其國號風土不同而同為羌種畵者又特舉其槩毎國畵一王而一二奴前後挾持之王皆藉皮坐於地侍者皆立一王掀掌倨語員皮頭帽如鉢項組鐵下垂至藉皮服衣裘牛脚鞾胷懸一員金花一奴小員皮帽歛袂受事一奴曵幕羅手上下奉酒壺若俟而進裘鞾與王同者蜀郡西北二千餘里附國良夷也一王皮韜小髻餘髮垂雙辮如縷皮裘𤣥鞾微觧袵交手按膝一奴布韜髮餘垂獨辮朱裘𤣥鞾者吐谷渾之南白蘭之北彌羅國也一王烏氊冠如首絰上標白犛牛尾旁軃二雕翎皮裘朱帶𤣥履緑襪二奴一冠飾裘帶屨襪與王同而紺縪一紺帶素襪而朱韠者又西於白蘭數千里佇貶欲歸國也一王二奴皆椎髻王白皮裘黄毛鞾坐而僂指數曲奴青襦黄屨者拍手為節而歌面有酒色丹𥜗皮束項者與王目同右注而盻衣皆及項者又党項之西千碉國也所藉皮或毛或不毛色或素或淡紫或絢燄成紅波人物膚肉溢生紙面顧揖向背動止遲速諸態觀之孌然如生餘器藻鏤精潤功參神鬼不可探度余考唐史諸國名俱不經見當由史官追書不能諳知當時事而當時來朝此嵬𤨏者混居羌中亦無特出名字故若是淺淺不著此可以見唐治之盛而為國大體正不必當然也今人常恨生世不如太古生太古時風氣不啻如是而已無官府而能不亂無城郭而能不危無宫室玉帛魚肉蔌籟而能不害其為生誠可比於不雕之朴矣乎
  崇勝寺長生燈油局記
  余兒童時逰錢塘三竺與學佛者往來聼其談無生謂其師教人以得道滅度為樂而憫世人貪生怖死為可惜今持所聞以疑之以為死生之道如晝夜佛氏專於無生為有夜而無晝老氏之道專於長生為有晝而無夜惟吾儒之道如是而生則不茍生如是而死則不徒死為有晝有夜其呶呶而不能一邇來驅馳五十年科名利禄出入是非之關兵革饑荒呼吸存亡之機可謂沉酣饜飫心欲休而迹不寜者數矣乃始時時邂逅山林方外長往之流雖不能為其學見其逍遥自在意不能無感動若其徒之說以佛氏之道光明瑩徹傳於諸老先師之潤色而不可滅者為燈發之以堅忍滋之以精苦散之以慧悟其初甚微其末甚熾故有一燈萬燈無盡燈之目學者存而求之無所窮其想像慕愛則為之宫室焉而束之於躬為之儀像焉而肅之於目為之鐘鼓焉而震之於耳為之梵唄焉而嚴之於口為之芬香焉而盪之於鼻諸事具矣乃復為長明之燈焉而洞之於心情文周流中外融朗余然後知其徒之學於其師所謂無生者初未嘗無生所謂滅者初未嘗滅而余所疑特未盡也固海宿雲山崇勝寺起廢既久而經室法筵之燈尚復多缺有元時師静秀而敏於事慨然出私資買田若干畆以供其膏液燃燎之用名之曰長生燈油之局曰吾祖之光明何事於此抑私為吾宿雲謀則宿雲之燈庶㡬可以永久不絶余即其名嘉其多賢徒而愧吾黨之不及且又感於疇昔之言遂書以似之因而為之記
  山隂慈恩院法華㑹記
  一介之夫有未嘗學問於儒者之道而能輕死生同彼已置紛華勢利為不足顧惜此可謂之難乎曰不難孟子嘗言告子先我不動心今之學佛家嘐嘐然守其師說枯坐於山林深阻之中引一世趨之不為勸羣千萬人排之不為阻者皆是矣非徒若是而止充其道雖使虎狼跑前蛇虺躍後決無有心怖而色撓者自信之篤而物不能動也世之不為其學者持空虚而議之平居暇日臯比麈尾瀟洒振迅豈不亦有一日之勇少遇得䘮如鴻毛四肢百體皆不自保而惟物之聼此猶不足望告子而何敢附於孟子之門則其勢輕而力屈固不為不幸也越之浮屠氏義方善權及華蕃孫諸人相與為法華之學於山隂之慈恩院月朔望率其黨羣聚而合誦焉既而嚮之者滋廣又裒資置田收其入以供薰蠟湯膳百須之費經始於大徳元年六月迨三年五月而介其士大夫來謁記謂将鐫之石以傳永久余方愧嘆其道之盛顧反待區區之言而傳也然余困日久日為吾學者不望其用吾言而佛者之徒殷勤而求之所謂其道之異於人大抵皆此類也遂為登載歲月本末而略發孟子告子之異同以求正於越之君子若夫資主氏某田數若干别具諸碑隂此不著
  寳陀山所見記
  明州昌國之東絶海有島曰寳陀山相傳觀音佛之居邂逅大人長者以誠至其居地則必為見光明富美瑰怪不一之相於岩洞間值其不肯見求之百端卒無有也至大元年正月十六日今肅政亷訪司僉事阿勒達公以渡海賑飢至寳陀觀音凡再見初見彌勒終見本像金輝玉質洶湧絢耀珠纓綉幌纒繞燦爛從行者書史南陽李玉君璋括蒼季恵廸吉及僧官李主騶傔氓庶緇素蒼儒同矚異盻駭眩驚怛稱意滿欲歡喜而退惟佛氏之道非儒者所敢知然其大歸主於慈悲救苦又時時出竒示幻要皆使人除去妄想而不趨惡為合於神道設教之說而僉事公天性清穆於朝廷為至親尊屬其來明州先聲所臨山海震動詢災恤荒靡憚艱險不貸魁桀按行之處抱馬足投牒訴寃者日以百數人人得吐氣去非誠心救苦除惡何能至是是以幽明感通神人欣諧如昌黎望衡岳而隂雲開東坡禱文登而海市出中庸傳曰至誠之道見乎蓍龜動乎四體云云故至誠如神寜非然耶寜非然耶
  損菴記
  普益師之居在呉州東南海上少長走四方得於大浮屠之有道徳者數人其說不同大要皆教之去益以為損及是投老於錢塘之净慈而名其居曰損菴而求文於余余曰子之師日夜教子以損而又益之以吾之說乎則大笑然求不已乃與之言海夫海難言也其廣狹淺深非人之智計所可測也昔者子之所居僅得於海之支流餘浸而非海也方其汎然而流漫然而浮汪然而經途越港穿塘埭泛陂澤颷馳而來霆突而奔雲蒸而盈者海之瀰漫衍溢而非可以為益也及其忽然而休去之沉然而不可得前舒而後洩東決而西㵼者海之歛蔵消縮而不可以為損也非徒如是而止葢嘗静而思之海之為物澄清停蓄終古一息春不加盈冬不加涸輸之以湖瀆淫之以霏潦而不見其無所容漏之以尾閭爍之以陽烏而不見其有所竭學者之於道亦然慧如癡魯如敝無所不為也如無所為無所不能言也如黙無一辭彼其知已之有可損是猶未離於益也惟無所事損則併益而忘之今有人勸子勿多食者必嘗傷於飽者也以辭千金無徳色者必能輕千乗者也於是普益師聞之洒然笑曰子言辯矣凡吾之所以自名與吾師之所以教我者皆贅矣姑為識諸壁而觀之
  竹溪道院真武祠記
  人之氣盛則鬼神為之輔道勝則物之助之者多此理之當然不可以常情窺俗論定也余嘗怪儒生談幽明之事凡在先民所常言輙棄不信殆不深考其故而胷臆決之葢上古鴻龎之初䝉僛方相之徒固憧憧然白晝與人並行於途而莫之禁也於是有祭祀卜筮於是有祈禳祓除於是有誓盟詛祝其於鬼神既察之不置而謂之非常言也何居横山道院真武祠本經始於竹溪董公祠興而兵功用靡究其子宗元徙横山廢材増㔙於其居之東遂以竹溪道院立石而書來剡源曰願有記按真武即北方𤣥武神於行用水於卦起坎於次起斗登三辰六氣五岳四瀆之屬已皆應祀而故牒相傳其神為人時先修道武當山中四十餘年然後飛舉則是列僊之流有功於世以受報享且禮言有其舉之則莫敢廢安有祖考之命人得通祀而法所不禁而可用一切毁之初竹溪公之父弱冠㳺錢塘遇黑衣道人於蘇堤茶肆坐間𤣥論蜂起授以養丹要㫖及役使風雷秘法時年少不免有功名心姑蔵之未深信也尋之永嘉從孫先生學易多年囬值天久旱取前所授法炷香籲禱須㬰有白蛇蟠几大雨如注人始驚異而猶未以為好垂老倦逰歸休山林自號松岑居士黒衣翁復見於夢賜以詩一章有鐵皮鐵褲鐵團圓句年歴八十五不疾而化至竹溪翁西逰亦遇月蓬道人者朝行天門市中贈言彌切自是繪畵真武像展禮無怠靈旂英槊數數常或見之迨家用日充而有横山之築宗元不敢替斯諾也而終竹溪之役一門三葉前基後構昔張子房得法於黄石公而祠之比其沒也後世猶祀黄石不絶隂子方臘日晨炊而竈神見祀之黄羊子孫因世臘祀黄羊史冊皆誇稱之以為隐逸之遇慈孝之感今竹溪之祠尊於黄石而偹於臘禎祥福澤又復相類謂之氣盛而鬼神輔道勝而助之者多豈非然耶山川風物古今人情不相逺安知世無班范大手筆者為董氏書之是為記至大己酉歲季秋四日
  順寜菴記
  奉化大小萬竹之西登岱山之陽其支之聳曰茭湖其滙之秀曰錦溪風煙囬還林樾蓊潤處士徐翁之居在焉於居之西不二百舉武為之丘壠曰吾異日倘獲夫婦同室於此即吾事畢矣既又為之廬舍以嚴其守䕶既又選羽流以勤其展省斥禾田以久其贍養若是於人世之所湏可以略備而一日請名於余余名之曰順寜嗟乎人之死生大矣生也必求所以無愧於生死也必求所以無憾於死然後人道盡而天命得彼荘周荒蕩之徒視生也若浮視死也若休故為其學者至於楊王孫之躶葬劉伯伶之荷鍤則已太薄有愛之者珠襦玉匣石槨蜃炭茍可以用其厚無所不至葢皆過也惟關洛諸儒之說以為人之受身於天地如受命於父母生幸而無過則謂之順死幸而無辱則謂之寜是其百年間兢兢凛凛不容有一日之暇逸故樂正子下堂傷足而數月不敢出曽參易大夫之簀而始自安以為得正而斃余家去登岱不逺南北奔馳晩乃方葺一巢以托風雨何問餘事聞翁持家生理種種預備為之欣嘆自今以往優㳺篤老益務謹行止以教鄉黨開問學以興子弟使茭塘之枝棲為鸞鳯錦溪之瀾躍為蛟龍庶不負余之言哉
  西原菴記
  西原菴創於奉化禽孝鄉銅山西足翁師之塔在焉足翁師諱徳麟字足翁許氏剡源人剡源有古刹曰西峰圓覺寺十四歲投其主僧一公為師稍長縱㳺廣叅卒得法於天童無際派公遂主慈溪龍山三年次蘆山六年次昌國晋慈八年撤晋慈一新之次奉化岳林三年次昌國吉祥四年余尚書開奉化岳林住持一年即退歸鄞育王關主主育王一年退主鎮江焦山四年辛未十一月二十八日索筆書偈辭衆而逝師生慶元己未至是七十三載矣逝既用天竺法其徒介文自焦山捧骨東歸余尚書之夫人魏氏捐山三畆令介文塔藏之是為西原既而其徒之長清萃及其季介文介逸各出私力争買山麓拓塔疆崇塔亭又宏屋室以備歲時朝夕展禮若祝釐報本之事是為西原菴既而於塔之左右續二塔以濟他比丘之不忍棄其骨與諸人之亦用其法者祔窆於其間既而其季介石捐家田五十餘畆歸菴以助饘粥香火之湏既而告諸有司以西原菴立籍使其子孫自清萃而下世世以次傳之如是庶㡬可以堅久不壊而介文介逸介石不幸相繼䘮清萃㷀然耄衰盡力於西原菴不少懈惰顧其嗣惟如紹欲以西原之事傳如紹而來請文曰願有以記之嗟夫人孰不死死則無復可念此世世逹人皆知之而况於學道者乎然為人子孫則不得若是之恝故為之葢藏為之展息為之衛防葢人心之當然而孝慈之道在佛氏本不廢也足翁師有語録行世焦山辭衆偈尤悄潔僧林皆能言之此不著









  剡源文集巻四



  欽定四庫全書
  剡源文集巻五     元 戴表元 撰記
  㑹稽唐氏墓記
  古之時生而閭居死而族葬故其人敷親重土昭穆百世而宗不遷文禁未繁而侵欺争奪之訟不興後之時國無世家鄉無禮俗有能僅存而不廢者非上之教葢係乎其人焉降及近世風俗益衰吾觀於士者之家而三世不别籍者希矣一命之貴適集其躬歸視父兄之居若恐不足以容髙輿旋乗馬悶悶然思更之至擇葬也則不求安死而求利生拘忌隂陽之說東奔西馳故有禰踰祖支破宗形侵勢攘智謀力奪無有厭極既其甚也有出疆逺卜非殯非葬世之子孫疲於展省而併失其故封者矣有壌地相交與鄉人争尋尺之畔而興無涯之獄者矣於乎人生而羣不可以無居也死而掩之不可以無葬也先王公為之制而人各不失其厚後世務厚其私而行之胥䧟於薄有感之士得不懼而圖哉㑹稽唐氏為東南聞族譜牒絲牽䋲聨數百年不私入其家累世合居一門之中隐然成小都聚斯既賢於人矣其逺祖通議大夫之葬在山隂縣旌善鄉之古城山寳祐中有私致其家之劵於鄉貴人節度全君者全君以閒壌納之久而知為通議之墓城也瞿然曰得無有議我者乎俾守𨽻詰其樵蘇而通唐氏之洒掃如故越二紀㑹通議之七世孫班謀於宗老引義致書以請於全君全君謝而諾之竟還劵唐氏且為冩圖形標界石以信于唐氏如法於是㑹稽之士大夫賢唐氏之子孫不散其宗能守其身而孝其親復故物而光先猷也曰凡有家者不當然乎又賢全君之復劵能下勢於舊族不煩有司以禮信質成仁人之親而錫之孝也曰凡處鄉者不當然乎事成唐氏遂識本末刻諸堅碑以著不㤀全君之徳以示後人使知為子孫而與人以先世之丘隴與受之者皆義所不容而法所不許以余之嘗學禮也書來請文以繫於碑隂乃述其槩而授之其歲月先後歩畆廣袤則唐氏所識詳焉
  敷山記
  昔余嘗讀晋人絶交書誓墓文心誠怪之以為諸公酣詠山林沉溷鄉井亦云過矣久之歎曰嗟乎士大夫心知材業無所益於時寜出此焉猶可矯懦激頑哉然此事貧者亦不易為則好義之士又有為之裒工穿磵致鏹買山以成其髙者若吾家處士之於呉中符山人之於㐮陽風流客主天下兩賢之而今豈復有斯人乎庚寅之冬遇呉興姚子敬于杭子敬傾然為予道敷山之事敷山者西於呉興十有餘里山中巻外截水罄折行平原茂樾間左右之徐山杼山挾敷山而蹲敷山之前蒼峭亘連圭起簴伏望而知為美壌也然已入於勢家莫可物色更累十年子敬之隣有曹君者始售而有之既克有之則以予子敬初子敬欲規一區之地以居久矣而不敢望如敷山之美也曹君曰敷山之美我幸有之子貧而賢我以成子子敬曰我誠不敢望敷山之美也而不敢不成曹君之義且吾親年髙他日倘幸以為夀蔵而築室讀書於其側耕漁以給口蔵修以養體詠歌以舒志洋洋乎曹君之賜吾事畢矣吾聞之驚喜夫子敬之所以得於曹君與曹君之所以知子敬視古人何逺哉雖然曹君義人也子敬非材業無所益於時者也予未識子敬時凡從呉興來者誇子敬不容口曹君亦用是賢賢乎及既識子敬乃恂然一儒徒清苦刻厲議成而言慮定而動其不負敷山審矣然則曹君不為傷義子敬不為沽恵也雖然子敬材誠髙業誠良知子敬者或不皆如曹君之真将有結駟千乗兼金束帶問途於敷山之下是呉興之榮子敬之逹非敷山之得曹君也子敬曰吾何暇於是抑子之言為慤姑為我記之吾将自書以鐫於敷山之石子敬名式曹君名元弟名浚者字資深名淵者字子澄余剡源戴表元字帥初庚寅之歲是為某年謹記
  戴氏剡源張村葬記
  嗚呼我先考府君以寳祐丙辰葬我祖考府君於剡源張村之長錫嶴山十八年為徳祐甲戌而我祖妣鄭夫人卒以其歲自金陵官舍轝載歸祔葬我祖考府君兆西又十年為至元甲申而先考府君卒卒前囑其孤表元曰昔吾蔵吾二親於此踰家三舍人皆以為逺雖吾亦以為逺也今脫此持空身來得與汝等同廬居衣食於此朝夕如見吾親焉昔吾得數寸之壌纔足以為墳甲戌之葬吾以金陵賻錢而易諸隣繇逮今計之為畆㡬累十昔吾之貧愈於汝家無守人視護不時今山有毛吾手所自樹亦且向拱不言而封之樵牧不忍至吾於蔵吾親無所悔惟是餘壌之未完心猶歉然表元拜而請故則申囑之曰吾非多求也吾長錫山之顛在兊兌顛折下蛇行數千歩而屬于家者吾既易而有之長錫顛之表少右而東復有顛焉曰望春尖望春之小支垂為瓠藤曰天厨嶴之右又從庚顛分垂髙支披之益長以抱長錫長錫之左曰郭浪嶺郭浪之左其顛與天厨齊如二肩垂支加髙而長綿綿延延其将停也廻岩峭壁駐于艮溪曰青梅潭青梅天厨之間巉磵砂磧不堪往來有役于山者往往取逕冢下儻幸而盡有其處嵌者為樊夷者為舍以寜吾親不亦善乎甲戌之葬力可為矣而不暇今暇而力不給奈何顧吾家有夀種吾父丙申八十吾母庚戌八十五吾庚辰今方六十五年若盡吾齒必能成也小子識之於時見先考府君語訖泫然欲泣於乎安知語出不旬月遂竟爾不祥乎䝉天之罰不敢死既以十二月十七日前卜葬我先考府君于西二里中枝之山又二十年賴先世遺澤凡所欲扵長錫左右青梅天厨間不略備表元㓜愚逮事先祖考妣祖考府君寛慈朴謹君子也扵雲臺府君為同祖兄弟祖妣鄭夫人聰敏精書計扵鄉貢進士諱一枝字善甫為同父妹雲臺府君以毛氏詩起家官四方晩始貴於朝祖考府君不及卒業故先考府君學扵外家以外家之學學賦學成復以教表元戴氏起雲臺府君以來仕者三葉其以賦學决科則祖妣夫人先考府君之為也祖考府君有子五人先考府君在仲最愛祖考府君始疾以夢諗先考府君曰屬寝於張山甚燠而安我死汝必以是蔵我既䘮在殯先考府君於近郭之山但號張者靡不如也率不合既而踰信宿不歸家人惑焉一夕忽自歸曰有剡客與我言問其居居張村吾欣其名懼失之因不及之告而往往而覩一麓甚美與吾父夢合也吾其圖諸然而無資則往謁館於大姓許将教授其子弟既館詢其麓乃楊氏之麓也房而𨽻之且累十主先考府君以誠謀於許曰公能以館我數年之資假我使吾親得成塟自兹而往吾悉心力以償君如約焉許亦長者惻然相成用其資佐家之所出者分致累十主又日具醴食人求其諾殚勞竭瘁迨扵畢也肌顔槁削而後得塟也於乎勤矣人子於親得稱善先考府君之勤不可沒也若先祖考府君之隐徳祖妣夫人之教與吾子孫之得居扵剡源者皆不可以不知也茍知之不可以不念也表元因齋沐追記其事梗槩于冊以示後之人大徳十年丙午二月朔日孤表元謹記
  小方門戴氏居塟記
  小方門在奉化治南二里許寳化山之隂戴氏之祖居之戴氏古大族從漢晋來比比以學行顯重關河間而居江南者莫著於剡剡與奉化相犬牙譜系宜近然昭穆不可得而詳矣小方門戴氏始扵八代祖曰九府君妣曰趙氏夫人七代祖曰十三府君六代祖曰十五府君妣曰徐氏六夫人皆塟龍潭宣公石橋山九府君之塟據横㘭面左地理家謂之斬關穴十五府君之塟臨低㘭面右謂之盡龍穴也惟十三府君迷其塟當在衆兆中不能定十五府君始定居小方門遂生三子長諱果居忠義仇村為仇村戴氏祖次諱昇居縣東郭戴氏花園為花園戴氏祖又次諱暹曰廿六府君仍居小方門塟龍潭山髙㘭亦面右為小方門五代祖妣曰劉氏夫人事具崇寜閣石碣生四子長諱宇曰六四府君妣曰陳氏夫人顧氏夫人塟小方門西南樟樹灘府君性寛良長者嘗以衙前役服勞縣庭一年故平决闘訟與譬釋勸諭而觧者無慮累百家役滿日縣大夫遣子弟擁藍輿簮花㡌以華其歸樟樹灘距家七八歩其塟有崇阜左拱水縈縈環之龍潭廣度石棋盤諸山趨迎顧揖皆合地理家又謂之冠帶穴也是於表元為髙祖次諱宏曰八十府君再傳而絶又次諱實曰八一府君居小方門西宅為西宅戴氏祖又次諱寘曰八二府君居小方門益西洗馬橋為洗馬橋戴氏祖六四府君生六子長九一府君諱顔次九三府君又次九四府君又次九五府君諱辛貧而極孝譲又次九七府君又次九八府君諱克順九七府君去居鄂餘皆不離小方門而九五府君於表元為曽祖以六月十三日卒妣曰六一夫人以五月二十五日先卒同日塟小方門東北王家塘青墪青墪在田隴間異時族聚盛田皆戴氏物墓有封樹今屬單居逺萬一顧視之不周将為犂鍤所及吾子孫不孝之誅何以自贖九五府君生三子長萬一府君次萬四府君皆絶又次萬三二府君諱汝明字叔晦是於表元為祖始去小方門别居坊縣絲綿行妣曰鄭氏千十夫人諱如玉初六四府君之六子有十二孫九一府君之季子諱簡字簡之最後以毛氏詩為待補太學弟子員一人九八府君之長子萬廿九府君諱杰字頥仲又字良英太學上舍附甲戌進士乙科仕至宗學武學諭出倅温州終於奉議郎主管華州雲臺觀次子萬三三府君諱字懐英魁丙子鄉貢終於禮部特奏名其子謙四府君諱頥字平甫復入乙未太學先祖府君獨朴魯有至性兄弟間以房院擁隘羣議出婿于鄭夫人夫人善父先生諱一枝妹也善父先生以詞賦教授里中有重名鄉舉十四人時預其髙選鄭夫人督警又嚴甥孫縁外家故始皆改用詞賦業府君生丙申七月十日亥時年七十九卒甲寅十一月二十七日夫人生庚戌五月二十日辰時年八十五卒甲戌八月十二日剡源張村别有記府君生五子長再十六府君諱濚字黙叟性貎酷類先祖舊法中朝官三歲得牒上其族子弟名之在緦功親者試國子監試中補國子生府君以伯父武諭牒至杭試一不中即罷業晩歲自號拙逸居士生庚午五月六日辰時年七十七卒乙酉八月二十一日妣曰袁氏三八夫人生丙寅八月十五日子時年五十卒乙夘九月七日次再十八府君諱灝字啇叟生庚辰三月二十九日夘時年六十五卒甲申七月十九日次再十九府君諱頡字子美次再二十府君諱南一字梅叟次再廿一府君諱須凡七孫在者四人而表元由居士第三子為仲父後兵毁無所歸已夘竟歸剡源張村東二里榆林尋奉二父塟榆林西中枝山袁夫人之殯則尚寄小方門西南二里張山下陳家園先兄桂二府君兆東旦夕當卜榆林附近之壌而遷焉表元因念為兒童時隣巷無過從旬日必取間道歸小方門問父兄宗黨舊事頗知未離析前諸房鳴鐘㑹食縣南軒葢惟吾族及王趙二家常相往來花園之族歲一見仇村之族大慶弔則一見花園後雲臺公三十年有六八府君諱鑫字淳父亦用毛氏詩自太學上舍附甲辰進士第釋褐仕至承議郎太平倅七九府君諱嚞字良父太學特奏名廸功郎主新昌縣學葢纔自表元得通家展叙龍潭墓有山租錢若干緍麥若干斤毎歲一人以其租具清明祭祀祭之日小方門西宅洗馬橋坊郭老稚傾室來羅拜墓下拜訖餕祭之餘歸舍復治酒數行果盤食飰雜饌如式富不敢奢貧不敢陋最後湯餅一箸而散闔族聚㑹歡諧自以為至樂花園比仇村絶近亦不至其旁枝居鮚﨑者榮一府君諱履字元㤗又字行之以詞賦入庚戌太學成三舍正奏名榮五府君諱元春字仁長辛酉鄉貢毎與表元兄弟語為之歎息故表元自金陵歸即先復小方門特奉公故廬而居之漸欲増墓田廣宗譜力不暇及而止惟奉化戴氏甚繁至於明經入學决科登名獨小方門為然祖徳深長未易俄測而後裔轉徙方張莫知本始缺於糾合失今弗圖後悔滋甚輙盡所覩聞登載簡冊以示剡源子孫并録副本使小方門坊郭西宅洗馬橋仇村花園之益後於表元者通知而總其名曰小方門戴氏居塟記
  計籌山昇元報徳觀記
  人與人相羡羡而至於不可及者以其能也而有能者不必富且貴能矣富貴矣而於物也必勞葢有以命世之英王侯卿相終身之榮而不能得山林隐逸一日之樂兼其樂矣而人之生必有死死則羡者始窮而人之窮者欲不可窮也而神仙之說興焉神仙者於世之能不足為扵世之榮不足有扵世之名區勝壌殫人力所不能至者空飛幻出無江湖之阻寒暑之變資糧車馬之煩而皆得信其所往又能長有其樂而不死於乎是豈不知可願哉然自秦皇漢武以來疲精畢歲以求之卒無見者而幽閒荒寂之濵枯槁之士往往有忽然而遇無意而得者焉余自有四方之事及經䘮亂所至見佳山水不一毎從樵夫獵人訪知為古來名跡則為之徘徊瞻眺不忍舍去所居敝廬抵道家所稱四明洞天者逺無數舍嵗時過之蓬蒿没人猿⿰宅焉私歎安得瓊臺玉宇者而辱仙人居之乃聞呉興山水清絶之鄉有計籌之山當餘英之東南古禺氏國之要衝崇峰秀壑峭立天外而棟宇雄嚴與其地稱竊欣慕之問山之所由得名則地志以為越大夫計然嘗登此山籌度面勢以營隐居久之道成躡山顛危石乗雲而去至漢而葛𤣥煉丹其上故常有雲物騰騰然䕶其丹穴天朗夜清呉人𠉀望金丸之光以占豐年問棟宇之所以盛則初也有壇尋丈以行鄉民禜祀既而壇廢既而復置為常清觀宋紹興初和國楊武恭王即觀之故而新廣之始有肖像之殿退食之堂棲鐘之樓巢經之閣與凡所以居止供具始莫不備問居之之人其居之所以能久則當武恭王時亳有祖君慶章王賢其人以禮聘居之為致永隆仁和之田為頃贏二十有八武康之山為畆贏五百以充其用乾道丙戌之春太上皇為枉車駕幸其山中又為内出御書經及他錫賚為寵祖君之後始改今額為昇元報徳而居昇元者一軌祖君之道最後得當塗杜君道堅王之五世孫顯祖賢其人又為致山壌之田并昇元若𨽻昭忠廟者為畆贏千又有所謂科儀田經始扵祖君以來諸人至杜君益成之為畆贏二百山為故而田如先其山川若是其人之為也若是而昇元之美始完余嘗思之夫何必為仙人翺翔是山之中而後為樂誠使憂患不加毁譽不至得為昇元之徒探是山之毛以為衣挹是山之泉以為漿已不翅王侯卿相所無之樂矣然吾聞神仙者不逺人日與人居行而人不知不必專在深山窮谷之間亦不必以世俗心窺之謂其欲長處以自全今道家言神仙宗老子雖於計然也亦云得道於老子其事逺不可知而吾讀老子書有憯然憂世無憀之心其言忌取物多以有身為苦将憂人之憂而自為者樂乎抑皆其無憂而後能樂乎它日余持此說也從山中之人叩而學之
  程母二夫人祠堂記
  自宗法廢士大夫不幸而無子則取之他宗比其諱之也縁飾覆護若固有然余獨見蜀鶴山髙魏氏台西澗陳葉氏合二族為一家歲時子孫衣冠朱紫通祠廟聮昭穆班拜齒坐上不誣其祖下不沒其親如秦漢前分注别籍而相展敘者禮有縁於人情可以義起其謂此類哉江東醴陵教授程元憲見余言其二母氏之事元憲故弋陽鄭族而貴溪程出也程夫人之父禮兵曹掌故用經術兩貢于鄉入太學釋褐稱江南名儒委家政扵翁夫人程夫人為女甫十齡輙能代二親經紀中外事化艱險為饒裕既長適鄭鄭亦益睦當是時程夫人之仲弟今将仕公之夫人邵氏亦賢淑嫺禮度與程夫人相善縉紳間號孝義程家憲府嘗列上其事乞褒顯值改物不果既而邵氏無子掌故公夫婦年且七十毎享先廟卻顧深念憂形顔色㑹甲戌歲程夫人携諸甥歸寜見元憲方齓竒之曰必以是為吾賢婦嗣且吾女雖鄭歸程氏家由吾女而立不可忘程夫人以姑婿辭明年程邵二夫人相繼卒掌故公夫婦固請于鄭得如言以童孺持䘮行服乙亥秋九月也後三十一年當大徳八年甲辰於是元憲歸自醴陵既閱歲即髙守塢郡夫人之墓西築堂以併祠程夫人供養鋪設種蒔布植一一如式旁祠置田若干畆以充祭薦守䕶之費初醴陵以乳泉得名其泉不時發父老相傳有異人至其地則發醴陵升州設教授自元憲始庚子春山亭落成而泉發于亭下凝碧如染因名亭漾泉中都官部使者州長僚佐學士諸生徴圖作歌以相推美及是以名祠前之池亭所以申報稱寄思慕之道甚備而不鄙辱諗於予噫嘻此固疇昔所常惓惓於縁情起禮之歎者也元憲年方强仕有才學能不遺其本益取徳義道藝倡率程鄭子姓使兩家賢俊雲蒸霧滃他日軒車駟馬修宗合譜於髙守之亭者纍纍百世而不絶後之君子夫豈惟髙魏陳葉是許将程鄭閥閱附焉葢皆漾泉之餘澤也耶其年十二月十日剡源戴表元記
  固海宿雲山崇勝寺記
  道奉化鮚埼西南五六十里有聚曰固海有山曰宿雲有寺曰崇勝山起鎮亭囷盤枝披為大小横山蓬島安岩馬鞍龍髯⿰土冊 -- 𡊢墟之屬千縈百折而後至扵宿雲傍峙一麓且伏且昻上人目為鎮山頭若與鎮亭相首尾者自此外薄為海而山止矣山止則氣必聚前扵搆寺者取扵宿雲率面之以為對既而掖之以為右三易而負之以為背趨迎按據始與山稱寺之額自唐天成三年名固海院宋治平一年改今名寺之棟宇興廢則有璋禪師者實為開創第一祖而不知其所從來屋久且敝嘉定間妙聖師一徹而新之惟大殿為故物至元丙子之兵方丈祖塔外皆以毁廢祖森師乃重建法堂庫院諸室儲材蓄工将以次營懴殿立塑像前寺主文彬師亦擬扵道場上飾觀音自在像漸漸可以完復舊觀而森師逝己丑二月隣境盗發寺屋自方丈祖塔及彬師下房外又皆燬于是一正師劬勞撙節而重興之以戊戌冬建庫院又四年壬寅冬建懴殿文約師建臺門長者天台蒋邦佐建法堂丙午冬建香積厨馬溥建大釋迦像諸餘藻飾位置以至祝釐禬災之處凡寺之所須無不具備寺之田産贏縮則舊籍僅二十有六畆山一百畆慶元元年曇産師始扵寺東青山西得海成田得若干畆繼而妙聖師扵川塘南築月浦得若干畆然猶不給迨一正師又積累増買六十畆有竒以充長夏口供由是晨昏鼓鐘寒暑鼎鉢纔成叢林而於後恊賛傾貲助役者僧如日如月也及是耆宿文采等以状載顛末與其諸老之績若一正師之行實來求文以為紀一正師之居號䝉泉奉化洚者呉氏子年十八棄家投寺僧如岳為比丘稍長講學扵南湖安道寜法師華亭西岩伊法師有賢名丙子歸盡思蘭若奉乃祖彬師師逝繼主其席兼主宿雲者十有三年逝以丁未正月窆祔月浦祖塔側夀五十八嗣三人允聼允時允中師為人天性崇重接物無親踈一以慈恕葢状之云云如此余聞宿雲山久山南古仙人種梔林燒丹洞靈跡接踵而有竊以為四方之事可以老息若此山州里之中簦笠扉履之所不及固不得捨寺又當台明孔道要㑹多逰從開堂振錫先後多得賢主人旦夕幸身閑健或尋靈運穿山之蹤繼興公登隆之賦而庶㡬見之遂不憚以文為之先容云至大戊申之後十一月既望記
  天夀報本寺記
  奉化剡源之山起㑹稽略天台穿連山界嶺石門南東行累十百千折然後逹于班溪堂皇曠夷扈衛偃伏行道之人皆以為宜棲禪林梵坊而未有領㑹之者余近過其地則風湮林莽間朱碧翬煥鐘魚有聲問其廬曰天夀報本也問其創之僧曰正思也問規搆曰剗荒萊掲隆棟有若幻成凡室之於殿堂廊廡帑廥庖湢像之於繪塑器之於食用諸物無不具也問産殖曰田之可稼者為畆二百陸地山林之可藝可薪者通為畆百五十朝夕之饘粥公私之靡費可不至缺乏也問歲曰經始於大徳癸夘距乙巳落成之日無㡬時也於乎據形勢之要擅工能之巧謀敏而業宏心精而慮久是何不動聲色而倐忽變化魁偉不常如此哉世儒多言浮屠法能絶私去累無愛惜戀慕於心故遇事往往堅决不就不止又所與逰盡江湖之交多閱於土風而熟其向背逆順故所為而成所成而善是不盡然思師扵班溪為鄉里毛氏子父諱某早世兄弟五人最少者亦為僧曰清瑞思師自其㓜年母邵氏即割愛命之薙髪易服復與之經營之資曰他日我老願汝築一庵以養我師受其言庵未成而邵氏沒日夜念之不能㤀於懐清瑞師懐之為助鄞田若干以起其役功用克集庵之考卜師耳目所自悉其初本以居室之名名静山師以庵籍校之奉化凡四五百區今存者纔什一非壊於故家子弟則同門僧挾强懐妬以破蕩之遂以公牘上聞乞易庵為寺而得今額其名義葢上申華封之祝下存凱風之思云寺僧相傳用甲乙思師之下曰拱宸曰自端其世世以次謹持之俾勿替至大改元孟夏七日記
  法華寺興造記
  奉化僧刹以名跡著稱而人所慕逰者東岳林西雪竇二刹相望六十里修溪隔之峻嶺矗焉或值霖潦凍雪進不得逹而退無所休自余為兒童時聞患此久矣後十年過之則當二刹之中日峰之西南有法華接待者建屋廬儲饘餐以為行路之憇食又二十年過之則前鐘後魚左巾右鉢崇殿修廡層軒複院騫髙聳躍峩峩然成一寳坊梵宇矣訊其事葢法華僧前後二師者實為之前師曰妙森後師曰文冏前師於時涖日與其賢主人趙二卿者相善二卿為之捐糧以補竭資力以創施久而邇孚逺恱輸助恐後遂罩其趾為唱法之堂為炊饔之庖為偃勞之室既而二師圖所以永久也前師居治如故而後師持凾逰從江浙間富豪乞求贏餘歸營子本以貯田産由是法華之舉漸立而前師病垂殁力憊求後師于卧榻側瞠目囑以吾二人握空拳為江湖豎津梁不可中輟意後師答以盡力當如言即瞑而逝宋咸淳辛未歲七月五日也數經始之年當淳祐乙巳至此二十五寒暑矣後師嗣為之益増田拓址裒材展工又凡二十五年然後緇流居㳺出納之所像設妥侑起止之位法屋拱衛荘飾之序大小靡不完備與奉化諸大刹等伏臘朝晡百需之費亦不假求外而給於是略可如志而後師又病又力憊以艱難繼紹事宜囑其嗣若珣軰而逝其語如前師加苦元貞乙未秋七月十八日也後五年若珣軰懼歲久墜其遺言而先勞之不可不紀槖事状底裏來請文誌諸石余惟一法華之有無在宇宙間不為損益而其道之所由興廢可以為世之勸戒方是地之未為法華接待也人見其荒榛野草固不知有今日之盛雖二師往來顰呻霜露中時亦何敢以為必濟謀同助勞肯分志廣而衆不疑故能赤手竟成之然又必須五十年之相繼事始不廢孔子稱如有用我者期月可也三年有成稱王者必世而後仁稱善人為邦百年可以勝殘去殺矣而孟子稱大國五年小國七年至要其大期則謂五百年必有名世人之行志待五百則已逺任之者復要之必世而三年五年七年期月者皆是也而功卒不立孤行而少與多嫌而數易故吾儒之齟齬什有八九為二師之徒所笑無足深怪二師皆居鄞之通逺前師周氏受經金谷空相夀五十有五後師戎氏受經城南能仁天夀夀七十有五蔵骨異塔合亭在法華後鳯凰山上大徳四年後八月望日記



  剡源文集巻五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剡源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剡源文集巻六     元 戴表元 撰記
  杭州祐聖觀記
  祐聖觀在杭州城東隅宋淳熈三年丙申歲所創也越再乙未當皇元之元貞元年今靈妙貞常崇教法師王君夀衍被璽書之寵來領觀事始至睹營繕事劇即勤勵自尅完缺飾廢不期月績望大孚乃從遺老搜問故實而記載之詳泯然無聞乃愕然而作曰噫兹寜非缺歟葢觀之地舊有明逺樓者阜陵嘗讀書其間後移為觀以崇奉祐聖香火為百姓祈福仍賜今額以道士仇君安一主之然館廡徒具而資糧不充屬杭尹若漕以時時經紀之而已又後夀成后許以遺命撥養田二十餘頃之𨽻仁和臨平者歸觀慶元四年戊午觀始有産籍既而端平元年甲午有栖霞何氏一區之山林淳祐三年癸夘有錢塘界田原園麓二千餘畆俱以恩澤得之然後化者有歸而食用無乏嘉熈元年丁酉夏民廬火觀遂延燬藉有司之力期歲復舊至元十七年庚辰冬復燬惟門䑓及陸君宗補虚白齋存焉於是陸君竭嚢槖躬畚鍤晝夜興緝大人長者聞聲胥應時則有若平章政事㳺公副總管張公援助為多荆榛瓦礫中百礎齊築工殫力疲而法師適來若素後繪若耕終畆凡陸之規修廊崇殿叢房複宇罔弗周舉最後乃架方丈之室丹青絡連簮裳逰棲薰脩有憇朝展有次嵗時朔望羣瞻軰趨琅璈之音檀沉之氛風行雨渟靈斿神槊隂翳閃爍嵬嵬乎信藩都之勝觀仙真之珍宅也夫由曩之創則重勞由今之繼則倍善誠盍亟圖之以傳信勸逺爰相與斵石來請文余惟神道設教所從來乆矣而是觀韜蔵俛仰扵百有餘年之間名字若存若亡主者自仇君後且十七易及今始適遇其時而興又適得其人而盛是殆非茍然者然古之至人常以道超世不以世溷道跡其天㳺神運逍遥揮斥自當𣺌八荒為一室閱千紀如一息去留伸縮無不如意而暇計較于區區名跡之短長乎惟至于有生之必有寄有寄之必欲安且久雖甚曠逹誰能忘之此紀述之所以不可廢也因不辭而為文俾刻之大徳五年辛丑夏六月既望剡源戴表元記
  婺源羊鬪嶺施水庵記
  徽之山由閩出其緜連東行千委萬折将舒而為婺源也五嶺截焉氣雄形深脩峭阻阨而其塗為三呉百越商旅之所必經加以霾霧暑潦風雪之蒸薄䝉冒前無停居後無行羣則螫蟲惡獸異物隐見駭惑不可睥睨往來者胥以為病有上人洪君覺震當五嶺之中曰羊鬪嶺者躬刋築之勞創精廬若干楹以休行人之艱憊又烹汲茗飲以沃其渇煩既又懼功惠之不既為捐稼田為畆者五圃地為歩者二千一百六十使學道者徒守而居之扵是人之有役扵婺源者如無五嶺之險焉余嘗見世儒非楊墨氏楊之持已堅墨之徇人廣而要其終俱不能以無弊若洪君之不憚疲其躬以濟物不近於墨氏之道者耶而人何由非之葢當先王時斯民之行者雖累千百驛山不逢虎兕水不憂蛟龍疑也有鑄之以象迷也有指之以車阻也有逹之以節勞也有止之以舍飢也有輸之以食使洪君生於其間雖欲行墨之道如今之為其何所施乎然若是者世必有真儒能為之顧諸君談何容易而洪君之事近在目睫不可以不紀其始使來者姑有攷也五嶺扵婺源為著其外有囘嶺彌險前是洪君既嘗廬之因附書焉大徳五年歲在辛丑八月既望
  重建瑞龍威徳寺記
  信多名山山尤名者往往浮屠氏居之有居貴溪之瑞龍山者曰威徳寺相傳天将雨即有雲氣䝉䝉然吐其上旱歲有司為壇墠請輙應由是以瑞龍名山而寺額取神靈潤澤之義如所稱寺葢為民而設非尋常崈土木聚緇褐而已然郡志扵貴溪戴威徳寺縣志併載寺田五百五畆而皆不詳其所起惟僧家以為時馬祖禪師實始開築寺乆且廢田歸豪家雩禜之跡亦少而瑞龍為空山矣乃至正己丑歲今天寜主僧妙薫自鉛山西林歸道途所經目悟心動㑹詔㫖許所在興葺廢寺有侵疆匿産者詰其罪扵是夷荒發堅鳩良役能凡經營六年門臺廊廡堂寝房帑洎諸荘嚴像飾之制靡不完麗簦錫往來鐘魚朝昏儼然與承平梵宇無異此一瑞龍山也以昔焉廢之之易而今焉復之之亟何居是不繫其人乎萬家之邑百里之城視一寺為大也居其位而不治其事問之則曰吾志非不及此權不得獨為也今夫妙薰師為之不因其素治之不當其任謀興于邂逅功成於咄嗟劬躬悴心先施其勞而後食之及既去來天寜則以授其徒之嘗同宣力者廣燈廣授廣猷大臨崇弼等使次第補其處行蔵進退從容治辦豈不聳然異于人哉師字少白閩儒家黄氏寺成之九年遂來索文為記因為畧叙本末若證驗文牘傾助氏名它石具焉大徳七年歲在癸卯五月朔日記
  邢州秀野堂記
  邢臺王成父自其先大夫築秀野之堂扵所居之里洎成父長成而能仕以材選佐使江南乃及與余交而問記扵余余嘉其意不得辭則本故實據古昔為成父講之先王之時人無不農凡操表耜服稼穡者通謂之野人人人皆農而何以治之扵農之中擇其秀者以齒於學以録于鄉以升于朝其尤秀者為大夫為卿為公而通謂之君子孟子所謂非君子莫治野人非野人莫飬君子此其别也漢始以秀才名科然亦不廢力田孝弟諸目自是有公府辟召自是有九品中正其所取之人載在史冊往往由草野得之非皆綸巾羽扇唾壺塵尾以清流自命也科舉任子興然後一切鄙農不為余之少時身預斯弊中原風俗則非江南可比三河尤為豪傑義士窟宅想見王大夫名成行尊倦逰東歸有意於斯堂而營之也神馳大行之飛雲目遡漳河之流泉下車舒徐廵按阡陌班荆從容問勞父老禽鳥往來花竹左右一時功名經濟之懐收捲净盡平生交逰故舊聞堂成而落之烹羊羔糁伏雌弹鋏擊筑醉舞起和而歌嗚嗚於是公罔揚觶張老進祝舉過庭之異聞修飲鄉之旅語雍雍乎于于乎其尚友温國徴名洛園而徜徉於秀野也然乎豈不然乎成父之材之能仕余所聞而知也抑成父有所受之而然而余之知猶未盡也士何用專以材得名亦何用以能仕為材成父顧斯堂之名而常自省焉
  徐氏報恩閣記
  人道之至親無踰扵父由父之親而類之凡父之同父皆父也皆父則皆親然先王制禮獨許為父廟而諸父不廟者尊各有所專也皆親以順其情獨尊以嚴其義而禮始行又當其時生閭里死族葬服盡者舉同㸑之緦屬逺者預四宗之祭想見世家族聚雖百代可以不散而况羣從尚近之親乎後世宗法既壊人無貴賤以cq=11析居異産為俗以第五倫之賢而愛衰于兄子謝太傅之義而哀廢于期功他何望哉弋陽徐君覺民嘗為予道其伯父思齋公之事徐氏初以儒儉起家迨覺民之生十一年而䘮其所天思齋公撫之猶子也為之督業為之聘師為之典衣鬻田以供其費比長為之通名于鄉先生謝禮部張教授之門以盡其藝藝成而科舉廢公亦與世辭矣扵是覺民兄弟既葬公于里之杉木原有司上其名而官之遂教授信州再轉尤溪遂昌主簿而家且日肥覺民曰吾微伯父之賜不至是圖所以寄其慕思者杉木原之旁不半里有寺名中山乃扵寺東偏剏飛閣三間嚴像設潔龕几崈鼓鐘割上肥田十畆以予僧俾諱日以其禮祠之而聼徐氏子孫㑹祭閣成扁曰報恩夫此何足言報抑聊以志不忘焉耳如是既定覺民不自安以問于余余曰此雖非先王之禮而猶先王之意也不然儒家者力既不能置宗法又不許備廟人人各親其禰世世愈逺其祖而覺民之一再傳不復知有思齋公矣覺民其忍乎君子于此不惟當姑許之又當奨成之使為尊者知恤其卑之有報為子姓者知不遺其旁親之為美扵以扶人倫勸世俗宜非小補閣扁某公參預所書其割田件目剏閣月日載在租籍此記者宜不著
  此樂堂記
  弋陽徐覺民為尤溪主簿時太夫人年適七十覺民歸而率其子弟諸孫奉觴為夀懽如也顧舊堂頗廹隘明年因其後隅闢而新之為人五為楹十二魁深廓方有翼有容遂取白樂天對酒詩中語名其額曰此樂堂而屬余為之記余惟天下之樂出于力營勢致者莫不皆有淺深豐約之不齊而惟奉親之樂得于中心之誠然不以貴加不以窶損迨乎情真事惬適無抵牾則單門素士之飬或有王公卿相之所不及樂天名位固不為甚髙其清才至性發于懽暢形于歌詩鏗鏘膾炙轟人齒頰覺民有羡于此而取焉無所不可抑區區之論以為覺民似不必甚羡于樂天今樂天在固将求為覺民而不可得也何以言之樂天奉母時家貧俸薄嘗從禁林乞兼京兆戸曹叅軍以便養凄凉酸楚聞者憐之後來禄食稍充居饒園池樂備絲竹則其樂日與賔㳺僮伎共之而不及親矣新井之篇為母受惡一斥司馬再遷分司逃讒畏譏浮沉終身兼之門清祚薄子息稀絶晩節寂寞自同枯禪而何樂之言乎今吾覺民官雖淺足以行志居雖僻足以全真進無簡書之憂退有山林之安而太夫人自其盛年秉節勵操勤勞之獲積成豐餘貞烈之苦舒為康怡歲時晨昏問安展慶綵衣盈前含飴擁後意動而甘㫖具頥指而供帳給計人生居處承順之恱一一無所虧缺豈惟樂天愧之将世之凡為人子者舉願為覺民此樂而不可得也古者朋友比兄弟之義将登堂拜母覺民於余不可辭乃次第所欲陳之云云以先之而因以為記大徳八年四月既望
  氷雪相㸔之居記
  呉成李法師之居在京師崇真宫客有疑于氷雪相㸔云者以問之其人臆之曰法師厭紛囂羞溷濁姑有取扵天地間清物以為洗心盪目之玩焉耳何疑乎其人之羣有學道者聞其人之說呀然而笑曰噫是以世議相短長可也烏足以盡逹人之云云哉且子以為氷雪者孰為之曰氣為之曰氣孰為之曰水為之曰水盈於天地間為雲為雨為霜露之屬皆是也而得為氷雪而可常常玩之乎曰氷雪之可玩者以其為水之變而愈清者也曰水變為氷雪而愈清不曰氷雪又變而為水乎葢嘗静而思之氷雪者水之迹水者天地之迹天地者太虚之迹太虚者氣之迹人以其迹與太虚之迹相摩不啻百千萬塵之一息其偶然得氣之清而能以功言行業著稱扵時而超異扵流軰者亦猶水之偶變而為氷雪也名成志就得其憑依享之長年而有後者氷雪之近於人而收蔵稍乆者也俯仰雖不愧于幽明而憂讒畏譏名不能終全志不得盡遂者氷雪之難成而須㬰幻滅者也全貞守素深潜不市以自善其道氷雪之處扵空林䆳谷而無斧斤之戕風日之爍者也然是數者皆不能不化雖不能不化而其為氷雪清氣長在也抑其說何止于是吾逰於世而知夫人之可貪可慕者無如權貨勢禄大之英雄豪傑之所必争而小之不免為愚夫愚婦之所共惑當其疾趨而求重關而扃莫不以為難致之珍不㧞之業而由吾觀之經扵吾前而不留于吾目蕭蕭然氷雪之不若也故氷雪一也有化之于迹有化之于無迹有迹之化吾前之說也無迹之化吾後之說也吾常見儒者不渉吾道家門戸以為恍惚怪誕故其事難為言吾道家所居有瓊林珠玉之雕飾夏暑不能使之暄冬寒不能使之凍窮其飛騰變幻絶跡之觀希世之須何境不可遺何求不可獲而况區區氷雪之玩欲有即有欲無即無乎而公等何以疑之於是客與其人者駭嘆愧謝知世外之學果有所未盡也托余述之而文之以為記
  晩香堂記
  番昜樵隐呉君作新堂于夀櫪山所居之西偏種菊其間而名曰晩香其子法師與余逰以書屬為記葢當其時公之年與夫人之夀皆七十法師自禁林得請歸奉觴稱慶朝廷之近臣江湖之名儒凡能文詞墨翰者俱有餞贈以相褒美誇嘆華編魏榜照耀山谷文軒貴驛震動行路以人情論之意亦可以娯遲暮暢憂欎而不愧于其名矣法師曰不然吾家居櫪山㡬餘二百年自樵隐公以上世有厚徳不戚戚以居不汲汲以趨方番昜盛時朝朱暮紫東印西組人無寜蹤而樵隐公處之恬然及今詮改舉罷驅馳之事盡息而吾樵隐公恬然猶前日也顧作一區之宅以避寒暑燥濕前有清泉盤石之觀後有脩篁茂樾之美行豆觴業誦絃于其中已不啻足必扵耳目欲有所増益将世情何物不可願而獨取夫菊殆微懐淡泊偶自相合耳而何他說之云乎嗟夫物之無情不如人之有欲自垂髫以至皓首余見富貴家多矣名園甲第遷竒花構怪植千金之資萬夫之力聘致惟恐不亟装飾惟恐不侈歌鐘未休老憊且至幸乃有賢子孫扶持之僅僅猶可自保此不待逺取而知也而呉氏隐徳盤薄停蓄至于二百年之乆可謂晩甚猶徐行亷取如是天豈不愈念之而士大夫聞晩香之風亦可爽然動心哉是為記大徳八年秋九月四日
  先天觀記
  信之龍虎山以僊著學僊者附之而居枝牽葉聮不可勝數也曽貫翁作先天觀扵其山之南役最後地最僻境最勝其初也人皆疑之終也人皆竒之貫翁曰噫嘻吾何意于是乎哉葢吾生而畸孤年未衰而倦逰交雖多而寡諧以為既不願有求於世徒得數弓之宅一夫之田奉吾師香火而休焉已不翅足顧便近地不可得㑹有以山麓售喜而質之則樵者捫岩而蘇耕者焚林而畬其艱且勞如是而何以為居然不敢决焉捨去為之盡力攀陟一睨忽然而堂皇開突然而輔衛立問其名若仙人岡塵山臺山天應山之屬平時想像扵煙嵐𣺌没間者一一近在目睫心不能無動遂乃銖累寸葺自經始于庚寅明年辛夘精廬成又明年壬辰中堂成越十有三年甲辰祖殿庫廡門臺諸室俱成澗徑自水口甃至觀前可三里水縈縈四時不絶流遡鶴飛臺下少東第一橋曰雙清其南曰月泉益東第二橋有成石如船俯瞷澗中曰雲闕而遡少南第三橋曰桃花流水益南又橋 北折滙一巨池曰長生先天觀門臨焉
  過門益北    粟中又折益西曰自然亭自然之西南曰深處 深處陡上巍屛矗張正與僊人岡塵山相客主曰雷壇俯壇而西南曰雲菴曰逍遥眺琵琶峰可企而摘也復南俯一圓池曰魚我魚我之頃曰天風雲外其東下曰𤣥圃益下横二泉⿰而瓠腹者一瓢餘流為丹出二泉右可以第四橋左可以長生池也諸名或亭或不亭或扁或虚大略使人逰其中如循環無端觀傍田可稼者余百畆田上山破荒發堅悉種花竹雜果木今皆滃然成茂林此吾居山之顛末次第誠不料得至扵此而人何以疑之復何以竒之乎吾始聞貫翁賢願親之及承其言儉而慈静而貞信乎其有道髙君子也古之為僊者不擇地今所稱琳館往往為人指目者其先固皆荒岩絶谷不通車轍馬迹之處意有神物秘惜待其人而居之如貫翁之於先天寜非是耶寜非是耶請以是為記大徳八年九月日朔旦
  虚室記
  人情之至不能忘者莫如身因有身也而不能忘其居因有居也而耳目口體百物之須舉不能忘焉因有耳目口體百物之須也而貧賤者思足其欲富貴者思固其獲貧賤者思足其欲富貴者思固其獲而世無閒民矣臨川危公逺法師與余相遇扵玉溪之上曰若我則庶㡬免扵斯夫余聞其言固心異之閱一年而以書來請記其所居之虚室嗟乎公逺乎子之室其既真能盡虚之耶抑方将有諸而遂以漸虚之乎人之一身寄於茫茫行於㝠㝠得有其室實難有室而能虚之尤難有而能虚虚而不失其有尤加難焉公逺生于世家左𤣥右史前道後術少無科舉利禄之賊長無妻孥産室之錮所謂耳目口體百物之須仰於世者甚簡使之富貴可以知其不遷使之貧賤可以知其不𪫟而又出門盡見天下之名山大川登堂則縱交四方之公卿豪傑凡老師宿儒經生學士白頭羡慕而不得如意者不勞經營悉萃几席餐芳襲腴搴竒攬秀天爵之華内美之珍無物不具公逺方守之以謙取之以亷薄積而厚貸多耰而少穫其為室也可謂之有而能虚虚而能不失其有者非耶雖然公逺為老子學者也虚室之言出于荘周荘亦師老子而老子之虚與荘周異老子之虚虚其徳其言也憂世以為慈同物以為和譬之與天地八荒萬象為一室者也荘周之虚併其言而虚之乆則将使人傲世逃物而自居其福譬之欲以天地八荒萬象為己之私室者也公逺其審擇于斯二者而居焉大徳八年孟冬既望













  剡源文集巻六



  欽定四庫全書
  剡源文集巻七     元 戴表元 撰序
  春秋法度編序
  咸淳中余備員太學博士弟子見學官月講必以春秋竊怪而問諸人曰是自渡江來以為復讐之書不敢廢也夫復讐之説初非春秋本㫖中興初胡康侯諸公痛數千年聖經遭王臨川禁錮乘其新敗洗雪而彰明之使為亂臣賊子者増懼使用夏變夷者加勸儒者之功用所為與天地並如是而可耳場屋腐生山林曲士因而掎摭㣲文破碎大道為可憫嘆及其久也春秋之編未終讐不得復而鼎遷科廢學者不待申臨川之禁而絶口不復道矣雖以余之困而願學求欲如昔年從博士後時意氣詎可得耶鄉郡趙君漢弼與予為同年生精力趣尚記誦討論視余畧不衰惰其先人清敏公嘗以春秋經傳集解奏之經筵刻之琬琰者若干言經火燬滅漢弼追憶而補存之摘其出於先公自著者定為若干言又評考二百四十二年行事合於詩書六典名曰春秋法度之編者若干言無近世掎摭破碎之嫌而於儒者之功用有所發於戲何其能哉葢漢弼之為人吾知之生於紛華之窟而能勤長於功名之塗而能静老於艱危之境而能泰故其於是書亦不以世故炎凉盛衰而奪抑交游之期於漢弼何有紀極漢弼年未甚髙余戊戌春過之見其蕭然一室几硯在左杵臼居右畦蔬汲井無一毛干世之色其於春秋法度未可量也
  通鑑寤辯序
  學者之於書猶賈然賈欲居貸必據乎雄都要府五通八達之衢百物之聚時其贏詘而察其良窳博收而精出之而又取之以廉而守之以不悖然後可以為善賈不惟能富而能不至於敗通鑑者衆史書之雄都要府五通八達之衢者也通鑑未出之前稽古之士一史不窺以為闕通鑑既出衆史書可以畧廢是天下之貨一日不勞而致之矣然自余知學以來所見前後輩習通鑑者甚少不曰未暇則曰力不足夫力不足者窮賈也力足之而未暇者弱賈也暇矣力及之矣而有終身不習焉者陋賈也幸逃是三者有人焉窮力而習之詰其事前舉而後隨誦其言累百千萬不逸一辭可以為難矣然而不通其理不盡治亂賢否之所以然則猶多蓄天下之貨而不時其贏詘不察其良窳貨雖多而不知為富之術是滯賈也又有人焉能習其書能通其理能盡治亂賢否之所以然可以為愈難矣然而措諸辭則戾於訓施諸用則趨利逐便而不適於經久則奸賈也奸賈不若不賈之善也里中有博雅君子曰王君熈字子和予晩不及見而見其弱冠所著通鑑寤辯若干言喜而讀之竟事求當不求遂語求盡不求巧時引周漢以下千餘年陳迹裁之於王道此其譬於賈也若挈禹貢九州山海之富而用周官之法衡之也豈與夫白圭范蠡輩比力而籌哉惜乎王君年未充而學已成迨其老且益昌而不得一名以行其志使之議於朝聞於國也君止一子今亦老矣賈術非不善也而世窮人之傳其書與否不可知姑私係所聞以諗於同好云爾
  讀易蠡測序
  古聖人之經至難言者莫如易余攷王制見先王時之居學校者其法春誦夏絃秋學禮冬讀書而仲尼之門人記其師雅言之詳不過詩書執禮而皆不及易惟其自為也則不得已有文以明之以見易非聖人不能言而雖聖人之教人亦不使人之得以易其言也漢以後始有易師今諸家法度髣髴具存徃徃用之占步測筭非若後世之言易者以為必能通聖人之言而續為之説也余之少時不免斯累近乃稍自悔艾欲慎其出竊嘗間與為雜學者徃還若丹經之鉛汞厯書之紀朔醫家之運氣兵家之機勢大畧反與易合而支離泛濫不切者莫如書生舉子之説此無他彼數氏者猶託於象數為可凖而書生舉子專以空言談理故也儒者徐君之祥自番昜槖所著易經蠡測若干言見余於餘杭其言象數取皇極於康節取太極於濂溪厥既知所先務而諸卦之中多詳其變曰非變無以明易自正體伏體互體變體反對體上下體而通之一卦有六十四以至於四千九十六愈變愈通而卦愈不窮有辯卦中有四畫五畫而成卦者皆見於易反覆懇欵實皆不叛於新安漢上二朱氏之學余甚慕而竒之而徐君機神敏給於天人性命事物精粗之理他人經年歴紀而未喻者一日即了其得於天葢厚不但人力之勤也然君於易書之變本由象數以通理而象數者起於無而寄於有理者妙於有而歸於無寄於有者其變可知可言歸於無者不可知不可言也人之可知而言易之變固不止於四千九十六人之不可知不可言畫之一不必三卦之八不必六十四可也古人老而學易易又為憂患作徐君涉世益熟刋落輕鋭而復諗之蠡乎蠡乎其遊於聖人之海有不為夜光乎
  左氏窺斑序
  夫子沒遺言之著於世者為經學者各為説以通之通之不得則反諸經惟夫學春秋則異是左氏公羊榖梁三家者與我肩隨而學夫子者也後世信於其言乃過夫子三家之中左氏之徒謂其師逮與夫子同世信之尤確而春秋反為疑經夫左氏者豈曰真足以蔽春秋哉縁其文勝學者有求於左氏而無求於春秋故耳余於近世得折衷左氏之書二編曰晁吏部雜論曰吕著作後説晁約而通吕愽而覈嘗欲依倣其法刪繁去滯定為一書以達於春秋之義而力未克也年來倦學葩葉凋槁以為二編之法雖在所舉而江南研經家自歐陽公以來皆直取春秋為㫁甚者尚疑今之春秋出於魯史本文者不可盡攷無問左氏因知學廣者疑固多如登千仭之峰舉足愈髙而見愈雜如遊四通八達之途竒珍異貨目眩而不即定要其定而不雜久然後自得之耳葉君正道以左氏窺斑示余余讀之猶愛晁吕時也問書之所繇成則方諸儒汲汲科舉之年君已脱稿久矣嗟夫此豈若余年少退惰不自力者比邪君名某台寜海人
  于景龍註朱氏小學書序
  余兒童時聞鄉里老儒先生以小學教授者纔四五家每講課罷雜試河圖洛書之數若堯典閏法禹貢賦則周禮兵制之類又少暇則都講口授顔氏家訓少儀外傳等小書故諸生畧有姿性者自未冠以前而諸成人之事皆已槩舉於時朱氏書猶未盛行浙中時從人傳抄之以相啓發恍然如揚雄問方言蔡邕見論衡之喜及甲辰乙巳間有用其説取甲科者四方翕然争售朱學而吾鄉以逺僻方獲盡見徽文公所著書大抵諸書惟易本義四書註小學書最為完備其餘或未經脱稾或雜出他手非全書也今三書者惟四書家有人誦之易本義真知者絶少而小學書最益於人人無讀者良可憫痛于君景龍生於文公闕里年齒長大而好深沈之思獨取小學書句釋章解欲以行世美哉其為人乎余也少而逺遊長而亟仕不惟學不俟成而併與兒童之所得而失之固于君之罪人也哉天啓其衷方自悔咎幸于君書成則願秉燭而學焉屬書序引謹筆諸其篇端云元貞乙未季秋朔旦
  陸宣公奏議精要序
  右陸宣公奏議精要三巻宣公呉人以純誠直諫嘉猷逺識學行政術為唐忠臣未嘗以文名也其言亦止縁當時利害而發非有埀世傳逺之意而眉蘇公父子亟慕而學焉大蘇公遂取其書進之經筵以備講讀自是以來學士大夫以諫諍者尚其慤實以詔檄者尚其明達以書判者尚其果決以讞議者尚其詳盡而宣公之書行矣夫以宣公之誠之才之識之學發而為文在其當時雖嘗暫用而蔽於昏愎怵於讒邪至於䝉疑負累偃蹇困躓視同列材名下已而位宰相者滔滔皆是獨不得久立於朝而卒以罪死死數百年其書始盛行於天下則於宣公可謂無負而懐忠抱樸之士行不愧神明信不欺豚魚一時偶不遇於其身者亦可以無悔矣嗚呼韙哉然自唐史稱宣公議論炳如丹青者已數十百篇今之所存巻帙猶為浩汗故窮檐白屋之下沈潛雋永無所不可而簿領劇繁刀筆倥偬者卒然窺之有不得其涯際余友蘇臺陸君子順乃採摘其精語要義聚為一編以便觀者萬目之網挈綱而皆舉千口之室入奥而不迷余為之深嘉重歎不獨喜呉中陸氏淵源之有自而由今以徃使人人不憚煩於宣公之書因而熟復其用心行事将見草野懐珍者俱謇諤之士臺閣結綬者舉端貞之臣於人文治化似不無少補云大徳戊戌孟冬朔日
  汴畧序
  古之通史者百家皆出於父兄先世聞見積累以得之若司馬班范劉李以降可睹已其有草野後流庠序遺哲辛苦採拾而後喻者則不在此限然及其至也精之以講學粗之以用世俱不病於匱乏故東方生三冬之勞而文史可以足用陸賈賈山輩掇綴秦漢近事以資口辯而時人謂其知務此其效也汴梁立國百六十八年渡江而南又百五十年其間設施沿革本末條貫筆之汗青緘之金匱在承平時學者尚不能盡睹加以兵燬相仍典籍散失以余之涉獵記誦問咸淳景定中事首尾茫然不相聨屬而况耳目疏逺者乎天台潘可大生又後於余質敏而志專學劬而識精窮坐山谷授徒以奉親足未嘗出户限之外而網羅舊聞自建隆庚申迄靖康丁未詳其記事之體附以辯論若范淳夫之唐鑑胡明仲之管見名為汴畧者三十巻又自建炎丁未迄徳祐甲子金天輔戊戌迄天興甲午撮提綱要名為南北紀年者若干巻嗟夫如可大之講學豈非靈龜神蜃潜藏岩澤而光彩氛祲自見於外也哉使之進為以用世何可揜抑而可大不願為東方生陸賈賈山之流者也姑為題辭篇端以發其槩云
  急就篇註釋補遺自序
  古之君子不以道廢物自一藝以上茍有所益於人雖農匠庖祝之賤猶身親為之粤大聖人亦莫不為若皇帝之醫藥虞舜之陶漁夫子之牛羊㑹計皆是物也夫古之聖賢豈以殫力疲肌為異人之能也哉後之君子平居侈然論古先王之道若不足為而問之以目睫之事於其所服食於其所居處於其所游衍肄習有日與之接而不知其名義者焉豈不大惑耶余之㓜也被沐父兄之教凡小學之所當講者幸而得其端倪氣昏質陋中道輒廢年益長而悔之乃始拊膺持頰以自刻勵而文獻凋零㣲言就絶一時交友方共詆傷以為不切於事每至耕鉏之餘酬畫之頃有觸於心必黙識而私求之家罕書籍有急就篇一巻漢黄門令史游所撰唐𢎞文館學士顔師古所註又經新安朱先生仲晦所校自謂名本然而篇中正文絶無音訓註之所及疑義尚多竊不自量為之補其遺闕兼有異同之説載於左方嘗覩洙泗以來師友㑹辨皆互出所疑以相扣答然後理盡而學精使顔朱二公而在余固願得而靣請也乂惟古人著書動縁教戒而作此書本取急速成就其辭以便於童習而四民之業百用之宜靡不周究秦人以法吏為師公私宦學轉相授襲故以吏文終焉儒者欲求漢學惟齊魯諸生訓註猶近古哉
  左氏䝉求序
  呉伯秀為鄉校諸生時余與之寒同枕饑同竈比試於有司亦同業也然余性遲毎得有司命題輒勉强營度至移晷刻不能辨回視伯秀引筆書巻滔滔十已成五六矣又當是時學徒如林問疑請益者八面而坐人人得所欲越幾日榜出伯秀蒐然占居上游諸問疑請益者班班選中余甚慚而慕之以為為儒不當如是别十年余自太學成進士伯秀亦階鄉舉收禮官之科各相慰勞滿意年齒又皆壮强自度非碌碌必将有所著見於世既而皆失官家居流落顛頓積二十年顔蒼髪枯皆欲成老翁於是余始悔其舊業謀以筋力之勞辦治衣食尋計朦種樹書陶公養魚法之類而習之顧此事亦非旦暮可就徒失之而已而伯秀學益堅識益深風節益峻乃方闔門下帷躬少年書生之事取數千年興亡之説賢否之迹皆紬理纂緝成一家言惟左氏傳自其少時即已精熟葢嘗取義類對偶之相洽者韻為䝉求以便學者余讀之如斵泥之斤鳴鏑之射百發百返而不少差嘻乎異哉夫人之材力相去果若是逺乎伯秀䝉求成於左氏傳又有筆記通纂於毛氏詩又有集義等書次第皆且脱稾余雖坐前累不可望有所進抑攘臂於勇夫之旁垂涎於飽人之餘意氣固未已也伯秀名化龍今又字漢翔云
  伍典䝉求序
  古之學者自其孩童能言而所以授之之事詳矣然必至於十嵗請習於外傳雖其篇數今不可聞大要不過詩書執禮之目既又俟其年愈長而氣愈强識愈明也然後始許之以愽學葢初不以譊譊口舌浮華為急而惟恐誇根傲蘖芟鋤之不早以為終身之累而為之師者又必學成行篤而不仕者乃敢居之故其前後輩之相成班班可攷其詩曰肆成人有徳小子有造此之謂也余為兒時猶及先生長者而事之景定中時議罷童子科以為齠齓之質而賊之以辭章記誦虚囂無益其説是矣而白首紛如者雷同一律僅不過以舉子業相傳授其智復出童子科下識者病之鉛山詹仲美實生於衣冠之林長於文獻之府來杭以伍典䝉求示余其一事親其二事君其三夫婦其四長㓜其五朋友典繫一章章繫百句句係一事詢其所以然則仲美嘗登故相江文忠之門而學於白鹿洞有覩於先師晦翁之説而為此也嗚呼令仲美之書行充其言庶幾乎成人者有以教而小子者有以學乎屬余方以窮授徒見朋友間續䝉求何翅百家論其不畔於小學家篇數而可以養人之純心穉節固無踰此編者故為之序云大徳戊戌歳孟冬二日
  昌國應君類書䝉求序
  余五六嵗時親黨間有中童子科者心慕之葢其法以通念九經而復試中能文為出身夫以江南東西閩浙淮湘廣蜀之大試者嵗不過一二十人而中者不過一二人則亦可謂難矣景定咸淳中試員稍衆有司厭之以為徒斵人之淳心而長浮慧廢其科不用因念取士之法敝矣進士科最貴最敝三舍宏辭次貴然亦皆編析成言以待問諧比虚詞以眩舉幸而得之則冀不次之擢非若童子真能淹誦群經而試所能而後授一下士之秩而已自餘任子軍功吏員納粟之類嵗以累百計又所不論有司不敢廢豈皆愛其能哉重變古耳而獨靳於童子一二人何邪其亦不詳之甚矣童子科既廢三十年人諱之不習而風俗愈不加厚余以窮授徒江海上鄉大夫昌國應君翔孫過之相與慨歎江南經術荒蕪紛紛朋儔中疑難滿胸而卒無所問是誰當執其咎者出其類書䝉求示余凡諸經之指篇標韻舉粲然在目汎濫而及於儀禮爾雅諸子揚雄之太𤣥馬融之忠經莫不皆有䝉求自初本以來昉而為之是不一氏其能散而完博而精固未有如此書者應君葢景定咸淳前未廢科時童子也嗚呼難哉余既序其書聞昌國宦學士大夫應氏實為祖至參預公遂大其閭閥而應君問學氣行白首不衰方就家塾請合祠先賢天之欲昌其文以淑其徒者意未已也大徳戊戌孟夏望後五日
  竒童烈女寶鑑序
  古諺有言教婦初來教兒嬰孩余垂髫時毎得侍坐鄉父兄必聞其舉此二語以為家誡為之耳熟於時東閭西巷男誦女織氣象可入圖畫稍長大驅馳未倦而歸則見疇昔儒素之門僮奴輿馬姻連玉帛光艶薫爍一一無復舊俗葢時尚推移而禮之衰久矣史稱萬石君家醇謹不再傳輒廢而洛下袁司徒子孫後皆以驕奢敗士大夫辛苦立門户至此豈不可憐哉竊嘗思之人之常情當其未縱也先生長者以片言隻語收之而甚易及其已決則雖有司嚴行重法禁之而良難故古之人不問男女於其㓜穉一步趨則教之習讓一飲食則教之知恥一祭祀則教之觀禮非固勞其筋骸而䀨其視聴葢愛之而納於善也想見當時少儀弟子職諸書與彤管女史之類朝吟夕諷亦如余少時所睹記而今去之數千年謡譯荒凉簡篇散脱何由復可髣髴庚子之春有呉興故家張生煒於廢書中得所謂竒童烈女寶鑑者喜其有助於名教為之裒廣釐葺板行以示人而徴言於余余惟他書之行不行未必能損益於世而此書行則足以使人知童㓜之身而必有所事閨門之行而必有所傳其於勸講學扶彜倫殊非小補遂慫慂成之而併書所聞如左
  程宗旦古詩編序
  語之成文者有韻猶樂之成音者有均一也均法廢世以後代新聲為古樂韻學流人又以唐人近體為古詩矣可不痛哉余嘗有意緒正其事以為樂出於中聲與人之歌詩最為不逺三百篇國風雅頌可以被絃歌薦宗廟者本不求如後世音切之備然當時人之誦念精熟士大夫尋常叙述邂逅寄託必取㫁章一二以流暢其意者諸成文而有韻故也漢魏後詩猶入樂府遇其理到處流傳至今兒童婦女輩能諷之興起若如今人直謂之無詩無樂可也宛陵程君宗旦老而篤學取唐虞以來諸經傳語之有韻者目為古詩一編以誘激後進其意若與余合為書梗槩巻後而歸之元貞乙未秋八月日
  趙子昻詩文集序
  呉興趙子昻與余友十五年凡五見必有詩文相振激子昻才極髙氣極爽余跂之不能及然而未嘗不為余盡也最後又見于杭始大出其平生之作曰松雪齋集者若干巻屬余評之余惟人之各以其才自致於世必能相及也而後相知必相知也而後能相為言余於子昻不相及而何以知何以言乎子昻曰雖然必言之余曰必言之則就吾二人之今所歴者請以杭喻浙東西之山水莫美於杭雖兒童婦女未嘗至杭者知其美也使之言杭亦不敢不以為美也而不如吾二人之能言何者吾二人身歴而知之而彼未嘗至故也他日試以其説問居杭之人則言之不能以皆一彼所取於杭者異也今人之於詩之於文未嘗身歴而知之而欲言者皆是也幸嘗歴而知之而言之同者亦未之有也子昻未弱冠時出語已驚其里中儒先稍長大而四方萬里重購以求其文車馬所至填門傾郭得片紙隻字人人心愜意滿而去此非可以聲色致也而子昻豈謂其皆知我哉故古之相知必若韓孟歐梅同聲一迹綢繆傾吐而後為遇而後世乃欲望此於道途邂逅之間則又過矣余評子昻古賦凌歴頓迅在楚漢之間古詩沈潜鮑謝自餘諸作猶傲睨髙適李翶云子昻自知之以為何如大徳戊戌仲春既望
  尚書小傳序雙溪王先生
  古之君子欲明道於天下者不能使人無異而嘗惡人之茍同以為異則道可因人而明茍同之情雖一時懽然無失而初不能以相發故以仲尼百世師西家之鄰夫猶不知其賢而鄉國之人至以為不知禮故舊交游門弟子之徒雖達如原壤賢如晏嬰親且久如仲由陳元猶或愕而疑之及乎事久論定則亘古今之逺窮天地之廣家傳其書而人習其道此豈人情眉睫旦暮之所可期哉徽士大夫嘗為余言朱文公無恙時同里閈有雙溪王先生炎字晦叔亦以學行為諸儒宗兩家議論時相糾切文公既沒而諸生方脱黨禍起而尊奨先説非朱氏者皆廢格不用王先生之書與其為人後生輩不及盡知以為惜余不暇論其何如也已亥之夏有王君傳自京口來以尚書小傳五十八巻相示葢雙溪先生所著而於君為四世矣曰自吾先君子遭喪亂遷徙不一舊物皆不得存而此書儼然獨完竊自喜幸余以餘隙稍取問習其發䝉之義破的之辭大扺訓詁家所未及文公居閒多於諸經釐正不遺餘力而獨尚書及春秋遜避若有所待先生此書稿脱於開禧末而板行於嘉定初於時文公易簀之日既久假令尚在必相與綢繆桑梓雅舊相樂當有莫逆於言辭文字之間者殊鄉晩出各立名字驟開門户遂生異同之論豈復一一盡出其師意耶且經師自漢以來專門尚不相一惟其不相一而真是出焉而今人謂獨視單聴可以盡天下之耳目無是理也王先生又有易上下經解六巻易繫辭總説若干巻余次第将盡求而學之大徳三年四月日
  天原發㣲序
  古之言天道者必兼人事自羲和來絶地通天以前書傳之所睹記不可考也由是而有厯象有律吕有龜䇿有祠祭磔禳盟詛之類其法與仁義道徳紀綱制度之説通行於世至其緒聞餘論春秋之季猶人人能道之先儒有云河圖洛書聖人以神道設教通經者病其固豈天人所以然之故在當時小人之所易喻而後世搢紳先生以為深逺而難言耶天之未喪斯文而仲尼出仲尼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至哉其自為言乎再傳而子思子明之曰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脩道之謂教而充其極至於三千三百禮樂之美九州四海聲容文物之盛而其妙又歸於無迹又再傳而孟子明之曰知性則知天曰存心養性以事天而諸事一一以天行之能治其人曰天吏能自治其身曰天民位曰天位職曰天職爵曰天爵道之将行而為堯舜也曰天使之道之不行而退不失為孔氏徒也曰天止之嗚呼至乎哉秦禍息漢學興傳言者雜災祥䜟緯尚象者拘巫史推步明理者溺清虚釋老千有餘年之間學者醒行寤語諉天為茫茫無預吾事於是有周程張諸大儒同時參立於隆平之代藥其狂昏震其㝠聾迨其説之流傳未久而將惑也又得新安朱子即為之釐析剖決然後㣲言要指粹然一趨於是瞭然而無復遺憾士之幸而逢於其㑹亦可謂如天之福矣而奈之何學之者又以易廢城闕之童耳熟而心荒市朝之夫口然而身悖前所謂秦漢以來之𡚁夫何以相逺余行憂患展轉百折竊意深山窮谷中輕功名拙進趨之士必有精其學而藏於家者一日新安方使君出其平生故人鮑景翔所著天原發㣲五巻相示讀之自太極渺茫之始至於行之所倚氣之所使數之所起器之所擬精粗内外無所不紀而綱提領挈出於使君指畫不少景翔嘗以鄉貢進士一詣春官不售歸食貧終身鄉長者提學鄭君孔明館榖之朝夕與共講學書成遂為板傳之以成其勤名以慰其遺志魯無君子斯焉取斯詎不信然屬使君已為序俾予附書其後謹不敢辭
  先天圖義序
  自漢儒易林之傳絶而士大夫一切以理談易幾二千年如揚子雲太𤣥虞仲翔納甲關子朗洞極魏伯陽參同契之類徃徃皆古人象數之餘説而學者疑其近於厯家方士弃不肯習迨至近世乃有太極先天二圖於易最為深宻然非濂溪康節闡張於前考亭朱先生尊奬於後則二圖者安知不以疑廢今二圖既皆顯行於時而今談先天者猶不如太極之盛何也太極以理先天以象數理易喻而象數難精前賢所以有狗馬鬼神之論也余之少也固習於科舉長也阨於憂患又生窮鄉僻邑無所師授亦莫能聴受其説山隂嚴養晦以四十九圖相示方員之象縱横之數不勞執比一一脗合而隂陽徃來動静消息之理開巻可一目而盡是其於濂溪康節考亭之學可謂叩其疆藩而窺其堂室矣世念漸空幸有餘力可以償平生飢渴之願當從養晦卒業焉
  老子原㫖序
  右老子原㫖三巻當塗南谷杜君所著註老家多矣亦有出於名儒大老之手而人無傳焉豈故畧而遺之耶縁其中未能釋然於老子之學而務矯其辭以合吾意毋怪乎有所扞格齟齬而不能通也儒者疑老子道徳仁義與禮之説又憂禍厭亂自為也過多又謂老子非神仙無久生不死者以此數説積於胸與今之言老子家異譬如越客楚服澤居之人而評陸産安從而折其衷哉余嘗與杜君商畧此事杜君翛然而笑曰是烏足以疑吾師乎凡吾師之事吾知之若他人則何由知之吾師歴年多最後為周柱下史其著書某章指某事某章指某事類古史因盡出其原㫖諸所云云世儒窮年敝紀而不得者一一傳其師意縱横出入無所顧慮嗚呼世無老子之學即已耳必若欲崇老子之學其書當自老子之徒自為之吾夫子獨善時門人髙弟身親受業然目未瞑而難易同異之論紛然而起後來殘編㫁簡同門彼此相違者又所不筭葢皆以為出夫子而卒不敢自以為是而又暇强知老子意而註其書耶故道相若則能相為知智相及則能相為言杜君黄冠師不事煅煉方藥役使鬼神察其意似恥之而不言至於談笑王侯之間游戯榮名之外逍遥委曲以退為體以忍為用變化無礙委蛇若虚是庶乎能為老子者若余也何足以知之若余也何足以知之
  王伯善農書序
  世人嘗譏嘲儒者無所用心為必不得已寜退而躬耕野間為農以畢世猶為無所愧負余毎隘而非之使儒者誠用將無民不得業而農預其數矣安在栖栖然親扶犁負耒而後為善昔者仲尼鄙樊須孟軻闢許行良為此耶丙申嵗客宣城縣聞旌徳宰王君伯善儒者也而旌徳治問之其法嵗教民種桑若干株凡麻苧禾黍牟麥之類所以蒔藝芟穫皆授之以方又圖畫所為錢鎛耰耬耙⿰諸雜用之器使民為之民初曰是固吾事且吾世為之安用教他縣為宰者群揶揄之以為是殊不切於事良守將賢部使知之不問問亦不以為能也如是三年伯善未去旌徳而旌徳之民利賴而誦歌之葢伯善不獨教之以為農之方與器又能不擾而安全之使民心馴而日化之也後六年余以薦得官信州伯善再調來宰永豐豐信近邑余既知伯善賢益慕其治加詳伯善之政孚於永豐又加速大抵不異居旌徳時山齋翛然終日清坐不施一鞭不動一檄而民趨功聴令惟謹嵗時屬耆老强壯問能從吾言試其具幸而能則大喜出巵酒相勸奬即不能或怠惰不帥教輙顰蹙展轉引愧如不自容嗚呼真美哉而儒者之道所謂為民父母能近懐而逺悦者有不當然乎於是伯善自永豐槖其書曰農器圖譜農桑通訣示余閲之綱提目舉華搴實聚顧舊農書有南北異宜而古今異制者此書歴歴可以通貫因為序發其大指併附載所聞見以信儒者之用世皆非空言令是書行而長民者一以伯善為法雖人頌子産邑歌𡺳風可也
  禮部韻語序
  余少時請益鄉先生問記禮家言春誦何也曰誦詩也曰誦詩何為也曰將以為樂也曰夏又絃何也曰古之學官惟禮與樂其春夏皆樂其冬讀書亦將以為禮也不特此也其學曰辟雍辟以明經雍以和樂其官有祭酒司業酒者行禮之物而業樂板也余於時頗領悟顧琴瑟亦不易為惟詩為近樂差可自力由是日為之榮辱四十年人情世故何所不有而不至於放心動性而出於繩檢之外者詩之力也來江東有鉛山虞世民取平生所見古書之涉於禮者叶為韻語欲使兒童婦女流傳成誦熟於口耳浹於心體將見朝昏節朔之儀不教而自行父師保母之訓無言而皆喻甚有功於人其教固不淺淺而虞君之意亦云厚矣於是遂從之以成書而附余所知之區區係諸其篇端云
  齊東野語序
  齊東野語者呉興周子自名其所編書也周子呉人而名其書齊語何也周子其先本齊人也周子之客讀其書而疑之曰周子之辭謙耳非實也葢昔者學廢兵起而天下談客悉聚于齊臨淄稷下之徒車雷鳴袂雲摩學者翛然以談相宗雖孟子亦嘗為齊學者也然而能非之今之所謂齊東之云者非實辭也故莊周目齊諧為滑稽漢髙責齊虜以口舌如斯而已矣今夫周子之書其言覈其事確其詢官名精乎其欲似郯子也其訂輿圖審乎其欲似晉伯宗也其涉辭章禮樂贍乎其欲似呉公子季札也他所稱舉旁引曲證如歸太山之巔而記封丘之壝也過矍相之圃而數射夫之序也凡若是不苟然也而豈齊東之云哉故曰周子之謙耳非實也周子曰我自實其為齊非也然客謂我非齊亦非也我家曽大父中丞公實始自齊遷呉及今四世於呉為客先公嘗言我雖居呉心未嘗一飯不在齊也豈其裔孫而遂忘齊哉而又大父侍郎公踐𫾻六曹外大父參預文莊章公出入兩制臺閣之舊章宫府之故事汎濫淹貫童而受之白首未忘失今弗圖恐遂廢軼古人有言人窮則反本若我者今非窮乎苟反其本則當為齊故吾編吾書而係之齊何不可乎客曰唯唯則次第其辭以附於其書之末周子名密字公謹












  剡源文集巻七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剡源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剡源文集巻八     元 戴表元 撰序
  潘可大孫子釋文序
  始余疑孫子教呉宫美人戰陣非事實太史公承襲所聞括其竒載之耳及言為將西破楚入郢北滅齊晉事亦甚畧葢古有是人善言兵不必其能自為兵也而孫子十三篇遂行於世後之能兵者因共宗之嗟乎夫孫子者豈非春秋戰國間恢詭抗㧞人世不獨能兵者耶其書縱横變化深而切博而盡讀之使人好焉友人潘可大葢脩詞而好焉者也年方冠於書無所不觀而獨為孫子作釋文若干言一日䄂以過余曰自吾為此書朋友始而駭焉什四中而疑焉什六卒而非且笑焉什八矣夫非且笑者是誠不知而疑焉而駭焉者亦猶未釋然於此也昔周之衰學士大夫失其所承凡能修明世教不畔於先王者惟仲尼之徒為然自餘為游談雄辯為狂憤著書最下為刑名計數諸家葢人人而能言言而能文也孫子其言兵而文者歟夫既言而文故能勇變古人之法而自名其家由漢以來最名將如韓淮隂趙營平皆口傳其語班班於䇿最奸雄如曹孟徳至親為之議他可知矣然而其書之要曰兵以詐立以利動夫車馬資糧之輸賞罰部伍之節山川隂陽之宜不待武之智而能及之也必若以詐而立以利而動生人何罪焉後世尊其人專狥其法襲其實陽諱其名凡軒轅氏之子孫逮于兹累千百年為血為肉皇皇然終不能自必其命非言之文者為之乎於此復以文翼之譬若懼火之熄而扇其炎愈不知所終矣然潘之意非翼孫子者觀其書所折衷至稱仁人之兵主於除天下之害其殺之也所以生之諸如此類本孫子所未講而學孫子之家所未悉持兵者得是説而行之則為湯武之舉談兵者得是説而推之則為伊吕之佐其心仁其術慎其於詐利也逺矣然則必若潘君之云然後可以論孫子哉故孫子猶或可廢而此書之意不可以不傳也君名衍翁天台人
  大學中庸孝經諸書集解音釋序
  儒者之説其精者為道徳而粗者為禮樂刑政當三代以前雖世治有㫁續而二説未嘗一日廢於天下書之所存者畧也周之既衰禮樂刑政盡壊道徳茫然無所附麗夫子不得已始與其徒共詳之於書書詳而後世之託言者始雜然自其徒相繼皆歿之後千有餘年徃徃常有窮經學古之彦不以世故動心枯然自守師説於山林草澤間宜舉一世不好之而不變聲薫氣染之乆而亦或為人所採拾道徳之緒餘禮樂刑政之髣髴因之而不墜者什五至於近代濂洛之派興於雜書之中定著其書通於夫子者曰子曾氏子思氏子孟氏而上三代之書存者曰孝經中庸大學孟子若論語又孔門之髙弟共為之尤精者也為之披㣲文抉浮辭使尋源者不迷其津趨塗者不昧其岐有功哉濂洛之徒皆沒説者又雜考亭朱先生出又取濂洛之已詳者與其徒加明之故孝經有刋誤論語孟子有集註大學中庸有章句以迨太極西銘通書之類凡殘編㫁册之關於義理者舉有訓解其徒之書余之資雖鈍猶得而窺之其徒之人為余之先猶得而知之顧嵗月推移風氣變化資品之尤鈍於余者則不及預此矣余也白首東來乃始獲聞番陽有雙峰饒君者嘗學於考亭之門人而於考亭之書鑚研探索纂述彚叙其意猶考亭之於濂洛也久之是州之儒者凌君堯輔與余遊余又見其箋詁疏釋問答圖辨而知其游饒君之門而於饒君之書又如饒君之於考亭也嗚呼兹非余所謂窮經學古之彦不以世故動心而枯然自守師説於山林草澤間者耶堯輔歸而於是書也益𢎞其入謹其出幸且及於伏生申公之年其有欲聞道徳禮樂刑政之説者不以屬君之徒而誰耶
  仇仁近詩序
  景定咸淳之間余初客杭見能詩人不一二數不必皆杭産也時余雖學詩方從事進取每每為人所厭薄以為兹技乃天之所以畀於窮退之人使其吟謡山林以洩其無聊非涉世者之所得兼余嘗隘而非之諸君子非失職安得為此不祥之言離去二十年復來事有不可言諸詩人皆盡而余恍然獨行獨止如羇禽越鄉而無與羣如馬行過其故櫪裵回而悲鳴也嗚呼疇昔之歎豈不以此哉然猶未敢自斷何世無人何人無心特余交際先後疏數之間不足以得之久之屠君存博白君廷玉二君者皆亹亹志於古人皆不棄余而肯與之交私心自喜久之因二君得仇仁近也遂贈余鋟成一巨編叩其藏未鋟者尚什伯於此余驚其多而服其善羨其敏而敬其宻自是寓客中抑鬱不自暢不得與諸君晤語則取其所編張之案端行坐諷之以為快仁近又方力學期樹立以為千百年後世計視余區區相知於耳目間似不足為既竊自喜兹編之不絶於世而余猶及見之耳仁近詩余不敢託於知言就杭人求之比其盛時有過之無不及也余年視仁近不甚相絶而氣盡衰業不早就進退皆無足據幸君之相親庶幾諸君愈益見厚時時得新聞以洗舊蔽不敢望有名譽或藉以一樂稍稍捐去晚暮孤貧之憂即君賜大矣若君之所願君自得之余無以進君也
  初寮王先生摘稿序
  初寮先生左丞遺文前後集内外七十六巻李文敏公周文忠公為之序所以尊奨稱美之者至矣靖康之難公落南且死子孫徃徃散居江閩間皆以材業通顯而臺閣詞章議論之臣一時收用中原舊族士大夫不誦習公文者以為野陋於是七十六巻之傳家有其書焉大徳已亥夏余始識公之六世孫庭槐于杭問之云甚矣乎吾先公之澤将㣲也吾憂之然兵燬而猶寶藏其書惟是一二父兄之不競於力懼無以貽永者且先公仕政宣歴兩制登中司嘗以直忤蔡京父子被䜛斥䧟死地偶幸不殞而本末人不盡知頗欲摘取奏篇制草之有所關涉者别為一編以便傳覽其間關楚越倡和之作實與棊山曾公吉父東萊吕公居仁龍門陳公去非諸老相為鼓吹文獻之不亡繄此之故因亦附載編中子以為何如余惟公之言行名實布在天下耳目如膏粱綺縠其誰不厭飫被服而是編所謂餟其珍而裼其華者也遂相與賛成之而併書所謂詮擇之意如左是嵗六月望後四日記
  方使君詩序
  右紫陽方使君丁酉嵗雜詩一巻使君初為名進士時表元以兒童竊從士大夫間得其文詞誦之沾沾然喜也年二十六入太學而使君適由東諸侯藩府歸為國子師始獲因縁扳叙償平生之慕願焉然當是時諸賢髙談性命其次不過馳騖於竿牘俳諧塲屋破碎之文以隨時悦俗無有肯以詩為事者惟夫山林之退士江湖之羇客乃僅或能攻而館閣名成藝達者亦徃徃以餘力及之使君魁然其間外兼山林江湖清切之能内收館閣優游之望於是一時好雌黄掎摭者無所施其輕重越二年表元亦成進士稍稍捐棄他學縱意於詩而兵事起矣自是别去使君二十七年然後得讀此巻大篇清新散朗天趣流洽如晉宋間人醉語雖甚䙝不及聲利小篇沉鷙峻整如李将軍游騎逺擊自成部伍葢使君好客志氣白首不衰而學問播聞端平以來諸老於書無不窺於理無不究故能若是之有餘也聞篇帙浩繁承學之士疲於傳録惜未有好事者託之木石以廣其傳云
  桐江詩集序
  紫陽方使君平生於詩無所不學葢於陶謝學其紆徐於韓白學其條達於黄陳學其沈鷙而居常自説欲慕陸放翁豈其暮年安貧守約忘懐出處有偶相貌類者而姑引之以自託耶抑放翁雖生長東南承接中原文獻獨其為詩亦親經東萊茶山諸先生指授遂為是虚心傾思如不可幾及也此前輩風流盛徳非近時沾沾自喜之徒所可窺議然有一事不謀而合放翁晩起家得嚴州為詩幾千首翁去而州人愛其詩版傳之至今使君垂老亦守嚴多為詩州人為刻其桐江集者六十五巻錦峯繡壑淋漓翰墨前後照映於百年間良堪繪畫表元因念生世不早不得事放翁而竊幸熟從其子孫遊聞翁為州日江湖詩客羣扣其門傾箱倒槖贈施之無吝色及解印東歸扁舟枵然使君去桐江屬邑即僦廬糴餐人人見之者不知其嘗為二千石也偶遇臺餽卻玉揮金貰酒讌客終日一時雄襟雅量畧視放翁何逺故其為詩笙鳴鏞應磁動針合雖不規規求與之似而自有不容不似者其居使之然乎於是同遊之士來謂表元子於門牆衿佩中若知言者盍識其云云以為桐江集序
  周公謹弁陽詩序
  人嘗言作詩惟宜老與窮彼老也窮也事之嘗其心者多矣故其詩工人孰不願其詩工而甚無樂乎老與窮則夫詩之必至此而工者人之見之宜相弔以悲而顧好之何哉曰天固以是慰之也天以是慰之則凡人之得工於詩者命也非其性能也詩之工非其性能而有挾之者是挾命歟曰是亦人也人少而好之老斯工矣其窮也亦好之而詩始工也其不好者雖老且窮猶不工也人之好工其詩且好老與窮歟余亦好老與窮者也然亦適遭之也若吾周公謹父之於詩謂有遭非歟公謹少年詩流麗鍾情春融雲蕩翹然稱其材大夫也壯年典實華贍覩之如陳周庭魯廟遺器蔚蔚然稱其博雅多識君子也晩年展轉荆棘霜露之間感慨激發抑鬱悲壯每一篇出令人百憂生焉又烏烏然稱其為纍臣羇客也公謹盛年藏書萬巻居饒館榭游足僚友其所居弁陽在呉興山水清峭遇好風佳時載酒殽浮扁舟窮旦夕賦詠於其間就使失禄不仕浮沉明時但如蘇子美沈睿達輩亦有足樂者今皆無之雖其弁陽且不得居頹顔皤鬢離鄉索立而歌欷歔如此而人方羨其詩工不知於公謹何如哉雖然公謹非此愈無以適其心予丙戌春道杭遇之氣貌充然不衰類有道術者此又非後生俗子之所可知也詩凡若干首猶係之弁陽示不忘士風云
  張仲實文編序
  詩者文之事余嘗怪世之能詩家常謙謙自託於不敢言文而號工文者亦讓詩不為曰道固不得兼也嘻噫是何異於言醫者曰吾曽為小兒醫婦人醫而不通乎他言兵者曰吾能車而不能徒吾能謀圍而不能謀鬬豈理也哉西秦張仲實余誦其詩久矣信乎其傑然者也交之二十年而始見其文其叙事如諸葛公起草廬談鼎足形勢某當如是如是而無闕辭無剰語也其析理如呉公子札過魯觀歴代之樂因其所起而知其所止也其立教如嚴君平依卜筮勸人父慈子孝而各喻善也㫖哉㫖哉然仲實終不自眩鬻其纍帙巨編雲蒸錦組山翔濤湧而皆縁於人情時務若迫之而答不得已而發此其趣量又有進於文者耶抑猶欲姑出入於謙謙自託者耶仲實生世家能力貧劬學為進士能早不累於科舉縱交博覽意氣超卓而年少余十許嵗其材名何假余言而著獨感於所見為叙大畧云
  趙君理遺文序
  吾鄉五桂堂趙氏以文翰科目起家兄弟皆為名大夫余晩不及識而識其後人澧陽使君之孫曰君理與余交最相厚也君理雖生世家貧與余同其處貧之䇿亦與余同鋤園授徒取羸筋骸以充饘粥如是積十數年家稍康始有意逺遊以廣其成名嘗客崇徳州理侯家衣冠鉛槧之士爭附之不二年以病歸里中輒死初君理與余遊雅獨好書見竒書傾嚢倒槖收買不吝惜晝閲夜諷務欲蒐攬玩味而為詞章舉筆沉重整綜有元和嘉祐之風詩騷賦尤敏贍應接如響然骨相清峭天台舒景髙在黄甘余携見之景髙私余問曾識歐陽公二蘇公畫象乎余應曰識則問君理何如余時以為景髙好庾言斯人正不須若是嗚呼庸詎知其不祥之卜遂誠然乎天之多與人以才常少與之福故自古名能文人十有八九窮困坎坷廬陵公雖富貴比於同時兩府諸公猶為未遇二蘇顛頓有不可言至其門第非不竒龎秀偉誰復如意獨身後聲名赫赫能千古令人歎仰此福固將安用君理死十年其弟㓜宣為之收拾遺稿託余為序引余知君理早凡所撰述多為鑑史而惜㓜宣求之未盡今之奉化於古為鄞今之鄞古乃為鄮君理嘗為古鄞志大佳亦不在巻中宜使廣詢之
  陳無逸詩序
  余年二十四五時識龍泉陳公於杭自是展轉離合八九年得間無不以文字相聞然未嘗説詩龍泉公居湖晩年歸湖既殁而余始識湖之秀民竒士能詩者數人數人詩皆清嚴有法度竊怪之葢雖科舉學廢人人得縱意無所累然未應頓悟至此久之識公之諸孫無逸始間得龍泉詩讀之然後乃知湖人之於公良有所受而公平生雅善為詩中經憂患寄託益廣但不喜誦誇於人而獨家庭里閈子弟時時竊聞之耳最後戊戌嵗與無逸同客杭始又得讀無逸詩無逸之詩視其祖天閑之駒朝生而知步玉田之禾晩耰而同熟也視其鄉人氷蠶火布起塵煤脱垢燼倐然而潔也於是絶慕與無逸遊而無逸以家世故猶若未棄予者或携手秋郊行吟或抵足夜榻臥諷或杯觴探籌或硯席㸃稾歡諧怨懟舒適困促一一共發之於詩余年衰學放任心而成遇手而得蘭蒿雜揉瑉玉混襲有一時欣快出之而徐即增赧自悔無逸盤旋營度一字不圓不脱口嘗笑問何苦乃爾無逸亦笑曰吾自吾苦也吾苦何容外人知之余退而味其言真陳氏詩種也至是嵗晏將别忽傾槖出數十百篇示余求余評余惟區區之言必不足以重無逸而交情世好實深相知有如所陳者乃為登載梗槩其篇端云
  李時可詩序
  余自五嵗受詩家庭於是四十有三年矣於詩之時事憂樂險易老穉疾徐之變不可謂不知其槩然而不能言也夫不能言而何以為知詩然惟知詩者為不能言也今夫人食之於可口居之於佚服之於燠而遊之於適誰不知美之問其美之所以然則不得而言之昔嘗有二人射其一百發百中若矢生於手而侯生於目其一時而中焉時而中者每中輙言百發百中者未嘗言也揖百發百中者問之其人啞然而笑曰吾初不知吾射之至此也問可學乎曰可學而不可言學之法固問之曰日射而已矣夫學詩亦猶是也故余平生作詩最多而未嘗言於人亦不求人之言今年辛夘春余來呉呉士李鳴鳯字時可以其詩示余余以前説告之時可曰雖然必强為我一言葢時可之於詩勤類余居家窮類余窮而不廢業類余徃年呉中熟時可携書就食諸公間東家饁幣西家發廪妻孥終嵗充然無不悦之色而今此樂何可復得時可間關憔悴猶日為詩自娯為詩必擬古自近古名能詩人陶謝以來之作規模畧盡故下筆輙無今人近語時可之於詩其視余殆可謂莫逆於心者耶嗟乎時可休矣今與時可别更五年三年相逢於江湖之上樽酒班荆握手道舊當亦恍然於吾言之非誣矣時可識之
  胡天放詩序
  嚴於浙中為佳州竒山帷攅清流練飛世之騷人稱之有錦峯繡嶺之目迨至於淳安則佳益甚山叢而益竒川踈而益清異時余嘗識其間知名者數公衣冠笑談楚楚然稱其山川者乎然當是時諸公之文章方期於用世無有肯刳心凋形沈埋窮伏而為詩者山川雖佳其煙雲魚鳥朝夕真趣不過散棄為漁人樵客之娯而已兵戈以來游宦事息乃始稍稍與之相接而前時諸公訏謨典䇿之具亦且倚閣無用呻吟憔悴無聊而詩生焉去年春識胡天放天放者淳安諸公中之一人也讀其詩獨無呻吟憔悴無聊之聲焉余疑而詢之葢夫天放生二千石之家而甘簞瓢之操懐四方萬里之志而存邱壑之好自其童年厭薄世禄疎擯舉子已躭為詩今之所編稿欲十易於戲美哉乎余於天放交游視淳安諸公為晩古人有言白頭如新傾葢如故余於天放獨安得而無言乎天放名僑
  張君信詩序
  人之於藝苟非其攻而好之者則不能精余少時多好好仙好俠好醫藥卜筮以至方技博奕蹴踘擊刺戯㺯之類幾無所不好翰墨几案間事固不言而知也然皆不精惟好攻詩最久而異時以科舉取士余當治詞賦其法難精一精詞賦則力不能及他學在杭州見異方之精詞賦者莫如閩士閩士中有尤精者焉當是時張君信閩士中尤精詞賦之一人也余既早成進士去益為詩君信雖精詞賦遇大進取輒不利然亦數數為詩嘗以贄見其鄉先生陳性善學士陳學士戯曰子欲持是上春官乎君信慚之棄其詩復專攻詞賦而科舉廢矣於是君信若愠若狂始放意為詩不復如前却行顧忌辛夘春余來呉君信盡出其所作累百篇相示酒酣氣張音吐清暢余為擊節從容停蓄雋永驩乎適哉雖然余與君信皆漸老矣余自追念少年血氣盛强時所好諸藝皆為無益幸而不精雖精於詩亦復何用曾不如醫藥卜筮方技猶可以自給博奕蹴踘之流猶為人所愛幸東方生歎陛楯郎之不為優旃太史公羞節士而尊貨殖非空言也君信此事姑止聞新年移家湖上為我種魚千數頭柵雞圏豕令牧養可作百十日具藝秫釀美酒數石余以深冬訪子為子屢醉不一從來二曹父子淵明太白輩精於詩者無一詩不及酒余二人亦可縁此縱言乎君信名革
  張仲實詩序
  異時搢紳先生無所事詩見有攅眉擁鼻而吟者輒靳之曰是唐聲也是不足為吾學也吾學大出之可以咏歌唐虞小出之不失為孔氏之徒而何用是啁啁為哉其為唐詩者汨然無所與於世則已耳吾不屑徃與之議也詮改舉廢詩事漸出而昔之所靳者驟而精焉則不能因亦浸為之為之異於唐則又曰是終唐聲不足為吾詩也吾詩懼不達於古不懼不達於唐其為唐詩者方起而抗曰古固在我而君安得古於是性情理義之具譁為訟媒而人始駭矣杭於東南為詩國之二説者余狎聞焉葢嘗私評之詩自盛古至於唐不知幾變每變愈下而唐人者變之稍差者也今人服食寝處之物玩適之器不暇及古雖古不能信其必古但得唐人遺縑斷楮廢材敗纊數百千年間物即古之疑其攻能精絶亦唶唶嘆羨以為不可及至於為詩去唐逺甚然談及之則不以為古誠古不止此抑充其類焉姑無深誅唐乎張仲實循忠烈王諸孫在杭友中年最妙而詩尚最力强志多學嘗與廬陵劉公㑹孟徃復是能為唐而不為唐者也故吾槩舉諸人所疑於古者告之亦以堅仲寔之學云
  白廷玉詩序
  日余得白廷玉姓字於周義烏徃還書中其賦銅浮漚一篇尤清馴可念自是欲識廷玉逢人輒問之而廷玉授書北關數里外栖栖然窮書生耳時節一入城不能與故人從容立談而去則余無自而接廷玉焉一日儼褒博之衣忽來顧余逆旅中辭傾意酣慨然有古人班荆之喜傾葢之誠义出其自寫詩數十百篇贈余以其有以自重也愈益念之昔者杭為行都士非欲售其業者不至杭詩雖非干世之業而自山林攻詩者一涉足於杭而遷焉若杭人之所自為詩則遷愈甚何也累於知也今夫士大夫之居游於杭者皆無前時之心而余之得廷玉與廷玉之得於余豈不亦有可言者哉廷玉詩甚似渡江陳去非而嘗諱言去非又特好記覽每一篇必欲令注波於六經之淵披條於百氏之畹誠放此不止余何云以得廷玉哉
  陳季淵詩序
  昔年嘗為人賦海東青詩有言此詩經斫雲公題絶似難復措手也併舉全章云云余記之不能忘來江東夾谷子括都事以使杭經過席間及前詩始知為畸亭陳季淵所作季淵京兆人與遺山元裕之同輩遺山盛推下之他詩文極多海青詩斫雲外尚餘七章皆清豪可諷既而子括云歸杭將倡率朋友之知畸亭者盡刻其所藏以傳㑹郡守朱侯適同其語忻然屬意以為不煩他人遂下諸學官為之彚叙釐正登載版本凡得古賦一古詩六律詩九十四絶句七樂府三自古文人才士能以著述名字聞於後世要自有不可泯滅然亦豈無不幸而不自傳者如杜子美稱薛華長句至與李太白相埒而華無一語行世計當時留連顛倒淋漓揮冩歌闌興盡不自收拾而諸公雖相賞愛或者不免脱落散失故為是可惜耳然則是編之傳不但後生可以想見中原文獻之美如夾谷君之尚友朱侯之好事皆不易易得也














  剡源文集巻八



  欽定四庫全書
  剡源文集巻九     元 戴表元 撰序
  湯子文詩序
  丹陽湯子文官余州時余方為民萬山中勢不得相徃來而子文數數以詩見交余重謝其意而心賢之闊絶十五年以為子文去而翶翔江湖之上當已執士大夫之珪乘客卿之車而開通侯之封久矣辛卯孟春忽邂逅于錢塘逆旅握手問寒暄竟復出詩若干篇相示曰自去子州所辛苦極力而得者纔此耳余讀而味之則子文詩肆麗清䆳乃一如丘園書生山林處士之作搜羅蟲魚抉摘煙霞幾相忘於前日之為者嗟乎子文何以若是然乎富貴不足道然得而處之亦良不易使子文十五年之間幸能如衆人有所成就不過亦如衆人徒勞而已何苦勞於詩耶此事勿論論切於詩者余自學詩來見作詩人諱寒語兼不喜用書云二者能累詩是矣然古詩人作寒語無如淵明最多用書無如太白子美而三人詩傳至今不見其累之也今吾子文詩二禁俱廢尤有爽然於余心者哉子文所居丹陽古詩國今交游風流可稱者有誰其江山髙秀余平生雅愛遊處也旦夕從子文歸而求之詩在是矣子文名炳龍
  陳晦父詩序
  世多言唐人能攻詩豈惟唐人自劉項二曹父子起兵間即皆能之無問文士至唐人乃設此以備科目人不能詩自無以行其名故不得不攻耳近世汴梁江浙諸公既不以名取人詩事幾廢人不攻詩不害為通儒余猶記與陳晦父昆弟為兒童時持筆槖出里門所見名卿大夫十有八九出於場屋科舉其得之之道非明經則詞賦固無有以詩進者間有一二以詩進謂之雜流人不齒録惟天台閬風舒東野及余數人輩而成進士早得以閒暇習之然亦自以不切之務毎遇情思感動吟哦成章即私藏箱笥不敢以傳諸人譬之方士燒丹鍊氣單門秘訣雖甚珍惜徃徃非人間所通愛久之科舉場屋之𡚁俱革詩始大出而東野輩憔悴老死盡矣余亦鬂髪種種晦父在當時年最少且復五十餘作詩方工天固將遲其成使之行名以遇於世乎晦父詩凡若干巻疇昔已經閬風翁稱道者余不復舉舉自括蒼以來縝而通清而有餘妍編諸唐人庶幾升堂而入其室者也大徳丙午孟冬三日叙
  洪潜甫詩序
  始時汴梁諸公言詩絶無唐風其博贍者謂之義山豁達者謂之樂天而已矣宣城梅聖俞出一變而為沖淡沖淡之至者可唐而天下之詩於是非聖俞不為然及其久也人知為聖俞而不知為唐豫章黄魯直出又一變而為雄厚雄厚之至者尤可唐而天下之詩於是非魯直不發然及其久也人又知為魯直而不知為唐非聖俞魯直之不使人為唐也安於聖俞魯直而不自暇為唐也邇來百年間聖俞魯直之學皆厭永嘉葉正則倡四靈之目一變而為清圓清圓之至者亦可唐而凡枵中捷口之徒皆能託於四靈而益不暇為唐唐且不暇為尚安得古余自有知識以來日夜以此自愧見同學詩人亦頗同愧之頭白齒揺無所成就來上饒得新安洪焱祖潜父潜父詩優游雋永處不減宣城沈著停蓄徃徃豫章社中語視永嘉雕琢俯手而徐就之耳為之驚喜賛敬恨相得晩而潜父之年非余所及謙躬强志於書方無所不觀於理方無所不究誠若此其升階而趨唐入室而語古不患不自得之余憊矣不能從也大徳八年九月朔日
  許長卿詩序
  酸鹹甘苦之食各不勝其味也而善庖者調之能使之無味温凉平烈之於藥各不勝其性也而善醫者製之能使之無性風雲月露蟲魚草木以至人情世故之託於諸物各不勝其為迹也而善詩者用之能使之無迹是三者所為其事不同而同於為之之妙何者無味之味食始珍無性之性藥始勻無迹之迹詩始神也余自垂髫學詩以至皓首其間涉歴榮枯得䘮之變是不一態詩之難易精粗深淺亦不一致雖不敢自謂已有所就然不可謂之不勤其事也方其勤之之初顰呻蹙縮經營轉折幾亦自厭其勞苦及為之之久積之之熟則又幡然資之以為樂戊戌之冬遇錢塘瑞石山許長卿於逆旅中與之商論及此長卿曰夫我則亦然葢長卿生於二千石之家嘗通金馬門之籍從下士之列而游東諸侯之幕府最後遂為文相國知用志既不展則幅巾布衣浮沉民伍故其詩徘徊窈窕情鍾意劇如髙漸離李龜年之過都歴國驚欣而悽愴也噫嗚慷慨神張氣旺如唐衢莊舄之懐人思土若不願居而中不能釋也登山臨水留連暢洽如宋玉司馬相如之感遇而有所適也掃門却軌呻吟沉著如虞卿馮衍之獨行無與而莫之悔也嗚呼兹非余心之所同然者耶兹非人情世故之所託於無迹之迹者耶雖然長卿之齒在余後而才氣在余先非泊然無用於世者不得以余為比無室家極力孝養其母扁舟徃來呉松震澤間鸞翔氷峙見之使人毛髪清竦旦夕幸西游或當就而問之此中多車馬塵非論詩所也
  李元凱詩序
  括蒼諸老先生之賢而文者余猶及識長山葉公其稍後則梁君子竒又稍後則華南伯胡國器與余相莫逆者也當是時括蒼衣冠名宦焱起為執政侍從諫諍官者六七輩不止浙河東西僑儒寄客依之成聲然至於談鄉曲學問淵源本末則諸公歉然各有所避讓每私居盛集長山翁幅巾癯肩專席中坐南伯國器之徒攝齊群趨執簡交叩如師弟子惟子竒以嫌在逺不得至㑹所觀其一時㑹合風致浮沉雅俗餐吐華實真如建安鄴下元和郾城之適而今想像何可復得庚子春有李元凱舜臣過余呉山坊中蓬蒿風雨之舍問其年與余同甲子也問其業與余同詞賦也問其居括蒼問其族其父兄疇昔與余同集於長山翁之席者也於是元凱老而好詩呻吟囁嚅心愈勤而身愈窮又不得寜其居而游其事種種有與余相類者及為詩之曲折悲歎炎凉之感盛衰腴瘠之變疾徐繁簡古近之發開懐抵掌顛倒傾盡亦徃徃與余合嗟乎元凱乎夫身既已老而窮而方好詩以遊遊將何之而詩復將為何用顧為詩亦窮不為之亦窮吾人姑毋尤詩惟遊當少止元凱歸山中疏少㣲清冷之風以為絲笙釃石林沆瀣之泉以為醪漿委蛇行吟徜徉醉歌詩不少康乎為我問訊長山翁子竒南伯國器之徒之子若孫其亦有可與元凱同遊者乎
  董叔輝詩序
  吾奉化前百數十年時地理去行都逺士大夫安於僻處無功名進趨之心言若不能出諸其口氣若不欲加諸其人閉門讀書以逺過咎耕田節用以奉公上雖無當塗赫赫之名而躬行之實為有餘矣渡江以來鄉老之書天官之選信宿可以驛致加以中原僑儒裹書而來卜鄰而居朋儔薫蒸客主浸灌編户由明經取名第者十有八九可謂詩書文物之盛而過飾之器必渝其素倍華之末易朘其根於是平時恂恂自重之夫濯纓鼓箧為時而興居有喧謡諷歎行有通名投贈聲華氣韻豈不愈偉求其復為前日悃朴黙訥之俗何可得也董君叔輝之族為硯溪寺下潭頭三院當其盛時儒衣乘軒飛葢者幾累百年然諸老大抵專以躬行明經為本故雖門户俱相頡頏鄉閭乃最稱獨為長者至於詞章學問淹注發泄無所不具而不肯琢刻鏤繪而為歌詩謂之江湖技癢恥而笑之以余所聞惟叔輝之逺祖耐叟參軍有集藏于家其詩近樂天近世静笑翁方嚴簡重不輕語語出必該涉名教其詩近康節少充鄉貢公每見人即説張武子姜堯章作詩家法而不作詩即今文獻凄凉前後行輩荒落殆盡而叔輝孤承大宗逺紹墜業窮居教學之隙大肆其力於詩詩之成家無一不學而尤酷好余作見輒稱奬余投老空山單行無徒亦喜叔輝時時佐之值一篇成相與倚桐葉為歌而折竹枝扣牛角和酬以為樂及是以嚼蠟編示余求評余評不評於嚼蠟編未能輕重抑蠟之成非一味叔輝之世其醖醸之積採擷之勞非一朝一夕矣遲其熟而嚼之其甘苦辛酸之變亦已詳且悉矣故余惓惓先之以諸老躬行明經之本若食之祭先炊飲之祭先酒然不亦可乎
  趙生詩序
  徃嵗余遊金娥山中值天大雪上下岡澗一色急投寺門回顧已無行蹤寺僧欵余附火坐定問案間何書乃張武子詩一巨編因取諷之窮昏晝不厭僧見余嗜之甚云有能詩趙翁纔去此可三十里許甚恨無晷刻從容機便不得相接叙也遲晴上大梅山訪保福護聖趙翁在焉葢余里閈前輩出所謂秋汀詩詩中交游名字徃徃有白玉蟾紫厓諸公亦及與張武子父子甥舅間相浹余心異之夫白玉蟾以仙紫厓以俠張武子以文今人談此三人令人翛翛然有宇宙外意而翁周旋其間良可人哉遊大梅山歸後翁死翁之子景嵩今又能以詩示余余晩學不能知詩而知世間如白玉蟾紫厓張武子諸公必尚有盍徃遊而求其人乎
  國南仲詩後序
  徃時國温州使君官錢塘余方弱冠嘗熟遊其門值衣冠盛集鄉人自寜海至無慮累十數人人以為詞宗賦伯談辯縱横無所避獨胡俊甫舒東野在坐則衆客停喙聴其談嘲以為笑然二公多説詩當其時自二公外諸君皆薄詩不為使君居席端兩容之余間起遮使君挑二公欲私有所問輒揺首閉舌不語然余心知其不必語也俊甫窮布衣得一官歸死使君歸自温州亦即棄我去獨東野老壽巍然髙臥閬風香巖上三十年浙河以東學詩者朝暮至余以貧賤逐食時時得一相過從閒去嵗又亦棄我去矣嗟乎余之悾悾乎其處於世豈曰不遇而今若是乎於是零丁忡惙神消氣懾若孤行無鄰若中渡奪楫有儒學子槖詩一編邂逅錢塘客舍叩之其居寜海其氏國其字南仲其名焴葢使君季子而余故人也發其編閲所為序東野公也問嘗識俊甫否曰吾鄰且父友也逆而計其言當余在使君傍問詩二公時君垂髫踉蹡知狀也余為喜慰甚喜以幸使君之有子慰以私其孤窮而將振其陋也然君方欲余評詩君詩本有家法又經鄉先生二公爐鞴風姿格力已超脱凡近至於年加境變則識當自長此非他人可預雖使君與二公之初亦不以語余也然則是行也君歸而行吟坐嘯於南岡北澗之間翛然而喻矣
  長汀和漁歌序
  長汀和漁歌者州判官呉公熈載之所作也奉化之為州其右連南明跨沃洲隂岩囷盤崇嶺蠒積行人經從值天凍冥非篝明挾群不可以縱適其左蓬萊瀚海盲風駭浪舂翻吞嚙晝夜變態雖好遊之客亦不得安意而處惟州之背腋通塗坦郊平達於北渡不五十里而清溪貫之紆徐縈迴水行者以舟程折計凡七十二汀近州之汀稍長謂之長汀汀人多漁毎風休月浄時輕篷小艇徃來如織忽窈窈聞漁歌聲與鳴桹相交意像森悄非復人境汀中父老又相傳唐時有葉法師修真結壇汀津而白龍嘗來聴法又憨僧持布袋行丐市井一日因祼浴汀潭而人見其背上有眼驚怪禮拜稱為古佛雖非事之必有要其山川元氣噴薄隠見自應為仙真神佛之所棲託熈載之從事於是州長官之賢者禮而懽之專者簡而安之吏民之能者親而孚之不能者柔而勸之故居其職少勞而多暇獨喜為詩詩成名之曰和漁歌歌不能為漁作而作之趣與漁合又實常以公檄過從漁汀諳其風俗嗜好音節態度出語輒能道漁意汀漁安公之政樂公之為人見公之來喜動眉睫徃徃詩方脱編而汀漁已傳相成誦自下車至解印通作若干篇清純縝美如其性行一一可繕録昔元次山有浯溪詩劉禹錫有湖南竹枝歌近世名賢宦跡所歴惠愛不可忘者皆謠其篇章長汀之歌其為吾州琬琰之鎮笙鐘之編乎至大改元之季春既望叙
  朱伊叟詩序
  徃時吾州鳧磯劉良佐有詩名其詩多山林田野之思江湖交游相為引重者呉郡范至能山隂陸務觀其尤也於時浙中諸老林立寄公僑客自中原避兵來者泉集而吾州尤為淵藪衣冠談笑朝暮翕合若鳧磯之徒雖鶉衣芒屩塵垢滿面徒行於市井之間人豈有靳靳者哉自余為兒童猶及見父兄行年三四十不遇則去而挾詩以遊或藏重草廬中莫不皆有王公之高千駟之貴嗟乎古先賢達不及識士窮如此豈不亦可以浩然無憾於世乎戊戌已亥嵗余與鄉友朱伊叟相遇于錢塘逆旅白髪蒼髯皆老矣皆窮皆能以文字自樂而伊叟示余手抄詩一編讀之藻艷律熟於鳧磯時時過之無不及也顧江湖交遊不得范陸有位貌者以為之名雖相知如余輩聒聒何足為伊叟損益因相為扼腕太息而伊叟一不以為意惟殷勤欲知吾詩可不可何如耳是其中愈非俗子所可窺測遂留其編篋衍而書私情之感慨者以復伊叟云
  劉仲寛詩序
  余少時喜學詩毎見山林江湖中有能者則以問之其法人人不同有一老生云子欲學詩乎則先學游游成詩當自異於時方在父兄旁㳺何可得但時時取陸放翁入蜀記范至能呉船録之類張諸坐間想像上下計其徃來何止日行數千萬里之為快已而得應科目出交接天下士大夫諳其鄉士風俗已而得宦學江淮間航浮洪流車走巍坂風馳雨奔徃徃經見古今戰争興廢處所雖未能盡平生之大觀要自胸中瀟瀟然無復前時意態矣身又展轉更涉世故一時同學詩人眼前畧無在者後生輩因復推余能詩余故不自知其何如也然有來從余問詩余因不敢勸之以遊及徐而攷其詩大抵其人之未逰者不如已遊者之暢遊之狹者不如逰之廣者之肆也嗚呼信有是哉番陽劉仲寛自其鄉槖詩數十百篇東來不肯妄以示人而專求一言於余余讀之終帙其遒整而鎮飭者升許丹陽之堂其頓挫而悠揚者摩黄豫章之壘訊其所以然非過從經歴足之所及目之所獲則一語不以營于心而諷諸口今觀卷中山川草木雲烟䖝鳥皆有余徃年經行蹤跡無遺落者仲寛葢似與余不同謀而同法也抑仲寛年方盛仕方開材良氣鋭逰恐不止於此方當裹糧載筆與中原燕趙梁宋齊魯諸名儒弦歌二南之風笙鏞九成之音其次尚當頌碧雞賦洪都歌于蒍于以發揚太平製作之美如此則游益廣詩益肆而非余衰窮拙陋者之所可知已
  方端叟詩序
  余於呉興方端叟以詩交三十年矣其初見在錢塘呉山下于時年方盛壯意氣疎爽詩如杜牧之落魄放遊不顧人世拘檢但欲自快胸臆耳再見在秦淮官舍詩如曹景宗得一州雖左右顧盻自如而終不如漁獵山澤間之為樂三見在山隂逆旅值流移初定相顧驚嗟嘻悵詩如張中郎海外逺歸神氣自完而容澤故少四見當大徳庚子之春乃幸復在錢塘呉山下余既以飢窮裹書授徒而活忽忽何暇作詩間作詩不過如李龜年白頭感慨悲歌對人羞澀人亦無與聴者此余自叙平生血氣盛衰之大略也嘗舉以語端叟端叟曰夫我則不然吾自喜為詩以來遊江漢淮鄂最久江淮漢卾間諸將吾識之幾盡異時談封侯冨貴之事如取諸其寄而今歸來窮山深谷中風露之與棲草樹之與隣禽魚兎鹿之與群外之榮枯喧寂之役内之悲歡强弱之變是不一態而吾詩未嘗一日而廢吾所以出吾詩者亦未嘗一日而異也而子何以若是紛紛然乎余聆其言慙焉既而端叟示余一巨帙通若干首徴余序余讀之信乎能充其言者也端叟居越諸暨之方與桐廬近學詩者大抵祖𤣥英先生𤣥英詩既髙晩年更以節著端叟今年七十餘出處清謹余知其為𤣥英子孫不辱矣宜乎能充其言哉
  呉僧崈古師詩序
  人之能以翰墨辭藝行名于當時者未嘗不成於艱窮而敗於逸樂何者材動物也詩人之材其於翰墨辭藝動之尤近而切者也彼其營度於心思綿歴於耳目諷詠於口吻辛苦鍜鍊百折而後以其成言裁決而出之而詩傳焉其得之也勤其發之也精使有一毫昏憊眩惑之氣干之則百骸九竅將皆不為吾用而何清言之有乎今夫世俗膏粱聲色冨貴豪華豢養之物固昏憊眩惑之所由出也呉僧崇古師生華亭錢氏世家當錢氏全盛時余婦舍與之相連屢過之軒綬填門騶訶塞途嵗時節朔休沐子弟襃衣靚飾嬉行庭巷略與四姓五侯家貴㳺何異崇古師娟娟然在鴈行中不知其何以能别異於人也齒日加勢日專而事日殊崇古師之所交呉人也所見所聞呉事也計其心雖欲不為呉不可得闊絶二十年余再來練塘張湖間壯年歌游處所一一無復故物獨烟林水鳥相顧徘徊太息頗欲捐棄生理訪張季鷹天隨生之遺蹟而隐焉有緇袍而癯者袖詩一篇貺余閲之清馴而不枯抑怨而有章諗其刺崇古師也訊其族華亭錢氏也嗚呼使崇古師猶有其家冨貴豪華豢養之具所以昏憊昡惑人者去之不盡不苦其心不動搖其肌體豈暇若是專於詩耶葢天快其疾而納之以清能靈識此可以為崇古師賀而不可以為弔也且又同時貲權相先者既皆歸于灰飛煙滅而錢氏子孫乃今猶以詩著不又重可幸歟崇古師勉之大徳戊戌嵗仲冬日南至前進士剡源戴表元序
  圓至師詩文集序
  圓至師詩文一巻師諱圓至字天隠江西髙安姚氏子父兄宗鄰俱以進士科目起家獨喜為僧江上兵事起即去依袁州仰山雪岩欽禪師至元中自淮入浙依承天覺菴真禪師天童月波明禪師育王横川鞏禪師二十七年復歸廬山越四年建昌能仁虚席郡牧趙侯移文請居之二年竟棄歸廬山卒於大徳二年六月二十四日以上皆呉僧行魁師所記圓至師在天童育王時余適授徒郡郭屢相遇於親友袁氏舍毎見但好奕棋勞形苦心拈子移時囁嚅不即下骨貌素癯不善飲啖一語不肯為人説詩文性似厭䀨然退而出其所作清馴峭削殆以理勝魁師又言在承天時亦留磧砂三年磧砂魁師所居有賢遊從佳館穀留之甚安既不得已居廬山愈多病魁師嘗南泛長江問其安否今死又懼遺藳散墜為掇拾刋木磧砂以傳其氣義可謂能始終而天隠為少慰矣師可傳不但詩文今世言禪者亦多推天隠又或號筠溪牧潛云
  魁師詩序
  藝之於人有好之而不厭者以其樂也苟所樂之在此他雖有可樂者不好之矣千金之家終日吹彈棊踘而窮閻窶夫皇然摩⿰洒削雕鍜利贏餘以給妻子此二途所為樂不同而樂於所自養者同故當其疲精神窮昏晝忘飢渇而為之雖使師襄放叟歌周南誦離騷於其側有不能暇聴何者所樂不存焉故也浮屠氏之枯空淡泊草衣而木食㷀居而野㳺無冨貴繁華之美於其心無貧賤急廹之勞於其體其於人世一切之累舉不可以相及而詩之為藝出於人之精能虚覺勞不撓形清不膠物又非若吹彈棊踘之鄙䙝而難成摩⿰洒削雕鍜之喧煩而為美也則樂而好之是固其職余之少時徃來西湖三竺間見其徒能此者不一令人愛悦甚時雖未能學詩學之固未能精因亦以為彼山林世外人適當然耳一來省事屏居同時先輩士大夫翕忽向盡始好為人説詩以為樂尤喜與山林無世累者游而所見聞一不如昔戊戌已亥嵗有魁師自呉中來屢相接前後䄂詩貺余累十百篇指斥傾盡寄屬沈著讀其詩繁者鏘遙音簡者涵淳風究而訊其能奔駒縱鶻搴拔俊聳飛丹幻寶閃爍迅發葢於余少時所愛悦有過之無不及也嗟乎師之詩至此信其所自養與好而樂之者異於人耶將視他人以為異而在師能之則固適然耶聞師所居呉中有良父兄别業藏書致客規模風指凡皆出人意表師所以能縱游博交耳目肺腑豁無鄙滯者亦有以成之而然也余家大處士晩年呉中好事者經理佳山林館留之迤邐遂居呉中余窮困何由就師結詩鄰乎
  珣上人刪詩序
  人之於言少繁而老簡彼其中固有定不定也言之至者為文而人之文有涉於刑名器數而作者不必皆出於自然惟夫詩則一由性情以生悲喜憂樂忽焉觸之而材力不與能焉此其老少之變繁簡之異豈得不有待而然哉珣上人學佛氏之道違世避俗與木石並居於大山長谷之中余不敢以常情論之顧獨喜為詩出所作十百篇示余謂余曰為吾删之余疑而嘆焉夫古之學佛之徒以吾書所載如支遁佛圖澄二人者於其時最號能言能使國君大臣公卿子弟人人傾聴之然其言傳者甚少將其所為言與今浮圖之言不侔乎抑固多有之而不見於吾書耳文教益衰詩律濫觴於是其徒始有棄其空空之説而以能詩鳴于世者葢兵亂已極衣冠之流鉛槧之士逃於其類而為之非佛氏之為教或當然也上人本三石陳氏儒家子年未四十氣貌嗒然如不欲語今又厭詩之繁而務刪之是不待年老而能簡於言者歟夫由佛氏之説則不無如言由吾之説則氣識定而言當自簡上人其幸思之
  珣上人再刪詩序
  余識東玉師在紫芝山中且一年嘗為序所刪詩者也遷鳥石之明日入剡源村省拜丘墓禮畢循溪行恍恍若有所失有衣緇褐之徒脛其行縢而來葢東玉宅里在焉余邀歸信宿見其雖習為超世忘物之説而温篤孝友信乎仁義人也且别出一編貺余曰子昔所歎於吾詩者吾刪之既矣吾歸而諗之吾法於吾徒之言有所不屑而何子言之須乎雖然必為我竟言之余聞而益疑葢佛之説異於吾之説者不獨此也吾以百世千萬世為久而佛曰是旦莫之駛爾吾以九州四海為廣而佛曰是得其地初無幾何爾吾以生人以來莫堯舜夫子為聖而佛曰是聖人於人間世而已爾其大者若是自餘刑名器數民物事為宜無所留於心而况飢渇寒暑之感昆蟲草木之喻嚶嚶然呻吟雜擾以為辭者視之何直劍首之吷哉何東玉遺於大而未能遺於小也吾觀東玉行應法言近道其必有所異於諸人之得者矣雖然東玉之道於今為盛載其輕單無累之身輔之以學將何行不可至何入不可得余憊矣不能從也家有三老人方謀傭賃山樊之間動搖筋骸以治養具于其暇日修閲種牧之書與溪丁野稚講而治之幸而征法不加饘粥無絶上下相保優游天年斯既多矣他日東玉遊行而歸過相勞問於是益出瓌閒詭觀以發藥其蔽陋是則余所望於平生還徃者也餘何有哉餘何有哉
  余景游樂府編序
  詞章之體累變而為今之樂府猶字書降於後世累變而為草也草之於書樂府之於詞章禮法士所不為余於童時亦棄不學及後有聞乃知二藝者本為不悖於古而余所知特未盡也今夫小學之家鈎毫布畫一人意而剏之千萬人楷而習之者世之所謂正書而古法之壊則自夫正書者始也放焉而為草草之自然其視篆𨽻相去反無幾耳國風雅頌古人所以被弦歌而薦郊廟其流而不失正猶用之房中焉此樂府之所由濫觴也余嘗得先漢以來歌詩誦之大抵樂府而已宋梁之間詩有律體而繼之作者遂一守而不變聲病偶儷嵗深月盛以至於唐人之衰而詩始自為家矣其為樂府者又溢而陷於留連荒蕩杯酒狎邪之辭故學者諱而不言以為必有託焉陳禮義而不煩舒性情而不亂其事寜出於詩劉夢得有言五音與政通而文章與時髙下樂府之道豈端使然同鄉友朱君景遊自絶四方之事捐書避俗日課樂府一二章有所憤切有所好悦有所感嘆有所諷刺一繫之於此編成久之不敢以示人而先私於余余躍然曰此固疇昔所悔以為未及盡知者也君强記洽聞法度修謹故其所作援古多而諧今少覽者多有以余為知言嵗陽在𤣥黓隂在敦祥良月晦日剡源戴表元序
  王徳玉樂府倡答小序
  徃年客錢塘與金仁翁劉養源處静輩商略樂府徃徃花朝月夕皆能自為而自歌之余雖不能輒從旁拊掌擊節稱善亦一時之快也聚散三十年升沉工拙是非賢否悉所不問獨江湖交友過從之樂時時未能去心耳覽山隂王徳玉此巻令人恍然慰喜然徳玉世家學問詞語佳處自不減吾仁翁其所從遊永嘉陳用賔淳安胡天放諸公皆耆儒名輩醖藉自重亦無養源處静留連放蕩之態余末路得翶翔其間良可自慶惜乎材思益衰無以映發聊作小序附名篇端譬若侏儒顧優而笑曰彼長者豈欺我哉元貞乙未孟春十日剡源戴表元序











  剡源文集巻九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剡源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剡源文集巻十     元 戴表元 撰序
  富春孫氏族譜序
  富春孫氏在東漢時有長官者死葬餘姚四明山中子孫從而家焉然越千有餘年至宋之乾道淳熈間始有以學行著又百餘年而遂為大族名卿望郎良守牧賢師儒萃於其門盛哉顧世代愈深而譜牒不立夫世代愈深則恩疎而忘祖譜牒不立則傳久而失宗有國子監進士垚字叔髙慨然以為病家詢户問旬纂月緝凡寢廟之所藏碑碣之所存父兄姻故之所知心思耳目精力之所可得而及者蒐討略備亦既可譜數世葢已無復遺憾矣其心思耳目精力之所不得而及雖孝子順孫夫如之何哉一日偶得先世嘗為浮屠氏之教者數紙於塵煤䑕蠧中自其譜以上於是又得諱第居娶男女生卒𦵏之嵗月者數世而譜遂完嗚呼以孫氏之積必待二千年之久然後始大而其子孫始克為譜度東南士大夫世家固少有能致此者若進士之純誠篤孝日夜恐墜失其先緒殫勤盡瘁然後僅以成就皆余所愧嘆而不及者也進士君作譜兼有書法某男子長而能為人子弟若父兄某女子嫁而能為人婦若母與其有犯失也皆傋書之讀其譜者勸戒生焉譜既成其群從兄弟之賢而有力者又相與糾合其族人使行為一第以五行相生之義第為二十字以傳永久曰如此週而復始吾長㓜昭穆可以百世而不亂其族人窮老廢疾孤寡不能自立婚嫁𦵏埋之不能舉者又皆為條畫以賙恤之孫氏之義風殆方興而未已也餘姚他孫甚多惟祖長官者自别其望為富春故曰富春孫氏譜
  秣陵翁氏譜序
  氏族之難言久矣世之賢而有知識者雖欲求之而不能得不賢而無知識棄之而不求者固不論也葢古之所謂同姓昭昭穆穆百世而宗不遷離鄉别土疏支别屬有慶弔或絶而婚嫁不容以相通謂若唐與陶陳與胡之類是已而近世自其近而可推者則已不問嗚呼是孰使之然哉余嘗見廬陵歐陽公孩提之嵗而喪其所天流離艱苦寄食他氏稍長大發憤問學即痛念宗緒之凋疎而為之訪求纂緝定次為歐陽氏譜一編他日至謂人曰人而不知族姓所自出者則無以别於禽獸葢深切齒於此矣一時游從諸賢相與激發故眉山之譜祖味道而南豐公宗鄫子然亦臆度倚傍而言之爾而此三族者其本末幸而猶若可攷故言之而通自古昔喪亂以來族愈大者散失愈深而混奪愈甚則雖有賢者固無如之何也秣陵之翁有夔者以譜示余閲之由其髙大父通直公而上通於楚國左臣絲牽繩連可數者五十世又由楚國左臣而上通之於軒轅少典數千世之逺而可以一日盡也嗟乎美哉間嘗問其故則澘然曰夔之生也㓜而孤惟其不忍翁氏之宗將由我而忘焉而為此也且非我也獨能之雖生之晩而凡翁氏之顯人靡不知也姻連中外有所可知於翁氏者靡不求也知之求之而靡不考也故是譜也幸而備余於是既為傳録其大略可備攷證者于家而有感於廬陵公之事因舉而賛之以成其志且以益廣其學云元貞内申嵗季春既望前進士剡源戴表元序
  李氏族譜後序
  奉化江口李氏其先自閩來明至秉義復以盛徳者起其諸孫多美而文皆能因縁科目以取貴顯當其盛時舉族幾無布衣葢江南之取士有二途其一曰進士甲科其法以三嵗之秋舉于鄉于漕于國于監試用經義詩賦論䇿明嵗春再試儀曹中即進之大廷䇿之第為五甲而髙下皆授之官其二曰三舍法其法儀曹於春試進士畢取去嵗秋舉之見遺而不忍棄者單試之經義詩賦中即升之成均曰外舍生以經義詩賦論䇿月各一試而學官自考之曰私試嵗終較其優升内舍曰外優優成又取内舍生月考之嵗終較其優曰内優優成儀曹再嵗取内舍生通試之為優平二等曰上舍試内優成而再入優為上等上舍授官比進士第二人其次一優一平為中等上舍其次二平為下等上舍與教授而通名之曰釋褐外舍生之未升也儀曹又毎嵗以經義詩賦論䇿一試之亦分優平曰公試既升而試如上舍法李氏之興自族譜外有傳科録别載子孫中諸科者名字有棣華集載子孫中諸科之文以其法之細且煩得之宜艱而李氏於傳科也嵗無虚籍於棣華也月不停書如此埀七十年殆亦可謂盛矣兵火以來高堂列宇作為灰塵傳科棣華之彷彿不可復考考而舊譜亦再以燬廢於是水口鎮通直公之子明新以為懼日夜以所記憶精詢備葺而譜得略完惟是漏落者不能増加傳聞者且將就盡為之憮然不寜而徴言於余余家三世成均與李氏為硯席交知其事不為不熟且亦自懼宗祚荒凉後有問閥閲曲折於兒輩者卒無以對因以身履目睹之故備陳之附書譜後比之紀遊述夢萬一或有考焉若夫李氏祖澤積累之源則有傳宗龜鑑建炎備禦録江口橋記及諸墓碣去之百世不可磨也至大己酉秋季既望剡源戴表元書
  臧氏家集序
  吾州臧氏自鄱陽東遷以余所知十數公皆鏘鏘然能用其文辭氣誼行名儒林間而吏部公正子最著然其家單矣自餘徃徃清純自持純甚者業醫聞其先人世精醫醫全活人不可計故天報之以賢子孫云毎鄉國大比若試於禮官臧氏昆弟子姓群然斕斑籍中葢亦可謂盛矣而鄱陽之族余以逺未之聞焉丙申季春始識廷瑞於宣廷瑞鄱陽族之鏘鏘然者也鄱陽距宣尤近其來宣者言其族之在其州猶其在吾州者也於是加嘆慕焉既而廷瑞出其世譜載其著者爵位名字凡鄱陽與吾州之族皆備又附繫遺文人為一編嗚呼富哉昔太史公既廣覽竒書軼傳作成史記其辭偉矣而自序家世舊文如劔論等類亦不遺棄王仲淹稱其先人銅川府君以上人人有述仁人孝子之於其宗固如是乎廷瑞之作視二公尤廣當學衰族散之久而極力從事於此其志為尤可尚也惜乎余陋不足以發其事廷瑞嘗中童子科當仕矣今猶强力而吾州之族國史公之後方以廉譽進為於時天庶幾未忘臧氏也哉
  襃中雜詠圖詩序
  異時聞關陜多竒士其山川峭深風氣清厚懐珍負異而隠者可以為鄭子真逢時撫運而起者可以為諸葛公皆無所愧怍於人世而惜强壯之年道里隔絶不得接識其人以為不慊迨於混一車馬廐置可相徃來而老憊及之所居又海濵遐壤非進趨當世者所屑至以故常有齟齬窮陋之歎乃不自意諸公憐其無營薦授之一秩得以職事受察於今江東廉訪僉事王公而因以講聞先大夫襃中先生之為人先生博學而通宏材而潛余也何足以知之而僉事公淵源文雅猷為器業川驅霆行春煦霜肅寛不容姦廣不劌物觀公之施於身達於吏民推其本於家庭者可以得先生萬分之一焉先生嘗著襃中雜詠若干篇隠居之懐經濟之識陶冩具備其在憲臺商左山魏中丞閻徐二承㫖之流皆為之叙述稱賛來江南高郎中趙學士復冩諸畫圖以相映發余實不揆輒亦附辭各題之下以致想像尊慕而併書所以然之故于右方詩不云乎雖無老成人尚有典刑先生有焉大徳九年嵗在乙巳冬十二月望序
  旌表節婦徐夫人詩序
  人之常情以物與人而人能守之不失則愛之也愈甚天之與物於人其何獨不然天之所與人之物莫貴重於其身而又與之以守其身之物曰禮義人受天之所與而能守禮義不失其貴重之身者天亦不失其愛而常扶持之故孤婺寡弱之家艱關勤苦百折能行人之所難行則生於其門者為子必孝為臣必忠而其人必康强壽考及見㓜穉之成而身厚其報此天理之自然人事之必至如炊之食如種之穫可坐而待其熟也浙東部使者拜降公之母太夫人徐氏生公而寡太夫人秉不欺之節躬靡它之誓内謹祭饋外勤師資朝咻暮祝動不違正迨公業成名立遂陪台垣儀憲府出藩入從左侯右伯而太夫人魚軒綵衣委蛇就養金罌錦誥便蕃受寵人以為康强壽考享禮義守身之報而取愛於天者豈不在兹乎巳亥之夏有命即所居第旌表如式有司題其門曰旌表節婦徐氏夫人之門轟轟乎義風熾乎當塗洸洸乎頌聲流乎寰區於是縉紳士大夫侈其事者咸作為歌詩以播颺積善之慶且上以光孝治而下以勸禮俗余之昔也受㕓於公為民又嘗登堂為客歆艷賛慕之日深矣謹顯誦所聞題辭其編首云
  賈母滑氏夫人詩序
  古者内諱不出門外言不入閫婦人女子而以名字聞於人難矣世徳之衰始有嫠居貞節之譽班班簡書間然宋共執經蹈死左氏尚惜其無權巴清肥家䝉襃史遷不以為知禮求諸婉孌執法從容名義嚴而有政慈而能斷若今賈母滑夫人者近世鮮有徃古亦無愧焉夫人居趙州柏鄉滑里嫁同縣儒者賈府君年三十四生二男二女而府君没於時孩㓜滿室舅姑耄衰夫人俯躬艱勞仰備珍養支傾補羸晨夜靡息二老人者安其經營皆以髙年樂終及時招師資選婚偶遂以餘力改厝先親之稾殯者四世賈氏綱紀資業倍振於府君存時大徳庚子嵗於是男廷瑞以承事郎來江浙為中書行署都事年三十九數始孤之期三十有一年矣而甚勤其官苞苴之謁不行氷檗之操日著緋衣象板魚軒錦書出儀都寮入侍親膳誠宦游之美家教之飭而造物者矜其苦節報之以材賢而享其慶也嗟乎盛哉南北縉紳韋布之士交為歌詩以頌嘆美徳謂表元之舊也嘗為文學掌故俾以古義發題篇端謹為叙次本末如右
  東平杜氏祈岱宗事序
  鬼神之事自孔氏以來難言之因其難言而世之人諉為茫茫吉善者無所恃悖逆者益無所憚不知古先聖王雖不日謄其説以求人之震眩而初亦未嘗廢也故有占筮有盟詛有磔禳禬禱之禮而人之愛厚其親者至有減年以相益移禍以自損其事徃徃有時而信其為儒者又正言以非之曰天之道豈若是瀆而甚者又擬人之近名而言之也嗚呼金縢之書載武王病而周公為弟欲代其死使非仲尼存之於經則人亦豈信之哉東平杜克仁客山隂其兄以檄出餘姚俱病疫克仁念其家自嚴侯開東藩即有名宦之籍今兄弟南來相依而生死不可知且父逺恐遺無窮憂則私禱岱宗願損已十齡以延其兄幸萬有一得良愈即歸自家步拜詣祠下謝神既而皆愈克仁如其言步拜詣祠下謝神巫請其故驚異之事遂漸聞於人士大夫尋各為詞章嗟嘆以激摩流俗之隆於私而薄於義者而示以諗於余余於岱宗之能生死壽夭人其理不可知也然岱宗無神則已岱宗有神不以與杜氏兄弟而誰與而其事則孔氏之徒所難言後世以為疑而古先聖王之所不廢者也遂為略書梗槩而歸其巻杜氏云
  楊氏池堂讌集詩序
  丙戌之春山隂徐天祐斯萬王沂孫聖與鄞戴表元帥初台陳方申夫番洪師中中行皆客于杭先是霅周密公謹與杭楊承之大受有連依之居杭大受和武恭王諸孫其居之苑禦多引外湖之泉以為池泉流環迴斗折涓涓然縈穿逕間松篁覆之禽魚飛逰雖在城市而具山溪之觀而流觴曲水者諸泉之最著也公謹樂而安之久之大受昆弟捐其餘地之西偏使自營别第以居公謹遂亦為杭人杭人之有文者仇逺仁近白珽廷玉屠約存博張模仲實孫晉康侯曹良史之才朱棻文芳日從之遊及是公謹以三月五日將修蘭亭故事合居游之士凡十有四人共讌于曲水客皆諾如約而大雷雨作自朝達晝不止官途水尺行者病涉十四人之中其六不至公謹望望然冀之起視曲水則既漫為壑恚而曰余惟客缺是愧若飲豈必曲水哉乃揖其在者遷酒與殽近集於臨池之堂背堂有危樓翼然俯納衆碧大受又特具禮領客陟之既又復于初公謹大出所蓄古器物享客為好或膝琴而絃或手矢而壺或目圖與書而口歌以呼醉醒荘諧駢譁競狎各不知人世之有盛衰今古而窮達壯老之歴乎其身也酒半有作而嘆曰兹逰樂哉其有思乎抑亦知夫兹遊之所由起乎葢夫兹遊者蘭亭之變蘭亭者鄭國風溱洧之變也鄭之溱洧在當時小人知慚之而晉之蘭亭在後世君子以為善也雖然人生而感樂哀之情猶天時之不能廢於寒暑其發之有節而導之有故苟使變而不失正則嵗時樂遊以盡人事之適豈惟君子雖先王張弛之道其孰能廢之方晉之未遷故都之氓處五方之中而習累世之盛男袿女袂春遊而祓焉固其閻閭委巷之所通行也晉之既遷名士大夫僑居而露宿愁苦而嗟咨有願為盛時故都之氓不可得矣故且駕言出遊以冩我憂而何擇於禊之有吾觀蘭亭一時臨流援筆之作率囁嚅喑黯如長沮荷蕢冥然而逺懐其能言者不過達生捐累如莊周翛翛然羨死灰枯骼之適若是者謂之樂乎非耶今吾人之集於斯也宜又不得視晉人而樂於晉人何耶於是坐中之壯者茫然以思長者愀然以悲向之嘆者欲幡然以辭既而讙曰事適有所寄也今日之事知飲酒而已非歎所也且我何用逺知古人盍各為辭以達其志辭之達志莫如詩公謹遂取十四韻析為之籌使在者人探而賦之不至者授之所探而徴之得某韻為古體詩若干言得某韻為近體詩若干言群篇鼎成咸有倫理是庶幾託晉賢之達而返鄭風之變也已矣因次第聨為巨編而命表元為之序
  牡丹讌席詩序
  人之於交遊㑹合談讌之樂當其樂時不知其可慕也事去而思之則始茫然有追扳不及之嘆渡江兵休久名家文人漸漸修還承平舘閣故事而循王孫張功父使君以好客閒天下當是時遇佳風日花時月夕功父必開玉照堂置酒樂客其客廬陵楊廷秀山隂陸務觀浮梁姜堯章之徒以十數至輒歡飲浩歌窮晝夜忘去明日醉中唱酬詩或樂府詞纍纍傳都下都下人門抄户誦以為盛事然或半旬十日不爾則諸公嘲訝問故之書至矣嗟夫此非故家遺澤余所謂追扳而不獲者耶大徳戊戌春功父諸孫之賢而文者國器甫復尋墜典自天目山致名本牡丹百餘歸第中以三月九日大享客瓶罍設張屏筵絢輝衣冠之華詼諧之歡咸曰自多事以來所未易有是樂也不可以無述於是國器甫與永嘉陳某等各探韻賦詩通得古律若干篇而命前進士剡源戴表元序其巻端云
  八月十六日張園玩月詩序
  斯人之居斯世雖學道不可以過勞於是乎必有時節讌逰詠歌之樂以節適其筋骸而調娯其血氣其盡遊之樂非逺之乎山林寛閒曠野之處則不暢固亦有因勞而求樂未樂而反勞者矣幸而得其遊而可樂然四時之中值乎冬夏隆寒毒暑則不可出可出而遊者惟春秋而春氣喧濁不如秋清故自古騷人逸士以中秋玩月為四時樂遊之最大徳戊戌嵗八月十五夜望舒掩其明逰者闕焉乃以次夕合讌于君子軒之圃圃主清河張模仲實其族焴如晦烈景忠客剡源戴表元帥初錢塘屠約存博龍泉陳康祖無逸㑹稽王潤之徳玉戴錫祖禹嘉興顧文琛伯玉侍遊者仲實之子炬爁如晦之子奎無逸之子繹曽是夕也雲河豁舒風露娟爽客主諸人談謔莊諧嘯歌起止各盡其趣而圃在杭㕓闤闠中略無囂聲深垣窈徑芳林逺榭居然令人有山谷意酒半有歌退之贈張功曹長句者遂取其末章分韻賦詩以為樂夫其逰足以散勞而不煩飲足以合歡而不亂氣清而能羣樂最而有文是豈非學道者之所許而騷人逸士之事也耶明日聨其詩一編而謂表元之齒稍長於諸客也命以為序云
  北山小序
  大徳已亥之春前清明二日余與顧伯玉約逰北山訪林以道騎過陳無逸要之俱行以道之居去北山尚二里而逺至已日髙舂留飲少憩以道遂導余三人者循冷泉穿玲瓏巖縁三天竺出小陌復南入彌陀寺謁大山恢師初遊時自不擬即歸謂幸可留得留為佳爾至是恢師一見以文墨故家相厚諸客殊無去意行談坐歌俯仰自在惓劇夜向深纔就枕席聞山雨洶洶聲牕户搖動如臥楊瀾左蠡舟中也明日飯已恢師復留以道之子自其居載醴食來稍出就彌陀西小精廬享之大醉客主將各散去因分韻賦詩記懽而屬余序其篇首無逸伯玉呉士余家近越於恢師以道父子葢鄉里云是日剡源戴表元帥初序
  遊雲門若耶溪詩序
  出稽山門東南三十里得陶山魁然一佳塢也於時暮春湍林晝鳴散坐索索有凉氣夜分尤甚臥者聞巖上虎聲詰朝問人非虎也出山益東六七里一溪清䊸如帶居者云即若耶溪溪上有任公子釣臺惝恍無復人境乃知唐詩人夸詡非虚語彼王謝輩懐章綬攜導從而遊直以不能遽爾舍去故耶溪忽縈忽直山乍昻乍伏左右顧皆㑹人意稍轉登明覺寺諸勝一一在眼中穿西望碧帷四懸雲門寺也初遊陶山小雨至若耶尚隂曀近雲門天日始盡清朗遂投元上人竹房飲酒酒酣倚顧况所題松樹酌葛翁丹井泉分韻詠詩逰者自永嘉陳用賔而下通十四人皆賦之詩成剡源戴表元序之甲午嵗三月二十日序
  遊南岩詩序
  余既棄故業以文學掾至信州葢老而逺行意惻然不自聊頗聞州之南有危岩空寛僧廬其中林泉溜清禽鳥徃來幸而一遊得以發鬱積舒固滯然至官四閲月不能遂也乃季秋二十有八日髙舂約朋客出關駕輕舟西浮可七八里所捨舟遵小徑益南坡壠髙下起伏又三里所得岩形如剖瓠穰實懸綴飛層仰積横嶂旁豁崩湍欲窮未半倐湧居者縁其餘隙礱坐床斵步道曲㑹人意岩東有泉時時出一滴石罅中地宜拒霜花於時暄晴光彩穠澤可愛滿岩鐫來游人名氏前漫後缺獨朱晦翁辛㓜安題蹤儼然數之適百二十年嵗月日與今游皆相同良為竒事岩西攀磴上小窩無數其一稍盤窈云古有得道老釋結坐於此平出轉南竦矗一石峰相直㳄第刻成立梯者五登其巔州城郭可俯眺余極力及四梯不敢盡登而止所見已不貲矣初約以昏歸抵岩既晡遂治宿具歌飲岩中夜向深氣倍淒峭非人境凌晨𠕂周遭按歴俱不忍去是遊之事取饌於漁因庖於樵假芼於圃惟牢羶壺酒糜米燭蜜客有預攜者懽縱之極他無比喻垂歸忽自笑余也固習於山居平生行呉楚間見若不少而獨為此留連不能忘情何耶余既不自持抑諸人者方英年盛氣又多土居何為亦若是復憀憀乎於是分韻各賦詩一篇同遊者大名王應䕫景然先歸餘客鉛山虞舜臣舜民宋如曾吾省上饒鄭仁則則榮曾道華華父徐如礪若金王叔太正輔叔謙自牧則榮之子義榮番易湯及翁及翁而余剡源戴表元帥初是為嵗大徳壬寅良月朔日序
  陵陽牟氏壽席詩序
  天下之樂有可以力得之者有不可以力而惟其所欲則得之者可以力得之者富貴紛華燕私之奉皆是也不可以力而惟其所欲則得之者家庭顔色起居飲食甘㫖之情是也士大夫當鐘嗚鼎食時豢養百為纎悉如意勢足以厚其親而行須輿衛居仰安宅禮或有以煩馳暇或有以勞奪至於窮栖寥處杯漿爵酒臠鮮粒飡非心營手治則不能給可謂艱薄已甚然即而將之其歡忻暢悦反過於備物之享何也力在外可屈而情由中難量也陵陽牟先生自還㑹稽使者節食貧茹辛臥苕溪上二十餘年夫人同郡鄧氏毗陵使君之子冬官貳卿秀巖李先生之外孫家世軒冕忘其貴奢相與隠約産息煩衍更衣而燠併釡而飽清風苦節與陶淵明家伉儷翁稚相同人皆高其賢而嘆其約也丙申春先生年七十其長子余同年弟成甫帥諸弟大設醴食私第為二親壽二親燕而樂之游從朋客甥孫中外聞而為詩以歌吟頌美者累十百人越三年嵗巳亥春鄧夫人復七十成甫復帥諸弟設醴食如前禮二親加樂焉於是聞者相率為詩以歌吟誦美而余適預名其間咸以為是事兵革以來衣冠閥閲之所無有余重自惟念以牟鄧蜀大家先生父子又東南久宦極今之豐宜不能親昔之儉而真情懽忻暢悦如是衆人之歌吟頌美如是是吾徒所為優游自得於斯世者真不係於外物之去來由今而後聞風而作感義而起知人人孝徳之易為而明時禮俗之將成也遂率意為辭表諸篇端而題為陵陽牟氏壽席詩序
  城東倡和小序
  余少時學詩誦夫子之説曰可以興可以觀可以怨易知也至於可以群而難之有老先生教余汝他日當自解此非可以言語悟也葢自弱冠出遊至于今閲歴三紀平生所過從延接貴賤浮沈賢愚聚散無慮千數至是而始畧知夫交之難而尤未知群之難也非群之道難於交而交之可致不如群之不可致也交之群莫盛於杭於是嵗在大徳戊戌嘉興顧伯玉客於杭城東杭之賢而文者皆與之游而屠存博白廷玉以嵗晏立春前一日過廬清談劇飲甚適既少倦即相與循開坰步江臯眺太白錢鏐之荒墟弔陶朱子胥之遺跡意色蒼莽襟神飛疎退而存博遂先成古詩二韻六言五章以紀其事既而廷玉有和伯玉既和又别為詩而張仲實陳無逸諸賢又皆和有和詩遂不可勝紀其氣如椒蘭之交襲而郁也其音如簫鐘之迭居而不亂也其類如針芥磁鐵之不相違而相入也噫嘻美哉其群矣哉余也山野土木之人無能預於兹集而知舊憐其流離毎不疎外辱以小序見命不敢固辭私心亦喜交道之有群而詩學之少驗也而為同業者願之因附繫其頌嘆云明年仲春哉生明剡源戴表元序
  遊蘭亭詩序
  蘭亭自右軍後一千年人無繼其遊者山川人情古今賢愚不相逺葢豈無遊者而人不傳耳至元甲子之春於是部使者東平王公新蘭亭右軍之祠塾且再嵗荒原廢墟粉堊翔湧今使者河南狄公䄡帷踵臨教治益洽當三月三日右軍肖像適成王氏子孫之賢而文者曰子才拜薦牲酒祠下遂詣曲水流杯序飲如永和修禊故事當是時兩使者前後至越以詞翰風流接士聲撼江浙東平公雖去越行部相望而河南公欣禮之成首𨽻於㑹郡僚之良儒官之英騶鳴轍流于于而來縫衣峩冠彌巷滿谷山翁野叟奔走出覩先是東平公即塾招明師選童稚之秀者以為諸生至是命之當席拱立群誦永和諸賢蘭亭詩音容諧同情禮清鬯凡在飲者無不懽愜中飲有坐而嘆曰美哉遊乎自吾具耳目以來所未始睹識也獨未知較永和諸賢時何如昔仲尼感逝川羊公悲峴山後吾人一千年亦能使人慨慕咨嗟嘆想如吾人於永和否是未可知也既又有作而非之者曰子何以古人為哉子不觀夫杯乎今夫杯油油然随風而行浮浮然乘波而流盛醇駕輕若浮若沉前行既遷而後至者亦莫能自休焉今吾人之游于世有以異於杯之游於水乎今人之不能為古人猶古人之不能為今人也而何羨乎且人苦不自知當永和諸賢徘徊几席間取快一時豈暇豫期後世事若然者徒敗人意耳今日之事且極飲為樂安知後來者不羨從吾今日而不可得乎飲酣遂取右軍詩為韻人探一韻韻成一篇自河南公以下總得詩若干篇而屬剡源戴表元為之序
  客樓冬夜㑹合詩序
  五官四體之於人皆不能以無役役而有所獲則因而資之以為樂農之於耕商之於市百工之各於其業當其衝風埃觸霧潦艱難曲折窮心思之所營殫筋力之所獵而後能有區區之贏餘或終朝莫息或窮年暫逸幸而值之則收形神散肌膚與妻孥姻黨笑談讌集以展平生之綢繆以補尋常企願之所不及豈徒若是而已人之能以功名志業致其大欲於世者雖賢愚臧否為人稱慕姗笑之不同而皆未有不為而成者也况若吾人之云云進無所榮於時退無所佚於家疲其躬苦其心自兒童佔嗶學誦間關於名實之得喪顛頓於事物之變遷其勤勞又有過於農賈百工者矣而欲何所成而何所資以為樂耶於是必有黙然而自喻者焉而不必人之同之也雖不必人之同之而必有同之者焉何者四海之廣也千萬人之衆也我為迂人必亦有為迂者焉我為獨人必有亦為獨者焉大徳戊戌之孟冬余客杭久且念歸而方韶卿自婺至顧伯玉自秀至一夕不約而胥㑹于霅陳無逸之邸四人者皆窮皆好迂行獨間關顛頓而不悔而余與韶卿老矣相顧尤不能為情因相留止宿無逸大出酒炙饌具相飲飫左觴右奕前歌後笑至於語洽氣酣感慨之極則又各以古今名義相振激舂撞擺闔略無道途羈旅之感意度相與驩甚夫由貧賤而得其求者樂止於妻孥姻黨而巳耳富貴而肆其欲者樂止于多僮奴侈賔游美衣豐食則亦足矣而豈復有賢於吾四人相與者耶是果有與吾同不悔於徒勞者耶夜聿云半詩籌再探群篇告成厥有序引是月二十有三剡源戴表元序







  剡源文集卷十



  欽定四庫全書
  剡源文集巻十一    元 戴表元 撰序
  王丞公避地編序
  父黨王丞公子兼字逹善避地編古律詩雜著凡七十五篇始丞公以文學行義傑立卿閭間余初為童居相距無半舍不能識也來錢塘乃始邂逅定為忘年之交聚散數歲各守一官江浙不相聞乙亥之夏皆失仕歸余又買廬並公為隣於疇昔重郵累駕之不可接者一旦盡得之當是時兩家生産赤立徒有六經諸史先秦以來古文竒刻處士之書合數百千巻毎閒暇時留連聚論日至五六徃返間又為歌詞韻語以發其燕居之娛私心甚幸以為吾徒雖不得志於世固有以樂矣越明年兵聲撼海上村郊之民徃徃持槖束緼而立伺塵起即遁余與公勢不得止倉皇棄其故業指山中可舍者為之歸葢其事不能相謀而流離轉徙困䪺百折不自意復相出於天台南峽之麓自是而行同途止同旅交同友客同門急則傳聲疾呼老穉攜挈以遁須臾之命緩則握手勞苦流涕譬釋以寛離郷弃土之戚此於人情何所暇逸而長篇大章交至迭出倀倀乎若不知其身之受死禍而饑渇寒凍之號其後也将痛極感深力不可措遂且猖狂放恣以暢其鬱滯而不自知耶今觀編中次第一一而在竊嘗想像當時交際間事惟馬隩時為詳或臨流據石佇思而遲成或褰裳擲筆率意而立就獨吾丞公鬚眉老蒼矩歩就席至一字不肯出口少焉迫之而作語盡遒妍音度諧合比事屬辭黙寫如注衆客始為傾歎自失而已若無有焉是不亦盛徳長者人哉公平生他所論著悉燬於火既出峽率妻孥耕燼地而食終日言不及利天果不欲喪斯文乎何其老而堅也余雖不材旦夕從東阡南陌後和叩牛之行歌續負笭之坐論尚能為公好之
  王敬叔詩序
  金華王敬叔示余古近詩若干篇余受而歎曰敬叔詩非余不能知非敬叔亦無以知余之知也敬叔初與余相識時在錢塘西湖之上翛翛然山人處士日幅巾杖履徃來南泉北嶂間或遇豪富人供張其處耳如不聞目如不睹時雖不肯與余説詩時時察其動作俯仰葢無詩也爾後來吾郷州同寝食稍及詩事然非有所遊歴及邂逅髙人異境瀟散適意亦不出一語余嘗評敬叔斯人有無故而餉之千金度正色能辭之故其詩自然與世故簡逺最後余來宛陵與敬叔益狎見其詩益多敬叔雖世家金華而生長宛陵有先業之池臺足以備游眺有中産之田園足以充庖醸貧而不怨卑而自肆當戸門清休風日佳好兄弟壺觴硯席浩歌驩醉茂林幽樾之下無不足者以是其詩徃徃皆非無故而作作必為人膾炙不厭荘周有言瓦注者巧金注者昏百里奚無爵禄於心故飯牛而牛肥豈不信哉敬叔亦嘗與余言吾人學詩如燒丹道人勞形内悦或能以餘力取給朝暮若王公大人則不必待是而樂嗟乎敬叔之道信其至於是乎抑吾人之相知猶未之悉異時宛陵有李咸用詩種子孫世其業數百年雖貧而衣冠蟬聨至今近世梅都官能詩尤貧至使人不敢踐其墓草敬叔勉之余旦夕歸剡源山中亦不敢廢故業以求無愧於所為知敬叔者焉元貞丙申歲長至日剡源戴表元序
  顧伯玉詩文稿序
  古之聞人能以文學華其躬而名於後世者豈獨繫乎人力之所成就亦其豪傑之見有以異於衆人而然乎予常怪今人好揣摩時材者靳吳士嗚呼彼直見其居衍沃安紛華而無志於超觀逺舉以為土風適當然耳是焉知其初吳之初有延陵季子以多聞博識能使齊魯晉鄭諸國之名賢傾身而願從之交者有言子游輕千里而北學於仲尼仲尼之門遊者累千人而子游為文學首凡東南之儒者班然名揚藝顯宜皆出於二人之苖裔焉故其流膏餘澤沾注吳士漢魏以來閥閲尤盛若華亭顧氏其一也顧氏起丞相雍子孫世世不墜清業其詳著於史牒余嘗客華亭聞所謂亭林野王讀書堆而願遊焉亭林之東數十里亦有顧氏之居東園而與余同太學屢為之留連徃復如是二十年始識伯玉伯玉雖世居東園業成而科舉罷即大縱其學於六藝百氏之書浩浩乎慕為古文章而出交於當世之勝已者以廣其識既而猶以為隘也㑹郡國以其名舉茂才異等則槖其書走燕趙間盡與其竒士遊遂迤邐見執政大臣将撼動之以太平經濟之畧當是時年甚少氣甚鋭視勲名爵位若不足致留滯未見省而亟翩然以歸諸公相知者頗極力羈縻之不可得人或為伯玉惜伯玉曰我之為我未失也歸而益力學攻文章乃今叢編鉅帙間楚客之賦詞漢儒之論議唐賢之篇什旬抄月纂已使人膾炙不暇令不止其可以名終身傳後世者雖古之聞人何逺也士大夫懐居養安内無豪傑特起之見外無交遊廣博之助而望有所立其難哉惜予雖知出此而早衰多累年又加長不得從伯玉驅馳先後而相與觀徳業之進則為深可愧悔乎
  紫陽方使君文集序
  日月五星晝夜與天錯行而雲霆風露雨雪電雹為之變化不測山起西北與水東南馳而外截為海介鱗羽毛齒角物果寳藏之美從而蓄焉葢其為物也停涵盤薄鬱積之者厚則其周於用也不竭人之精氣藴之為道徳發之為事業而逹之於言語詞章亦若是而巳矣竊獨怪夫古之通儒碩人凡以著述表見於世者莫不皆有統緒若曽孟周邵程張之於道屈賈司馬班揚韓柳歐陽蘇之於文當其一時及門承接之士固已親而得之而遺風餘韻傳之後來猶可以隠隠不滅近世以來乃至寥落散漫不可復續豈天地之數有時而不齊如適值其薄蝕震動傾陷漏洩之或然者耶故嘗考之自夫子之徒没言道者不必貴文言文者不必兼道如此幾二千年迨新安子朱子出學者始復不敢雜道於文子朱子没其書大行最有力者建安真希元臨卭魏華父二公纂緝而彚緒之為精余生愈晩併不及識二公而毎毎私從諸老先生之嘗為其學者剽傳之戊戌己亥間來錢塘始得熟從紫陽方使君遊使君生子朱子之郷而於真魏二公書縷析銖校無復遺憾禮樂刑名度數之規天人性命智識之奥詢之靡不知知之靡不樂一夕乃得盡其平生製作讀之熒熒乎河漢之光華而陰明舒惨若有鬼神物怪先後而翕忽之也恢恢乎太山喬岳長川巨瀆之噴薄氛祲而龜黿蛟鱷豹犀虎象出没震耀之不可狎也熈熈乎時春美卉平郊茂樾輿馬丰腴而衣冠靚侈舒眉酣氣樂聞歌謡之奏也嗚呼是豈非精氣之英統緒之㑹而諸老先生未盡之澤者哉余既惰愚雖幸許教於門而衣食經營有所不暇顧今江南舊徳如使君不一二數詩不云乎我日斯邁而月斯征又不云乎雖無老成人尚有典刑是用疾首疢心願與同門者永其傳焉辱諸生以序引請故不敢辭
  恒荘詩序
  客有言恒荘於余者曰縉山李侯徳隆自其逺祖太師公以勲業行義立家為北州鉅族事在史官名在天下士大夫天下士大夫識與不識尊稱之為縉山忠孝李家徳隆又自用其敏介清慎為時能臣而念先業之勤懼愈乆且散其宗乃取旁近先塋之田若干畆命之曰恒荘使李氏為子若孫者世守之以圖永乆不壊庶幾近於古之亢宗保族而能恒其徳者乎余答之曰李侯之世則美矣李侯之為是事則加美矣抑客亦知夫人之所能恒者乎夫人居土而生資土而養其没也藏土以為歸先王知人之須是三者也於其居也裁之宅里於其養也界之田疇於其藏也成之塋域而賢有功徳於人者又世世胙之國邑以酬其勞以勸其類然後人無賢愚貴賤皆得而恒焉後之人於是三者既皆其所自為有力者過於有餘而無資者遂至於無以濟其不給人之常情有餘之過不能無為不肖不給之久亦不能自制其命而必為賢於是惶惶然或起於遊説或發於技擊或豪或援或譁或藝干榮冒舉以求脱貧賤之厄其不幸而不得與得之而後失者則去窮民之狼籍無幾耳而惟禮法之家豪傑之士始僅能自以其志節表見於世故古之能恒以時而今之能恒以已今夫李侯植身於璆璧之林羅名於氷雪之府名言應經制事合法而方進為於時以大試其道於是舉也聲激氣盪家振戸率将合四方好義之士悉取縉山恒荘以為式則銷頽風扶善俗其於時政也不為無補豈獨亢宗保族私其徳於李氏子孫而巳客曰侈哉子之言乎退而率其朋相與為衢歌以發揚李氏之美凡得古律詩若干篇而屬筆於予予綴緝前所問答之云以為李氏恒荘詩序
  千峰酬倡序
  故友謝羽臯嘗為余言唐詩人在江東者郡最多不過三四人而獨新定自元和至咸通間施處士肩吾方先生干李建州頻章協律八元之屬以十計余攷之信然豈其山巉水駛風氣疎爽士大夫得之而為清能靈解徃徃有非他郡所可幾及耶而恨平居以來不得擔簦裹糧徃從之遊以縱觀其如何之為快庚子嵗余在錢塘有攜千峰酬倡過余朱墨伊優中取而疾讀之葢皆新定諸公所作亦有與余江湖場屋庠序之舊方其濯纓清流連鑣層雲雍容雅言優游燕歌固當他有汲汲於今時之為者風霜揺落砂礫淨盡平生扳援馳逐之好一切不以介意乃相率俛首從事於山川篇翰間一以逃喧逺累一以忘形遺老寒暄榮悴囂寂禽蟲卉木百物之變出没於前憂愁喜樂窮達貴賤史冊古今之感徃來於中一一可與吾接而不得為吾累也何莫非詩之助者嗚呼快哉然而余言諸公之詩顧若倘然無所遇而作非如唐人朝暮刻苦挾之以資身華世者也夫為詩不挾之以資身華世而倘然以清能靈解自適其不遇此正古仁人君子隠居求志之事而於唐人乎何誇惜羽臯不在不得反覆究極此論姑摭大畧題諸巻端而歸之
  陸孟孫字士宗序
  笠澤陸孟孫以其父命請於余曰陸氏幸甚得公為婿今者孟孫又幸得婿於公惟是孟孫年浸長矣而業不修懼頺其家且貽公慚願賜之字以教孟孫余謹為字曰士宗姑蘇之族莫望於陸自三國至於李唐代有雋士其學行志業載於簡牘間班然偉矣迨乎近年資禄名第不為無人而不聞有以是族而行於儒林者與㣲族等耳而山陰之族遂名天下談者曰姑蘇田腴而俗侈田腴則其小人無耕鋤糞治之勞而不害得善禾俗侈則其君子偷而無逺心彼山隂之壌多雄岡潔流士生其間不恥無資而恥無名雖牛醫馬人之子知貴挾冊而歌唐虞况以舊族魯語有之息土不材瘠土好義兹非其證歟余以為不然士視其所居立耳土之腴瘠何擇焉自余為爾家婿猶見褒衣而能清言者數公逺祖唐宣公之牒猶櫃而藏諸廟宣公之祠于社歲時子孫陪祀猶於爾家取足今皆無矣更去之百十年将愈無矣嗚呼孟孫之宗可不為寒心哉孟孫於嗣為嫡長禮為之宗子吾女亦嫡長也獲承宗事孟孫其力務為學焉以無忝所生以解談者之惑毋惰
  袁鈞字徳衡序
  積物之力其初起於銖其輕易舉也銖銖而積之累百而至於為鈞則不勝其舉矣智者於此欲舉之不勞而知其力之所以然必程之以衡衡舉鈞力而物之無窮可以坐致人之於徳亦然人之與人其初並郷而居同途而趨循循然固相若也忽焉而為大賢無以異於物之積銖而成鈞又由此加積之旦旦而程之而至於可以為堯舜故程物之力而知鈞之無窮者衡也程人之所至而知人皆可以成堯舜者以徳為之衡也濟南袁氏鈞字徳衡請文於予書此贈之
  史景正字序
  甬東史君䝉卿其族昆弟之字皆冠以景既有字君景吕者矣年長學成而疑之以書來剡源曰是不慊吾志願有易也遂為易字曰景正而告之以其説夫物未有可必正者也必正之能正焉者寡矣惟人之心自其童䝉未有不正者也既而能言既而有識知既而無所不為不正者斯至矣雖然其所不正幸而有以治之已失者可使未逺而還不幸内無賢父兄外無良師傅資㣲氣薄功力不充兹其陷於棄人也已爾吾他日掘地尺而得泉涓涓然出竇穴間舒之為淪漣滙之為滄浪清可鑑而美可醸也放之數尋則有混而為泥沙鬱而為汙池湮而為糞壌草莽交之蟲蛇興焉其不至於是然後積衆流之㑹為渠為溪為湖為江以達於海人心之初不愧於斯泉之清與美也世故之為泥沙嗜慾之為汙池利禄之為糞壌朋儕臧獲之為蟲蛇草莽可以不懼哉聖人於易之䝉曰䝉以養正聖功也其象曰山下出泉䝉吾子其務慎其出而養其正也乎哉年既長者徳将愈加學既成者識将愈堅積其功趨而㑹於聖人之海無難矣
  陳處度字序
  盈天地之間凡其形之大小聲之重輕數之多少至雜而不能齊者必權之於度然亦有度之所不能權則又折而歸之于矩故有度以度物有矩以處度而天下之理盡矣豈惟物學者之於道亦然今有人處閨門易周也而不能推之於郷黨處賔僚易嚴也而不能推之於昵近處窮約易持也而不能推之於貴盛處煩劇易決也而不能推之於閒裕處安樂易肆也而不能推之於患難諸如此類葢必有縱横曲折旁通泛應而不失其度者焉大學論絜矩之道曰所惡於上毋以使下所惡於下毋以事上所惡於前毋以先後所惡於後毋以從前夫子年七十而始從心所欲不踰矩者其為不失之道也陳氏子矩字處度乞言於予書此遺之
  王一初名字序
  松江王君名一初既又名讀書之室曰一初而問其説於予予復之曰子之名若字子皆自為之為之而不自知而他人何從言之且亦嘗推夫人名字之所由起乎人生之初一而已矣既而不可以無别也而名生焉名之又不可以無别也而字生焉既而其所居處其所服用其交接游歴不可以無别也而名始紛紛然而繁夫其初之一也而誰與約之其末之紛紛然而繁也而誰與益之是非惟吾與子二人不能知雖有上智神識而何以言其然乎且又非其人之生者然也天地之間形色之類事物之故其生者何限一一而名之将不勝其名一一而言其然将不勝其言故姓氏一也今幾族井地一也今幾等厯象一也今幾家書契一也今幾法以至臯陶之刑名伯夷之典禮伶倫之音樂岐伯巫陽之醫藥卜筮與凡百工衆業莫不各有本祖其初如此而今如彼是孰使之然哉且又非惟人事之變然也隂陽之升降古今之去來其淳其疵其成其敗如蜩蟬之化蛇虎之逝故者控持把玩不能須臾之久而新者已代之矣則其所謂一者何嘗可一而初安在哉虚無幻誕之徒乗其眩也遂欲悉取而屏之而索諸羣言之外九州八極之表而世之儒者攻之愈堅守之彌力雖其説不必强所難通而逺自上古以來天地之所以立日月之所以明風霆之所以神江河山岳之所以流載近取吾人日用飲食之所仰頼更百千萬變而未嘗不一者夫豈不可深言而况吾與子之所欲知乎於是王君翛然而笑憮然而喻曰吾問一初子併舉其極吾問名字子徧語其類辯乎哉因書以為序大徳戊戌孟夏望日剡源戴表元序
  曹仲逹字序
  大學曹君之子和父字仲逹居吳與余世好相善余為序所為逹之義以諗之今夫鷄鳴而起日入而休人之起居偃仰勞逸榮悴闗於氣之嘘吸凡計一萬三千五百息能和之者鮮矣幸而和則四肢百竅皆無壅塞窒滯之處疾病不興而安樂生焉此一身之逹也親親長長老老㓜㓜而家道具莫難於為上寒暑饑渇豐殺之權不敢悍焉莫難於為下喜怒愛惡予奪之欲不得肆焉惟夫不悍不肆處之得其宜則指揮唯諾節度愜適而情義諧洽此一家之逹也為人子弟而撫之者順為人師友而接之者悦譽近而逺者聞身賤而貴者孚然後不求之禄非望之福踰都越邑而自至葢有闔垣掃軌恐不免焉此一國之達也珠玉不市衒而光麟鳯不庭畜而祥賢士不出里巷其治行故窮居而和其言則信而化之可使為三代之俗盛行而和其政則尊而用之可使為三代之王此天下後世之逹也達於一身古之人有行之者嚴君平費長房之類是也逹於一家龎徳公陳仲弓之類是也達於一國管㓜安李令伯之類是也逹於天下萬世伊尹周公孔孟之類是也仲達於此數者其何所從乎仲達曰吾将思之遂以為序大徳三年歲在己亥五月望後三日戴表元序
  李氏子字説序
  桷之屬於室也其為木至小而為數至繁繁故易售小故易求然惟其直焉者為中桷也吾嘗居山見匠者之擇木得為棟者十難一二焉得為梁者十難三四焉得為楹為梠者十難五六焉至於桷宜若徃徃而遇而積之反勞於他材輒疑而問之曰是尋常之須耳他日營大厦其用有數倍於是者非踰都越邑累年歲而求之不可得葢不惟直之貴而兼其長焉然後為美桷也故愛木者自其拱把而養之以至於桷既桷矣不敢使止於桷也益養之至於為梠為楹為梁為棟亦不止也益養之如皆不適用則有規而為應門為闕者取焉為明堂大室者取焉此非其材之異養之者至也君子之徳藝亦然小進如大却羣居而獨行拙於美成而工於持久怯於近名而勇於任重夫然後材堅器良行乎世故霜露之中出乎衆累斧斤之上不敗不傷引而伸之無用不適矣袁季源命其子曰桷復取義於殷頌字曰伯長余愛之欲有以助其養也為兹説以廣之
  史昭父字序
  人常言日中必昃以為世之用明而不能持乆之喻余竊謂不然葢日之行乎中天曄乎下土千萬世旦旦仰而不䙝者正以其能中而能昃也苟使中而不昃則人得以窺其神而為日不既勞乎豈惟日天之於雷霆風雨霜露所以寄號令行惠澤者也然朝之烈者晝即收春之震者冬必藏何也彼所為不數數於用者即其所以用也豈惟天人之精神智力不懼於不堪而懼於難繼故有聰如愚敏如鈍其初晷刻不能自給而日積月累沛乎其有餘在易之晉曰明出地上晉君子以自昭明徳夫晉進也明出於地上其勢加進也以加進之明而其體四柔二剛剛又客而柔主也用易者詳戒義於爻而嚴加辭於象使養之以柔而自立於昭若其明不出於勢而出於我陰多而不晦氣升而能卑噫嘻至哉而於序卦有言曰晉進也進必有所傷故受之明夷若之何日中之不昃而可以持其明乎郷友史昭父名晉伯生於衮繡之門而世鉛槧之業躬韋布之禮余嘉其可以語易也為序以贈之大徳三年歲在己亥十一月望日剡源戴表元序
  王仲昭字説序
  三衢學者王君勲字仲昭詣余而請曰勲之㓜也既幸受名於親長也又幸得字於友而未有命之以訓辭願序而贈焉何如余譲不獲則為仲昭畧疏其概而聽仲昭自擇焉葢夫人之居世未有無勞而食者也無勞而食者謂之惰民政之所非而刑之所不貸故於文力田為男自其勝耕也而皆與之一夫之産使之動揺筋骸以孝養其父母以活其妻子雖以舜禹后稷伊尹之聖而不得免於其初而况他人乎此以耕稼為勲者也耒耜既閑則業必有所馴筋力既疲則氣必有所滯於是有射郷賔介之講有干戈羽籥之示有弦誦俎豆之率歲時伏臘涖之學官録之黨正而登其成者進之郷老而列之士大夫此以肄習為勲者也責非君師而求學者聚於其門權非官府而辨訟者決於其庭若漢以來名賢貞士雖功烈不能暢於天下而一時遺風餘韻薫良伏暴扶頽起懦如江河之浸雨澤之潤日夜長養而物不知此以教勸為勲者也徳行道義也者人之根幹也言語詞章也者人之枝葉也枝葉之去於根榦逺矣然木無枝葉無以庇其身人無詞章則亦無以養其徳自有人類以來以迨於今紀載之事莫之或廢而千載之間行名之士精於言者皆傳大之以鋪揚先王典章禮樂之美而小之呻吟伊優以自娛其不幸此以著述為勲者也若乃為大丈夫而遇於世才足以行其所欲為計足以達其所欲謀從容廟廊而使四方萬里無桁楊杻械之辜談笑邊陲而使三軍百姓無鼓桴烽堠之警其存也珪冕以迎之篝鼎以榮之其久也旂常竹帛以旌之此以宦達為勲者也耕稼也肄習也教勸之於著述也勲之在我者也自昭其昭者也宦達也勲之在人者也昭人之昭者也昭人之昭者待於命命得而為之則得為之命不得而為之則不得為之自昭其昭者不待於命為之在我而已矣今之人窮歲年弊血氣以爭不可必為之命而已所得為者反若不暇為之嗚呼吾見其力之勞而不免於惑也仲昭智人也今而徃其且将自昭其昭乎其将徐有所待以昭人之昭乎仲昭曰吾謹喻矣是為序






  剡源文集巻十一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剡源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剡源文集巻十二    元 戴表元 撰序
  陳公輔字序
  天下之器可以逺行者莫如車居而能制人者莫如弓然弓非矯之强莫得以成其堅徒車而無所翼亦不能重載故古之君子擇義而名之取於弓之矯之之强以為弼取於車之翼之之重以為輔自其孩童知父兄師友之教也一噫噦唯俞罄折不敢自用也而必顧於禮其聞之於昭昭也若有官府書之其為之於𡨋𡨋也若有鬼神臨之凡所以矯之而强其内也自其達於政而可仕也求之山川風土國俗以廣其識質之簡書詞令才藝以𢎞其業責之封疆兵革要約以信其節凡所以翼之而重其外也内强則不至於失身外重則不至於失人大丈夫所為平居俯仰無愧臨事從容有餘者用此道也今之君子方其自為也既不過以途人待其身及其待人亦僅僅相與為途人無怪也宛陵陳君名弼字公輔問其説於余余為畧考書名之義而遂及於弓車之用昔工尹商陽以弓射人而知禮君子善之王良恥為嬖奚御而見稱於孟氏公輔徃而務其矯之於内者慎其載之於外者其於義也思過半矣
  陳養直字序
  學者陳生名規靳於人之意其圓也其族昆字之以養直曰規弓材也弓材直養直疑之以問於余余曰何傷乎古之言規者曰官師相規曰沔水規宣王人未有已不直而能規人者也故規也者以已之直直人之不直者也仲尼﨑嶇以行道而長沮桀溺非之以矯規者也西都之季簒勢巳成谷永貢禹譊譊於亂朝昏主之間以容其身以詐規者也鬻拳洩冶不勝區區之諒訐君以干禍以隘規者也范蔚宗柳子厚才髙氣峭欲伸一二而喪其千百以亂規者也故已直而規人則其規行已不直而規人則其規毁若伊尹規太甲孟子規齊王汲黯規公孫𢎞韓退之規陽城規之善者也養直美資識嚴檢操是能顧其名矣是能直矣余得廣其材説於弓材之外以堅生之養大徳丁酉歲後十二月朔日戴表元序
  陳同與其弟周字序
  人雖甚賢所以待人者必有不能使之同人雖甚不肖所以謀巳者必無不欲使之周余自涉事以來至於今有見於斯理熟矣誠有一人焉能恢容博施於其躬之饑渇寒暑安危苦樂舉不暇乎自為而必使惠足以及人功足以善俗則天未嘗不與之名位禄壽而昌其子孫之𦙍故堯舜之憂勤而不私也以朱均之不肖而猶百世不乏其祀禹之水功契之教績稷之農勞而配天皆數百年孔孟之皇皇明道無一丘之勢以資其身而衮冕蒸嘗至今為萬世師門恩里䕃他姓莫敢望焉此豈區區褊心狹量之所能知哉潁川陳文忠公家禮法為宋大夫第一化其徳者國稱忠臣家稱良子有逺孫羅田尹見其二季同周於余而曰願賜之字而因以教之余與之交信乎其為仁賢忠厚之澤也謹為字同曰孟恢字周曰仲博而推明之以人情天道之説庶幾休風慶譽勿替引之以期於永久莫墜云大徳丁酉十二月朔日前進士剡源戴表元序
  字三友序
  五行之近民用莫如火彼木金水土皆出於自然惟火也人為之雖人為之而亦出於自然古之人當其時也則然新火而後始飲食火之不新葢自五季以降不以為怪矣學者安於舊弊而不聞先王之法此其一也字舒然以新之易之象曰風雷益吾嘗觀於風其順於物而動者皆益也其不順於物而動皆損也惟雷亦然是風雷之於物有二道也君子觀其順之道而從之則為遷善觀其不順之道而違之則為改過然善與過豈有能自知哉吾若求益也而入於損吾若求損也而入於益在擇之而已矣字董益之以擇善天下無有生而貴者也自古之聖賢舜禹伊呂皆起於隴畝耕漁之流當其窮時未有不以所事在位而貴者也孔子之法曰畏大人居是邦不非其大夫而孟子曰彼趙孟之貴非貴也我仁義之貴良貴也斯言也是孟子出之是也非孟子而言之則涉於傲安有傲而猶得有貴於已者乎雖然若孟子之道則不可以不守也字吳良貴以守道
  陳景惠諸子名字序
  儒者陳景惠氏自其嚴君積徳攻文以良聞於鄉里鄉里同業輩行若後進生徃徃持所售名薦書齒仕籍獨齟齬不偶而天昌其家景惠遂有丈夫子七人皆明嚴整飭良種幾未墜云一日以名字請余余為貳名繫之於良而各為字以訓之曰汝良合合莫雜於羣玉羣石而潤於石蘭羣卉而潤於卉其類不可逺其自處不可不嚴也字良合以孟嚴曰汝良㑹事當其時之可謂之㑹然知時之可而不知理之可則入於悔暴虎馮河有不顧而為之者彼其心一時亦以為可也字良㑹以仲理曰汝良全人之受身於父母耳目四體之與其心俱不可妄也耳全於聰故不妄聽目全於明故不妄視手足與心各全其職故不妄為字良全以叔受曰汝良俞古之君子重然諾然者然人之言諾者諾已之許而其最著於經傳曰唯曰俞唯者惟於已而有所悟俞者喻於心而有所感今之君子意然而言色然而許而望其能自信信人無有也字良俞以季信曰汝良僉自大聖賢不敢以胸臆明智自用毎見一謀必博盡於衆言之僉同而後出之窮閻白屋之士横經以待問懐珍以求聘而曰我能為人決大疑發大政吾知其必有以得此也字良僉以季博曰汝良介柳下惠之居魯謂之和可也徐邈之居魏謂之通可也他日君子考其本末之實而以介歸之字良介以季實曰汝良企白圭企禹而不至於禹燕噲子之企堯舜而不至於堯舜豈獨不至去之益逺惟七十子企仲尼雖不能至而去之不逺則學與不學之分也字良企以季學訓畢七丈夫子者請書於櫝因書以遺之
  陳氏三子字序
  剡士陳子得名其三子曰模楷格而請字於余余曰是三名者其義一也傳曰膏粱難正夫子弟之難正豈獨膏粱哉余頻年浮沈客徒所交遊大家子不一有見狗馬聲色而悦有見貨玉章綬而悦有見宮室輿御而悦號稱賢者不過見吳書吳服古器玩而悦無有恂恂然謙顔愿辭而能行儒生學士之事者越來山中氣象樸野前數者之疑幸且不接於目而謬用其心者猶不少也陳氏之子耽儒而好禮是能正矣模也者正之始也字模曰伯正木無楷不能器人無學不能材舜楷堯禹楷舜七十子楷仲尼古之人皆然字楷曰仲學學欲博博則不能皆正學欲約約則不能必正於此有道且學而且格之格也者所以一於心也字格曰叔一三子盍徃而各思其義也哉雖然居是家而無以正其子弟非良父兄也居是鄉而無以正人之子弟非良士也余與子得亦盍交自勉焉
  趙氏二子字序
  仲尼於春秋諸國非主齊則主晉成季之在晉猶夷吾之在齊也然仲尼以功許夷吾言不及成季何也夷吾之功及天下成季之功止於其國他日謂齊桓公正晉文公譎亦猶是也由求子貢之才過曽㸃逺甚舍瑟言志悠然累十言適契聖人之懐亟稱與之至終身所成就竟亦何敢望由求子貢故以成季之志而能擴之以𢎞毅曽㸃之志而能歛之以平實則為全才盛徳無復遺憾是皆不可以無學也上饒趙氏以丈夫子長勲字伯成次㸃字仲與請為訓辭書此遺之
  曹氏四子字序
  易之道無不亨者也易為憂患作而能無不亨何也易有亨不亨而易之道無不亨也今夫人有生而見與於天者天亨之有生而見與於人者人亨之夫我之道欲亨而天與人交亨之豈非我之大願至於道不可期而天與人或不見與則如之何若是者我必自亨之故命之有亨有不亨在天在人而道之無不亨者在我太邱曹君士開取易名其四丈夫子皆以亨且既皆有字而質其義於余余前四子者而諗之曰來震亨字子以徳修震於易為長子為動為懼為長子重任也動而懼危道也任重而危人何頼焉古之人於此不恃無懼而恃已之有徳周公之東山也而赤舄几几仲尼之陳蔡也而調琴自如修徳故也來賁亨字子以文剛賁之體中柔外剛而飾以文夫苟中柔外剛而飾以文君子何貴焉彖易者戒之若使之以柔文剛不若主柔而文之以剛於是體不撓於内飾不虚於外而文以成來謙亨字子以光益天道之不可過莫若謙謙也者欲人損有餘而益不足王公損驕吝故能以富貴光其家士君子損狷嫉故能以貧賤光其身來復亨字子以善初人之初無有不善雷静而伏於地中其氣氲氲然及動而震驚擊搏物有病之者矣性之於情猶是也故曰為善者務要求復其初曹氏之四丈夫者為人子者也為人兄若弟者也今而為人子者他日為人父者也為人子若弟者他日為人臣之道也為人兄若父者他日為人師為人長之道也四丈夫者處其義則思慎其躬慎其躬則思稱其名稱其名則思亨其道乎哉
  唐氏十子字序
  相臺唐氏一門十男子其鄉大夫紫山胡公命之皆名居字元若曰元善也人之居不同而同歸於為善云爾余考傳紀元非徒為善而巳也葢於事之序為初物之數為一而人之體為首若是乎其尊而孰能踰之今試驗之於君之鄉羣然朝而同遊暮而同休者孰非吾等夷儕輩也而有一人焉能修飾顧籍為善人君子之事則衆必交相推異恥其身若不敢與齒何也彼為善則我亦莫能踰之也為善於一鄉一鄉尊之莫能踰為善於一國一國尊之莫能踰為善於天下天下尊之莫能踰為善於千萬世千萬世尊之莫能踰亦猶是也雖然彼為善者非徒曰能善其名字而尊也而為善者無有不得善其名字是道也雖文王周公不廢豈惟文王周公古之人其子之最貴稱元子卜用元龜筮用元日員用元士冠用元服凡物之可以願其善者無不用也天下之民族亦無别生分類若垂禹臯陶伯益之倫僅始得稱才子而稷契朱虎熊羆八人遂目之為八元嗟乎唐氏之子亦務尊其名字而使人無以踰之哉按十子海鹽使君者五曰居仁字元壽曰居吉字元太曰居敬字元譲曰居約字元博曰居禮字元修提舶君者二曰居安字元静曰居謙字元益南城令君者三曰居簡字元可曰居信字元諒曰居貞字元實三君者方以才名器業顯揚於時余既諗而嘉之其徃而益厚基構綿禮遜隆賔遊使此十元者虚心而强學顧名而思義居則不失俱為良子弟出則相望俱為名卿賢大夫他日國史書之儒林譜之三河衣冠世家遂将推唐氏為稱首不亦可乎余於紫山公之言非敢益也直衍其遺餘焉耳
  凌氏二子字序
  安吉二凌長愈次懋其父官宣城時招余館中所教學徒也既有字之彦道彦徳而未加之以訓辭及是乃來請於余而告之曰噫爾愈爾嵬嵬昻昻欲為韓者耶為韓有四難起孤窮得官遇當盡言不懐禄當盡節不畏死勇難無師資之素遺言絶學徑詣聖處敏難知順逆謂叛鎮為必不可宥明同異謂外教為必不可殽介難與人交無怨仇而平生所受恩必酬厚難是四難者在同時同輩中行之不能一二而韓子全之是非有見於道不爾也而世人但以文求韓逺矣噫爾懋爾天下之物無不求而至天下之業無不為而成故富貴貧賤所以朝暮焦勞其筋力不同而同志於得然而不能皆得也惟徳之在人其為物甚良業甚精其得之甚不難而人未有求而為焉此不懋之過也今夫仁始於不忍欺孩童及其懋之也至於為堯舜之博濟義始於恥穿窬cq=12及其懋之也至於可以為夷齊之譲國今驟焉語汝以堯舜夷齊之事歉然誠有所未暇而不忍欺孩童與夫見穿窬而恥者人人之所可能也夫道務於為韓之勇敏介厚而不專於文徳務於人人之能為而可以至堯舜夷齊之仁義人之欲納忠於二子者寕復有加於此乎二子顧其名若字而無負余之言哉
  朱使君七子字序
  廣信朱使君以徳世其家有大丈夫子七人既皆取徳為名繫之以曰懋曰輝曰容曰成曰潤曰明曰覺且既皆以伯仲叔季得字曰昭曰剛曰大曰振曰温曰俊曰裕而未加之訓辭客剡源戴表元乃為考據名義本使君之意為詞以序之山木之修然其既成材也人知之其寒暑之所望日夜之所息不得而窺之伯昭昭其懋乎哉日行乎中天人日日見之而日日其輝如新豈非以剛故耶人之輝其徳亦然剛純者明極剛雜者明㣲最下無剛惑矣仲剛剛其輝乎哉海容瀆瀆容湖湖容谷故大賢容小賢大才容小才徳之優劣於容之多寡稽之叔大大其容乎哉物之成實風振之音之成樂磬振之拜成禮曰振動之拜師成列曰振旅之師徳之成尤不可以不振也叔振振其成乎哉玉在石中其徳温温而山不枯君子取象焉温乎其性以潤身温乎其文以潤國温乎其政以潤物温為質潤為華也叔温温其潤乎哉毒莫憯於察淵魚智莫窮於數眉睫明於大者小固有所遺也故書稱克明俊徳俊之為言大也叔俊俊其明乎哉土寛者裕於耕資寛者裕於商才寛者裕於行徳寛者裕於藏季裕裕其寛乎哉序既七丈夫子者肅然而興聳然而思請書其詞於冊以蚤夜觀省無違義方云
  張訓之字序
  襄國張氏子嚴既受其名於親不敢一日忘也而字莫能定其友王成父欲字以訓之若曰嚴其親之訓云爾而不逺數千里來諗於予予曰可哉按訓之為言古箋傳家皆釋為順順以行美美以立順其為人也殆庶幾乎姑以人事切近言之目不敢睇非道之色耳不敢聽非禮之言足至於不敢履閾手至於不敢下帶此一身之嚴也父坐而子立兄行而弟隨夫語而婦諾此一家之嚴也推而至於嚴交際則行必執贄見必修容坐必正席語必儼顔又推而嚴於官學則辨必援經取必顧義諌必守禮刑必據律嚴於祭也必齋嚴於戰也必誓嚴於婚嫁也必媒必幣嚴於聘享也必賔必介凡此皆所以為嚴之目也行之既乆執之彌熟則血氣和平而災害不生儀情純習而悔辱自寡天下之言順亦無以加此矣成父歸語訓之毋多談西北自古多竒男子子之鄉有堯之遺風焉迨於近世如宋廣平元魯山猶磊落令人歆重訓之顧其名若字而就有道者正之哉大徳八年九月朔旦
  道上人字逢源序
  事之發必有原故地之髙平曰原物之可復言之可述情之可矜亦皆曰原取其動之善而不失其初也學者之於道亦然人之生天莫不與之以口目耳鼻百骸四體之屬曰身主其身有知覺而能動者曰心心之動之之初其原皆係於仁義曰性動而不失其初之原耳不能使越仁義而聽自不能使越仁義而視口鼻手足百為皆不能使越仁義而動以至達於事物發於禮樂刑政著於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别而散於隂陽日月星辰山川草木之運曰道道之所以不可一日離於事物人之區區之身所以能參天地變化而為三才葢以此耳故學道者貴於逢原逢之如何逢之仁義而已矣人之心初動於仁義之原能擇之精守之堅勉强而皆逢者則為大賢君子逢之自然不待勉强者為堯舜力不能為惡時一逢之而不能精擇堅守為中才愿人强者隔於血氣弱者陷於嗜慾昏𡨋終身不能一逢為下愚不肖為桀紂為禽獸無足數矣斯説也由孟子以來不廢而為佛氏者曰性不可失其初是也若心則惟恐不滅葢南湖道上人之字曰逢源余嘗與之言其義而疑之上人曰今吾教行将人人不失其性不起其心不私其身将舉國而為善人雖官府可以不設而君何疑乎嗟夫上人為上人之學鶉居龜引於山林間以其説身行之清齋寡求屏絶世故何患不得為善而吾之云云則稻粱藥石衣冠琴瑟可以通行四方公傳百世而無厭者也且道無二原子不可以為余之逢使我而慕上人之逢亦勞矣而上人沖虚秀朗内練精苦於諸問學併通轉注然能将之以静絶無絲毫浮佻險詐之氣雖不垂紳絇屨吾知其深於逢矣故詳為之言以導其名若字導之猶有所未喻也則還心難冀矣上人他日數稱太章其學與上人逺甚亦以示之何如
  陸元章字序
  物之麗乎文者皆曰章倬彼雲漢為章於天其在水清濁錯而成文曰漳水在玉器合而有文曰璋玉在木理合而有文曰樟木其在人為士而有文曰文章首有文曰章甫之冠身有文曰章服然皆以文其外夫為文而外之不止将令人輕學而文亦有時而渝虎豹之炳然其存也人畏其威其獲之也猶愛其皮君子之為文章者取之然使非虎豹而生䝉其皮則不若是畏愛之矣故君子貴質質也者所以出其文章者也甫里陸氏世賢而材余姻家少年子名元章請字余為字曰士質
  送袁伯長赴麗澤序
  人之居世自其身之起居寢食與其家之指揮洒掃推而大之為官吏而受人之民人為師儒而受人之子弟無非事也人自㓜少强壮而至於老日日而學之凡以求無愧其事而己未有當曰我不能而姑止者也而今之君子率習為之辭曰我學治其身治其家猶未之能也而安能治人此説行故賢者得成其謙而不肖者亦以容其偽及乎人不得已而取之則謙者退處偽者售焉此甚非君子之通法也葢徃者銓格以科第髙者為郡博士吾鄉之先生長者史文惠袁正獻沈端憲之徒於格當得者皆辭遜不受而寕求他官他官之難不優於郡博士而為之者以為皆以不能而不為則勢所不可故隨其資就其力且為而且學之耳余年未三十以新進士謁天官於格亦當得郡博士而不敢辭避不就當是時家有老人須禄以養余性尤不通吏事勉强文墨議論間且為而且學之亦先生長者意耳邇來又二十年居閒散放無絲髪進益時時囬思前事令人靣熱汗下今袁君伯長與余同郡同業懐麗澤之牒當行已乆而不肯決曰為長於麗澤師儒也其任異時與郡博士正等而東萊公之闕里也吾趦趄焉余曰固也然吾伯長當學為其事而求無愧者也謙而非偽也東萊公之學又史袁沈諸公之所同者也必不可巳則當且為而又且學之者也伯長持身有士行居家有子道天資髙文章妙博聞廣記尤精於史學近復貫穿經術他如琴書醫藥諸藝深得其理婺多君子至必皆愿從之遊者余故人王及翁御史無恙其介紹而請焉元貞乙未春十日剡源戴表元序














  剡源文集巻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剡源文集巻十三    元 戴表元 撰序
  送屠存博之婺州教序
  古之君子可以仕乎曰可以仕而可以不仕者也今之君子不可以仕乎曰不可以仕而不可以不仕者也可以仕而可以不仕何也其材與學可以仕而其身可以不仕者也不可以仕而不可以不仕何也其材與學不可以仕而其身不可以不仕者也古之君子其得材也厚矣其師良其學之之法備上之人時其可仕也然後仕之然而不必皆仕也不必皆仕而為民則亦無不樂也今之君子其材不及古矣師不必皆良也學之之法不必皆備也其可仕也上之人不必皆仕之也然而皆有欲仕之心焉以為不仕而為民則其身将不免於累也故古之君子可以仕而仕則為仕者皆為賢公卿大夫可以不仕而不仕則不仕者皆為良民今之君子其仕者既無以心服不仕之民而不仕者至於無以自容其身今古之不齊與其俗之静躁人之治亂如斯而巳矣杭有吾黨屠君約字存博學古人之道而其材能為今人之所難能生於紛囂長於豪華而闔門哦書耳目不亂取所得於書之清切雄快者發之於歌謡布之於翰墨有騷人貞士之趣年四十矣當路數授之以官翺翔而不就迨於今兹又板之為婺學正始拜而行斯人也使之不仕知其能静使之仕知其能治者乎然余於存博猶有欲言焉葢存博之可仕者以其材與學而不可以不仕者猶以其身乎夫人之生於世勞矣其不勞者非人道也古之為民無刑獄猝至之憂無賦役淹乆之苦人知其可羨如彼也然其筋骸膚體疲於田疇而拘於耒耜狎習於風寒暑濕之事與今之農夫正等耳居之久也以百里奚寗越之賢不免於叩角而嗟釋鋤而起他可知己今之民一名為儒則其處也唾壺而麈尾其出也髙車而駟馬乃有古時已仕在官者之所不及至於在家庭為子弟僕役在道途為少賤負戴在庠序為生徒肄習其勞逸萬萬相逺於古人又未論也巳仕者之當勞較於未仕之責愈難也均已仕也仕而為人師長之當勞較於為官吏愈難也未仕者之責止其身巳仕者之責及其人為官吏者治人以政為師長者教人以道也嗟夫存博知夫道之難於政身之所憂輕於人今之勞也猶有逸於古其有㤗然於心者哉存博行矣異時婺學稱東南經術淵府正余所謂師良而法備者也今猶有為東萊之學而不變者乎存博問而求之求之而得其人則以余説質之又歸而教余焉
  送白廷玉赴常州教授序
  古者學無官學之有官葢以居其人而絃歌舞蹈揖遜聚習於其中亦或以兼他用如養老習射獻馘聽訟之類非若後世置師弟子專以教學為也置師弟子而專教學者古有之矣則必取之於髙年退宦窮鄉素望又非若後世以銓格調官名一人為師而其餘皆如弟子者也夫以銓格調官得古人不能必之名行古人不可專之教問其年不必尊也攷其仕非必舊也索之一旦而推而位之衆人之上決疑請益者四面而至此非才可以備三代之司徒宗伯卿大夫學可以配先漢之齊魯明經師其誰堪之而三代司徒宗伯卿大夫之才齊魯明經師之學不常有於天下後世有郡必有學學必有師則取之於何而給於是選者始不詳而教者亦不暇皆善江南科舉盛時葢嘗有議之者其説以通經義能詞賦為稱職古之師儒教人之法非止於通經義能詞賦而已也顧其疎宻淺深之有所據依猶足以為無法之法通都大府千萬人之聚㨿髙坐者一語不酬則羣喙咻焉至於刮席坐針悸然不容其身而後已嗚呼難哉毗陵為浙中文獻之國游儒寄士冠摩轂擊居學官者以為尤難大徳庚子春錢塘白廷玉以公府髙選得之江南之縉紳韋布識與不識不謀而同聲曰此固才學可以為師儒稱職而無愧者也此固取之髙年素望可以四面决疑請益者也銓格而皆若人其何不可之有因相率作為詩文以餞其徃而尋復徴贈於余余不得辭抑余私有欲賛於廷玉者廷玉本余同里舒文靖公諸孫少度君之子生十齡以孤稚隨母寄養於白及今成立自當用范文正劉文節二公例請為白氏置後而身歸舒宗乃合於禮縁人情不忘本之義夫為師儒将教人以禮而不先以自為則法不信知其為禮而有不書於黨鄉故舊則言不忠然則以廷玉之可為言而余盡言之葢亦人情之當然而非私也遂不敢呫囁而攄諸題篇之末
  送盛元仁赴吉水教授序
  天下之官其愈大者為之愈難知其愈難而畏之不為則道廢不知其難而冒為之則官廢官與道其廢必有一焉廢其一而其一不廢者亦隨之矣天之於人未嘗一日棄也寒而欲授之衣饑而欲授之食危而欲之安昏而欲之明則當其時必生其人以須之故賢能之人未嘗一日絶於世而其人有用有不用也於是為大官者不幸而非出於天之所須則徃徃不稱之患深而責之者苛其小者才可稱一官則事止於一官非天下衆論之所咻也然而猶憚以為難者謂精神膂力必足以檢校應接心思智計必足以周匝運掉而巳耳無他望也惟夫州教授者責尤輕而事尤簡世之所共目以為冗慢而不急若可以浮沉寄歲月於其間大徳庚子秋盛元仁以純儒茂老清才篤學拜吉水學官之命𠉀人趣行於途姻黨載餞於郊見之幾有蹙縮不安之色問之曰若吾者其敢自謂無愧於教授一州乎哉自吾之能言而受教於父兄自吾之能誦而受教於師友舉吾族里州國一善一能之加於我者皆我所受教而懼其不足也自今以徃其将以教我者而授諸一州之人矣則一州之人皆不我若也吾安得不愧且懼乎哉且今天下内外百司之官皆不可謂無職而教授之職專以道他日化行俗美則吾職舉州諸生子弟有一悖理而隳業者是吾教之授之不至也吾又敢自謂之有道乎哉余聞其言為之面汗内熱葢其官也余之疇昔亦嘗容易為之而不思其難者也今世諸人之居其官如余之不思而為之者皆是也以余與諸人皆不思而元仁之才之學之可以優為也而獨能思之余知元仁之職易稱而居之真無愧矣吉水異時於廬陵尤為佳邑衣冠文學猶有與嘗從游而存者乎為我物色而以元仁之説叩焉
  送杜子問赴學官序
  吾鄉奉化經學淵源可考者起樓先生文叔文叔與慈溪杜先生醇一時俱為鄞令王荆公所尊禮文叔終慶歴中其門人弟子散布東南而私淑於奉化者趙教授范民舒文靖公元質荆公為政以經義設科取士奉化去開封逺文叔之徒多不屑仕至渡江乆之乃稍稍有以經進而毛氏詩最盛毎試與江浙閩湘之士羣造於禮部若辟雍習詩者望其風不敢與奉化齒主司第甲乙或至榜中連題奉化五七輩然後及他州公論莫不以為當然數十年間名字膾炙藉藉於諸人之口李秘書景平楊博士獻子黄知郡義甫杜常平叔範其尤著也四者之中李楊黄嘗立朝位望相埒而叔範官若不逮然獨有才子弟其名裕字子問者才尤竒奉化後來言詩遂推子問稱首又以為諸老先生之澤於此未絶而天之酬杜氏者庶其在是無幾何科舉罷三百篇之䇿學者黜為空言邑中故家雖衣冠强盛如李楊黄者亦皆逋播蕩析子問不得已擕其耿耿者去而之西㑹尊官貴客適知其名左館右榖既而為之薦進於當途假之文學掾之階而强之仕於是子問老矣曰我無愿於仕也而不能無愿於禄俛首束袵忘數千里江楚之勞而赴焉人或以為子問喜余曰是未足為子問喜也余鄉人之所期子問於杜氏與諸老先生之澤殆不止於是也雖然子問之年非甚髙而衰也人之於子問其知之亦非曰止於是也然則子問之於杜氏之於鄉之諸老先生之澤猶可期也於其行遂酌酒以壮之而文余言摭而書之以為序
  送杜孟傳之石門洞序
  儒者杜孟傳其先蜀人劉氏也於前溪先生巨濟為八世祖巨濟之孫為文節公徳修西南學者因而尊稱之為後溪先生者也其家世文學風操余知之稔矣巳亥庚子歲俱去鄉闗僑處於杭一日來告余别曰吾以貧故不能忘尺寸之禄然得一山塾瘠甚恐無以給吾孥而幸前溪公之蹟在焉葢括山之石門洞東距永嘉相犬牙三百里耳其初巖壁險峭草樹䝉宻人無知其名字者徃徃不過為山魈木客之所棲託宋景平中謝康樂守永嘉尋幽得之始漸漸以詩傳於人至梁天監有中書侍郎丘希範唐大厯有侍御史丘丹州刺史裴士淹繼至皆有詩唐末洞廢宋皇祐改元蜀李堯俞守括洞始復復五十年當紹聖三年而前溪公守括有監州杜頴行縣過其地覺有異戒從徒持斧斫道見之寫圖歸以相詫前溪公驚愜即飭吏新葺之時米元章守漣平生兄弟交也馳報屬書其所為石門洞文於是林泉雲物雄詞麗藻相為光輝而洞遂為東吳形勝第一前溪公去洞又廢廢二百年又稍復洞旁官為創塾而不肖孫承人之乏實始幸得瞻餘風拜遺澤雖藜羮糗飯猶将甘之余聞其言為孟傳喜益賛孟傳亟徃今人禮法家常輕詞章厭遊覧是自有説顧如石門者非遇康樂以來數公若君家先大父發明之而使稀竒詭傑之觀蔵於荆棒狐兎棄於樵蘓鬼物良可痛惜孟傳官雖卑禄雖窶視先大夫身為二千石徒想像縑素間不得親徃而謝邱李杜諸賢雖得親徃然亦有官府不能乆豈若孟傳三歲居游其中朝暮仰窺巖林俯聽鳴泉之為樂哉孟傳行矣他無以為言矣所知襄陽孟侯年方富清而能詩今適為其州焉其又将為石門動心乎
  送髙虎臣序
  古之學者必始於鄉七雄以來始有遊學然漂流至漢而濟南伏生廣川仲舒之倫皆以居里著其名行示有本也宣為名州又江南部使者治所簡書之宗衣冠之業舟車之衝職庠校者恒多勞而少譽非望實兼茂疇敢居焉南陵髙君虎臣醇資清裁隆齒俊業魁然為桑梓稱首遂奉省符來正本學為之三期佩衿歸良寮宷推平官府稱賢由是道也豈惟行於鄉雖達之天下其誰曰不宜君子以是知髙君之學成而将仕也滿秩之日驩謡騰興裒編載冠以序引元貞丙申十月望前進士剡源戴表元序
  送趙生遊吳序
  邑有雋者趙生壽父美其衣冠過余門而别曰櫄孫生於燕娛長於艱虞年幾壮而始知學然而未嘗知遊之樂也惟家世父兄嘗宦於吳今将徃而渉足焉惟長者賜之言詞以先之余聞而嘉之夫吳古奢國有陸海鹽絺稻魚鍜冶之饒聞於天下其地形介於荆越姬太伯之所逃夫差項籍劉濞孫權之所用也然而有言偃公子札之化故其人多聞而善譲有朱買臣機雲兄弟之馳驟故其人好詞章而長説謁有范蠡張季鷹之慷慨髙舉故其人機變喜事而無留心其山有虎丘靈巖之嵬富峭刻其浸有松江震澤之彌綿浩滉烟雲魚鳥池臺苑籞漁帆歌酒之玩日充於前故其居者撫資内足可以不出戸限而通公侯其遊者輕装空行亦能談笑跬步轉易拱手而居千金昔余之少也當壽父之年則嘗遊之矣其君子者余嘗親之其故實猶可徴也其野人者余嘗接之其質樸猶可治也迨再遊之不如昔矣迨三遊之又不如再之見矣今壽父之遊其得如余三遊之所見者乎雖然壽父之遊不可巳也壽父不可巳則有一焉古人之遊必擇國既擇國也而後擇所與遊壽父其既有所擇於吳否乎吳之良大夫以余所尊敬莫先於方處州因處州而吳之所與遊盡在焉壽父至吳其以弟子禮遊於其門安知余三遊之不能得者壽父不一遊而盡得之山川風物盛衰榮枯外物之美皆不足為賢者道也他日充囊飽槖滿欲而歸則復以報我
  送賈敏求序
  士大夫學成於家行孚於鄉而不得食一命之禄以酬其勞而至於子孫三四世停涵欝勃則徃徃有清疎秀謹之氣外發而難遏君子以是占為将興之祥若吾賈君敏求是已敏求之先髙大父府君為婺州鄉先生婺之為州有蘇潁濵詞章之俗其人喜清言而知理道有吕東萊淵源之化其人務學而敦本風流薰滋鍾於賈門府君既恬於勢名即退而考槃一邱誅茅澗岡之上蒔花種木終為壽蔵學徒致築場之慕鄉人修祠社之敬至今蔚蔚芊芊雲滃霧積甥孫中外重裀列騎時節拜掃以為金華之闕里焉敏求収炊於既穫食果於愈熟奮其妙手一出而遊東諸侯諸侯嘉其才再出而來為吾州學正吾州之士師其賢余與之遊三年見其嗜善如飲食之於正味雖日習之而不厭也惡不善如行路之於臭穢雖人不可違而必避之也嗚呼豈非世家習禮問學之所成也哉孟子曰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小人之澤五世而斬釋之者曰其人君子矣不幸易世而非君子也者其澤猶可以五世所以厚君子也其人小人矣幸而易世非小人也者其澤猶五世而後斬所以甚小人也使世世而君子雖百世不斬可也敏求行矣可以仕矣天之厚於賈氏乆矣先君子之積至於敏求而亦可以發矣故於其行也與之飲酒與之歌詩而復贈之序
  送貢九萬詩序
  學之於人不得而廢者非欲以求仕也而有仕之道焉古之君子學成而不仕者有矣則始以其學教於其鄉故仕有可能而以其學教於其鄉者不可能也後之君子則不然曰吾寕不暇學而不可不仕嗚呼是不亦重其易而輕其難耶宣學他時為江南儒府凡綴教職於其間非才望髙美誰敢居之而貢君九萬蔚然以鄉閭之英板授而來為本學正三年終更士論稱善君子嘉其能學而望其仕也咸為歌詩以褒勉之而屬筆於前進士剡源戴表元俾題編什之首云元貞乙未歲秋八月望日序
  送孔明逺序
  余兒時聞孔聖子孫有避靖康之亂而南者寓家於衢四世而樞宻公由太學發身位至兩府余生於單寒長於乖蹇欲修好於其門莫之能也巳而其子明逺以公府髙選被符而來為明學正始得扳縁事分慿托意氣締交游之誼焉葢為明逺者居三難而備四有余於是乆而益嘉之明逺承聖人之宗欲守其法一難也為人師二難也少而孤三難也然明逺嚴於自修有泗侯持躬之愿精强嗜學有叢子纂言之勤當公能譲有嶺南辭禄之潔見義力争有寕州誅妖之勇以此四有而行三難宜乎誦絃洋洋冠裳鏘鏘舒英乎聖林發名乎儒堂為家之祥為國之光者矣三年教成懐牒北上凡我同業聲為歌詩而謂余也厚於明逺且嘗從事於卜商衛宏之學屬以為序
  送唐君儒序
  杭學為東南望其來乆矣士之自四方萬里至者遊多於居又多尊官貴僚博士朝暮将迎奔走僅幸不失事故嘗不暇數數與諸生接而委責於其正正之為職其任重且難無疑前是典選者於學正闕輒停筆不敢輕注必擇學識才行卓然有稱於時而為士論所壓服者然後授之大徳己亥秋欈李唐君君儒秩且滿杭士賢其為人而重其去羣諗於剡源戴表元曰唐君學醇行良材通識清自其父兄家勢之所振激里巷場屋之所推擇則固巳當濯纓青雲之淵飛居積星之林年運而邁方由諸侯賔掾佐屬計日積勞進名於天府此杭學之遇而唐君以為淹也凡我同志既各為詠歌道所以殷勤戀慕之意而子為序發之何如表元不得辭因為之序
  送王子慶序
  宇宙間清華竒秀之氣發於祥瑞者為醴泉慶雲珍禽異卉珠玕寳玉之屬而在人也為文章才藝殆未嘗一日闕於世使一日可闕則天地之氣有時息矣然自常情窺之頗若無預於治道而自古秀人才士制作精能之極必待禮樂太平全盛之日而其事始備吾觀漢魏以後書學始興逮於六朝士大夫徃徃能書如是數百年至唐貞觀開元中干戈弭寕諸所以黼藻縁飾之具次第施設而歐虞禇陸閻鄭王曹等輩鱗比櫛擁皆極一時之選此雖人事亦天運有所啓而然與自是浮沉顯晦又數百年而得宋之慶厯元祐風聲氣韻大畧與唐人無甚相愧而君謨才翁子瞻魯直與可元章伯時諸公清才峻節雄詞盛徳照耀掩映有出於觚翰縑楮之外則又非偶然而然也元興運化敷功比擬唐宋於以開明堂總章之觀輯康衢皇極之誦陳器車銀甕之貢展天球河圖之瑞神文靈繪巖書壁篆重譯而來四面而致所謂書林藝府珍蔵秘玩固千載一時之最盛者矣錢塘王子慶多聞而博覽以公卿之薦陳軺詣郡遂将汗竹羣玉之堂雌黄五雲之閣平生知交賀餞滿道余為備古今難逢之㑹以勸之
  送陳養晦逺遊序
  自余居剡源得一士焉曰陳君曰成字養晦養晦當其時年方二十許而丰姿器識如四五十者每見余狂歌劇飲叩壺擊筑為沈酣痛快之適未嘗不懽然與余和答以相樂及思極愁生闔門擁衾為呻吟憔悴之作又未嘗不憮然與余同憂也然余平生好鐫磨後生常自恨涉世太早故未齓而學未冠而遊未壮而仕未老而休方氣血盛時東南馳騖自許要不齷齪而豈知有今日窮居剡源欲為耕漁樵獵而不可得耶故時時願養晦輩以為戒而不願以相激發慕效自為此言諸少年聞者多首肯惟養晦曰不然士患不欲學耳欲學則無不可能患不欲遊耳欲遊則無不可遂必如公言是世之拘儒愿夫朋友不出保社之間耳目才周於几席之内時然而言時然而趨者然後為可安得聆度外之談乎昔者孔孟之門固巳無所不逰無所不學故莊周滑稽史遷駁雜楚原馳騁而忘返揚雄汙穢而不慙皆䝉譏後來而自適於當世吾今方將賦招隠歌逺逰洗塵冠綻敝裘不惟厲吾朝氣以盡荆吴齊魯之觀而巳聞燕代之南汧隴之北有魁梧竒傑之才自埋於博徒劍客者不可勝數吾将往而求之農桑什一章句興亡之學不足為吾事也以為公當喜而强之而反咻我為余聞之為之心熱不自持葢所謂伏櫪之馬聞北風而嘶鳴者也属余實巳衰憊無所用於世生平有髙交友㪚布四方甚多養晦為我物色而問其知余者亦必有以知養晦焉
  送鄭若晦逰建業序
  自言超邁倜儻好逰之士所喜談山川城郭風物宫室技巧之奢麗可以動心盪目無過長安洛陽成都廣陵錢塘建業而成都長安以險逺不易至惟洛陽廣陵錢塘建業平途順流一擬千里得用舟航輿騎代其跋履攀縁之勞故逰者以為便然士非有事於進取與其篤好雖錢塘有不暇至而况數百里數千里之逺乎鄉友鄭若晦與余同客錢塘之日乆矣自其始逰臺闥之貴公方岳之名卿聞其才多禮致之而若晦毎得餘間即浮滄浪穿巉巖往來南北兩山間彌旬竟日若忘歸焉性喜作詩以江西葛處士慶龍為師得其法當意酣氣適信茟取紙自書山僧道人見之懽欣愛恱更下榻致饌食留連不聽去用是益無他人羇棲旅䪺乏絶憔悴之色已而若晦輕装别余云将改逰建業察其勢又若不止於建業者為之驚喜過當夫建業固余舊逰相去三十年殘儒遺老猶有能記憶不相忘者乎旦夕亦欲一詣廣陵聞其蝗旱連年民居蕭然未敢舉足陜洛士大夫近數數接之其人恢踈厚重稱其土風者也蜀道决不可登人生何用必入蜀然後為名士耶因若晦行即道平日雅素併以廣若晦之意
  送鄭聖與遊闕里序
  東南慷慨士大夫異時局於地狹不得逺遊以為恨自中原道開遊者響奔影赴惟恐居後然皆不能無所健羨未有無求於人而徃者也余惟見吾里中僧六七輩相結約徒步禮五臺天台一黄冠思慕嵩髙緱嶺踊躍既至其地而歸皆侈然以道自重問以所遇城郭富貴王公大人如目未嘗見葢其心不在是也先師仲尼之闕里在東魯今為兖州由吳越計之不過三千里而近而人未有慕而遊焉何耶不為儒者姑所未論為儒者平居髙談自命動以孔氏徒相縁飾或至詆浮屠老子二家如仇如不足與吾亢而為智反出其下長纓華組雕鞍輕轂憧憧於燕趙宋魏之郊又益外而逺之踰萬里不憚而其師之居在三千里之魯則不暇至豈果力不暇哉以所為從事於游者有求於燕趙宋魏之外而無求於魯故也江東之貴溪有鄭君聖與名沂獨毅然勇徃余甚異而嘉之客有靳余曰子以為聖與之游理所必應然乎夫今之為魯者非昔之為魯者也昔之魯也以夫子之教止行於一邦今夫子之書遍天下而郡國所在得設廟學建像祠則徃徃皆闕里也而子何魯之拘乎且士患不學孔氏不患不能遊魯余曰兹説是也而懼愈為遊嵩髙五臺者笑也古之君子其身存而人為之式其閭表其鄉没而百世猶祭其社禮其邱隴甚者愛其所經歴山川草木何也為風聲徳義有以芘存於人而不可忘耳夫子之道芘我如天地存我如父母其甚盛美非獨余不能言而窮天下之辨博者亦未能為之辭也而諸人欲忘之乎苟諸人之不能忘則聖與之遊為在所取矣聖與名在天官之板他日戴星重趼以求速化乃方徘徊蹙縮為人之所不及是尤可嘉也
  送方中全北行序
  曩時江南士大夫去闗洛逺嘗患於難仕仕又必須材望雖有家門之行鄉曲之譽而非官府公薦公卿通知則不可必得徃徃塵埋竄伏沒世而無聞者多矣三國以來畫疆而求盡技而用始有閥閲名字班班見於史冊甚者床堆珪組庭業槐棘一門數世連綿而不絶是何天之生材偏嗇於前而豐於後耶抑亦人物之顯晦時運之變通有適當其逢而不可知其然也新安之在江南以山為州儒其間者是不一族當貢舉法行時方君中全之先大父廣西公首以毛氏詩䇿名鄉書登集英之甲科既而君父今通議大夫建徳使君復用孔氏尚書為南宮進士第一於是新安道徳詞章之士致通顯於時者雖多而語家世科目宦學能名必推方氏稱首銓改舉罷使君驅馳之倦既淡無宦情晩歲益貧落魄觴詠自娛以養其髙年來仕路比曩時闗洛又益加逺子孫浮沉里閈間闗徃來侍養何敢出口言干禄事如是者積二十年余以事勢推之則前所云江南士大夫生於秦漢間雖有家門之行鄉曲之譽而沉埋竄伏没世無聞者累千百計何足怪也而豈其理當然哉久之中全一日過余而别曰存心今者行仕矣問何以行何以仕曰吾親之名之貧之久不仕自中外諸貴僚舉知而憐之於法上大夫得謝任子許授中士之秩幸而公府予之吾庶幾其逢乎余曰是固官府之薦公卿之知江南士大夫愿焉而不得者也方氏家世宦學能名其将復自中全始矣請以為賀復以為勉
  送張叔夏西遊序
  玉田張叔夏與余初相逢錢塘西湖上翩翩然飄阿錫之衣乗纎離之馬於是風神散朗自以為承平故家貴游少年不翅也垂及强仕喪其行資則既牢落偃蹇嘗以藝北遊不遇失意亟亟南歸愈不遇猶家錢塘十年久之又去東遊山隂四明天台間若少遇者既又棄之西歸於是余周流授徒適與相値問叔夏何以去來道途若是不憚煩耶叔夏曰不然吾之來本投所賢賢者貧依所知知者死雖少有遇而無以寕吾居吾不得巳違之吾豈樂為此哉語竟意色不能無沮然少焉飲酣氣張取平生所自為樂府詞自歌之噫嗚宛抑流麗清暢不惟髙情曠度不可䙝企而一時聽之亦能令人忘去窮達得喪所在葢錢塘故多大人長者叔夏之先世髙曽祖父皆鐘鳴鼎食江湖髙才詞客姜䕫堯章孫季蕃花翁之徒徃徃出入館榖其門千金之装列駟之聘談笑得之不以為異迨其途窮境變則亦以望於他人而不知正復堯章花翁尚存今誰知之而誰暇能念之者嗟乎士固復有家世才華如叔夏而窮甚於此者乎六月初吉輕行過門云将改遊吳公子季札春申君之鄉而求其人焉余曰唯唯因次第其辭以為别
  送王月友遊華陽洞序
  松江王月友嘗為余言其先人蟾客翁萬里入峨眉山遇異人得道歸而授其徒有林生順衢者以歲辛酉遊句容三茅之華陽洞所見竒花怪石飛臺涌殿之類荘嚴閃爍千態萬状不可勝紀因辭師友去不知所終當是時月友作詩誇餞之及他士大夫詠歌從㬰歎慕者甚衆而皆有世累不可徃後四十年當大徳庚子歲於是月友亦以其先人之道被聘北遊而能辭其官不拜歸錢塘城中閒居之日久矣一日忽過余别曰吾之奔馳泥途霜露間雖幸而少休毎清晨良夜思之未嘗不媿於吾林生也今将泛太湖穿靈巖略毘陵抹朱方遂尋華陽洞而訪焉子亦盍有以餞我余駭而問之夫神仙之在人間世其理之有無不可知就令有之則必忠孝豪傑之士然後得焉顧寒暑饑渇衣食之欲不必皆與人同而蹤跡浮沉顯晦自應去人不逺但人不得而窺之自余識月友見其論平生交遊至余所畏愛輒諄勤敦篤不間生死官階俸禄可以榮妻孥昡僮僕名為有識者猶或好之而談笑不以經意朱幡在前掉臂輕去麻鞋葛袍傲睨當世無枉求無詭謁以此榮其身雖塵埃市井烟火廬落何徃而非華陽洞乎不然襟懐氣誼有一不自得将望華陽之雲霞草樹咫尺不得至至亦非吾所得有月友姑少徐徐何如月友茫然而思恍然而喜曰吾非不解此然吾事不可止為子薄遊而歸幸萬一邂逅吾林生則亦以子語質之因書以為餞
  送羅壽可歸江西序
  古之所謂士大夫者少而學成於其身壮而材聞於其國及其老而無志於用則退而以其學師於其鄉是故有以一人而成千萬人之俗余自知讀書學文以至於今所聞見天下之士大夫略可以舉其操若今廬陵劉公其非斯人也乎哉夫江西數州之在東南自二百年來常為文章議論之國廬陵之在江西數州常抗而先之若劉公則又抗廬陵而先之身在而世傳其書言出而人取以為法精神氣貌蕭然偃薄於一室之内而環其州千百里之儒者顚倒傾動雖其怨嫉正色而不敢議焉此豈苟而然哉羅君志仁壽可之居接劉公為不邇能以文得公之言而攜之逺遊於浙河之濵浙河之濵之人聞其為劉公之所與也莫不愛之壽可又能自以其詩與文取知於人人叩之而不見其窮即之而不見其矯皆曰是宜為劉公之所與也莫不愈益愛之愛之則必有合壽可曰吾無意於合也吾之居吾鄉不為無樂吾猶有垂白之親吾所為僕僕而來者向也吾之至於斯也而不得盡其交遊吾求以盡之今盡矣吾歸也吾無意於合也余愛其言握其手而告之曰壽可賢乎葢壽可劉公客余亦劉公客余不敢不盡於壽可為壽可謀凡壽可所自道皆是也竊有以廣壽可人之不得安於其居逺父母棄墳墓而出者非獨以盡交也亦以學也其為吏與商賈也不與焉壽可之遊将以盡交乎誠巳少足矣抑以學則子之鄉既有劉公而復求劉公於他人之鄉乎子歸而竟其學學至於劉公之年子之鄉有學子者如子之學劉公矣譬若宗子之子復将為宗不亦善乎而為壽可謀之乎雖然學必一於道壽可盛年而時時學於孔子之外不可也若劉公學成而及之可也所謂小徳出入者也然亦不可不慎也壽可之歸也亦以請之剡源戴表元帥初序
  葉茂叔之淮安序
  人性之弛張龎凉通塞無不各縁於其土俗之所近故齊魯多經生而趙魏饒壯士非齊魯無壯士趙魏無經生也舉其多者論耳天下名山大川一一起從西北其紆夷演迤至於長淮之廣袤沃美不耕而善植少寒而耐居士大夫嚴荘重戴琴劒詩禮雍容喜功名謹然諾以為俗余嘗官學經從見東南交遊中有質直寡言不事奔謁諧媚談謔者望而知敬其為淮客也兵興以來幾三十年加之以連歲旱蝗饑饉而民不移業士不廢學非天之所資者厚而然耶髙郵葉茂叔以名家良儒為正於淮安學余既稔與之善而需余言不巳嗟乎茂叔徃而惟毋以見多者取足於己乎哉人有成言自知之為明自勝之謂强茂叔之職今非止於自知自勝而已也至淮安亦披胸傾臆盡出其藴為同業者講焉要必有觀者茂叔其以余言為然哉
  剡源文集巻十三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剡源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剡源文集巻十四    元 戴表元 撰序
  送鄧善之序
  大徳戊戌春巴西鄧善之以材名被徴将祗役於京師於時甘泉近臣乗𦂛而致詞瀛洲仙官揚鑣而先途友朋星羅從徒蟻奔扳末光附餘聲之士餞善之於郊者退而無不頌善之於家曰嘻乎偉哉善之其果能去此而行其志也乎哉方善之清修苦學於隠約之中蓬門緼袍筆硯爾汝顧單力不可與饑凍抗則日與其徒歌吟古聖賢之説以自壮至於寒巖永夜聲出風雨赤日流汗而挾書不知此其堅忍强志欲何為耶當是時有無故而與之千金度善之能辭卒然而加之連城列乗之貴較其樂亦未易以彼而易此也及乎名成行孚髙卧而車馬愈喧無求而羔鴈自至然後岸幘迎謁深衣拜聘其一時風規器量雍容談笑之際度越諸人何止萬萬而豈一朝一夕能偶然哉雖然善之之志初不止此也今夫人之於飲也有飲水而樂者有飲茗而樂者有飲酒而樂者有俱不飲者不飲者則過矣强飲水者以茗有不能如飲水之安也强飲茗者以酒則徃徃沉湎醉極而亂習熟之乆葢有初不堪升勺而終也能至於斗石何也彼其初自不知其樂之至此也善之前日之隠約也是安於飲水之類也榮途方開紛華嗜慾可以醉人之具不一惟無使之沉湎斗石而亂也哉古之論人也自弱冠而强以至於老老之為言考也成也他日善之取通使上大夫執珪結綬而歸而余野人也将賀善之之成而因以考焉三月朔日剡源戴表元序
  送貢仲璋序
  天之生材猶地之産物隨其風氣土性雖窮厓僻谷海逺野陋之處無不有焉然而非常之珍希有之玩口不能自言足不能自運徃徃埋蔵伏匿積千百年而不得一日之遇而砮丹絺漆貝毛箘栝尋常瑣細之蓄在於國容庭實不盡得之亦不足以備物而况於秀人竒士懐不可虚之藝而逢不可失之時者乎大江之南民齒多者以約計之郡不下三十萬男子幸而為儒者居千之一而幸能以名字自通於上以取榮禄顯仕者居萬之一其選可謂至艱而得之可謂勞矣於萬一之中鈍墮慚憊自棄者又所不算貢君仲璋以儒隠宣城南⿰湖上余嘗遇之觀其居家厚待鄉順怡親悌長隆師敬客而餘暇攻問學治文詞種種不麗於流俗然亦竊怪其天資疏通爽邁可以用世而若未有所營者既而有司次第其庠序歲月之勞以名聞於中都而将授之以郡博士之秩前所謂甚艱且勞之選既可以安坐而得一日嚢粮秣騎縢觚篋筆翩翩然告余以逺役曰奎生三十有一年矣平居讀古傳記見才名氣燄士必快慕之今縱不得如洛賈生蜀司馬長卿吳陸士衡即取印綬節傳為左右侍從言論之臣尚當賦兩都三大禮獻太平十二䇿遇則拱摩青霄不遇則歸耕白雲安能浮沉淟忍為常流凡儕而巳乎余聞其言而壮之葢夜光明月干将鏌鎁之氣将辭塵沙脱垢壌以發祥於時騰驤閃爍勢不可止如余之徒則鈍惰慚憊自棄徃願為砮丹絺銕貝毛箘栝而亦不可得也人之賢不肖相去若是逺哉嚴装在途酒酣氣傾書以為别
  送曹士𢎞序
  歲壬戌余初遊武林識廬陵歐陽公權先生於秘書之署其人清純簡重雖居蓬萊道山間而布袍蔬食之氣欝欝然見於眉睫余時年少自衒飾毎從其所歸未嘗不發慙面汗也以杭學博士弟子識拜劉先生㑹孟㑹孟亦居廬陵其亦英爽峭邁下筆造次數千言不休而躡之無復近世軌迹至於清談滑稽四面鋒接一時聽之略與李謫仙人何遠然舉足不忘歐陽先生十有八九語稱吾師當是時歐陽先生以迂廢髙卧里巷不出余受劉公之愛於文字間特厚未幾劉公亦歸而余年長四方之遊從日以汎濫其士大夫自廬陵來而喜與余交者則以二先生之故焉最後入太學太學之徒廬陵為多余一皆識之大抵其人之恢中强項敦志業而好潔修者歐陽公之教也其人之英資髙裁多風聲而精體要者劉公之法也顧常數數為曹君學可商論及此學可曰子似未足以知吾州鄉俗之美也子之稱於吾州二先生猶以其名若吾父兄之在吾州而不獲乎其名者子安得而知之余聞其言殊自悔以為稍久必當有以滿吾志與學可别三十年余遂窮老不可出戸聞學可死亦久矣而始識其兄子士𢎞士𢎞者於其鄉之文獻靡不聞於其家之行能靡不習余於是不獨知士𢎞又因知士𢎞之父在其州即吾學可所謂不獲乎其名而人不得知之者也於戲誠美哉己亥三月士𢎞揖選省戸下倦遊将西須一言以處别余自顧無以振激士𢎞而盛意不可虚辱獨叙平生不得於君家父兄師友者還以諗於士𢎞詩不云乎樂彼之園爰有樹檀士𢎞盍歸而自樂其樹檀乎哉
  送吳州判還番昜詩序
  至大改元之秋七月州判官吳侯熈載秩滿将還番昜州之士大夫相與祖送於西津之門既而私相與言曰侯之來奉化三年民安其清吏懾其明而吾徒敬其文雖侯之才其槩於吾州如大庭之治小俎幾不足勞者而出其緒餘不可測之智不可干之威不可窮之辨不可欺之政巳足以聳動其僚而為惠於吾人亦巳厚矣故當抗旌結轍指揮詰斥風迅雨疾諸葛公之部伍位置取諸其胸中而措之也及乎藏鋒歛頴韜潛謹飭氷淳矢直邴曼容之浮沉小官潔身寡過而求自免也迨至端毫振牘周遭整刷春旋樞撥陶士行之勤勞筋體願有所儲以待用而不敢惰也嗚呼吳侯持盈而來奉初而還權雖薄俯仰無所怍禄雖嗇身名無所辱視同時前後得志不得志䝉瑕裹玷有幸全者有能若侯之浩然去就之間乎於是代者未至浙東都刺史按州大黜汰褒勸甄侯行能委以讞核符移叢湊侯意亦以願有所激厲而官期滿矣乃相率作為詩歌以發其未盡之志以樂侯之行而慰州人之思也昔者桐鄉遺愛踰於家祀襄陽耆舊兼載名宦今而後吾州父兄子弟見山川草木誦侯之篇章經池臺館舍想侯之為人自不能以忘侯抑侯之去吾州其能以遂無情耶其年八月朔日序
  送趙學古歸永嘉序
  古之人有視其世為不足居而忘之者其次有忘其鄉其次有忘其家其次有忘其身其達之有大小故其忘之有輕重固也夫物莫著乎天地之運事莫甚乎古今之變今有人言山川之崩竭日月五星之隕蝕生人以來為衣冠為血肉為君臣為鬼蜮興廢治亂之故徃徃嘗試而道之人亦嘗試而聽之有人曰我能蹈死如蹈生受危如受㤗聽者必曰是怪人也有人曰我能捐貨財逺妻子離鄉去土而不戚聽者必曰非人情也是何達於大而不達於小忘於重而不忘於輕歟葢推其逺者易為理處其近者難為情也余於趙侯學古之歸於永嘉也尤有以動余心趙侯生於神明之胄長於貴戚之里䇿名四十年不求人知白首下邑仕違其時不矯不阿陳力遂去嘗窺其為人殆非有意於斯世者客食特久悵悵然無所歸問南東行者知故廬先墓獨無恙而父子兄弟盡矣輒仰天發泣不自禁一日修籝縢約敝篋戒陋車弱僕告行於邑中三四儒者噫嗚唏嘘悲動路人嗟乎趙侯人生離合之懐他時常有如此者乎余家世剡人幸既得一區於剡源之上筋骸方强法當傭耕以供三老人養具語不云乎人窮則反本勢使然也趙侯之鄉不得在永嘉而以永嘉為歸亦值其窮者宦學可息合併無期趙侯歸而自愛强志以光晚景所謂不忘其身者非全之之謂也力業以訓子孫所謂不忘其家者非私之之謂也敦義以厚風俗所謂不忘其鄉者非客之之謂也雖然趙侯行矣遡侯之心其不可得而忘者寕惟是三者而巳三者不忘而曰能忘其大者是能忘於言而巳苟可得而忘於言雖是三者亦可忘也於是諸公載酒餞諸邑南門而余為之序
  送老甘秀才序
  人幸而得至於老又不幸老而窮此人情之所矜而不敢恝然者也故先王之時於其老也有禄與位者尊而優之無禄與位而窮者存而賙之然其人必皆有以自重大之典籍辭令必有可以備咨訪次之詩書學問必有可以教導其鄉里子弟惟孤窮廢疾無所依賴然後始仰食於有司而盡其齒然亦未嘗使之生缺其養而死失其歸也後世籍無齊民人一老而窮則為人所賤而老者亦氣昏志阻不敢與强壮齒儒窮尤甚余來上饒之明年有池陽甘中立以行巻謁余於學宫即之貌枯而行腴學專而思宏與之談於易書以來程邵二家先後天之義涉獵貫穿於蒼雅以來字畫形聲之清濁輕重推索邃宻葢江東之衣冠盛時一種髙人竒士之所傳授中立嘗私淑得之而徜徉山林鄙棄科目其動心忍性之日亦已乆矣自余之同業若所常還徃皆敬中立而無以療其窮中立浩然且将入閩余評中立非氣昏志阻者閩多故家去中都進趨之途逺至必有學徒築館重幣而相迎於武夷雲谷之上益養聲實樹門戸俟著書成藏之名山傳之其徒視世間虚有禄位而期頥婆娑黄金輿馬淹淹日暮無一名可論者相去豈不逺甚哉
  送宋吾省序
  始余讀史記見蘓季子出遊時洛陽人舉嗤之以為捨本業而事游説非其土俗韓淮陰無鄉曲之譽不得推擇為吏遂去竄於俠徒嘆曰此猶先王之遺澤也當其時使有權力氣誼者一人焉能時其緩急而馴養其才技以為良能則二子必不至但如今日之所驚異然二子非更困苦險厄何由肯自激發将終身俯伏民伍而已以此知徃古士大夫所為多才而寡過者非賦性之異亦有以成就之也信之為州以余所知名賢比比而有渡江來中原故老無不抱恨長息於此故其俗敦儒而喜義慕名髙而重客施鈆山宋吾省自予之息肩無一日不相徃來葢家世為儒久矣嘗以其文藝受知於名僚貴将强之出因浮沉斗食佐史間不出鄉而養親結友之事粗足是既能清純自重而秩滿當調後無以自拔此非有權力氣誼者之責而誰乎吾聞吾省天資蕭爽居財殊不吝澀其與於人己多人不當為吾省惜屬有行役為略書所聞於古近之故贈之且以為吾黨勸焉
  贈子貞編修序
  天地之氣發於山川風土其雄深渾厚平原鉅野洪河喬岳之類徃徃皆在西北而枝條餘委散之為清纎峭麗竒偉瑰秀若康廬九華桂林天姥瀟湘彭蠡若耶采石之勝皆在東南豈惟山川風土為然世之君子詮量人之才性氣質亦或以相擬是故有適然而然者矣惟夫通人碩儒强志力學之士則不係於是故太史公生龍門耕牧河山之陽稍長大即南遊江淮上㑹稽探禹穴窺九嶷以廣其記覽吳公子季札雖早習文學而不憚北遊齊晉魯衛諸國日與賢士大夫講論以求去其陋固葢不以生而受焉為足而他復有以成之耶余之狷愚生於窮海之濵長於憂患而漸老於貧賤其足跡之所經逺不踰荆近不跨越其耳目所悉不過尋常彀轂之内無異通解其平生從遊則又可相髙者既不吾屑卑下者吾亦不屑之是真自棄而無望於斯世矣獨時時俯仰方冊見六合外事及間接古名賢人晤語如搔癢沃熱聊復少自快意而巳庚子之夏有中都官敝韀羸縑過余錢塘逆旅揖之氣温而貌嚴叩其談引古今繩墨灑灑然數千百言不止質其居居東平諗其官太史氏之屬請其姓氏曹君子貞也余驚喜願交之久而讀其文屬辭荘屈之潔析理孟荀之達而比事左班之覈也噫嘻若子貞者非余之所當朝親夕習以求成其才性氣質之不足者乎抑余之願交子貞知子貞之於余亦有不能忘情者焉而為子貞難為余易也何也余之狷愚長於憂患而老於貧賤者也陂渠之水瀦之以自濡雖亢旱猶可後涸注而決諸逺則不如天雨之澤㣲服處廬巷人皆異之徙而居髙指目多矣愚之狷愚瀦陂渠處閭巷之類也若子貞之道方當行逺其勢不登髙不止而安得不謂之勞於余哉雖然子貞之勞猶能成余余非能成子貞者子貞家有賢父兄而所居東平今為儒府諸老先生方以類相先後進用於朝子貞徃而試以余言諗焉無必豐於名必豐於其所可名無必充於其欲必充於其所可欲徐行而敏視多藏而善出是其學也倘庶幾乎異於今人之所謂學矣子貞曰唯唯因以為序
  贈黄彦實序
  自老荘氏憂身厭世有不願為材之意而世之闒茸晦昩者托而逃焉嗚呼是何不仁已甚耶天之生斯人苟不使材者率之則如勿生耳材聰目材明人之不可無耳目者以其非是二物則徃徃陷而入水火今曰我之耳不願為聰我之目不願為明其不為廢人乎若曰聰不至於聽鬭蟻明不至於燭淵魚則懼於聰明之過之論也而非遂以聰明為不美而不為也畜馬願其善走畜劒願其善割者馬之材在走劒之材在割也有惡走之驟割之銛而寕得土馬木劒焉不可也余少壮時州之慈谿有黄東發先生以經術行誼政業為江南名卿縁桑梓故毎與余評覈古近人物以為士之生世誠不可無材葢當時方以閥閱科舉取士幸而有父兄之素場屋之目即拔援而試之試之以文墨記覧錢榖獄訟之類俱不可則名之曰道徳展臂雅揖垂紳緩趨浮沉談笑羣衆中不失繩墨則咎責不加而品級馴致惟先生輩起寒逺實用所長取知於人寸量尺叙然後至故其語執之良堅後生晚學化之亦皆矯然有自勵之色而先生歸而私督其家庭子弟者尤嚴於他人先生没二十年家單仕絶四壁不立平時炎門赫族勢當同澌共盡而其子弟乃於中間方以材著大徳辛丑之夏遇宣城校官字彦實者於杭問之先大夫乃東發翁也行藏本末無不習問之古今學問文獻無不貫至於雄篇雅章機舂轂奔竒聞異解蹊通部屬一一去人逺甚兹非天之所生而家庭之所成者然耶以斯人之窮望於吾徒甚急令即用材又可得無耶雖然古人之材因事而見其未有事也如無材然彦實之劔與馬惟謹毋使人畏其銛且驟而益務藏聰眀以待事至而出之何如回宣城見王敬叔兄弟尤余所材也亦以質之是嵗五月既望
  送龔子敬序
  大江之南土連吴荆當春秋時能以言詞問學通名中原者謂之竒人漢晋以來弓旌之聘軒軺之傳無日不至山亭野郭間由是功名馳驟之路繁而隠逸稀矣夫豈惟人物懸絶如是凡壌地所生名材異寳犀魚孔翠鮫紉火浣之幣空行人語之畜形容不經見於前世者無不争先自獻以充眀堂之職貢豈造物者固使之然而勢不容不然耶近日之江南又異於昔人物磊落者十數公則皆出於科舉科舉不足論論科舉之得士視春秋漢晋諸所以取之功過猶足以相補而世嗤之不已非徒嗤之且羣詆族誹之惟丹陽龔子敬過予與之商略此事犁然有當予之心者葢子敬之學淹通而縝實據古而少尤今其先人大父復俱由科舉出為名公卿賢師帥童丱之年珩璜耳習龜組目饜及今春秋鼎盛乃方從於大夫馬後欲觀上國之光此雖余輩累千百無足數而能見容乎抑子敬與余皆南産儒者浮沉里巷居常自諉不見用故每事退縮若無所解設見用将何以别異於餘子言㳺之絃歌也而慕之者復為魯恭卓茂屈平之詞賦也而慕之者復為子雲相如以風土評論天下士㡬於自狭子敬努力為江南吾黨一出亦使四方諸人有所慕學於家庭談於庠校者非空言矣余雖不能尚攘臂企趾為子敬助喜
  贈相士歐陽生序
  壬申歲余始自杭歸鄞識長沙歐陽生於鄞侯劉朝奉席中歐陽生善相人人之欲問歐陽生者争慕先得之越疆而招排閽而迎幸且至則修衣冠振顔容候其一言以為窮達當是時歐陽生之装未解而他候其門者己若干人矣既而亦從劉侯來謁予予驚而問焉歐陽生曰不然吾技人也吾之技以達許人而心之所不賢多於術之所取者不可勝道也以窮許人而心之所賢多於術之所黜者亦不可勝道也用此雖屢許人人不以為夸而術嘗不敗余深異之以為生非技人也其言近於有道之言也自是相濶十五年余以憂患困絶傭書於鄞而生適復來當是時鄞之人舊識生者皆無存存者徃徃病廢失業求昔之所依以為光華如劉侯之徒安可得哉人皆為生悲而生夷然不傷於懐不惟言談趣尚内若有得乃其旅力趨鏘矍鑠比於劉侯之席輕健似復過之嗟夫歐陽生真非技人乎哉真吾所謂近於有道者乎哉吾聞古之善道術者若巫咸之於卜扁鵲之於醫皆能相人得其道而不善用者為京房郭璞生其毋數數於行乎生之來杭有學士張鄧二君皆因之以書余未有以復也生歸杭先以是似之
  贈談星者謝生序
  余十八九時遊杭杭故多技術家其用星厯躔度去來逆順言人災祥貴賤以徼名逐利者甚衆大抵重簾複肆業愈售則愈貴重不可䙝有歐陽可山栖栖自江西來白晝侍官墉設案席夜即篝燈露談市中余間徃聽之術與衆星翁異徃徃雜取五行生尅制化之説士大夫既相駭惑而衆星翁亦共排斥之以為何必乃爾可山翁曰我術誠不能强人然不出三十年必當如我説也余遊戲猶記其語越十年去杭又二十年再過之舊所接識人物一一無復存者況於可山之徒復何從物色於是後一輩談星家無髙下例以五行生尅制化為㫁如兵法吏律從之則合於算違之則謬於測雖不識可山翁者靡不悉然余驚嘆錯愕竟不知可山翁之語何以如此驗也東山謝生亦學可山翁之術加精審初聽似任心輒發及揣摩某禍後當如彼某福後當如此無不應其屨舄所經裹嚢握券以候之叩門恐後噫可異哉謝生之父於余為同産兄弟本業儒儒無所售而出於此其意若以余為覆車之戒獨感可山翁之自信不以勞窶廢阻卒能使人尊用其道不疑非近於古之身死言立者耶而吾黨何為乃獨不然因為遂書所見勵生且以自勵云
  送李公度歸三茅序
  余兒時聞江南山之美者曰句容之三茅有鄉丈人趙君蹲字立道年三十以閥閱辭翰志節當得美仕一日棄其家徉狂出門而逃家人莫知所之也徧國中物色不能得一老嫗云是子他日數言三茅試依其言求之使人至三茅夜半見一燈熒林薄間穴窓窺之果趙君即不敢驚問明日益以數輩破産挾持登車趙君不果逃然歸家無一日不戀念三茅怨其家奪其志曰必殺我竟以此怏怏得疾余嘗疑之趙君非徉狂迷惑者其意殆與韓退之登華山不返事相類耳人仕宦妻子豈無足樂必其山陵丘壑烟霞水石之適什伯千萬相逺於此然後輕性命而求之古之達人竒士一牽於世故欲有所建立則不暇得而偶念之者又耳目隔逺知之不深或知之雖深而制於累窘於力與不暇知等耳故如趙君之捐身行志世人徃徃驚駭以為怪事必若神仙隐逸方外之流無仕宦妻子世故於心然後有暇而深知之余未三十亦嘗以科舉得官道過三茅之鄉望其山而不得入竊有愧焉癸巳之歲於是年五十衰𢢑退惰無復四方之志忽與道士李公度相遇於鄉城問之自三茅來欣欣然令人有駕青牛騎黄鵠之想而公度方以名字通籍金闕平生學力諸貴人頗有知之者則三茅雖佳将亦非公度所得有嗟乎異哉夫三茅之於世有非蓬萊崑崙方壺圓嶠如道家所言之恍惚難至也而求之不能得得之者不能有是豈不係於人哉公度勉之歸掃其故居余遲十年之力俟諸兒勝門戸當杖藜芒屨訪君於東岡西澗之間尚未晚也
  送郭以南為道士北遊序
  天地清明純厚之氣鍾而為聖賢於世使之自養而養人者皆具是亦可謂幸矣而世不可以數數遇也於是乎磔裂四出散而為異人竒士沉埋隠伏於山林巖穴之間大之或有時而名世而小之亦能為髙以矯俗吾觀古之崆峒鬼谷之徒蹤跡巉峭言行詭譎徃徃皆是而李唐以來數百年中雖以賀知章姜公輔鄭遨之髙才絶識動輒離家棄俗俛首去為黄冠師大丈夫至於不得行其所欲而縱横恣睢無以自制何徃而不可寄其身哉永嘉異時為公卿淵府一閧之聚十朱九紫郭君以南於其中以明經崛强自負朝遊嚴徐之庭夕造金張之邸無不獲者年運而老憯然不免有霜露憂則投章甫裂逢掖遂一徃為老子役若終身焉既又憧憧然有嘯蘇門棲崧髙遊涿鹿之想人皆疑之余獨竒之以南者葢余所云縱横恣睢無以自制焉者也資之自養既不足求之養人亦不能有餘焉者也雖然以南儒者也儒者之道行如龍藏如龜夫龜惟不食於人故能全其生龍出而嘘百川雨八荒其去也人不得而知之以南去而簡其資之以為食者慎其見求於人者其行也其藏也雖㣲老子其誰曰不宜
  送慶上人謁陳使君序
  人惟負超曠逖逺之志者必有事乎遊然而入焉不能無累於身出焉不能無以累於人則雖善遊者吾猶病焉斯二累咸去矣徒遊而不得其所為遊則雖胝行暍走役役於道途之間祗自弊耳鄞為東南斗絶之處壌地相接而山之最名者曰天台曰鴈蕩生東南不得一至焉以為闕故凡懐章之吏弹鋏之客莫不顧睨軒舉指為先登他日羣而質之得至者十無二三焉是非有遐疆絶壌之隔也亦非有其志皆不足以為也以吏遊者以吏累身以客遊者以客累於人故非惟不能深知之或知之而不暇踐也惟夫浮屠氏之徒意徃而輒至樂極而如忘彼其捐父母棄親戚視吾世如附贅懸疣而不之省也糧糗不待須而給役使不待具而佚将何行不可遂而况二山之犬牙吾邦乎是故非吾徒之所能然也雖然為彼之遊則易然為彼之遊而卒無得猶無遊也慶上人告余行将略天台而窺於鴈蕩也問其故曰吾志於是乆矣日吾有母養不得出今則鄉之戸部陳公適為其州焉夫慶上人之遊賢於他浮屠矣陳公又天下之端直愽毅君子也子行矣必有以教子矣斯遊其庶幾有得乎
  送恩上人歸雲門序
  人之情莫適乎得其所欲耳目之適於遊心體之適於居尤人之甚欲者也然至於權足為力足行而有得有不得焉而後可以言命昔者嘗怪齊景公以賢諸侯欲一觀轉附朝儛而其臣有流連荒亡之諷謝康樂韓吏部以名士大夫一欲臨山出海一欲離家棲華山而諸人驚惶駭愕防之如觸禁犯毒乃若山林避世枯寂之徒輕装徒步欲行而行欲留而留略造意即得縱恣於所如人情之疏通滯碍果各異其逢哉東南之山卓然以名跡著聞於人人所慕遊者不過二三十里道之相錯逺近不過數千由浙人言之雲門最有名最近彼其左台右剡前沃洲後天姥遊者宜不可緩他日諗其人百不能一二至有覺恩上人字以仁自四明脱髪即徃居之為上人喜上人曰吾何為拘拘於此肩一簦縁石橋循鴈蕩出金華洞過矢目拂靈巖虎邱浮金焦仰鍾阜沿灊皖投匡廬二林乆之略大小孤挹九華窮其勢遂将摩洞庭跨巫峽歴峨眉望崑崙然後返豫章經衡岳縱觀於蒼梧之野無難也己亥秋忽相逢西湖南屏山下曰吾遊倦矣吾思之使吾有以自適雖居雲門可以遺吾老無所適雖日遊萬驛未見多賢於吾雲門者徒勞苦耳吾行天下有詩累百首平生髙交友滿江海今亦不掛念顧歸而見雲門花草樹石皆吾飲食臭味見雲門風林湍瀨皆吾聲音器玩見雲門烟霞天露皆吾嚢槖儲餱見雲門禽蟲魚鼈皆吾過從還徃外此吾何求乎而復何恨嗚呼噫嘻窮人世之適有甚於上人之行留無滯碍者乎上人之得於天也厚過於人也亦云逺矣若余之區區固非有封疆之責軒紱之累所居去雲門東無十舍鳥道一宿可至秋髙山中熱時上人為我取葛翁泉醸酒列酌数行蕩濯五臟昏垢遂與上人尋大令之故蹤歌徹公之遺篇陶陶乎囂囂乎喜而遊憊而休不亦可乎上人胡盧而歎余亦覼縷而書以為之序
  送子儀上人北遊序
  自中州文軌道通而東南巖氓島客無不有彈冠濯纓之想彼誠欝積久而欲肆其揚揚者也然皆不能無所誘焉其無誘者雖使周穆之御談廣莫於前楚國之卿夸侈靡於後聽之寂如也故余窮居二紀以來多喜與山林世外若為浮屠氏之學者相徃還以為樂庚子之春有越僧儀者訪余錢塘吳山授徒之舍貌甚慈辭甚文氣甚肅曰吾将北遊余聞而異之儀公曰君勿異也吾之遊無所願於彼葢吾居越吾於是泊然草衣木食而巳矣長能遊遊南天竺視南天竺猶越也久而得一刹餘姚山中初至之日山焦然為之五年而山麃然然吾視之猶南天竺也徙餘姚得天台之瀑布瀑布吾所未狎吾視之亦不過如餘姚山中耳顧為瀑布則有瀑布事瀑布有當北遊者吾以為如瀑布遊且吾聞薊邱之隂涿水之陽有五臺焉因得一寄目以攄吾懐則亦幸甚而吾何知所誘而君復何所見而異乎於是余為之戃怳自失不獨悔余言之淺且益信夫世外自有所謂曠達知道之士而真不在深藏固閉以為髙也於其行書之以為序
  朱尉開伯求葬親費序
  朱開伯承孫在吾鄉為故家子孫人無知者己巳之歲表元入館下同業生以其居於鄞也徃徃問識朱開伯乎則對曰不識毎問皆然其知者諱之曰開伯學行在其先出宜不相接其少年者見輒啞然而笑表元然後始愧赧羞伏知其學之陋也葢開伯之先世居桐鄉西漢時名邑者為吏而有徳於民遂家焉曰後世子孫奉祠我不如桐鄉民者也歴千年世緒不墜建炎之亂衣冠播越始有散而入浙者而紫㣲公新仲遂為鄞人紫㣲公文章道徳載在宇内聞公之風猶師慕之况其辱居吾鄉乎吾之愛其人也及其胥及其樹及其屋烏况其子孫乎表元既感於同業之言求交開伯甚浹時時從開伯誦家世所聞皆浙中士大夫之未言者其淵源本末可攷不誣獨以父兄樸學不肯隨時作纎巧語故短於争名他人或鮮知之雖然其家世則容有知之者矣表元得一官則失仕開伯亦抱㑹稽之牒而居惘惘焉窮相似也丙子之禍表元扶三老人走三州五縣犯死道數十越多年賴一親戚物色得之天台山中援之歸鄞久之益困謀居浙河之西又不可則遷而歸烏石又謀還剡以開伯之舊也徃别之及門見開伯方儼然負其齊衰絰失聲而哭其母卻立俟其氣定問之開伯咽而言状既而曰吾門不開三日矣誰為吾來者問能歛乎曰幸歛矣問能塟乎曰吾無資也而何以葬問有以殯乎曰吾哭於斯非吾居也而何以殯問有為子之喪者乎曰吾鮮兄弟也而孰為之喪問有賻乎曰吾羇旅之人也而孰為之賻表元聞其言持其手泣益悲之曰若是固朋友之職也為之留行而圖之為之經紀為之告於人而人不知戚也返而告之曰是表元之未至也天下之物苟以其力致之者無不獲也天下之事苟以其誠持之者無不集也天下之人苟以其已動之者無不應也今夫端居而簡重守譲道而不求者士之節也不愛其身嚴其親之終力盡而繼之以死者孝子之義也昔者子之先之居於斯也有其故矣則亦惟我禮義之邦有周於徳而恤人之不獲者故輕千里而長其遺息於此今其車葢過子之門者其先人皆紫㣲公故所等夷者也且子惟不願知於人人則何自知之今有所居而求焉而有謂不知子也者知子而不能免子於不孝也禮義之責有所歸矣開伯曰吾心悴悴然安能為之辭於是退而次第之且係其私於開伯者以為之序
  送鉛山王亦詵歸鄉序
  物之能為其類之宗者必異世言鳯飛而羣鳥從之以萬數世固未有識鳯而見其飛者也誠使世之人嘗見有異鳥而其羣萬數從之則豈不駭眩而異之也故其名可聞而其身不可見不然方見異於人之不暇而何以能為宗庚午歲楊子江漁人網江得大龜長一尋櫝之以進蓄水聚小魚千百櫝中魚凑集龜口旁若拱伏聼令不敢言兒童强徙魚置逺處終凑集拱伏如初禹貢荆州九江納錫大龜以其地考之良近然注家説大龜纔尺有二寸雖古人亦未嘗見大龜如所遇於漁人之櫝者也以龜之易獲不可見則其不足以識鳯固宜孔孟荀韓之於儒其當為宗何以異於龜與鳯然方其存時從夫子而遊者去來之大畧不過三千人孟荀加少韓之門不叛去僅六七惟其久也人始聞風而宗之此一聖三賢豈翹翹然欲見異以取眩駭於天下之耳目直不忍孤守已道推而同諸人耳而奈之何人不可得而同也鄉原流俗楊朱墨翟釋老之同鳥鳶蛇蚓之同也羣然而飛羣然而遊又羣然而止而已矣余初學儒時見世之慕利達者宗科舉科舉初罷慕名髙者宗隠逸隠逸之視科舉有間也當是時猶各有大儒遺老有名實者為之宗學者賴以不散歲月推遷心志變化昔之為宗者且将銷鑠就盡而士漸不知其宗吾為吾道吾類懼焉鉛山王亦詵逺學於余期月歸省親請益余書此説遺之余友李君明通釋褐太學第一清修博學髙文章亦銑之鄉之龜鳯也亦因以諗之何如大徳乙亥歲十月望日前進士剡源戴表元序
  送柳道傳赴江山序
  古之用人者權尊而法踈權尊則易取人法疎則人得以盡其材吾觀周官六卿屬吏多出於其長所自命漢晉之相沿三公皆得開府收召名士故薛宣有欲吏朱雲之嗟而桓温亦以能客孟嘉為善然初不聞於庠校師儒之員有所辟置惟其學行有稱於鄉則人自聞風裹糧而從之此非獨其人之難而道固不可易而屈也科舉興銓格宻其説先裁之以中人以下可能之文藝然後拘之以愚不肖易成之歲月以至江南異時自通守令丞主簿尉若錢榖刑獄諸僚若州縣學官注調一決於選部法不可謂不陋而人情徃徃不難於為通守令丞諸僚而一聞師儒之號雖百里之學亦趦趄畏赧而不敢輕赴彼誠知夫通守令丞諸僚不過簿書胥史勾稽剖析之類而師儒之職有不止是焉者則法之所不及又係乎其人之自為之歟屬者科舉之弊既除諸選猶守銓格惟縣學官以其秩卑付諸下大夫之領之者使得專志有志節者或耻為之而官益不重大徳庚子歲吳楚閩越士待命於中書行署行署長取其闕升府俾宰士捧牒以次禮進其人廷授之觀者以為榮而吾友金華柳道傳得衢之江山焉江山固衢佳邑氣清而俗簡貴僚使客車馬之跡罕至道傳又金華良士攻文章通記覧不患無以盡其才昔夫子歎十室之邑必有忠信而憂好學之不至道傳徃而以好學鼓動江山之人道之成也豈惟江山聞江山之風者且将四面裹糧而來於以為明時興文美化之助以成諸公能取人之名不亦可乎道傳曰唯唯
  送鄭南仲赴昌化主簿序
  合天下之官自宰相第而下之至官於縣而卑止矣合一縣之官自其長第而下之曰宰曰丞曰主簿曰尉曰廵徼而卑止矣然尉與巡徼雖居主簿下而其職專權行勢伸若不與縣相混主簿雖尊於尉與巡徼而職不專權不行勢不伸勞多而責先處下而辱近故有志節者或憚為之昔者余與友人鄭炎南仲相遇於吳楚之間毎酒酣談論此事南仲於時慷慨喜功名不免有干禄意則為數數歎息不置南仲本閩中佳士年甫冠屢用其長技角於有司屢為數萬人舉首又進為國子生文譽益震至是諸公頗有知而薦之者竟用其力得湖學教授南仲喜曰吾不能忘禄而為此然幸而得免於前者之歎及既為湖學南仲不惟能自軒奮不失已而已及大僚貴客東南行者皆輟車屏從先願納交於其門於是人之慕南仲者若蜕塵而仙簿書箠楚之吏欲為南仲而不得者若坐重淵而仰青天南仲益自喜為之數年於法不得不調再謁於天官而有昌化之拜嗟乎南仲今日復欲翺翔嘯詠洋洋然以儒者自命如前日湖學得乎於是人皆復為南仲歎而南仲亦不能釋然以問於余余曰南仲無歎也南仲前後所居官異而南仲之所自為一也前日之大僚貴客願交於南仲者亦非必其以官也今之所見勞多而辱近有尉與巡徼之不如者其官之卑而非南仲之所自為也南仲行矣毋以誘遷毋以脅阻余聞昌化山水之窟風淳而土美士大夫非樂静慕竒者不至将有憐子之才而援子於窮逺者如湖學之知子者矣南仲平生同志者遂各為歌詩以壮南仲而謂余與南仲最舊也屬以為序
  送謝仲潛序
  始余以文學掾遊金陵時年纔三十爾性喜攻古文辭毎出難義䇿諸生以觀其能占對與否而鼓舞抑揚之同時執簡數百人有謝仲潛常在鼎甲中余愛其材而未嘗不期其成也别去二十有五年余寄食錢塘市舍授徒於是耳目㽻耗心膽銷怯值稠人廣席談辯縱横輒畏縮如不勝况有所挾乎外者尤不敢仰首視乃聞有吳江教官能禮貌舊老自民伍起余太學周孔明於庠校間待以賔客不用官府法為之喜甚已亥秋八月吳江教官者滿以謁來見余余延坐問之葢仲潜也曰自契濶來一日不廢學然益更事諸變故寒漂暑焮較前為諸生時意氣亦不復有其俯仰升斗之禄直欲少避嗇夫亭長訶辱耳故邂逅冠服與我相類者亦稍稍有志扶持之嗟乎仲潛乎始余爱仲潛尚不過相期文墨几案間事由今想之科舉子略有器業者之所能辦不見二十五年乃能涵養成就至此充仲潛之志所欲為與儒者之職所當為世上何有紀極而紛紛乎孰非與吾同類者居是世也同是人也雖不儒冠儒服而其名徳可以臨接我者吾父兄類也吾周之居是世也同是人也雖不儒冠儒服而其年輩推譲於我者吾子弟類也吾柔之居是世也同是人也雖不儒冠儒服且不可皆與父兄子弟也而不幸饑渇寒暑之情若待我而獲者吾比隣里巷知識類也吾憂之居也則曰吾必有以為之教也行也則曰吾必有以為之政也嗟乎仲潛乎儒者區區之一身而何以當衆人紛紛之求乎古法四十而禄五十而爵年愈髙仕愈貴者人之望之愈詳顧余之賤且衰已非世所齒及幸嘗愛仲潛而期之而仲潛亦幸不負余之知也故於其去吳江而将受民社之寄且將進備乎郎大夫論議之選也而望之以詳焉仲潛愈思充其類而盡其職也乎哉是歲大徳三年季秋朔日前進士剡源戴表元帥初序












  剡源文集巻十四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剡源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剡源文集巻十五    元 戴表元 撰墓志
  安陽胡氏考妣墓志銘
  大徳壬寅嵗余来錢塘授徒且五年識安陽胡士謙於中書行署恂恂然儒也於是諸公憐余老而加窮薦授之一官將行别士謙則方圎其齊衰絰在苫塊之中越再旬介友人以其母夫人行述来謁銘且曰今將奉柩歸以眀年癸夘嵗秋某月某日合窆於安陽柴庫村先府君之兆惟先府君之死與葬處盖不忍言幸哀而併銘之按府君諱泰字通父胡氏夫人王氏俱彰徳安陽人胡氏世長者至府君父諱仙當金時選充行軍副統夀九十而終生四子府君於次在三資特粹厚㓜好學遂通贍經史居家庭鄉閈以孝謹聞嘗典掌本郡財賦有貸府君私錢踰期不償者一不問比其死携劵對几焚之至元十一年以差籍從軍南伐道遇士卒急難常挺身救䕶全活者甚衆謂人曰此軰皆此方良家子弟設不幸不以正命死將何面目見父母妻子乎十二年守鎮黄州充管軍總管府知事十四年夏五月司空山等寨賊發刼黄州吏民驚散府君獨誓死不去仍以義倡其衆力戰拒守少頃賊来益多遇害夫人父諱聚清慎無餘資夫人當笄為擇良對得府君壻於家府君死黄州時長子方十六處益也次子處敬方十三夫人當盛年以貞莭刻苦自勵日夜力鍼紉機杼取其贏供師資費二孤頼教督皆成人處益今以行署秩滿授從仕郎淮東淮西道宣慰使司都事處敬浙東勸農司書吏意天之念之幸而及於官禄得以婆娑夀考酬其前勤而夫人苦風濕疾以去年辛丑嵗十一月三十日死矣嗚呼兹豈可不為嗟痛惋慕而慷慨引義節如胡氏考妣者儕之古烈丈夫烈婦疇不謂宜哉府君年四十四夫人年六十四孫男二人曰怡曰黙孫女三人銘曰婦義於後夫忠於前嗚呼此安陽胡氏一門二烈之阡尚百年千年無震無騫
  曽君墓志銘
  江西之曽以氏雄者三南豐其甲也有居金谿之眉東山曰曾君叔翔父其先由南豐徙余逺不及識而讀其狀識君所從逰師友若周義山吳允文之屬皆東南知名士即君之器業淵源風采固可以次論焉君諱一鶚字叔翔父少亢爽有竒骨曾祖琳祖次㸃父東山居士洪世以問學相授居士既蚤夜勗君於家稍長遣出使縱交聲漸氣摩靡不通究時方崇進士舉顧於此不得志雖豪傑無以自振儕軰十五六通顯矣君浮沉其間不倦不恧然性眀决常髙持風裁見鄉人過誤多面折少容貸及有不能可否事質成於君是是非非應口剖析聞者犂然而服也母胡氏卒居士年浸髙君承薦寢膳冬温夏清晨昏起居無違禮居士夀考令終而季父病奉季父湯藥如居士時事兄順家事諮而後行撫諸弟友愛有善奬之少不謹警之患難則扶持之延良師淑二息族子弟有佳質亦紏収之治家嚴内外而好客恢踈樂易留連詩酒頽然竟日人莫測其雅量鄰有急難赴之恐後至賙窮賑乏尤不靳丙子之潰所在無寜居或相譸張為閧君以静鎮囂衣冠細弱依而全活者不可勝數他日居士𦵏送車縞素傾村空郭出纍纍百餘里不啻皆前日受恩客也其閒居不言而教成無權而恵行徃徃類古義烈士去家五里所得萬石塘林壑盤蔚有鶴巢龜峯之目君築室其下扁以龜鶴隨隱義山諸公嘗為賦詩甚竒並溪種梅亦號梅溪翁琴書壺奕將婆娑以延老至元三十一年正月二十七日遂卒卒之日逺近士大夫知君者舉痛惜之嗟乎使翔父君當諸公無恙時亦䇿一名不過循例如是而止今諸公所成就㡬何叩其顛末有不忍言而君生有及於物死無愧於已詩書滿門哀榮稱情非天道有以伸之而然乎君前卒以嵗除夕得疾越一月少間家人以為喜忽索筆䟽遺言戒子以不可忘清苦虧友讓意及勿以緇黄亂䘮禮凡累十言又三日而瞑年六十有一娶陳氏先君三年卒子男二起東起南女二長適承務郎慶元路治中張與紹次適倪清孫男五鏗鉞鎮錡鏞女六長適倪詩次適陳聖廣次許適吴相孫餘尚幼諸孤以故葬緩大徳六年十一月某日始克窆於里之流光亭陳夫人祔銘曰鶴以羸存龜不利走奔予與偕蔵兮今復奚云昭之息潜之獲既堅既謐惟兹幽宅
  吳君墓志銘
  君諱榮字景榮吴氏饒徳興建節人建莭之吴唐末逃黄巢兵由歙徙美樓居號樓下吴家環樓下數里間至今祠所謂吴尚書其逺祖也曽祖俊章祖次祐父應辰贈承務郎承務公性冲静生二子長安行以詞賦中甲戌進士科調信州貴溪尉次即君少警敏甚母劉夫人尤愛遂早授勞事以逸親而縱其兄使専意文學家本儒儉自君為之墾殖日增綱紀日飭奉養日具迨於晚年遂成髙門簮裳軒騶熈恬徃来詩書豆觴談笑辦集悠悠然令人忘死生之憾興廢之戚才乎哉樓下居皆毁改築栢水栢水者承務公本生家徐氏丘隴所在也於是君年髙經營滋疲諸人質成徼施者四靣而至然平居最急義伯姊難嫁傾其私裝女甥無依鞠如己息他恤孤撫弱事聞無不為嘗自書一編述大意示子孫曰棟宇不必華庇風雨足矣田園不必多了伏臘足矣賔客不可踈在擇交聲名不可貪在立已施予不可吝在隨力此其施為藴畜之可窺者也年七十六以大徳壬寅秋九月二十五日卒於正寢卒之日人哀惜之娶康山許氏子男三長大本次端本早世次建中為承務公本身家後女一適同邑蘇濤孫男三長徳馨次徳昌次徳宏女三長適同邑張詔餘尚幼初貴溪尉仕成而倦逰間以郡檄起領鄉校講道授業無虚日君又恢仁山之塾豐禮幣美庖膳以招延名師江鄉稱世家多賔游文雅好禮者必推仁山居士子弟居其間欣然漸於學問大本既精孔氏尚書復授徳馨周易曰吾不能以罷舉廢業也惟嘗誦道書一夕夢神問南斗經中何脫二語耶眀日以質諸所親取刋本校之良是丙子嵗危病恍惚見修廊廣厦有羽衣人拾刀圭藥授使服之覺而牙頬間猶隱然丹砂氣疾亦隨愈嗚呼世議之隘士大夫天資髙邁者人人思飛騰髙舉脫塵囂機械以為樂將自不可測邪癸夘冬十月某日大本將葬君於樂平州公墓塢前事奉天台主簿程君之狀来丐銘銘曰劬其功美其宗天不惡其豐深其居敦其初人不疾其踈惟兹新岡孝友之蔵後百千祀其固其康
  楊氏考妣墓志銘
  信弋陽楊君應桂既葬其父府君永年鄉蒲隖尋䘮母夫人張氏又葬宻石及是隂陽家胥不以為吉乃追用治命改卜於二塋之間得吉將合窆焉書来屬表元銘之始表元年未三十客於金陵君掾當塗有能名纔長一嵗耳間以部使者檄同考試補太學弟子員一見結兄弟交於時兩家各奉重親安輿就禄養意氣相顧驩甚濶絶三十年再来見君鄉州問前事如夢寐憂患病憊憔悴亦具成老翁於是又相弔以悲銘何可得辭按狀信弋陽之楊由建徙𣲖出祥符内翰文公府君諱鎔字子成曾祖和祖崧將仕郎考春廸功郎妣葉氏府君幼警秀不羣比壯信鄉先生王伯羽學問行誼出諸生徒右迨二子能受書即擇知名士為師而日以一編程所業既而應桂遂中乙科人為府君喜府君曰吾期吾兒不止是也饒信為江東士大夫窟藪景定咸淳中湯尚書以耆俊謝禮部以忠鯁徐正言以隐逸風采聳然臨一時應桂東濡西染出聞珩瑛之音入瞻槃杆之戒不言而成良士至當塗傲僚宿師胥驚怖歎服以為少年安得乃爾不知其有所受之也襄師潰當國者懸髙爵誘士士来如麻府君曰是尚可為乎應桂僅以文林資調括蒼元僚以歸聚宗戚保衛赭亭山鄉民依而全活甚衆乆之藍山塾闕長儒望歸應桂不得已許赴之遇是不敢以請府君天資髙邁事不可忤而無含怒蓄怨馭家有法睦族有愛待賔有禮賙鄰有義謝禮部之謫富川交遊畏禍不敢造其户府君獨持贐逺餞至滙澤語之曰此陸敬輿忠州註本草時也願自愛禮部歸先寓書道謝語甚切至晚嵗以家政付二子時時飲酒而不至醉以適性吟詩而不傷訐以適意盖樂天知命忠厚篤實君子也母夫人之狀曰張氏諱妙静祖維兩充鄉貢進士舉父孝友世為弋陽儒家夫人歸府君相尚勤儉葉夫人性嚴少假借禮部銘其墓所謂治家中禮者也夫人承迎左右無違順而正慈而莭常舉外家所聞見督二子以虚心好問自諸老處歸聞得一善言為之喜見顔色府君沒家遷於鉛山之何田以氣疾竟死何田府君年六十六生嘉定癸未七月十二日也沒至元戊子三月二十六日夫人年七十二生嘉定已夘十一月二十日沒至元庚寅十一月十八日今葬以大徳癸夘某月某日子男二長應桂次應得子女二長適前進士趙嗣恵次適進士游味道孫男三公審志學宏孫公審早世孫女二長適進士黄進徳次幼曾孫男一愛孫銘曰既有為之華孰得而羸其家既有為之終孰得而凉其躬惟安惟穆歸兹新卜斵堅書良永閟隂石
  游縣丞墓志銘
  君諱子賢字俊伯游氏其先世居建之長平歴漢魏隋唐官緒不絶詳具族祖文清公佀所為譜建亂徙信今為信上饒人大觀中舉八行有以長子中其科官升朝積封至中大夫者君七世祖也曾祖某祖某父某俱隐不仕妣張氏君㓜爽敏讀書一目輙成誦十二三作詩賦驚人尋䘮父孤苦樹立卒以成學教授鄉里養寡母嫁二妹雖環堵之室囷庖屢空而時節設施展敘曲合禮度嘗領鄉貢進士舉洎上禮部試成均同業及所受教者滔滔先登獨坎軻不售辛未嵗遂用累舉恩授容州文學改廸功郎轉循職郎調贑州興國主學㑹文丞相帥贛一見竒君檄主贛縣簿贛令倚君辦其縣事俗好訟有墓獄積年不能决一黠胥一譁儒君承牒詣墓所徵訊得實傳以經律具櫝上府决之聞者相戒毋犯主簿教贛苦淮鹽逺不能致帥委君度嶺運南鹽至則為鄉人徐經略留攝新㑹丞司其征賦盖當是時兵事新起官府奔播人無寜懐君佐新㑹㢘恪慈恕如平時公帑之羡不歸私裝商𣙜苛比减從其寛邑有譚氏林亭為登臨佳處休暇則與寄公僑士觀風訪政其間廣破鄉民争迎致蔵免君如慈父君亦以耄辭不復出矣並海買田宅婚男嫁女若將為新㑹民而終焉初君之由贛入廣也屬長子應梅居守而次子斯道從迨棄官新㑹斯道以崖山廵檢前死越一年君亦死女子嫁新㑹者與壻相繼皆死十七年應梅始自上饒間闗數千里䟦渉物色問歴得君殯於新㑹瀧水里之㘭頭村於是發土撤茨奉餘骨歸葬上饒某山之原以廵檢衣冠祔兆域焉人嘗疑科舉士無實材予奪得䘮若有鬼神焉戯之君起衡茅用文墨得一邑佐吏不為通顯然所就落落出人意表上饒人能言布衣時淳祐間徐侯為禮行經界景定初黄侯蜕招義勇皆君畫䇿建議臨大事慷慨有馬周張齊賢之風晚嵗流離倉卒身覊家散竟以客死禍福果何如耶將事出適然而鬼神亦有所不能盡知其情耶聞義而行知難而退孤老窮蹙僅免兵革天又遺之賢息使游魂寓魄歸妥塋廟然則君之於此自可無憾世不必皆知君也君嘗種梅於所居南榮稱君者有梅谷之目年七十五生嘉泰甲子十月卒至元戊寅正月葬以大徳某嵗月日配趙氏繼王氏子男二應梅兩請鄉貢進士斯道女二長壻將仕郎濟南辛衢次故廸功郎新㑹尉昭平周可翁孫男二長肖龍次肖鶉為廵檢後曾孫女一銘曰生為勞儒死羇客腥風瘴霾魂焉簿不如鄉邱安可樂嗣續展省延遺澤綿百千祀鎮兹宅
  故玉林項君墓志銘
  君諱天覺字希聖項氏徽婺源人項以國氏後葉子孫散處荆揚間揚之項徽為盛所居婺源有山曰㠣崌峭㧞竒秀聚族負之而廬且累百年至宋紹興中鄉先生利用始以文學顯有司三上名禮部雖不仕而其甥月湖許公錫用所受學去為名卿淳熈中安世父子復發聞於荆而族相望隱然為東南華門君曾祖童仕尚書省屬於月湖為妹壻祖維寅浙西提刑司幹辦公事從外家學以詩鳴父一䕫累試補太學不幸早世幹辦公亦相繼遷謝雀䑕之訟驚於家庭君纔七齡二弟襁褓母戴氏夫人䟦渉挈擕以求直於郡縣於臺於部猶未免君年十四一日誦魯論至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忽蹶然有感曰吾䘮吾父䘮吾祖又㡬䘮吾家非天乎割壤以和毋敗吾温凊誦絃事戴夫人喜且泣從之自是躬帥二弟承師禀學日記千餘言援筆為文俊氣奕奕不肯休未㡬母夫人以疾不視家政君獨持門户而游其弟於塾當是時徽婺源與饒樂平徳興相犬牙號多眀經生如吳君遇龍許君月卿沈君貴珤李君睦齊君興龍夢龍之倫皆負場屋重價皆喜從君游每進士三舎榜出金鈴綵幟霆轟電馳華軒蒼盖鳥集蟻附項氏塾必在指擬中於是君兄文薦既登甲戌髙第而弟若子迤邐以次充貢方增創玉林精舎益延師招友聚書講學魁儒勝士四逺如流而来玉林之西有别墅池臺脩潔花樹秀蔚幸時節閒暇採芳釣鮮以供觴咏於其間一時規模風致使人娓娓如欲繪畫君少歴艱險長經離析精於人情世故華皓康裕以造物者憐其愿而娱之然性不吝滯見義即為遇急張弛尊幼貴賤貴無巨細得其一言而解仇釋憾多矣戊戌之嵗以七袠稱慶膝下斑斕綵舞者㡬三十人羣從姻游可千客君飲酒談笑應接累日夜不倦最後夜半執酌言曰吾辛苦樹立偶不墜先業田園雖薄足了汝軰耕織即死亦不為不夀萬萬無恨因出手抄處置家事條目示子孫且顧次子之祥之為徐氏後者曰眀年今日能復見吾子否乎心期何所不至恐天不我與耳眀年及期復為夀無恙不越月疾動諸子拜醫請藥君曰天不我與醫藥何為囑治䘮勿用浮屠老子法言畢而逝大徳已亥十一月某日也君生於已丑十月某日也享年七十一初配同郡張氏檢校公孫女生子男淵然之祥起元徳元繼室康山許氏生福翁吴氏生采孫為宗人斗南後女一壻番陽教諭徐岱孫男十傳孫良孫蘭孫平孫咸臨徳善性善友善文孫擬孫蘭孫為之祥後孫女二君嘗自卜地於里之五葩塢以故葬緩及是將用甲辰十月某日奉窆前事以鄉貢張君之狀来謁銘銘曰遜也而强約也而康吾觀其人玉雪春陽言行志酬歸蔵兹邱嗚呼永世無震無譸
  故禮部進士徐君墓志銘
  取士以眀經設科垂二千年其法詳記誦精傳註使人崇本勤業不虚為浮藻而已王荆文公行新經義始命舉子眆對䇿依題為文多者遂至汎濫累百千言嗚呼取士眀經授題限晷刻倉卒至累千百言而求上不畔先王之教與老師宿儒相傳之說下不失有司之程度豈不甚勞且難哉余来江東聞饒士徐君志禹未弱冠以尚書應鄉貢進士舉入院日未晡不㸃膏已篇滿成文復紓餘思拓别紙縱筆滔滔成篇同院生仰視交口驚異比揭名君與兄堯龍聨翩居前行再作者亦冠二榜時饒士以尚書為額踰萬計充貢者纔十五人君方妙年逞髙才能㨗取竒中如是世所稱賈誼陸士衡何足多慕既而其從子之祥以君將葬狀君行来求銘按志禹諱子鄧字志禹徐氏饒徳興人徐之世出伯翳傳偃王以慈棄國民為立祠龍邱依而居者代不乏顯人唐季有成避亂黄頓子盤游學於饒因家焉是為君七世祖曽祖允武祖次陳迪功郎循州長樂尉父公著迪功郎致仕闢東軒數十楹以琴書娱閒自號東軒翁君少聰頴其學尚書以鄉先軰舒君成大余君木為師宗人節甫為友閭塾櫛比書燈熒熒君雄其間鄉舉之嵗在乙夘人謂眀年南宫試乘銳可平掇既不售益自刻厲曰天將徐之以大吾成乎先是東軒翁以好客聞鄉里之客有器識能文章者徃徃聘致結約恐後君繼其志禮鑒有加如程君顯甲洪君以中平生游從最厚自餘吴君安行曹君應龍張君應霖方君清之流以姻以舊朝熏暮摩乆而益親晚嵗學成行尊世念踈落而故相集賢馬公退休於家時時相過訪道徳之遺言攷古今之故實翛然非復少年場屋時徐志禹矣所居西偏舊有㑹文之齋曰化龍至是增葺改名雨軒嘗謂子弟曰孔孟之道昭如星日學之者可以修身繕性可以康時濟物秦漢以還異說朋興其慎所習勿為虚誕蹇淺者所咻庶㡬有益於世聞其言者知君非科舉士且悟雨軒之云將有所潤澤也君承親孝撫弟友處族婣和雖不顯融充裕而天與公多男子有田可食有經可傳於世未為不遇生以戊戌六月某日卒以大徳庚子六月某日享年六十三娶張公廷評公孫女子男五大中積中敏中允中髙中女一適同邑張涇孫女二其墓在里之塘源葬緩有故以甲辰九月某日銘曰雖衡且角雲族而不澤吾蔵吾斵以還於㝠漠是之謂真宅
  游鄉貢墓志銘
  余至信州之眀年於是上饒游叔大既踰嶺返其先人新㑹府君之殯且葬而屬之銘余既哀而銘之越二年叔大卒其子又亟俾銘焉嗚呼余之不腆其審能信然於游氏父子之間乎按游氏之譜逺自漢魏隋唐以来不乏顯者五代避建亂徙信大觀中八世祖以子應八行科登朝積官至中大夫詳已具新㑹府君志江南之族貴進士其法每州率四百人㧞其一謂之鄉貢信多詞賦以詞賦充貢為尤難新㑹府君起清門挟俊能同業既讓為先登叔大甫弱冠随羣授牒輙復得之旗鈴踵門冠盖屬途州閭以為榮然叔大資嚴重不切切於卑近之獲早即從徐巖為陸氏之學者游於時湯文昌黄台州皆以顯官領祠象山寒鑚暑研頗見條貫遂歸築室於翁山之陽自號翁山翁癸酉嵗以舉首再貢於鄉將試禮部遭所生父䘮不行而舉罷矣初科目士厭詞賦雕篆無益故試之眀日加試論一道又眀日加對䇿三道以觀其真才試者殊不能並焉叔大自為童時舉筆已崢嶸驚人迨於成立諸大家不惜禮幣聘致以為賔師楷則雅善教誘欲學即授以㨗法聴受者無留難晚渉憂患家事日落饘粥因頼以粗給嘗有推轂為婺源教官者辭不赴惟為郡博士一出當其計㑹兵燬後殿廡舎次藉之一新新㑹府君之入南也叔大居守而弟斯道從隔絶十七年不得達乃刳心鉥形忘饑渴瘴潦數千里而求之則皆已死發哭踊擗如䘮得二菆於瀧水㘭頭村負骨以歸士大夫聞其事者舉為詩文以感嘆嗟傷之叔大於人悃慤讜直多忤少合而人矜其情不為怨宗姻交友遇有所疑必来詢謀燕游談㑹經酣史薫琴怡奕暢恢恢然通儒達士也喜為詩以邢居實之名名其集曰呻吟叔大諱應梅字叔大曽祖諱曰新祖諱敏父新㑹丞諱子賢先娶余氏繼周氏子男二長肖龍有儁質先一年卒次詹為弟崕山廵檢後子女二適余烈周某皆業儒孫男一隆弟孫女一生辛丑四月十五日卒大徳乙巳二月十八日年六十四臨絶不囑家事諸孤奉其教居䘮不用俚俗禮十一月某日葬謝郭銘曰生無悔於身死無愧於親吁嗟乎斯人斯人










  剡源文集巻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剡源文集巻十六    元 戴表元 撰墓志
  吳孺人江氏墓志銘
  大徳丙午嵗之季冬余將發上饒有儒生吴自徽婺源不逺數百里来請銘問其葬大母孺人江氏也讀其狀壻浮梁文學椽操君茂之為也余以禮辭不可則據所受狀為之辭孺人諱秀字静貞江氏世居徽婺源之虎溪其先有諱雲者仕至銀青光禄大夫五世而至叅議公振於孺人為曾祖叅議生三友舉進士於孺人為祖進士生一龍於孺人為父虎溪之上二十里有山曰冲峰崷崪峭厲盤繞而為村下有大族吳居之江吴世為婚姻家初孺人之大母汪氏送女於吳識帥厲公之子克珍字賢翁於稚年語其内子齊曰是兒碩貌寡言重遲不歔異日必受成福吾孫女一甚愛擇於他族多矣必嫁是兒媒者曰然卜者曰祥而孺人亦歸於吴孺人性沉毅聞義即從其始至親饋之次姑誨之曰吾家閨閫以柔順為法柔故能持剛順故能處逆爾謹識之自是於吴氏之門承親相夫接族馭𨽻一凖其軌以至白首嗣主家政吴之上下内外無不恱喜惟訓飭子婦則嚴不可犯嵗時節朔有進新衣者曰吾適體足矣文繡非所愛也有獻美味者曰多殺而傷慈亟食以易疾不若蔬食之安也晚嵗貲筭益豐不以為意遇窮乏必思施貸里中多阻溪漲創杠梁以濟渉者尤重儒業文士詣門朝夕為親視饌膳有加禮坐聞諸孫諷書聲喜津津出眉間或躬擕棗栗以示勸賞每嘆曰吾吴氏積善者累葉矣天不違人必有以詩書顯其在兹乎辛丑九月十八日以疾竟卒年七十五子男二應楊應槱女二孫男五璼瑋環㻧斑孫女四曾孫男一頥女一葬緩有故丙午十月某日始窆里之善原銘曰蘭幽而薫玉韞而氛吁嗟賢柔作則吴門後有君子尚考斯文
  單君範墓志銘
  吾剡源有為眀經之學者單氏諱庚金字君範君範初與余俱以詞賦行州里間有徵名既一再不得志於貢舉即去而他遊庚午秋予在錢塘叨太學薦送兩浙漕運使者亦以君範名聞眀年春予成進士君範竟守母䘮居廬迨甲戍嵗始来就南省别試所乃見黜免於是遂歸隱剡源晦溪山中者三十年日夜取古聖賢經傳遺言洗濯磨治家無贏餘口不道營殖面不帶憂愠飲水茹蔬客至開門清言款接忘倦盖真以徳義自給者而予解棄官守擕持老稚晚方徙依君範同鄉而居每見之未嘗不内愧也君範卒且葬其孤函裹父所著書及事狀来徵銘按單氏之籍自婺遷眀奉化凡三枝居湖山枝稱㑹稽理曹掾徳旗居下郝枝稱鄉貢進士淵而晦溪枝稱君範曾祖光喆祖大年父欽字崇道世醇儒君範知讀書崇道公輟衣食用以供其師妣龔氏尤賢眀游學資費取之簮珥無吝惜其書已脫藁有春秋三傳集說分紀五十巻用吕氏程氏所纂自左氏公羊傳榖梁傳以来諸家之異同定於一書後學得以依據又解春秋正經題為春秋傳說集略者十二巻又讀論語去取諸儒本題為增集論語說約者若干巻雜著五七言詩擬古樂府題為晦溪處士餘力稾者又若干巻嗟夫君範惟無利禄得䘮於心故能善其道全其身若令得一下士之秩碌碌驅馳塵土中終復何所成就令居産能致千金裝孰與清素傳子孫之為安然君範性謙曠非若他人能商略利害為避就徃徃大山長谷故家遺俗風聲氣澤陶寫停積而致然乎生已亥十一月十九日卒大徳九年乙巳十月二十四日夀六十七娶鄞縣西山吴氏子男二涵池孫女二素心如心以十一年丁未十一月某日葬嵊縣忠節鄉葛竹山之原兆域手自銓製盖於地理家亦臻其奥矣銘曰大山嶙嶙長流沄沄是為晦溪眀經處士之墳百世之下寜無智者勿躪其石勿剪其檟
  趙君理墓誌銘
  君諱與葺字君理趙氏眀奉化人趙之先皆汴出逃靖康亂始南来而君為燕懿王徳昭十世孫曾祖伯瓙宋通奉大夫妣王氏碩人祖師簡朝奉大夫知澧州兄弟凡五人俱擢進士科貴顯里人號其居五桂堂妣陳氏宜人父希耘從事郎嵊縣丞妣史氏孺人君生而貧長而兵其持家贍親以犂鉏筆硯余識君當十三四時清羸秀削不類貴家子得錢即置書研獵竒異廣蓄精取每見必有叩詰審閱幽宏奥妙若有鬼神授之者一日訪其講廬不遇遇諸郊途問何適曰聞二十里外社廟有古碑徃尋之果然得以證某誤也因喜不自禁嘗示一文戯以少史漢氣眀日復示笑云較史漢氣何如其苦心慧悟非尋常才子所及而善生殖世墓在州東白水村買山及陸地開田堰水課僮丁某所種禾菽某所種棗栗髙卑位置具合繩度然平時巻帙不離手初未嘗見其喜為農圃事也三十復一出逰吴時僚才士舉慕與之游以病歸竟死白水村不娶無嗣以其兄之幼子衰絰主䘮遂葬世墓旁而弟與聲来乞銘嗚呼余實村居厚君而忍銘君乎而忍不銘君乎君所為雜詩文散落僅存者若干巻於氏族有姓源於州里有鄞城志於字書有汗䇿於諡法有諡譜於古今有聖賢羣輔録生甲子十二月二十七日卒大徳丁酉七月十三日年三十四銘曰生之竒曷不益其羸成之疾曷不舒其逸郭門之東有桂叢叢有麓隆隆聨城異宫祖孫是從
  陳府君功父墓志銘
  眀奉化之陳有自閩来者開族於海隂海隂後名忠義鄉而陳以文章科目遂為鄉大家余弱冠客錢塘姑蘇即及從之遊一門羣從東觚西檠左觽右璲軒軒然而趨嫋嫋然而休也功父君在昆弟間獨詼諧脫略若不屑意時好者余甚異之功父君諱晟伯字功父一字止善曾祖諱聰謀故不仕祖諱師稷善詞賦嘗試進士舉不售去試武舉絶倫又不售輙歸而問道於鄉先生楊文元舒文靖沈端憲之門里閭推尊為儀範夀八十三以子貴為宣義郎致仕贈朝散郎父諱育孫韜潜篤厚繡衣公即其伯氏一出仕亟為當途所知用麾馳莭奔不暇私顧因盡任其留事闢廣厦㡬千堵贍同堂數百指娱適朝散公無虧容每曰仕者養志居者養體其為孝一也斥餘資倡義於族黨至今嵗時序拜樽爼猶守其遺意晚嵗以恩補迪功郎致仕功父君幼習孫吴書有祖風踈財好義用父道嵗丙寅以有階註銓調隆興軍使轉承信郎辟殿前都統司幹辦公事右司梅公應發一見竒待舉原缺任使制詞有借逕發硎之奬至甲戌多事急材超轉武節郎將有授任而府罷矣築一區於所居山之左榜之曰東埜耕舎日求異人元客與之講駐形錬氣之說亦以其術捄人疾患時驗雖重費不計惜既而慕龍虎山清妙徒歩徃謁尋受其山中師號以歸晨蔬夕脯午飲三行不至醉曰吾飯用清獻酒用康節法也迪功舊刋解氏義居圖教戒子姪君繼其為求施者紛然性篤孝母病不解衣扶掖者數月父病有加焉既歿躬負土合葬事畢益厭塵濁有長徃不返意以大徳九年乙巳八月十日竟卒生乙亥九月三十日年六十七夫人趙氏諱與康燕邸諸孫先卒二十六年子男五紹憲紹恕紹俞紹弇紹俞為仲弟後女一適汪恢春孫男二宜宣於是君所自卜夀蔵在耕舎西巳山之原紹憲等將用某年某月某日葬其兆併附趙夫人而介世好来請銘銘曰曰獨而獨曰羣而羣不離其人曰左而左曰右而右不失其我林木之蒼然風谷之琅然縹縹翩翩歸来乎兹阡
  伯妣袁氏夫人遷葬志銘
  嗚呼我伯妣袁氏三八夫人之譜由奉化城西管山居鄞城南世逺不能詳其始所僅可知者外曾大父諱珏外大父諱伯顯皆不仕夫人歸我伯考拙道居士府君時家方貧政出祖妣鄭夫人持綜嚴急居士府君惟豁達好飲酒寸絲勺米心籌手量然後經用猶時時闕絶又多生育初得女曰鳯娘嫁同里連山王之禮長男表正次沂次慶孫次表元沂以後鮚埼謝氏姑而表元以後仲父伯妣夫人慈甚見人窮窶忘已之乏必予之乃已常被遣出治南山下龍潭村别業村中媪嫗聞夫人来懽忻服役至有所湏不言而如約用此生理少振然累日重竟悒悒以病歸卒於家乙夘嵗九月七日也生丙寅八月十五日子時年五十時新遭祖考府君憂坊郭廬舎不能數堵大䘮在堂小䘮在户仲父負重衰力貧以其嵗權殯夫人張山下陳園旁以待他日得地而遷焉表元生年在十二越十四年入太學又二年成進士又二年仕建康又二年自建康歸累徙遂定居剡源榆林家始極貧何暇議遷葬事又七年居士府君卒葬榆林中枝山可以合祔而有所碍不得遷又十七年仕信州又五年自信州歸於是表元年已六十三扶憊徃謁陳園之殯不得封樹蕩析耕犂侵之麥芃芃然㡬無以容拜展為之心震神悸竊自痛念先大父勤勞多艱生無以奉一日之養死又不得中夀所遺諸孤同氣時零丁夭折無至五十者獨表元移承旁宗偶幸未死荒塋車寄沉綿五紀以吾世能念之尚不免棄捐荆杞如是有如属䟽事逺何所不至且吾年向老早暮不可知而貧勢未止不得尚以力薄為解居之東北有山曰紹地近始愛而蓄之亦既卜吉規以為夀蔵於専葬無所碍乃以大徳十一年丁未十二月二十三日啓殯陳園奉遷而西二十九日改窆紹地中壠壬穴丙向趨迎稠重環衛秀宻望居士府君中枝之麓冠襟而屏机也古者子不敢銘其親懼以愛溢稱表元銘伯妣夫人以舒幽懐以期永乆銘曰生為勞母而不及承一日之養死為慈父而不得與同穴之蔵日吉辰良作兹新岡凡我剡源子孫其謹勿忘
  故道録章公墓志銘
  章居實法師在錢塘西太乙時余以授徒餘閒常相周旋見其黄冠羽衣而躭章逢之趣深賢之别去數年當大徳乙巳其徒走狀来江東言居實以去年十月十日解化於西太乙宫矣某月某日將窆洞霄山中敢請銘余知師銘何辭按狀師諱氏字居實章氏台黄岩人章之世多達者至師曾祖某祖某父某俱隱徳不仕㓜敏悟總角入鄉校有竒名嵗戊辰侍父来杭居紛華之場而讀書一室端凝如愚人巳巳春竹宫繙經徃逰觀焉儀止脩雅應對開爽衆目為属時大滌諸老咸在遂擕以入山一山郎公専意育教十八嵗為道士命禮四世孫李某為師至元戊寅擢西湖崇真觀上座兼書記辛巳充元學修撰西太乙宫焚脩丙戌轉台州路道録以一山公委寄之重不赴庚寅進元學提舉住持龍徳通仙宫元真丙申提㸃佑聖觀事固辭之繼為凝神齋髙士兼住持元洞觀大徳改元提㸃元妙觀戊戌充西太乙宫提㸃知宫復辭眀年正月洊被是命辭不獲始就職十一月授杭州路道録辛丑陞提㸃知宫力丐仍本職壬寅拜璽書䕶持師内飭風裁外接光塵所居而理所施而恱初西太乙之失其廬也道侣栖栖然僑寄湖側偪隘單寒有不堪之色一山公與其嗣逸峰楊公相繼極力補綴漸見端緒師承其後必欲改為以成先志相攸其宜凡杭之中外逺近靡不渉歴乃得一區於楊氏之廢圃面勢而原麓稱卜吉而龜筮叶要成而書契備於是發撙莭所餘之緒裒材役工心計身督忘寢食而為之未期年庫舎齋堂丈室即成而師以勞勩致疾然猶不自悔隆寒盛暑蹣跚木叢几架間曰命之脩短天也西宫吾家世事不可不竟性通豁與人交無城府在元妙元妙之人惜其去在杭録麗罰者自以為不寃將迎之需應貸如已責簡文移省勾追代期未滿而退人髙其勇故事餞行有彩帳師以沽譽無益却不受事一山公三十年驅馳艱險無倦容丁亥入覲宣勤尤至一山公仙逰與逸峰之䘮營奉如禮在通仙建層閣闢公帑翼俠廡宏外門在元同則巨搆一切鼎新之錢塘使客中都官徃来如麻師未嘗䙝與之覿初若不可干乆而彌敬酬應稍空騷儒韻士絃奕觴咏瀟瀟然清事起矣世人言仙不可學以為去人道逺故求之茫茫以余觀之古之名能為仙者其人必皆孝弟清眀忠厚然後得之去人道殆甚近觀師之為人子孫為人師長為人交友一一無憾使為仙者不絶於世非師軰其誰宜師將化命左右掖以坐知舊問疾有洒泣者張目視之曰死生如寒暑晝夜何戚為復就枕遂化嘗名脩真之居曰耕隱人稱耕隱翁號眀素真冲妙法師生於甲寅十一月二十三日及是年五十一為之嗣者吴貴徳胡仁方水邱浩然等也銘曰以道為樊以氣為馭其形甚勞而心甚豫天目之陽雲庭霧臺師乎庶㡬㝠㝠去来
  康濟甫墓志銘
  番陽康濟甫卒既菆附於新興鄉查勾源祖塋之旁及是將别卜窆而其孫吉州教授彦博奉族前鄉貢進士南龍之狀来請銘曰吾康氏之世出衛侯封有邯鄲太守誼集衛侯以来至宋初幾百世者為京兆譜陶榖學士為序其徙汴可稱者曰澄唐大理少卿曰保裔宋彰信節度見吉州太守觀所集為開封譜濟甫之生在浙亦由京兆徙有曰翼晉左將軍吴興司馬十世至義誠唐太子舎人宻州司馬宻州之子子元以通易老莊侍讀後乃徙宗正卿事具宻州墓志及唐書儒學傳子元之曾孫克遭巢㓂亂避地黄墩因僑居浮梁之曲溪卒遂葬曲溪其子新家祁門武溪四世有守榮析居板石板石距武溪十里許又四世至澹軒府君景傑登紹興丁丑乙科調忠南教授桂陽令年未七十以奉議郎致仕始居番陽是於濟甫為髙祖曾祖勝千祖必和父震之俱不仕濟甫諱燊字濟甫資性静慎敬事重親無家庭之過撫弟妹有恩浃宗姻有禮交隣曲有道從祖茶陵主簿必厚禮部進士夢薦以鄉先生教學嘗徃受業詞藻記覽為同軰推許然試場屋輙不利濟甫一無沮容浮沉觴咏陶寫圗史充然若它有所獲者生平足不履官府中更徭役峩冠博帶與塵土相持終其身家敝猶招師好客不少廢有司採能名檄授徽州紫陽正不赴郡校延為耆儒吉月必黽勉一至焉所居南榮樹橘成林里人稱之為橘林先生生乙未三月二日大徳癸夘嬰風脾疾眀年三月一日遂卒年七十有八眀年十一月某日祔查勾又二年丁未某月某日窆某鄉某塢娶李氏子男二朝瑞朝賢女一適進士胡安榮孫男五彦博彦才䕶孫月孫圗孫女孫三曾孫男四洙泗沂泰余不及識濟甫而嘉鄉貢之文教授之請知其世之多賢而教行於子孫也乃為之銘曰維橘不遷鬱而成林後有聞康叔之風而訊其牒者雖去之百世其獨無心噫嘻乎斯今
  故瀏陽教授李君墓志銘
  君諱夢登字仲實李氏越餘姚人餘姚之李自逺祖唐相國紳帥越遷其籍至君曾祖潤廸功郎祖章承務郎皆跗鄂相承父碩以太學詞賦髙選中壬戍進士鼎科仕至從政郎台州教授早卒母黄氏安吉州歸安令申女也從政初壻黄即授館其宗歸安見從政有成甚喜既不幸而君與伯氏午發髫齔能斬斬刻厲孤露中已愛期之以為李氏之不亡庶其在此當是時東南士大夫席聲望憑膏澤以官學相薫李黄又餘姚髙門語少俊者必齒二孤然常小試㨗大試卒不偶年遷嵗移而舉罷不及售矣至元丙子鄉校燬帥鄉人新之於是提學趙公孟至聞其才檄充徽州月泉山長不赴郡别駕温公廷玉行縣訪遺佚得君薦於浙東部使者部使者核覆得實移有司上名中書行署授眀學正眀於餘姚為隣州眀之儒先如内翰深寜王公猶無恙聞君之来動色相慶内翰即從政仕台時員外司馬也君虚心事賢直躬賛長肅客合羣有蔽通之有忤調之有危掖之儀門書閣禮殿論堂齋廡諸役有煩任之錢榖㑹計有籍公之寮寀憤訟如潰河而庠校頼君不廢郡遂以學事委君主攝既而秩滿扁舟賦歸蒔花樹木為休閒之計所居之室曰雲心並西一軒曰帶經客至瀹茶清言䘖盃浩歌類古之樂天知命者大徳丁未孟春有命授瀏陽州教授五月二十六日以疾卒於正寢生甲辰十二月二十八日年六十四娶趙氏先二十年卒子男二長文龍早世次徳麟女五長許適孫氏餘尚幼孫男三昌孫昇孫昺孫女三余之生長君十月為同甲嘗入太學於君家世為同舎比来眀同㳺相好覩公謹重縝暢踈財急義未嘗無思齊之想君平生以門户邱壟為重既幸脫民板襲儒䕃戒子孫勿輕舉動慈水之招提曰金仙與祖塋相望捐田租三十斛以奉香火族故稀少嵗時㑹集必盡歡洽有不給者亦贍周之嗚呼賢哉徳麟將以某年某月某日葬君某山之原而請銘銘曰嬰幼耆皓塵勞清素幸完而歸以靣禰祖英英新邱龜從筮良勿震驚之視此銘章
  樓府君墓志銘
  士之閒居有能以家世積累自重而不繫於榮名勢禄者吾聞諸鄉井得一人焉曰樓君與夫君諱師黙與夫字也樓之籍在眀奉化忠義鄉自十一世祖銀青光禄大夫茂郟始奉化之壤本為鄞鄞沒改名奉化而鄞别為縣銀青徙自吴當唐季佐吴越王為鎮海節度徃来駐屯二縣間誥詞有公忠奉職信義脩身之褒晚嵗愛奉化鄞陽鄉山水卜築而居之鄉人感其恵死廟食於鄞之横溪至今而鄉名遂易為忠義盖取誥詞云曾祖先哲祖紀父奎皆不及仕君世業儒天性恭儉慈孝尤樂於施予里中有鬭訟者正色語以枉直徃徃愧止治生無鈎距餘暇歌酒自娱賔朋故舊過門從容燕欵人人得其歡心齒髪衰暮翛然如欲脫去世俗機械遇山林物外雲簦雪屐之客意相投而色相喻也一日命家人曰吾死期至矣汝曹勉之時大徳甲辰五月三日眀日遂不起生以丁酉十一月二十二日夀六十八娶董氏先二十三年卒繼室陸氏子男二復翁全翁女二於是諸孤將以某年某月某日葬君鄞豐樂鵞東之原而来乞銘銘曰孰有能分宗累百祀而不替其家之人也意行而不躓道隐而無華悠悠乎其又何嗟
  孝善胡先生墓誌銘
  元貞乙未嵗冬十月十有七日徽婺源考水胡公卒聞卒之日自公州里宗黨知識若逺外學士大夫皆嗟歎失聲以悲其門人弟子俞洪等一百十五人相與考次公平生言徳用古隱君子私謚例尊稱之為孝善先生公之世本出江南李氏金陵圍急逃来寄姓為胡因籍焉其子昌義遂以眀經中科九世至國子司業仲與同郡汪内翰藻齊名元符太學所謂江左二寳者也弟𠈉亦著書有棣華集存於家自是又三世徙考水居婺源郭東集賢里者以學行推擇為鄉校正諱允濟於公為王父四世有通五經尤精易傳史纂者易簡居士諱師䕫於公為父一門十餘葉緗素相傳故徽之他胡雖多而獨考水之宗號眀經胡氏公諱斗元字聲逺少孤師朱文公從孫小翁受書說年十四始從小翁聞居士所授易學刻意探述日玩一爻至七日則通玩六爻循環習之無窮白首以為常亦以此教其徒當貢舉法行徽士槖楮筆起山林出與四方英俊争進趨徃徃髙捷鄉國每三嵗上公名成均有司不足以知公至輙聞罷乃徑歸閉門養志以自樂然慕從之逰者遐邇如歸餐華茹實人人去為良儒嘗曰乾専言善坤兼言善不善乾之善世吾無及已坤之積善吾庶㡬勉之尤以不逮養為終身憾春秋朔望拜祀像涕泗不能已塋壠親躬拜掃老不避勞人謂年彌髙而慕彌深者於公見之噫公誠可為孝善也巳年六十時忽語諸子吾筋力覺衰逰人間世當可餘十稔顧吾本懐常在考水念之不能一飯忘吾死汝軰必葬我考水髙倉至是臨訣復屬諸子我家眀經胡氏子孫汝軰幸力學積善毋辱我享年七十有二諸子以丙申秋九月十九日葬公髙倉太守涿鹿翟侯大書孝善先生胡公之墓娶魚氏子男三炳文煥文燦文女一孫男四念祖進祖光祖徳祖女四於是炳文以前進士程君龍江君靁胡君次焱之狀與議来丐銘銘曰燕其獨轟其伏既安既穆是為孝善之卜
  張允甫墓誌銘
  徃時江南以太學養士至累千人業六經若詞賦者雖不特置博士而常徃来通涖之然詞賦獨多其數常不與六經等於獨多之中業之而精者自閩浙江湘嶺蜀諸生甲乙可一二數開慶巳未嵗混試補弟子員吴門張允甫與焉又眀年春自外舎試中優等升内舎為太學詞賦第一於是聲譽陡起允甫又謙粹修重凡同業無不願與之㳺而先生長者尤相敬厚自是十年再試中國子監舉又試中平等奏名遂自内舎升行上舎事為諸生長貳領袖旦夕解褐賜官而太學廢允甫恬然無得䘮意談笑浮沉里巷又二十年而終始余於允甫同業中年軰差晚每堂廡間望見儀觀整整私心歎想自失既先竊一科去癸酉秋被儌考校兩浙進士同寮陳文林方叔為余言允甫賢行甚詳尤恨前時不得數數相從也及余晚自金陵歸鄞文林亦自合淝趨杭竟託孥允甫家允甫優廪廪之文林病死允甫醫藥殯窆如私䘮文林盖疇昔太學閩士所與同業尤相敬厚之一也余愈益慕允甫有氣誼真能不負生死緩急如此欲終與之游而其子觀以狀来謁銘允甫以至元癸巳冬十二月四日死矣嗟乎傷哉按其狀允甫初名公顯避諱改士元曾祖彦琦朝奉郎祖仲父孝徳迪功郎世為平江常熟横涇望族允甫之季年始徙居杭死遂葬杭南髙峰下麥嶺横涇之居初纔中産迪功君單傳承家性坦踈無鈎距貲業不營而裕允甫遵用其道加豁達好施與平居一衣不輕服一膳不過飱至移於師友饋謝閭里賑貸學校營繕驩如也事親孝内舎奏名時迪功君見之喜曰吾教子無憾矣尋執䘮服闋即不汲汲進取以母陳氏年耄謁假歸養既乃艱闗䟦渉扶侍風雪中得股膝筋寒疾天隂晦輙發動良苦他日杭居有火警盡棄積貯急掖母行止與俱如初無苦者人以為至誠之助無㡬何疾復作竟劇劇且絶獨力憊訣母嘱治斂必以儒服年五十有九葬以甲午某月某日子男一觀也銘曰不為之鬻亦莫疵吾玉不為之趨亦莫跌吾車其豐吾存也吾發其餘其潔吾歸也吾復其初噫嘻吁乎後百年千年尚勿震吾幽貞之居
  李思宣墓誌銘
  君諱洙字思宣李氏饒浮梁人浮梁李世為江南眀經髙科聞家贈朝奉大夫諱詡者君曾大父也太中大夫刺諭制四蜀改刺潭安撫湖南以寳謨閣學士致仕特進諡忠靖諱遇龍者君大父也奉議郎刺信嘗入知大宗正丞今以老屏居於家名雷初者君父也宗正公初娶某氏後娶朱氏封孺人敷文閣學士天官卿諱貔孫之女而君妣也君生之四年以特進遺表恩授將仕郎又五年以覃恩循資擬轉修職郎又六年始冠又三年授室新安康氏又二年生次男樂父又四年當至元甲午以薦上江浙中書行署板授饒學正又四年考滿詣吏部格當注州教授垂仕矣眀年死燕逆旅中大徳已亥秋七月五日也年止三十五前死託其友貴溪張君時舉必歸我骨浮梁葬必築亭曰存亭豫自書存亭記孟子修身俟命不貳而歸於張先生存順沒寜之義凡二百餘言皆有條貫既自寛釋冀病少愈亦可慰吾親使知非如他人輕生徒死者以捐其憂嗚呼傷哉始君自垂髫而目厭朱紫耳熟珩瑀稍長連貴婚兩家所與賔游談論皆天下大人長者豈屑躁意名禄憫親年髙欲代門户事勢不得自逸故盤薄逺出然不意竟至於此殆真有所謂命邪死之眀年春二月君之䘮至自燕城衣冠士大夫識與不識嘗為出涕又二年壬寅冬某月某日葬浮梁某山下存亭在焉銘曰生不蠱其躬死不沒其名去兮霆騫歸而飈奔斯人也殆庶乎存存




  剡源文集巻十六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剡源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剡源文集巻十七    元 戴表元 撰墓表 墓碣
  宋氏墓表
  東昌莘宋氏有為信州推官者嚬蹙而謂其僚剡源戴表元曰吾宗之先鄆人也鄆今為東平府吾宗之居東平陽榖十八都獅子堂其西北曰石佛堂者葬域在焉金之季年兵燬漂揺士大夫家莫能知有譜牒世次而宋氏之可聞者斷自吾祖嘗為軍千户千户府君娶東昌莘姬氏生吾父府君後娶莘孫氏因居莘為莘人初千户府君昆弟五人同時死其四惟號五公者在五子傳一子承陽榖之業千户府君亦死葬陽榖死三月而吾父始生姬夫人抱遺孤居陽榖兩年㑹難作徙莘姬之父母憐吾家單子又不可託數數欲奪志改適吾祖母誓死守節者十四年乃以病死莘而歸葬陽榖吾父府君生長莘性温恭悃慤無機穽莘人至今稱其行生庚辰四月八日死戊午四月二日年三十九死之嵗吾母孫夫人年纔三十六襲姑之化却鉛澤服素縞以嚴儉持家終其身雖比隣無故少游接而鄉閭姻族嵗時慶弔無闕禮吾頼教育徼倖成立至元十六年以尚用監史值進俘寳隨監長忻都廷見䝉賜白金爐合等器五十兩吾母見之喜曰此汝家先世遺慶汝何以及此宜自愛十七年勞調充征東行中書省掾尋改充江淮行中書省掾二十五年調承事郎鎮江金壇尹滿再調徽祁門尹吾母皆及就禄養凡蒞官行事朝夜警督備至馭下慈臧獲有過譴逐必痛責子婦使復還中外毋敢犯教年七十四死祁門生癸未七月三日死大徳丙申十一月十七日臨訣呼諸子前曰我起艱窶至今日死不恨惟爾祖墓在陽榖爾父遺體寄葬莘城北恐散逺不得展省以為念汝等豈能詶吾言乎言訖而瞑祁門歸吾不孝不獲亟遵吾母言姑藁葬吾母揚州以俟後歸今信府秩且復滿年加髦衰如有不可待及於大故將何以見吾母地下既卜吉於莘城西三里新張保將用大徳某嵗某月日陽榖遷祖考千户府君祖妣姬夫人之窆併奉莘地揚州考妣合葬惟宋氏存亡繼絶實憑二妣婦節母範苟延蒸嘗為衣冠家誠不忍遺負先徳按士禮子孫追榮其親得植墓表刻石器子宜為文辭以慰吾志表元辭不獲命謹實録底裏鐫載琬琰揭之壟上使人知夫世之為善無不報而幽閨窮巷孀嫠寡弱服勞秉節於㝠㝠之中者天必憐其貞苦榮之以賢子孫使之康强夀頥而享食其效於以旌孝思勸厚俗非曰褒飾而已推官父諱衡母孫氏諱妙貞推官名彧弟仲某早世季彬推官之子萬里彬之子萬鈞萬美宦學盖方興未艾云
  徐使君墓表
  信上饒徐公卒於員郎二千石既葬其縣之石橋鄉南徐大塘塢者三十七年而墓碑不立承學之士以為公名蹟在史冊行業在鄉閭誠不待是而顯著然愈逺亦恐墜逸無以異觀瞻昭永乆乃相與来諗於剡源戴表元頗有以紀之按徐氏世緒逺出偃王居信者尤多顯人公諱子卿字竒仲少頴悟日誦數千言族父忠公元杰每曰是子必亢吾宗嘉熙丁酉遂以詞賦魁鄉貢戊戌試禮部中進士科人為公喜公曰時方以此取士吾不得不爾耳授迪功郎隆昌南昌尉尉治左有南州髙士塜荆蕪沒人一日命薙去築思賢亭以見志轉運使何君處乆傾盖器重檄攝郡文學尋檄分司撫州小事許専决州苦和糴斛靣及田宅稅契錢為民害立罷之再檄瑞陽如在撫考滿未謁選㑹趙信父視師江上欲屈公而淮西總領所辟監鳯臺酒庫因赴其聘而兼賛趙公幕府當是時軍興事煩公年少入預籌畫出理鞭筭精采獵獵諸公間用趙公荐特差充兩浙轉運使司準備差遣榮王府奪民田公斷歸民田王怒語侵使林使公改斷公曰吾職可削筆不可改也輦下供億重嵗入不足以支撙節出納作漕計本末一書示来者癸丑春以考舉及格改官授臨川民喜見顔色問是吾分司公耶至則興學立黄勉齋先生祠清版曹宿負覈經界隱籍邑以大治有殺人委於隍者吏執王應亨奴主七人鍜鍊誣服公白郡改鞫殺人者常平司都吏馮汝能也事聞轉一官舊例試院未揭名許健者疾足報㨗以邀厚犒乙夘秋舉禁卒與馬營争其利致閉郡守主兵官不能制且亂公單車徃諭咸聴命廣縣廨創蓮華漏建相業堂成皆自為記包樞宻聞其政謂人曰江西五十餘縣臨川第一丁巳除尚書檢閱官書擬右司文字初立朝感激欲言事輙劄入乞建儲不報戊午出通判平江改嘉興守挟同袍為執政傲愎甚公極力規正不可則以監州不職自劾守為歛戢悉却俸外無名事例作一杯水亭暇日嘯咏其間愉如也除太常寺丞就守嘉興命下丁母憂去家食不通貴人書䟽婆娑東山下自號東山翁文酒耕漁相娱數年以疾卒生壬申八月四日卒甲子八月二十一日得年五十三曾祖功懋妣王氏祖思聰妣陳氏父質通直郎兩浙轉運使司主管文字妣張氏贈安人配華氏通直郎建寜嘉禾令君女性端淑儉恪佐公居官無紛華意公盛年思退賛其决盡義嘉興歸相張安人䘮盡禮公疾侍藥盡勞卒持制盡哀通直公在堂華通直亦老迎致相驩養盡誠宗姻鄉黨急乏賙貸盡恵既貴不忘蠶桑常夜績課兒誦書教盡方生壬午三月二十六日卒至正壬辰十二月丁酉以遺命葬鄭塢距公墓八百舉武而近子男三忠甫歴上饒南城建平三尉有能名次迪吉登仕郎出為外家後先卒次志甫以軍功補官垂換授州教授卒女道韞適池州教授管茂孫男二拱辰徽州教授次宿老女二曾孫男若干女若干公生平為文有體裁自舉子時聲撼場屋及宦學東西師友益廣如袁廣微兄弟湯伯紀父子徐景恱蔡仲節諸公俱以剛介㢘静見交在淮西朞年增餉額十一萬有竒奏减磨勘十一年耻自陳併他賞皆不敘吕節使文徳舉親民却不受在兩浙吳謝二相賢公争致門下兩辭之在右司當宁顧輔臣稱信有三徐可進用指公與忠愍公之子直諒台守宗仁也丁大全貪其功誘公監察御史且嘱以林㕘政彈文公曰臺官可為當路私人乎即日告假出闗去里居服闋有荐於朝予江西一州不拜予歸班不拜翁祭酒馮舎人皆同年在朝屢道賈平章意將處之清要以父年八十不可出力辭終父之世不過朝奉郎賜紫魚服嗚呼科舉法敝乆矣敝極則可廢然由隋唐以至近世所得名卿材大夫不少其人必皆沉潜好氣節䟽通知體要無有肯遽然闒茸不振者而風骨稍髙即成竒傑盖其獲之也不以求而以知責之也不以役而以禮故人人得自持重而盡其材余生晚雖不逮事公即公之淵源趣向皆耳目所睹記賢者不必以不仕為髙仕矣天下共名為奸邪者嫉之不可主天下或名為奸邪或名為忠良者疑之不可主至於天下共名為忠良可主而亦不苟就焉若公之落落於吴謝丁賈之間所向偃蹇盤旋孤行直立此非可徒以科舉士論也昔者延陵義死墓有旌題仲舒貧葬行路展禮庸敢竊附二賢之例揭之壟端使百世之下想遺風談故事者猶有所考不亦可乎
  五山陳公墓表
  嗚呼是為信上饒五山陳先生之墓公之世本籍玉山後稍徙上饒沙溪之旁有五山公晚居其間學者因尊稱之為五山先生焉方公少年上饒多名士大夫徐祭酒父子韓直院兄弟諸賢為領袖疊山謝氏城山林氏藍山張氏之徒為羽翼風采扇動東南而公生世家能以義氣招致衣冠爼豆不徹於門篇章箋翰日積其席乙夘秋尋用詩賦充鄉貢州人謂一蹴且躡通衢雲逰矣春官失之恬不以介意益廣問學築室聚書闢館聘客笑談歩趨皆有法度乆之名成行孚鄉鄰有争則聴之决官府有急則倚之助盖古之善人君子布衣韋帶而尊於王公重於専城者其道類如此也丙午兵起始避孔道入深谷苃舎相依者至數百家藥病飯饑全活甚衆事定起領邑校掃燼地立講廬於是大㑹民數郡博士以儒籍為憂託公扶之聞命不辭殫勞罄資凡留連省户下踰年迄脫同袍於編氓而歸㑹廣信闕長長廣信州將部使者聞其名方議薦擢而公竟還五山遂終身焉喜為詩有古近體并雜著若干巻蔵於家性篤直好義重然諾見人善稱誦如已出及聞其惡一不掛口待交游能始終犯不較施不伐由是無絲粟怨嫉於人美鬚眉耆年華皓意行郊㕓間識與不識望之知為吉徳諱堯龍字繼臣曾祖伯運祖徳寜父良才世為儒娶鄭繼張皆先公卒又繼施氏子男三公美舜懋早世次舜清婺州永康教授女二適徽州婺源學正祝㢘次適趙諮皆鄭出孫男六禹疇禹錫禹逺禹範禹謙可崇女二曾孫男若干女若干年八十生壬午正月八日卒大徳五年九月十日葬五山西十里雙峰以其年十二月庚寅公事親以孝聞居父䘮治葬極盡力至是雙峰亦自卜余之来後公死纔一年每臨事接物興扳援不及之歎嘗作詩哀傷之又以事嘗至五山亦及拜雙峰阡婆娑松檜撫問泉石遺風猶存顧安得復有斯人乎而其子孫多善文雅喜從余㳺爰采家乗訂以鄉邦公言揭辭植表雙峰之下使後来為者知勸慕云
  徐耕道遷葬碣
  嵗甲戍乙亥余客金陵四幕文武掾佐浮沉徃来以千計徐君耕道在數中余接之不及稔也爾後三十年来上饒於君為鄉始獲知君之家世出處及誦君詞賦盖上饒之徐自衢徙而居世黄塘諱元得字耕道曾祖賜迪功郎祖植禮部進士父華甫自號橘隐翁世以儒素科級自重至君從兄忠愍公遂為壬辰進士第一人仕終於大司成冬官二卿當忠愍公時四方宦學之士無不願登其門君擕超頴之質入則與二季端友龍圗立大侍郎綢理書䟽出則與趙茂實尚書徐景說秘書軰商略義理及既不得志場屋而逰則與揚州李制置江州趙安撫之徒講畫籌䇿逰倦而歸則與蜀郡楊㕘預天台葉集賢諸公考問故實聲漸氣摩意諭色授不勞而成良器江淮舊稱功名馳驟之地嘗奉檄築懐逺軍城補進勇副尉升授滁州散祗𠉀移淮隂文家峰廵檢淮隂尉進保重慶轉進義副尉又剿廣益盗湘南轉進武校尉又五轉自承信郎至忠翊皆身犯矢石得之非他書生用空言寄功幕府之比然盤旋曲折亦不足盡其才而嵗年老矣於是歸傍鄉井既而避地於饒徳興之宗儒村宗儒有王氏故大家能以禮館榖君學徒為之填委㑹李制置弟宰祁門於徳興鄰邑也復招游祁門為刋所為詩詞曰横塘小草一筆二筆者若干篇君平生輕財有俸餽即散以周人之急故晚而益貧三年不得已遂歸黄塘課子讀書督奴灌畦殊不為前時意度閒暇惟去宗族鄉黨相倡和命詩社曰眀逺并主隣社香林社友又為刋小草六筆者若干篇癸巳夏感疾至秋加劇索紙作書别所嘗交徃有此行遥指柯山云云數十字若寓升逰洞天之意書畢而逝十月某日也生庚辰十一月某日年七十四葬之新卜在祖塋白土山側子男四長某次某皆早世次某出為衢官堂宗人後次直謙銘曰不局於趨亦不失吾儒不急於營亦不害吾生大袖長紳魁顙豪膺閟此佳城
  周府君碣
  饒安仁周君諱文清字清之年六十四以至元辛夘二月十六日卒乙未二月二十七日既葬於附郭之譚山而石表未立其孤懼無逺於芻牧持武岡王侯之志来請銘按志君曾祖諱某祖諱逺父諱志家世循良君早從鄉縉紳問學恬於進取而訓兒女一以孝悌忠信邑大夫推其賢尊為耆宿常禮貌之嵗饑荒力勸賑恤人有鬬䦧為質决是否皆喻而止安仁路當孔道每觀風問俗之使至納其雅言民受寛賜晚嵗益屏人事灌畦種蔬以自樂號愛圃翁文士賦詩盈編君不介意頗好西方之書繙誦梵譯若有深得者迨婚嫁將畢遂感疾命家人衣周身棺周衣翛然而逝世之談儒者嘗詆釋氏為誕其弊也華言雅趨而少誠慤觀周君之於出處死生之際不近於有恒者邪君生於戊子六月二十四日先娶李氏繼夏氏俱先卒子男三宗垕宗懋李出宗允夏出女一嫁支以良孫男三女四銘曰吾聞適邱墓道不施哀而哀生嗚呼兹岡吉人之蔵其固其康









  剡源文集巻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剡源文集巻十八    元 戴表元 撰題
  題繆氏族譜
  中世士大夫専尚譜牋牒以為宗法廢所頼以攷訂昭穆而知氏族之所自来惟有此耳然亦有不幸兵燬蕩析漂寄荒逺併遺故老不可物色者其勢無如之何則徃徃謹蔵諸心遇官學所歴博問而精覈之萬一或庶㡬焉信州之繆為儒已乆其族聚居上饒靈山之陽謂之繆源今猶及與沿江機宜諱君珤字振玉者交游江東呼繆作穆不聞其復為他音也而信州之俗承襲淺俚乃猶以為繆戾之繆至是機宜之族子若鳯教授天台又得合黄岩平陽長溪之譜其世次由江南之近年上遡戰國以達於魯穆曰史記孟子書穆通作繆定其望曰瑯琊蘭陵東海而三郡皆近於魯吾家彦肅秘書又題文譜端辨秦穆公書録秦誓䝉毅傳不應罪其殺三良棄百里奚魯穆姜書於春秋列女傳不宜譏其性慧行亂而皆改從繆戾之謚秦魯臣子亦不應以惡謚加其所尊謂宜於譜直書穆氏為合於古辭嚴義備可以一洗千古之惑覽者其慎詳之
  題新刻袁氏孝經說後
  右袁正肅公廣微孝經說三巻前一巻已刋在宣州學官有知州王侍郎附註行於世餘二巻引論語孟子而發者余未之見也正肅於余為鄉先生先伯大父雲臺府君託同甲戌進士第為通家尊行餘言緒論講問為多盖正肅公之父正獻公叔和學於象山陸文安公正肅公雖不逮事象山而家庭承襲深有源委豈惟正肅公自洛學東行諸大儒各以所聞分門授徒晦菴朱文公在閩東莱吕成公在浙南軒張宣公在湘象山文安公在江西其徒又皆各有所授徃徃散布逺近殊途同歸而象山之傳獨盛於四眀正獻正肅父子若文元楊公敬仲文靖舒公元質端獻沈公晦叔其尤著者也正肅公既貴嘗持江東憲節數數為士大夫講象山之說行部之貴溪乃為象山改創祠塾故江東之人自正肅公而尊象山之道益嚴貴溪姜翔仲之先世故當時講下士大夫一人之數翔仲今又為侍祠諸生能取家蔵是書併刋之塾中可謂鶴鳴而子和之矣余實不敏區區家世亦有與翔仲同者遂不得讓而繫名其編末云大徳十年丙午嵗後正月既望識
  題徐可與詩巻
  雪窓先生張武子諱良臣自洪徙鄞髙才博學妙為詩為吾鄉渡江以来詩祖凡後生操觚弄翰而有事於篇什者未有不出其門者也天性清曠不營生業子孫未再世即棄丘壟廬舎去而它游詩事遂如贅疣有一女嫁上饒徐氏其子是為忠愍公以進士第一人得名於時忠愍公貴不知能收恤張氏子孫與否獨嘗見其板刋雪窓詩一編則出於忠愍公家所為刋雖不多然相去百年江湖名字寂寞猶頼此得在人目睫耳大徳丙午嵗余来上饒且四年訪求忠愍公家猶張氏之於吾鄉而公從子可與名九齡數數辱以詩見交余讀之波瀾淵深音莭韶美於是不但喜是邦故家典刑之未墜而吾鄉詩祖氣脉沿接所謂適空谷者聞足音而欣然非邪
  題陸渭南遺文抄後
  右陸渭南遺文一帙用王理得本傳抄帙後有庚饒州繫譜饒州端士惜放翁所作韓氏南園記無甚䛕語而子孫諱之不載於家集其論厚矣自饒州以下又詆其閱古泉記及賀平原二子除秘閣等啓以為不當作余蚤聞好事者說謂放翁晚嵗食貧牽於㓜子之累頼以文字取妍韓氏遂得近臣恩數遍官數子此說既行而凡異時不樂於放翁之進與忌其文辭者同為一舌以排之至於死且百年同時争名角進之人亦已俱盡宜有定論而猶未止盖其事可傷悲者焉渡江以来如放翁可謂問學行義人矣諗其放阨而不傷困窶而能肆不可謂無君子之守就令但如常人之見欲為身謀為子孫謀當盛年時知巳如麻何待七八十嵗之後始媚一戚里權幸而為之邪雖血氣既衰聖人不免於戒不可謂世之君子必當然也謂世之君子必當然者其自待亦不厚矣然放翁固有不得辭者窮不能忘仕為文不能不狥人之求龎眉皓髪屑屑道途之間而曰我意非有他也人誰能諒之哉此編取饒州之意於南園閱古二記存而不去使世人知放翁不絶於韓氏者其語止此其賀除秘閣等啓絶不類本作余於文不敢謂知之若俗雅四三人望而能辯其為放翁與否也併告理得使刪去云
  題吕復初所蔵大父放翁二詩巻
  丞相忠穆吕公以勲業為渡江名臣而常躭恱文藻云得法於李邦直復初之大父於忠穆為孫亦承學於放翁非稱其家兒耶近世負官簿者自貴而捐問業之謙名師資者自賤而失守道之髙皆不復中原遺俗矣披kao味此巻令人恍然
  題寳葉真
  身不待帛而温名不依權而著此吾所見於源公者也及乎苦心宻行憂萬人之失乳而不敢私其形者吾亦不得而知之今乃見其真有古墨氏之風也
  題奬孝詩巻後
  右奬孝詩一帙騷壇名公奬康彦中公廬墓之孝者也公諱敬字彦中鄮茅山世宦裔也其伯兄萬石君敭竒吾剡源山水購茂林通冡張氏山窆乃考迪功郎維翰府君公以成童之年自扶柩至兆既葬别間泣曰吾不忍逺離吾親也遂獨留廬墓讀書張氏嘉其孝且俊妻贅之因家茂林為奉化人今其子姓詵詵門昌資裕孝讓之風藹然為鄉族望有繇也一日余訪公後安時先生於讀書齋適見是帙讀之慨曰是詩也所謂樹風聲表宅里者也家庭之範在是鄉黨之則在是國之忠臣必有出於是門者矣康氏子孫能寳蔵越今而時閱之亦可謂宅心孝讓而尊祖敬宗者矣表元也幸得以稽孝子之世而譜其行庸附名孝子之録以託於不朽大徳十二年仲春望日題
  題董彦醇詩後
  始余過竹溪董氏舎見諸少年諷書林樾間童冠相錯笙和玉眀時兵革新息肩文獻散落私以為故家遺俗適當然耳越二十年復来前所見子弟皆肄習脩飾咸偉丈夫而余年浸倦衰交游益荒為之驚喜過望有名儒金字彦醇貺詩一小編閱之則其氣士衡入洛之雋其趣仲宣逰鄴之暢也於是與之語累晝夜娓娓皆起人意而每及詩輙求益不置嗟乎士之生患無以為之家有家矣患無以為之徒有徒矣患無以為之志彦醇内承賢父兄積累之資外収良師友殫洽之助觚鉛緗素不絶於席衣冠軒盖日盈其門所以開彦醇而廹之以必進者不遺餘力此其志豈小小顧余之不敏何足以慰酬之抑學者之為詩猶富貴之求丹然世以為無丹不必學又以丹為自成不待學皆過矣若必待學而成則當捐紛華豢養草衣木食輕寒暑忘饑渴以求於深山大澤之中萬一或遇其人而得其法而世累不可盡棄人亦有自能清静淡薄不出户庭而致其人與其書者是盖有數不可以一槩論然亦必其受道之質去常人逺甚然後可得彦醇之得於天者豐矣其益修而俟焉
  題趙考成遺事後
  益都趙昌甫諱成以國信使屬官隨其父南使事在淳祐辛丑是時當蔡破蜀潰之後淮漢創殘甫息南事亦甚岌岌行人玉帛好問徃来無虚嵗不知趙君等何以拘縶如此之乆也史子申雖非良相然熟於料敵能得人死力又善置耳目偵𠉀非後来當國者比當由境外結約先有私許通變事宜及使至而國論異同不得如請展轉遷延伺報不决它相繼至幸謀不已出置之不以為意以故留滯至於三十六年乎正使月吕蔑思偶以中毒死其餘者十四人散處不知存在而趙君徙寳慶得及兵至城下生還嗚呼匹夫杯酒意氣許與尚一語不忍負朋軰而况國事握莭銜命如趙君可以言使臣矣得一令長歸見天日而死萬萬無恨功賞厚薄不足置齒牙也而兵交受人使問至於三十六年不得報死者且盡而謀國之人不知此不可以為寒心乎余不及識趙君士大夫多言其諸子世顯者能誦事實於人以揭其先烈然則仁者宜有後趙氏之澤殆未可量也
  題姚秀實家蔵陳所翁畫龍
  所翁畫龍雖近出真者世不多有其法當欲畫時逰戯取人縑素用墨瀾潑有及有不及乘快隱隱數筆龍蔵其中矣憑陵突兀恍惚變滅盖君自以寄意為樂龍成傍附題述辭翰散朗與畫相入真竒物也世人見其易就輙亦造次擬為之不滿一笑此巻㣲瀾細靄瀰漫通幅前衝後擁略具鱗鬛㸃染精緻殆非一時信手之作姚氏謹蔵之
  題坡書歐陽公鵯鵊圗
  右草書歐陽公鵯鵊詞一巻建業翁舜咨得於姑孰士大夫家從来以為山谷書漁陽鮮于伯機以為東坡草書世人見者絶少余嘗見所書秋聲賦筆法與此畧相髣髴盖皆書歐陽公所作一時師友心相鄉徃風流映帶自古未之有也夏雞者京西人以名鵯鵊南衙捉仗事出唐書南字不作兩今人以捉字為促字之誤皆非也
  題蜀蘇氏族譜後
  人情之望於天者其為福不一端而莫良於有後然非可以容易言也蜀蘇文忠公論揚雄之無後以為有其名而無實之報夫揚雄之賢而文非可例以無實斷也公之論雄如此决非敢謂我為安然無愧歉於心而有所覬於他日者然其家屏處荒逺鬱勃㡬世至宫師公始以名字動於京師不過得一編太常禮書而卒至文忠公兄弟大科異等名官美爵若僅酬之者然榮華㡬何忌嫉不少因而逋流分竄於蠻煙蜑雨之域洶洶至身死而未定人以為無天道矣誠不自意時移事換之後子孫幸而存者皆以家世録用其星居他處譜牒不可詳考乃若二公之後皆嘗守婺而留居婺者皆延二公之賞班班預於天官之籍余辛未嵗主太學聞有六世孫塏字伯清方以是時入為弟子員而未及接越三十六年乃相見於杭出所敘次昭穆整整不亂為之驚嗟喜詫當二公之與諸賢得禍也纍然在機穽之中想望章蔡威嚴何敢仰首視死骨未寒而彼二宗衰㣲銷滅言之令人頸縮嘗見建州章氏家登科題名記惇雖位至宰相醜其人削而不録莆田姓蔡士人書應舉巻首眀稱不係罪人京卞子孫士大夫能不沒其名則百世之下它人亦為之驚嗟喜詫一辱其身雖子孫猶知羞而諱之可不懼哉伯清䟽通有醖藉少余年數嵗拳拳以文章詞學自重盖不愧蘇氏家法云
  題天台吳康肅公家所蔵朱文公遺墨
  吳康肅公以清純讜直為江南名臣朱文公銘其墓誰復有異評者今又獲觀文公親書為公所作唁䟽挽歌二幅彌可珍尚其時士大夫人人愛惜自重不敢棄其身為不肖者不但名義當然亦懼端人正士之不與而或議其後爾嗚呼嚴哉
  題貫休畫羅漢
  此老禪津詩液流布縑素乃作此變幻詼詭相耶
  題鄧秀才臨蘭亭小本
  古人臨書臨意不臨形若長短闊狭規規求似强勉而不自然乃優孟之學孫叔敖耳鄧君臨蘭亭此巻改用小字絶不用舊本而規模法度皆足俊哉
  題秦景山遺藁
  余嘗愛秦漢以前士大夫慷慨多竒氣為人排難解急而不居其功若魯仲連虞卿張孟談皆是虞卿號能著書書不傳自餘無所著然三人者雖不著書或著而不傳其言議風指猶表見於世也余中嵗更渉患難偶幸不死晚始及聞廣陵秦景山之為人景山與余同太學任在後其佐幕淮南嘗畫䇿全城及論賞優秩輙拂衣不受去竟以貧死胸次賢於人逺甚既而其子弟出遺文相示閱之舂容醖藉雍雍然周乎人情而達於世變信乎其為有本之言哉
  題曾道士祖師詩巻
  信之為州東連浙南接閩西達江楚山緜水迤居可以養真全身出便於馳名遂志故其地常為髙人竒士窟宅余平生所嘗交㳺名字班班可按也洎余之来流軰俱盡而惟深岩䆳谷能從事於神仙世外之學者翛然獨盛為之徘徊太息州南有貞慶宫當郊闗之㑹而據溪山之要道士曾法師居之每嵗時休沐講肄之隙必一徃臨眺法師又氣誼深古至必綢繆傾盡一日出其祖師無無薛公釣隱岩公詩編相示讀之有南華鵬鷃之趣薛門鸞鵠之韻不但葩華揺落之餘以歸根反本為慰而衣冠故家門祚荒絶如法師之為人子孫能揚先譽起遺業尤絶無而僅有也
  題王秀才靈山籖詩
  人情之於吉㓙避就有不能自决者必决之龜筮然後行事雖古聖人皆然後世祀愈凟卜愈繁乃至筳篿环珓之属亦在所取王秀才作靈山籖詩復據易卦為辭近古哉
  題趙㡬仲詩編後
  趙文昌㡬仲自錢塘赴東嘉守時余方在太學縁余仁翁胡國器交游故亦及造館下文昌以諸王孫竒才髙等名為詩所與相倡和者劉養厚柴景山為多二君皆布衣頗以章句自負仁翁國器終有名宦心不敢與較髙下也至余則從旁傳賞歎羡而巳然其音響氣趣未嘗不熟詢而詳叩之故於時雖科舉俗學之累多若詩之古近興廢本末不可謂不知其槩矣越数年兵火奔播偶有天幸不死俗學於是盡廢詩亦不足以為名近憶舊有從㳺姓氏茫然不知誰亡誰在来上饒有閩清趙主簿擕致軒詩一編見示讀之文昌所作也自唐宋以来詩之存而傳者皆其人手自科簡或家有賢子孫能珍鑒之故不致冗雜散逸主簿君於文昌為的嗣所編既一一精選博載而巻中養原仁翁之徒斕斑在目為之喜而感感極而繼之歎也文昌詩襲清於放翁潜夫資爽於堯章季蕃其襟懐學問逺有渡江前諸老端緒非近世單聞陋識所可窺議主簿君更為搜訪彚聚以俟知者出焉
  題畫
  子昻作畫初不經意對客取紙墨逰戯㸃染欲樹即樹欲石即石然纔得少許便足未嘗見從容宛轉如此巻十餘尺者昔有送長縑於郭恕先恕先意所不樂而不得已為作小手輪牽一絲勁直終幅繫以紙鳶還之其人愠不敢言然不害為竒筆子昻才氣不减恕先乃能為求者委曲至此殆其人有以得之耶
  
  吳興錢選能畫嗜酒酒不醉不能畫然絶醉不可畫矣惟將醉醺醺然心手調和時是其畫趣畫成亦不暇計較徃徃為好事者持去今人有圗記精眀又旁附繆詩猥札者盖贋本非親作設親作亦非得意畫也此巻煙林水嶼伸紙數尺自非湏㬰可就想見經營布置時累醉不一醉祝提學云有人仕吴詣錢生值醉得之良是
  題盧鴻草堂圗
  古之隱人多枯苦簡薄安有美池苑臺榭如此圗所傳者盖開元間官府就嵩洛佳處用公庫錢營飾以賜之又於其中聚學徒五百人非獨居長徃之比也畫本通幅今改作十段不失元致覽之令人精爽飛動
  題陳留仇公訓子詩後
  大徳辛丑夏余寓錢塘張檢校招歸其家池亭飲於時隆暑㑹者數客席端仇㢘訪微笑問是亭宜何名余名之曰清風㢘訪公大喜稱善因娓娓欵論移日酒散各别去不相聞然心知其人中原故家君子也越四年留信州有妙年書生擕其祖雲軒仇先生訓子詩巻見示叩之即㢘訪公尊翁所作嗟乎有是哉詩三章皆有所指切而辭情温厚音韻閒適可以優㳺起發無急廹苛厲之氣想見其居家無言而令行不怒而威立士大夫輕窮達忘貴賤所至有以自養亦不遽隤其家聲者用此道耳仇氏世世謹蔵之
  題畫巻
  此巻修顙深目衣裳而拱者一人服同而貌㣲瘠肩随於旁者二人題者皆以為孔氏師弟子似矣投器地上袒而舞者一人或以為楚接輿或以為榮啓期則余不能知也余又有疑地上所投近飲器而此一人立飲而無席古又未有小冠及加巾而四人冠皆小而加巾則俱未可知也然筆製精妙自非近物必有愽識能定之者
  題十一子像
  昔吾嘗論太史公敘孔氏門人不當有七十子之數文翁又圗七十二人者於廟皆非所以尊夫子夫聖人之生於世其道之及人如天地之成物大者大成之小者小成之而可以數計乎與孔子同時人雖尚多賢竊計未有踰於老子者夫子且嘗問禮今禮家雜記其言多本老子則老子之賢在其當時所嘗學道而去為君子者何可勝筭豈止如今杜君所舉十弟子而已而杜君學仙謂老子為仙祖十子者皆得老子之道而仙吾友趙子昻畫不易得乃為之十一像像繫一傳其於老子也是猶不免作漢人尊孔子意耶
  題胡瓌報塵圗
  胡瓌報塵圗事具畫史此作騰趠精迅毫縷罅縫間俱有動意是其真跡無疑報塵者異時邉堠以塵起計馬數多寡數騎疾馳東首鳥舉電抹前無行羣後脫追者壯哉
  䟦劉文節公帖
  嘉定初誅權奸以舊老召文莭劉公於瀘垂入國門出之襄陽其惓惓之心出處進退之際有羡於陸生何足怪哉陸生不知何如人吾聞唐宣公謫忠州無所用心惟著方論醫家至今頼之近世放翁廢居山隂徃徃野服行山蹊背囊施藥活人無數生兒多以陸為名者人名跡晦著不足論陸氏世有賢達不得志則隱於醫藥事適相襲如此皆文節公意也
  題温上人心經
  温上人面目嚴冷人欲求一笑不可得亦不肯輕謟人而遇其性所喜恱驩然自留得錢出户即散施貧者或多則袖擕以訪失職賢士大夫而與之布袍葛屨放浪嘯傲於西湖三竺間五十年吾觀其人視䇿名貨利為何等物故其翰墨流落人間足堪把玩又善以意冩蒲萄逰戱遇物立成至有氣力者具紙素邀之輙又一筆不與聞東昌徐仲彬云時時過其家傾懐盡興淋漓揮灑皆不求而作此巻心經乃其行書尤為難得徐氏幸寳蔵之cq=13
  書張浮休郴行録後
  元豐靈州之役士大夫不得其位而不能諫止則有之矣又可攘臂踴躍於其間哉余讀浮休公自序此篇之辭軒軒然如喜事少年不以三數萬不得同歸之人為戚而以其身得周逰縱觀為快初甚疑之乆而知公之為長者人也師之初出朝廷貴臣自吕公公著孫公同而下皆嘗引大體争之不得張公於時一陳留縣令耳被敕從軍辭受之節行留之責皆非力所能及及既在行實𨽻髙遵裕帳下而靈州傳城之戰沮劉昌祚軍使不得奪闗而入者敗形自遵裕始遵裕固非公所素事然乘其敗而訐之則虧為人僚屬之誼且既皆受罪於朝䟽之則近怨故一不敢置辭而但載經行交際寒暑變遷風土異同以為好事之助西𦍑為中國患㡬數百年患不善攻不患不可攻故又激發言之以啓後来者此仁人志士之所喜聞者也世之人食焉而共其禄勝焉而分其功小有戾責揭於書暴於人曰我不與我不與是尚可立足於公之下風哉
  題梅菴柴君自書所作詩後
  吾鄉汪村有隱君子曰汪度仲容朴學而好修當魏文節公家無恙時仲容年少及以布衣客於其父子間文節家固多士仲容又特喜交結四方知名人因而不逺數百里千里與仲容過從者不絶余生晚不及識仲容每過其閭為之徘徊仰慕肅容致歎而後得去袁氏兄弟與汪有㜕一日從汪村傍近小民家梁庋間得故紙一束掎摭而綴葺之知為梅菴柴君為仲容自書所作詩柴君諱厓字張甫梅菴其别號也計當與王季夷張武子一軰前後在文節公家文莭公家數世邱壟皆在吾鄉嵗時徃返不一柴君豈非從後車載来耶抑或如晉宋間人相思命駕乘興泛舟而行也一時溪山草木辱其顧盼或發於談笑賦詠亦甚光寵矣柴君詩極佳字體竒崛縱恣讀之不能盡悉巻中所與人達者如真舎人宋眉州窮者如葛天民白玉蟾間徃徃度史丞相家羣從相去未百年向来功名富貴忽然如電光石火之過眼而廢箋敗墨出於塵煤蟲䑕之餘者令人愛惜如此古人輕齊景公千駟而髙孤竹君二子之義豈不以此哉汪村人尚能言柴君䵬䵬然一狂酒徒耳来仲容家家人厭其索酒不已不無倦色而仲容禮之愈勤夜分醉極不能引體即睡擁被曳席眀日四壁皆有吐迹葛天民名行怪濁世言白玉蟾事尤可駭而柴君與之相好逃形變跡亦相類世無神仙則已果有之大丈夫不得志於俗子中則飄飄然凌雲霞鞭鸞凰而逰於坱圠八極之表以逞發其所欲適何足怪哉前軰風流日就冺沒祗如仲容本末言者亦少後来益不得聞此巻幸袁氏兄弟寳之他日更㑹稡柴君他事相發以信其為人也
  題孫常州摘藁
  孫常州天資篤雅瀟灑人也晚嵗歸卧四眀山中即園池之適易軒馬之榮用篇翰之勤寄簿書之能而尤好哦白樂天詩意至輙效其體為之得之不勞而神全機縱坐客徃徃服其敏而慕其達也余以連姻徃来屢預其集每見琴樽杖席之間詩行酒起酒倦詩止名談勢語終夕不及私歎一時風流略與樂天何異亦由承平士大夫氣習薫摩沾灌之所致而今豈復易得斯人哉公既沒其子將版刻家集以傳而所作極多力未能及遂先摘刋一二以答求者此藁是也余讀而潸然昔樂天以無子為恨垂老手自編次詩文寄蔵浮屠之室以求傳乆其言悲傷之甚而公有子如此又可敬也
  題趙郎中詩巻
  寳祐景定中山隂趙郎中以清材直氣不容於時退居山臺而四方士大夫從之如雲余聞其家客至日以累十數至輙留連竟夕東琴西奕南書北畫談笑縱横人人自以為得盡其意也晚年卧病事力益衰然一日無客則為之憮然不樂其天性如此雅善為詩規模風度宛然在陸務觀髙續古之間而尤精行草每一篇出師於好事者幸而得之尺箋寸楮不翅重寳今蔚公所收遂至百首又多有塗竄㸃定蹤跡不作意而甚諳理殊足珍也剡源戴表元書
  題湯仲友詩巻
  湯君仲友兵後猶在吴中余屢得其詩讀之盖年七十餘矣深沉醖藉足稱遺老此巻固是其少作耶舊時江湖間諸公以詩行不少謂之詩客公卿折節交之自華子山敖器之劉潜夫前後詩禍作士氣稍稍摧沮雖不絶然不得如昔矣剡源戴表元書
  䟦史和旨詩巻
  宋時宰相世家多言韓吕二氏之盛皆蔓延至今然問其人之賢必多言吕氏夫吕氏豈能皆賢而無過哉君子愛之也從而為之辭至於韓氏忠獻之後一跌而不可支遂使不得容於世論他有令善者亦若分受其辱余嘗疑之盖韓也多敏於才吕也多遜於學遜而學者人常進之敏而才者人常退之此人事亦天道也渡江以後世家之盛獨在史氏遂欲與韓吕為三丈恵開國淳風粹猷載在方冊生其門者人懐卿輔之望兩制以下或所不屑然及文恵之存乃有同産弟刪定君獨能辭其官不拜而恬然用累舉恩致禄以終其身刪定沒授官者必欲以貤其子其子和旨君又辭不拜夫生而貴有徳而禄命也不必以不仕然後為賢而况富貴人之常情二君於此顧能有所不為辭遜之莭植於一門非講之而習履之而察有以養其心而不亂殆不至此此固尚徳君子成人之美者之所願聞也戊寅之冬和旨諸孫景肅出所蔵和旨遺墨相示詩若干皆清純典宻有詩書仁義之味筆墨超勁可以想見其人景肅好修强記誦前言徃行本末整整云自刪定以来父子祖孫人人有集世家學問之澤其不在兹乎經有之曰不恒其徳或承之羞景肅歸而倡其諸弟者思所以承之哉
  題萬竹王君詩後
  吾鄉萬竹詩種發芽於髙公端叔端叔本中原將家右族扈從南来以邱壟在萬竹察㢘岡愛而居之學者因尊稱之為萬竹先生其詩䣩醇委宛出於離騷號荼甘集然端叔實未嘗得乆居萬竹居萬竹乆者大家惟王氏而不為端叔之學非薄其學不為大抵異時江南士大夫發身亢宗必湏由眀經詞賦進士業而端叔雖名髙道尊徃徃不得志於科舉余聞之舅祖鄭公善父鄉貢嘗假館王氏秀發諸祖家言端叔嵗時一歸上冡必詣王氏流連欵篤如鄰曲王氏先世待之如奉貴官及退而輙相與歎其無成而惜其徒老以死如此何縁肯為其學至秀發之子茝居古桐始為詩有荼甘之風古桐君死三十年而羣從某以棠墅稾傳棠墅之視古桐直肩隨之其闚荼甘亦可翹足及也傳不云乎居必擇鄉游必就士今科舉學盡衰士得返本趨古萬竹之世家不患無古桐棠墅之好故余於題其遺編而為詳具文獻之淵源如左以俟聞荼甘之風者考焉
  題蕭子西詩巻後
  蕭子西詩若干篇已經其姊夫王丞公達善校定者一一可諷詠未經者屬余評之始余與丞公徃還時居相鄰雖說詩大抵各以承平世家學問相蕩滌譬如飲食之於庶羞肴饌以為不可闕耳未知詩之雋永極味也年俱老蒼加之以世故兵革覊旅炎凉之憂攻之於外田園婚嫁朝暮之廹撓之於内於是詩味之酸鹹苦辣煎煮百出如膏糜果蜜力盡津竭而甘生焉故平生與丞公倡酬之日惟避地天台時為多又方其時同逰佳朋友皆無恙舒舜侯在馬嶴劉正仲在雁蒼胡元魯在峡石每兵休事定輙一㑹合必有詩郵急於百返危韻或乃共和争竒鬬博下至傳稾生徒執硯童孺欬唾相熏亦有法則今一軰衣冠悉皆凋謝而惟老夫凄然孤留人遂無從余問詩者竊自怏怏慨歎謂不復談此事矣里閈之間乃得子西山陽笛聲之感黄公酒壚之憶為之悠然上心抑余評子西詩氣清而能不枯趣廣而能不埋其模擬造詣處不愧古人次猶當在丞公伯仲之間乎使舒劉諸公在必以余為知言
  題王氏寓菴遺藁
  吾鄉王氏自伯倫季嘉兩先生不但以文學科目起家其發言制行足以儀範閭里涖官行志足以潤益政治事具山隂陸放翁所撰舉詞墓誌余為兒童時猶及識其諸孫行十數公皆修衣冠髙風裁人人能言家世本末盖可謂桂林無惡枝藍田少凡礦也投老火燬百折之餘乃方得見寓菴遺槀於其孫得塗寓菴名崈字抑之於兩先生為從子嘗以詞賦再貢於有司七上禮部不售僅晚授南廊一秩丞佐小邑權雖卑不肯齷齪苟禄屢與上官争役錢辯水利列邉防形勢欲以經濟自見言既不酬即和淵眀歸去来辭棄官歸養灑然有近古豪傑之風亦不負王氏家法矣然死未百年宗緒單落殘章斷簡平生辛苦纉述而欲存者㡬不自保而其孫偶由甥館宛轉得之自古文人才士學成言立而不傳者何限寓菴之傳似有以相之而然乎因觀藁中同時還徃若端本李淳伯吴伯華之徒異時皆峥嶸名軰杯觴冠盖笑談無虚日而今問其子孫一無在者可為惋歎安知吾黨無能賛汝南先賢傳襄陽耆舊者其以此藁補之剡源戴表元書
  題袁通父詞巻
  姑蘇袁通父示余長橋秋夜詞題為懐湯師言張叔夏諸人而作余少年時屢過其地攬慕古人風流遺跡俛仰太息亦知為㳺行快心處於時舉措輕㨗交游易得不知世間離合之苦顧今此樂既不數數而同軰友朋消爍且盡幸而存者復憔悴無聊頼故讀通父詞而悲又羡通父之襟誼能文而好禮皆余所欲為而不可得也
  題京兆劉侯事後
  人之生世其夀之大都不過百有餘嵗百有餘嵗之身寄於無窮之宇宙其間不翅旦暮縱使殫膏粱之養窮血氣之樂亦復能㡬何哉而有奪於旦暮無㡬何之不忍至於隳名敗節以遺無窮之恨則可為痛惜甚矣故顔真卿張巡之徒之不得死於牖下君子榮之也謂之考終命季陵孔光之惜身顧䕃君子慚之也謂之媮生吾於京兆劉祥卿之言其父之事亦欲有以慰其心而榮之祥卿之父死於卭部川卭部川者西南蠻夷種所居異時邉吏以恩信覊縻之不盡用内地法然猶時時桀驁不可猝定祥卿之父以招討深入其巢穴既受約束而變起不虞力戰死焉祥卿於時年尚㓜殆長大從人語及本末必悲傷感愴不自禁嗚呼孝哉祥卿勇哉其先公乎然祥卿將家子方好文墨謙謙士大夫間行身揚其先美此殆劉氏義烈之報時方念功豈無知之而為之言者祥卿静竢之
  題雙溪王晦仲讀易筆記後
  易以象為書而理附焉亦猶人之有是耳目口鼻四體然後可以論其視聴言動云爾而世之言理者先去象不知去象則理於何所附而存哉漢之易林存者惟焦氏一家士大夫占筮多用之其餘京房孟喜諸人之學竊意王弼註未行時必且家有其說一時以好惡廢棄而千載之下遂茫然不可復考余為之恨恨乆矣然亦疑古聖人之為此書何縁止於卜筮最後乃得新安朱文公本義啟蒙於程邵外時時出入沙隨漢上而一斷以占法上不失潔靜精微之教而下可通吉凶鬼神之變於是盡舎他學而學之又得今雙溪王公筆記其説以書起象以象眀理又謂雜物撰徳興於中爻而互體不可廢又謂麻衣非直河圗非錯之類討論講貫其在文公鄉閭師友間㡬於鶴鳴而子和也語曰屨不必同同於適足味不必同同於適口語不必同同於適理學者取其大要而姑置其小疑云大徳已亥嵗仲夏十日後學剡源戴某書
  題婺源武口王氏世系
  氏族惟王最盛最難考盖自秦漢初則既淆亂王子朝之後與齊諸田改姓者人莫能辨元城王家有欲以古禮取名而身娶於王他可知也士大夫又逺二千年亂離竄徙譜牒散亡乃欲追補渺茫無據之昭穆亦甚勞苦然自吾耳目所可知而又不即紀則愈後者愈無若之何婺源武口王氏獨能知其出於齊大夫王子成父為太原王氏其次居祁縣可知者為東漢隱士烈其次見於韓文公所為墓碑可知者為唐尚書郎元□自此下凡十五世其所以能然者以宋嘉祐戊戍嵗有七世孫左承事郎國子監主簿知撫州崇仁縣汝舟嘗為九族圗嘉定辛未嵗有十世孫中奉大夫婺源縣開國男炎嘗為世系録而其宗遂因之而不散録成後迨今又幾九十年中奉公之曾孫傳又搜討綴緝增為五巻而徵言於余余既嘉王氏世徳之長義風之美而前後賢子孫能為人之所難知尊祖合族之道遂喜而為之書
  題周氏先世書帖
  余初来杭即與周子一同逰同杭學同治詞賦相善也余先仕數年歸而聞子一領江東學事甚恨不得見子一既死其弟以家蔵書帖見示盖子一戊午嵗秋賦初出其父喜其所試如格而書以與之者也是嵗子一遂充鄉貢閱之令人悽感又以見異時雖科舉學父兄子弟於平居造次必以成人相期者其事如此而豈可盡廢哉









  剡源文集巻十八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剡源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剡源文集巻十九    元 戴表元 撰題
  題子昻摹龍眠飛騎習射圗
  右趙子昻摹李龍眠飛騎習射圗一巻子昻故諸王孫家無畫種其藝之至此盖天機所激一學便似非如他人疲精竭力而能者也每畫成子昻亦自愛重張景亮是其外甥人欲得之者多從景亮索覔故亮雖朝暮見畫而未嘗得留此巻初本龍眠元豐間試院所作子昻摹時猶未渉世故學問之氣可掬開玩數四令人灑然
  題眀皇聴樂圗
  右龍眠李伯時畫眀皇聴樂圗一巻樂壊乆矣至於新聲異曲衒耀動蕩未有如此圗者宣和諸公憑陵富盛祖述棃園霓裳遺製而為之伯時不得不任其責此圗豈平生沉著得意趣耶
  題洪厓圗
  韓仲文示余畫一巻云洪厓圗洪厓之真若是與否余不可知然觀其裹裝鮮華徒御輝赫乃如虞卿蔡澤之容辭諸侯過相國而歸者豈若草衣木食泥飯水飲之為安乎或曰神仙家何所不有彼不舟車而速不供具而佚不館置而能不乏使而子欲以世俗耳目料之過矣玩詠累日頗令人增煙霞棲遲之想
  題怪木踈篁
  文湖州墨竹世所通識不聞其喜作它畫也州倅番陽吴侯熙載家世雅素乃能寳蔵怪木一紙湖州自是日嘗併寫踈篁而熙載偶逸之矣薊邱李侯仲賔作竹来自湖州筆力足以追配因請為補遺而合刋於奉化學宫以與好事者共之異時風流潤澤衣被照映於是邦文獻為有助云
  題石鼓考
  石鼔至臨川王順伯之說盡矣其駁鄭漁仲以為非秦篆然許叔重說文解字本出小篆順伯信石鼓非小篆而取以為據何也俟博古者更考之
  題蘇氏三帖
  蜀學無工書者東坡以髙才餘事為之化其子弟彬彬然皆有家法必有得於墨池筆塜之外今人胸中無十巻書輙欲假借眩惑以為坡蹟多見其不知量也此巻三手是其真作無疑子由真當為弟叔黨真當為子矣
  題李端叔帖
  徃時文士嘗經歐蘇二公門下者談話皆有模楷其不然者雖立名字徃徃不能成家姑溪李端叔從蘇公晚在秦晁張陳諸君後而受知不淺人品瀟洒才藻精贍人尤珍其尺牘㡬有漢人蔵弃為榮之慕觀此二帖信然
  題趙侍郎誥
  趙侍郎書法在歐陽率更栁誠懸之間樓宣獻公所評誰敢異者尤稱其在吏部時告身書名端重勁直以為有體此誥乃侍郎自書以開國於髙宻者固是趙氏家寳余嘗見唐誥書徃徃多用花書草體不知於何時以楷為體也侍郎書帖在其子孫甚多超揚縱恣如騫龍踔鳯不可名狀與今學書家所言歐栁異其書名一節出於偶爾觀者併詳之
  題渡江諸賢帖
  渡江以来人品如李伯紀丞相固當第一張魏公李莊簡固可相伯仲然皆流離困躓百折而忠純骨鯁之氣濵死不衰吕元直附㑹其間優㳺取容比同時諸公盖差少遂意由今較之所就亦復㡬何哉山樓初寒繙閱遺墨為之毛髪森䜿
  題方公刪定家蔵諸賢墨蹟
  當秦檜専國時士大夫嗜進者蠅奔蚋集有自庶僚談笑至政府權燄可知也然亦徃徃未乆而敗盖有自檜予之自檜奪之所得富貴㡬何而名字汙人齒頬為千古歎辱不少四海九州共知其意見不同者莫如張徳逺趙元鎮胡邦衡張無垢汪聖錫數公由今觀之人品超檜㡬等而一時遇合俱不如檜人固不可以目睫淺近斷也困齋方公耕道起弋陽布衣得一科即上書陳宗社大計欲攻檜去之遂與前數公同黨官卒不顯終於金陵通守此其升沉夀夭非縁忤檜所致命偶當爾耳余来公鄉見公諸孫出諸賢徃還翰墨讀之不勝故家喬木之感
  題王初寮家帖
  古人徃還寒暄慶弔尺牘不作浮語魏晉以来法帖可考也北岳王氏蔵其家右丞檢正提刑三世遺墨典刑文獻前輝後映良為故家竒寳然習俗相仍日非中原之舊矣嘉叟為陸務觀所作漁隠堂詩清純醖藉讀之令人心醉
  題晦翁書坤六二文言帖
  晦翁先生平生未嘗留意筆札而筆法端嚴簡勁如天球大璧不勞雕琢自然輝潤此帖舉坤卦文言敬義以警發學者尤可寳也
  題陳了翁合浦與弟帖
  此書陳忠肅公崇寜間由黨謫㢘州編管時歸訣其弟珩者也公見二蔡兇威叵測自分必死㢘州然偶不死觀其隻身萬里流離顛沛死生怵廹之際於家人骨肉事一語不及而獨不忍史官用王安石私家日録汙衊正史既作此書外别有自撰墓誌文及追薦國忌䟽文若干言備載辨誣論等嘱其弟宻蔵之以為不幸身沒而他日蔡氏敗國論眀則萬一可以為吾之證而已無他想也嗚呼其志良可憐哉然當是時尤以日録詆誣歸罪蔡卞而不及安石及来吾州作四眀尊堯集始眀白痛斥王氏而悔合浦之支離回䕶以為非矣然則此書於忠肅公固尤為未定之言也公自合浦崇寜二年至宣和六年凡强健㡬二十寒暑始以病死蔡氏何嘗能殺之而國史朱墨本是非竟不行王氏録者公之驗也公死之眀年蔡氏大敗至今道其姓名如糞穢聞之必唾而公殘箋廢墨脫於塵煤蠧䑕之餘者令人寳愛如此士大夫可以知所擇矣至於一時諸老淵源學問之餘蔓延及於釋氏此盖喜其庶㡬於孟子所謂不動心者學者不可専以為據也
  題翁舜咨所蔵文丞相梅堂扁
  近時縉紳先生以梅堂名於世若東武趙侍郎粹中毘陵蔣忠文公重珍其最著也建業翁氏亦有梅堂廬陵丞相文公天祥宋瑞題其扁亦為人所歆重嗚呼江南士大夫吾見其禄苟充宦苟達即崇園池飾館榭佳名美號以相標者十人而十百人而百也而鄉閭修飾之夫欲自託於好事者一有營創輙從當時有聲勢者求其翰墨以為光寵當其盛時大書深刻金碧輝絢輿臺皁𨽻之徒嗟誇而歎詫然其為人卑汙齷齪雖復巧施為髙布置盖已不勝俗態醜狀不過反為林泉草木之辱有識者徃徃含笑棄唾而去然則人有所傳於世其行止進退何可不先自重哉文公之書㸃墨今成千金而翁氏數百年世家舜咨又堅苦好學擇粟而餐審泉而飲有貞儒碩士之風余也幸它日童稚成人門户清立或輕舟道丹陽上三茅因尋建業以来舊逰而得登舜咨所謂梅堂者羮蔬啜茗相與仰瞻文公之清風而為舜咨詳論趙蔣諸賢之遺聞緒行固一快也
  題王希聖續漢春秋後
  始余考論古今統系於周漢絶續之交三國南北朝五代離合之際未嘗不反覆疑之也乃至於今承學之士皆能黜魏逺吴尊蜀而進之則以子朱子通鑑綱目之作有以補司馬公之未及焉然自朱說大眀學者遂謂司馬本書為不能出此而訾之者何不諒其剏之之難也盖司馬公之於系魏也既言之曰吾書起威烈訖後周記事不得不属紀年紀年不得不承舊史故乃傳述為文而使觀者自詳焉非立褒貶之法撥亂反正如春秋然也朱子之綱目進於是矣又不過曰通鑑也目録也舉要也補遺也詳簡之不中也記識之不强也縁本書為之義例焉非斷斷然自名一書曰我行春秋之事也余讀其書而感之昔者夫子曰吾猶及史之闕文也其於春秋固魯史䇿書而自孟氏以来皆謂夫子作春秋盖當時夫子老矣雖作春秋可以無辭也通鑑之事宏於魯史綱目之心儉於春秋而二公敬古尊賢謹重忠恕藹乎有君子之道矣然而詳焉者以使擇嚴焉者以使守生乎百世之下聞乎二公之說其為幸也不既多乎王君希聖與余年相伯仲才敏十倍於余示教所作續漢春秋若干言不特發陳夀之膏肓助鑿齒之墨守嚴辭正氣真司馬公之忠臣而視朱子又所謂於湯有光者也病困勦瘵之中諷讀併日為之作興顧辱不鄙見需序引歉縮再三莫知所發獨其鈍質有於通鑑綱目之書惓惓不能遽釋者題梗槩於巻後而歸之雖然余與希聖有朋友之義資多聞以蓄徳俟餘力以學文方願相以勉焉
  題茅生刻字後
  古之書家無不能刻其謂之書刀後乃用以書丹入石則愈勞矣余嘗行金焦間見米南宫題詩厓壁間鋒勢飛動遺老云皆其所自鑿今人名能書以刻字為耻殆非通論
  題王理得山中觀史吟後
  余嘗評太史公書近於夫子春秋之義以十數而學者徒玩其辭拘者又引古異用攻之過苛雖不害於書之傳而後来者耳目益以陋矣㑹稽王君理得當書散學衰之季不棄其世守槖史記若干巻入南眀山中讀之自列傳以下篇為一詩顯有所規微有所表縁其多聞而精識故人研字擿舉得其當非臨文創意為僥倖一中之說者也君又早工詩妥律流麗足以笙鏞是書其自太史公視春秋庶㡬騷人之於二南哉然余聞之作史如法家詳文著義而使人自避論史如禮家辨駁衆難而一歸於是二者之道可相起而不能相為也君尚有以教余者乎
  題陳强甫樂府
  少時閱唐人樂府花間集等作其體去五七言律詩不逺遇情愫不可直致輙畧加櫽括以通之故亦謂之曲然而繁聲碎句一無有焉近世作者㡬類散語甚者竟不可讀余為之憒憒乆矣山隂陳强甫示余無我辭一編體用姜白石趣近陸渭南而編名適與其家去非公無住詞相似是有以爽然於余心者哉
  題隂符經後
  右隂符經相傳其書出於黄帝盖養生家為黄帝之學者之所作耳而言兵者亦咸稽焉古學散裂諸氏百家如蝟毛而起然未嘗不託於古先聖人以行其說至言黄帝尤怪妄不經更閱眀智訖未有深非之者要以資於近用非所可廢而巳如此書舎曰非黄帝所作遯世學道之士得而習之固不為無益也
  題趙子昻琴原律畧後
  趙子昻好音凡古之言音者靡不知也知之靡不能為也為之而示於人人習於今之音也駭而避之既又相聚非訕子昻子昻抱其器與書發憤以悲余始聞其然亦以為子昻誠髙絶其成書似太銳且當虚心盡人之言數千百年間争音樂異同甚於聚訟獨今人紛紛哉乆而得其書琴原律略等讀之則知今人所為非子昻者持今人而非之非持古人而非之也嗚呼豈不真可憐哉子昻為音始於琴子昻之琴子昻已自見於書吾舉今人琴以眀之今人學琴者推楊司農司農之琴不用律以手指抑按絃間得其碎然者傳於白雲之曲曰此折竹聲也得其啞然者傳於夜烏之曲曰此投林聲也諸為曲皆若是曲成而合其譜然後曰某主某絃為某音為某音而琴成夫司農之琴纔近於莊生所言籟聲而安得為樂音乎將司農不以樂予琴而用無律之音乎將司農聖於伶倫后䕫律成於心而無所事器乎嗚呼何必子昻雖余之愚豈不能非之然當司農時猶自謂之新聲司農每一譜成而尸琴祭於寢曰吾安能為是聲吾琴必有祖吾祭祖余嘗私議之是司農琴當司農自為祖而食之琴祖不食也爾来司農琴擅天下投林折竹之聲兒童婦女聞而喻之則吲然而笑始也兒童婦女習之乆也縉紳大夫之安於近者幸其聲之託諸古之器也隨而習之嗚呼何必子昻雖余之愚豈不能悲之然余雖知不當為司農琴竟亦不知當為何琴雖知人之學之非而自無以語人今得子昻書始豁然有以實於余心以子昻之於琴不誣也推之於他樂知其皆可徵也顧子昻窮余知之又窮而人之好司農者方盛姑私其書而勸子昻自重以俟其定焉
  題王微仲孝弟類編後
  人有常言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嗚呼君子之處達也其道必有以及之而能兼善固也至於處窮而欲私善其身豈不隘哉古先名賢不幸偃蹇顛沛無權以達其志則退而政行於家俗成於鄉近尤能使同時不善者有所愧逺尤能使千百世而下聞其風者有所慕正如溪澗沼沚之浸雖狭於江湖而其勢皆足以潤物惟盗名無實之徒精神氣韻無所振激乃類於斷潢眢井未渫而先竭耳余自屏居以来常以自勵亦以勵同志至上饒得窮者一人曰王宏微仲以孝弟類編示余余讀之有味於其言使好事者人傳一編置坐間朝暮熟復而感發焉雖官府不立可也
  題太學登科題名後
  余為咸淳諸生時楊鵬舉去太學乆矣然以鄉里前後軰見余輙說太學不休口此其天資篤厚綢繆舊故豈如他人朝逰暮忘若逆旅相逢之為哉去仕各二十年始以所編太學登科題名示余余為之重慨盖余家自余以上數世皆在太學習聞父兄時議耻於不入學而不耻於不仕故雖江浙近郡亦有逢舉不赴得恩不陳以為髙者時三舎法嚴又不易出仕雖當仕之人俊才髙等亦湏盤薄掩抑待年乆之而後解褐以陳同父劉潜夫聲望卒不敢假借他途以出餘人從可知矣故當是時宿儒老生既無利禄得䘮於心國有大事則不顧鈇鉞羣起是非之其理眀其言重徃徃令人悚息畏聴退而歌吟庠序間有以自樂亦無不遇戚戚之歎自後一相進一法改恩數益寛禄仕益易而太學不得如前日之重矣今使鵬舉與余軰復為諸生相從顧不媿乎
  題唐師善談乘
  徃時木石尤先生居吴中每朝膳畢四方之賔逰雲擁其門先生幅巾野服出見客薄茶一啜坐中談說典章儀註經術吏事以至巫醫筭奕之類無所不有日且中又茶一啜而散以為常郡子弟載筆札從屏後竊記其所言雖未嘗執巻問學而人人談吐各有本末無白丁之媿於時陳端眀居崇徳林直院劉南兵居莆亦然丁巳嵗尤先生史禍發此事俱廢表元生愈晚又居窮鄉白社然猶及識老先生十數公時時衣冠廣席必援引前言徃行以助談柄故亦不至虚為年少一二十年来無復此樂欲略聞嘉定端平前後成敗曲折噤口瞠目有茫然之嘆每羣居燕聚舉閭巷牀第猥䙝近事則相與哄堂絶倒而已可勝言哉臨安儒者唐師善深潜而駿發出其平生所著談乘十二巻者見示於塵埃覉旅風雨呻吟之中讀之快哉尋常雜書多重複牴牾而此編一一精確可以補亡决惑者甚衆固幸遲暮之猶有所遇而恨師善亦有衣食憂旦暮且去而不得款曲相成也於是為題其梗槩於巻末云
  題沂州先賢考
  世人所稱五福宜若皆聴命於天余考洪範之說夀富康寜考終命四者容或天可為之至於攸好徳則在人而已於天無與也余自知讀書以来見古人名賢盛徳君子為之歡欣慕恱及江湖道路邂逅交接聞一嘉言善行亦願執鞭捧謁如恐相失此豈有所驅廹美誘而然哉以逺者猶然若使鄉鄰里閈而有其人焉則慕之當何如故古者鄉先生沒則祠於社而其乆也百世猶紀其遺烈如汝南先賢襄陽耆舊傳之類皆足以起人之敬思而風俗名教亦因之而增重且又人無窮達貴賤通得行之而法所不禁則何為而不為沂學舊有忠賢堂刻鄉賢名字於石兵火燬滅矣海漕萬户王輔臣名君佐創意蒐討續之增舊之數起自周太公望至唐末巳得二百九十六人猶恨近世者有闕而文獻不可問也來江南以謀於吾黨余嘉輔臣有功於風俗名教又與吾所謂攸好徳者合既力賛而成之其古琅琊與今沂州及沂水所沿名跡相聨甚廣故採取寜過於寛惟夫雖居沂州而生無益於人死無傳於世者當稍釐汰之使有勸云
  題雪竇行紀後
  四眀洞天之麓有三僧刹其隂為梨洲杖錫而其陽為雪竇比二刹稍寛敞又近於人境逰覽之所易及然騷人勝士有事於雪竇者間渉筆墨徃徃不過單章隻詠以相酬答未有囊括本末而為一書者盖志書荒唐行役匆遽其勢不容不爾雖余之居近逰數亦莫得而詳也番陽吴熙載以故家名儒来為州判官奉公檄經過留不暇乆猶能採摭詢訪作雪竇行紀一巻事贍而辭精趣䛕而理覈不但可以盡本山之故實而梨洲杖錫儼然如在目前人之材力相去乃若是懸逺哉聞山中僧多好事熙載宜布施此文使刻蔵本山以示能者
  題李太常試稿
  江南多故家以余所見干戈以来有身為名人子孫問其祖父行事而不能自言者矣至於衣冠科目聲華詞藻相掩映數百年不墜若宣城李氏固不可多得也李氏自唐已著入宋太常公以太平興國五年登進士第此巻即其試稿中更散軼六世孫宗正公能搜考訪獲遂復為李氏物今又再世凡兩經兵火而其家裝潢如新良可人哉太常公廷試時猶用詞賦未改對䇿士大夫㢘恥自重無挟書假借無冐名請託人人各以所學著見故動輙得士云
  題提學陳侯講義後
  古之為儒惟其傳寫之不可已者乃有簡牘至於師生講學必口授耳受今之魯論載記問答漢儒之師說康成之鄭志皆其物也後世既無専師為師者以故事不敢廢則書成文累幅時節臨諸生髙坐讀之謂之講義彼此漫不知何語因何能有所感發成就然嘗聞臨川陸子静在鵞湖講君子小人義利章坐中聴者為之流涕吾鄉袁廣微使江東講孝經數日官属有棄禄歸養親者是雖故事而言之輕重又係乎其人哉提舉學事永嘉陳侯示教平生講義若干篇純篤精實機無虚發盖其文獻問學淵源有自来矣
  題徐山長講義
  講之為言義兼師友主於反覆辨難以成其說余猶及見浙閩諸老先生開講不用寫本直是據案口說後進者質問於前隨機應答粲然可述講退各以所聞載之方䇿而寫本出焉今之講師朔望抽方尺之紙書陳說累百言忽然臨髙朗誦聴者漫不知何語以為故事不可廢而已固不敢望有所激發開悟徐則髙為長於饒之雙溪見示此巻皆與諸生月講之作如天人性命綱目該渉既廣而名物度數官守世次地理之類考據思索俱不踈漏古稱教學相長詎不信然衰老廢放加之以驅馳形神惘惘何由頻聞至言乎書此以識媿慕之意
  題王教授清湘講義
  古之經師與其門人弟子羣居有辨疑問難授者無强聒之煩而聴之者易入非如今人書盈几之紙臨容丈之席無疑而游談不問而寢語者也然誠知其無益而嵗時朔望庠校之間有不敢廢以為不爾則益無所事而已鄉前軰全州教授王君守之由太學决科余生晚不及識而其家子弟從逰甚厚因得見其在清湘時所為諸生月講若干篇粹然君子之遺言乎既感慨繫之以辭遂歸巻王氏俾寳蔵之更數十百年覽此又為古矣
  題陳獻肅公邦彦遺事後
  昔孟軻氏稱能言距楊墨者以為聖人之徒夫聖人之徒豈易易然而一言距楊墨即與焉推是以論人則紹興之末乾道之前能言主張魏公排秦檜又不肯媚大淵者可謂之君子之徒非邪然不媚曾覿其賢易决魏公雖終始不道和而輕信累敗罔功又嘗沮忠良相李綱使不得行其志是雖欲盡賢之而人豈盡信之乎曰魏公輕信取敗誠有之最甚者富平之役及與李綱不恱皆在少年輕銳時晚嵗識鑒精眀純誠勁氣不挫益加遂與伯紀傾懐相驩期有所濟而伯紀且死朝廷内外更呼迭嘯無非秦檜餘黨四海所倚以枝梧三綱五常者惟魏公巍然獨存而陳應求胡邦衡王龜齡若獻肅陳公邦彦六七君子附之摧奸抑倖扶正培本一時朝望山立焱起嗚呼壯哉大徳辛丑春余與獻肅四世孫處乆同客錢塘出行狀志銘諡議及省牘名賢遺墨之偶存於兵火餘者以見示瞻仰慨歎悽悒乆之剡源文集巻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剡源文集卷二十    元 戴表元 撰䟦  銘  箴 贊  述  碑
  䟦濂溪二程謚議
  濂溪周元公初未嘗以道學自名而精修妙悟上接鄒魯其衣冠言笑雍雍然與人蓋無異耳大程先生亦用此道至伊川先生始以軌範肅物之論有所不屑然當純公既沒衆說紛紜卒能堅忍植立而不墜其師法者伊川先生之力也夫由前之道則廣而難窺由後之道則髙而易疎知之尚艱况從而名言之乎加之渡江以來世故之所消磨時尚之所擯黜吾鄉考功臧郎中為此二諡議時去黨禁之開歲月纔幾許而剖析精微搜揚幽𦕈繪畫鋪張委曲各當非知之真其孰能為此之言哉伏讀遺編不勝故家喬木之感
  䟦宋元憲韓獻肅二公流盃小飲倡和詩帖
  汴都諸公風氣渾厚初未嘗區區以詩篇字畫名家而餘事為之亦非後人所及今觀宋韓二君子流杯倡和詩帖如泰山喬嶽嚴重不言而雲煙草木自然輝潤人撫巻三嘆
  䟦吳侯二蜂說
  蜂之於蟲以螫聞利害休戚與人宜不相涉今以不堪其類之强攫忘已之螫而赴急於人人宜不直其類之强攫忘螫之惡而助之此人心天理之自然不可泯絶春秋存小國者進其褒滅同姓者甚其罪殆與看雲道人此文同義
  瓶城軒銘并序
  吳興凌徳庸規寢旁小軒為習讀修省之所而摘先賢法言守口如瓶防意如城云者名之瓶城剡源戴表元為二銘題其楹曰
  物生於土而散復為土然陶人得是土也濡之炊之而為瓶則一成形以終古至於收藏鹵莾缺破齟齬亦不能以復補不如為土之為愈也惟口亦然善出其言則玉帛歌舞不善出之血流漂杵喜為福主怒成禍府故明者慎之與其違時而傷義寧且黙而無語也
  上謀依情中謀依兵下謀依城依情無傾依兵無驚依城無争意之兵人其來無形其去無聲有寇之禍無寇之名至人忘意堯禹之征賢士制意桓文之盟上不能忘中不可制惟城斯憑故必無喜而清無怒而明無懼而平然後可以居無危之樂而收無辱之榮以庶幾乎君子之城
  周氏彞軒銘
  凡人有靈莫良於心存之聖賢違斯犢禽拱把百尋咫尺千里叩其造端不越常理常理伊何人之秉彞父坐子立兄行弟隨夫婦禮睦朋友義正放乎君臣曰忠曰敬言之未出童子能然言之既出壯夫所難端木費辨季由傷勇恂恂兖公藏珍自重徐行無驚善養非鈍亨心在坎致命惟困我友天錫周室之望刋銘彞軒用永鑑觀
  昉軒銘并序
  日初明為昉日之明無時而不有也而旦也人始見之人心之明人惟不見其用用則見於威儀辭令政事而人始為之瞻仰歎咏故觀人者不可以不見其明而期人於闇自觀者亦不可以人所不見而不用其明里友蕭子西春秋髙矣方治昉軒以為藏修之室而請文於余乃為之銘曰
  群動夜息人方安眠我視闇室燭龍在淵亦既旦止東方載明乃見旭日心虛日清昔晦非沒今明非出動作為光虛靈其質外物之來日千萬趣嗜欲薄蝕紛華陰霧敬謹保毓勤勞運為上天之載我惟新之人言中歲如日將晏蕭子勉哉常如始旦
  朱漆印匣銘
  彪其鞹日見而不鑠黝其中靜乎有容處不失方出不近迂楊朱氏之徒歟漆雕氏之徒歟
  復心齋銘并序
  復之彖曰復其見天地之心乎里士陳景惠取以名讀書之齋曰復心而剡源戴表元銘之其辭曰
  陰六之極是為寒冬天道當復雷行地中我有篤友於焉觀心不出户牖明神照臨方其未復天地懸隔乃既復之如還故宅父命子諾夫言婦隨行行伍伍無闕無虧無闕伊何其先本全無虧伊何遊乎自然惟兹精微不能絲毫睨則愈逺抑之滋髙勿謂既復返亡逐奔守者少怠寇窺爾垣束爾筋骸攝爾知覺百爾所思不如善學桓桓齋楹爰揚良箴先哲實然匪惟斯今
  遜齋銘為簡池劉氏作
  遜食不噎遜步不僵遜獲者鬼不得嘯其堂遜言者玉質金相我行四方求道荒荒歸治一室芟縞鋤彊義以為疆禮以為隍慈以為梁徳以為航蓋不但却踵英雄之林折肱紛華之塲方將幸嬰兒之三舍辭思父之五漿又安得以今之魯狂擬昔之蜀莊者乎
  寸屋銘為時上人作
  我聞黄庭治田以寸治寸不勞而收千萬四方之流出自金仙乃有寸屋其法同銓惟人一軀不能數尺心居殻中如苞係棘厥苞幾何纔寸而方靡至不受有聞皆藏道義輜重事為鋪設父愛子恭師和友恱人求容實我獨容虛實計不足虛存有餘卑儉為楹清淨為梁載以正直覆之慈良燕處横肱美寢便腹六合為胸八荒在目廣居雖廣以寸為度寸寸不已莫窮其數剖爾扄鐍徹爾藩垣㝠懐信踵以據無垠
  君子軒銘并序
  蜀牟先生名其婿秦張楧授徒之室曰君子軒取孟子所以敎者五之辭云剡源戴表元為之銘曰
  維古君子有國有民徳符命圭化行垂紳王風之陵賢不必貴乃有專師以名抗位舍爾洪荒從爾澮溝八荒茫茫雲興於邱哇收經鳴榛夷道開素王之門三千其來嗣者鄒公拓孔之疆舌觝楊墨氣麾齊梁逆拂順磨明滋陰潤力施一夫功踰千乗我聞至言厥敎雖五洎乎有成一似時雨肅肅軒楹雍雍佩衿哲人嘉謀如玉如金莫尊匪禮莫善匪文咨爾君子各敬其身
  奉化州庠小學箴
  維人之初其天渾渾有識而爭能言乃昏方其未然揖遜折衡習之既堅嚴誅莫從於昭先民厥重小學用耻興畏因恭道覺童牛受穿負載千里良駒服羈以配君子有一黠悍竊轡毁車御者惡之甚於猿狙記誦蘊蓄詞章潤飾專精棄時矜能敗徳姬父翼翼虞舜蒸蒸任如鴻毛舉莫能勝噫嘻州儒聚講有廬髧彼群髦亦步亦趨我作訓辭爰警傲偷匪我則然維聖之猷
  袁氏字箴
  國袁氏子瓘字敏存請言於剡源剡源為之箴曰繄玉之生與石同族縁有其文以追以琢厥文伊何外潤中明潤溥陰施明涵陽精惟禮有瓘取材斯先純和鬯通芬香潔蠲目持踵從息視心聽臨之孔威曷敢不敬堂堂袁宗累世朱紫政流岳牧名在圖史迨爾賢祖沈厚寡言孝通神明信孚魚豚鍾慶於子是為名父培壅菑耘勤勞纂組為兹嗣續厥惟艱哉負重惟徳致逺須材有一怠傲如器斯捐奢浮沉湎取仆招顚賔老在席恭陳訓辭兢兢惟瓘敬以存之
  真贊二首
  遊戲夷惠之間雌黄管葛之上蓋其愚近達慵近放戇近直遲近讓至於潜光返獨澄源觀曠審一區之易足悟兩岐之皆妄固不害其為風平川浄天融雲盎也此翁足未嘗出門而心游萬里言不能脫口而手評百家故知之淺者以為江湖朝市得其真者許之泉石煙霞噫嗟乎其無他乎抑猶未免於誇耶
  仇仁近真贊
  廣袂長襦纓獵其胡素絲以為絢尚為是雍雍于于非平時慕作洛詠而歌吳歈者乎
  鮮于君真贊
  不可以為山澤之臞亦不可馳騖於功名之途夷乎惠乎魯狂之徒乎
  周義烏真贊
  娭娭乎若無所為咿咿乎又若有所思頎頎乎若氣盛逺馳纍纍乎又若老而將衰歸來乎吾誰與為歸後有作者則不可知欲同世莫我瑕疵莫我為宜為無町畦乎為嬰兒乎噫
  徐仲彬真贊
  吾觀斯人胸襟漫汗如能吞八九雲夢之寛眉睫鬱勃有曽活十萬生靈之績可以垂紳佩玉規行矩趨可以飛書走檄縱横應敵者也
  單吉父判官真贊
  吾觀其人鬚眉聳修巾屨整飭翛翛乎似不欲一物之干其靈臺而焦焦乎常有疾奸豪憂黎庶之色殆可與為祥風慶雲可與為雷霆霹靂者也
  韓仲友真贊
  謂子質邪錦心繡肝謂子達邪草衣卉冠蓋世之畸人天欲完之而姑試以世材之難不然宅於荆食於韓宜可以偃仰盤桓尚何為飲鏃縱横之林而遡帆功名之湍邪
  任仲端題真
  衣冠禮遜以為雅飾詩書意氣以為清腴望之儼然知其為東魯之徒
  蟾上人真贊
  此老以清峭為骨故於物無所屈以慈和為貌故於人無所較至於縱横翰墨浮沉談笑則又庶幾乎棘端之戲猴管中而窺豹者也
  東坡雨行圖贊
  玉雪心肝泥塗巾屨赤璧磯前褰裳徐步宜乎馬吕諸賢援之鑾坡禁苑而不為榮章蔡二子投之蠻煙瘴雨而不加懼也
  贊蘭石
  風柔日暄不自以為妍崖枯水縮亦不自以為恧此之謂生芻一束其人如玉者耶
  贊畫鬼戲
  水息輪停風休綫偃有何煩勞作此舒展
  一毬在肩衆鬼驚詡不聞施為以目相語
  鳥飛於天與汝何毒陰機激之為是反覆
  葫蘆在手筤簹在口自居其娛不覺其醜
  㝠行意坐不害為嬉枉矢哨壺從何得之
  削方縈毫周代蹴踘嬰兒之心百死不黷
  贊畫龍
  溝江湖吾窟宅噴雲霧其裳衣誠無求而不得嗟無出以何為
  千戸髙君行述
  人有居微履約不擇巳之便安而急人之艱窮又能當忽然之驚而不惑於鬼神死生之故此學士大夫有氣誼敏決者之所難也而或談笑造次兼之不既甚可稱乎然其名字不幸湮沉泯滅於稠衆之中沒齒無所表見僅幸而天報之以賢子孫尚徳君子惟論福澤之所由來而因得彷彿其為人若千户髙君者可謂希矣髙君諱忠義族世出肅慎氏當金之存世襲千戸君父自遼東分鎮洛陽五橋寨於是君生方十五歲父以調發至慶陽病死君仍其職管攝軍伍有能名金亡居大名為民有權豪張宣差占據新附户四十餘君引義訴列奪而還艮蔡罕公開行中書省于三河之上帶銀牌為其府㕘謀軍行纍囚如麻君一一審録疏理免者以百計雖受罪自以為不寃至元師南興充軍所儲和雇運糧官漕輓百餘萬石襄漢間接餉軍迴猶有餘積以功最當峻遷十二年十月七日竟死年六十七娶吳氏生子男某敎習儒業不仕孫男天祐今為浙江等處行中書省問理官君長於弓馬射獵百步内不發虛矢性質直不好浮屠老氏見貧困者即解囊賙給無吝容渡江之役汴梁多逃軍黄河置禁甚嚴不得脫則往往於民家傭雇或乞食市井狂活君輙饘粥之且喻以理法勿為非客主皆得其便在江南遇俘掠男女骸骨暴露道路間出私錢收埋不知數尤不信神怪嘗督糧經汴梁西鈞州暮當宿驛驛吏告有妖不許宿君徑入篝燈至丙夜據牀瞪坐須臾有扣門者問何人不答再問又不答遂問汝寧非鬼乎敢入即入其門忽自開形狀一似小嬰兒而不見其的君呼前使取足下屨稍近因手擒之亟竄走出稱官人我再不敢來矣次夜又聞牕外悲啼聲問之云我即昨來取屨幾見擒者且吾本欲伸寃非妖也吾本州家庖夫為前驛吏箠死埋竈後每官來出告訴而官反怖我故不得聽我語耳君憮然明日為白州將理其事掘所指地得白骨一具改瘞之驛遂無事余嘗涉獵史傳凡君數事皆數有而求之今人無所見以為恨殆風氣日不及古而為流俗汨沒以至於是聞君之舉謂之近於豪傑特立獨行之士非歟金兵潰時君孤行滎陽道中一人對面張弓欲射君弓自折竊意天地間善類常自有物扶衞之射不得侵賊不能害世謂沾沾沽名行險之人禍福可以智計避就又非通論也謹述
  東平趙氏述
  東平趙仲文繇浙西臬掾遷江東乙已春以刑部至信州余備官屬得上謁見其貌甚温氣甚清而言甚文心賢之然舉口輙不能忘其鄉若無意於出者余疑焉曰吾家壽父年且七十有四母閻夫人亦六十有九凡仕欲以行志吾於仕幾何志於何行而先廢人子之養乎余聞而重賢之既而出其家乘一通曰吾中原士大夫遭金季亂宗族世次俱莫能稽攷而趙氏所及纔止此往者不敢臆補失今不圖恐愈無以語後嗣傳永久幸為我述其槩謹按趙氏自諱海府君以上皆籍東平汶上縣泉溝村累世纍纍墓域在焉惟府君父避難暫徙鄆城縣死遂葬縣東下馬頭兵定子孫復還居汶上府君生瑞字祥卿是於仲文為父嘗為浙東處州平凖庫大使考滿不復仕而耳聰目明膂力强健無異年少所居雖㕓郭田園地榭别業悉在郊外軒車騎從行留自恣足以娛老時時為仲文一遊江南不久即歸仲文與二季咸有子息讀書應門含飴繞膝足以承養噫乎仲文誠如公言人生至樂孰有踰於父母兄弟及時無事春秋歲序展省邱壟烹羊炰羔燕洽宗黨綢繆姻友處有文酒絃奕歌笑之娛出有弋釣浮游登覽之適其與離鄉棄土衝暑潦冐風雪以規銖兩之榮尺寸之積者相去何逺逺哉余不及識平凖公東平古為聖賢宅里名儒鉅卿今猶林立觀公之行藏進退及居家敎子可以知鄉閭風俗之美師友學問之益魯無君子者斯焉取斯詎不信然敘家世竟因附見區區歎羡如左仲文名煥弟某某是歲大徳九年二月四日剡源戴表元述
  知奉化州于伯顔去思碑
  奉化之為州山疎而水迅疎故土居者清勤力業而少餘貲迅故仕遊者儻侊外顧而無留心鹽絲蔬米埏冶果植器畜之饒不通於四方而衣冠文墨閥閱意氣之交異時常與形勢相為長雄故其民亦或號為難治大徳癸卯冬薊丘于侯以九卿世家來為守專用忠厚文雅廉慈撫柔興弱銷沮囂競一年笞榜輕再年符移清三年科揺平逋流還鄉凋瘵完復吾與黎民漸漸知為生樂矣秩滿久不得去而天災作於浙東饑餓癘疫死者相枕侯日夜與其同寮謀所以拯之官糜有給隣餉有勸野刼有禁道殣有葬至於力不可施則以降貸減征懇籲于上蒙麾犯怒必得請乃已迄于今荒墟廢壟間猶有談笑炊耕以齒人數者皆侯之惠及州民既更生益孚侯誠熟侯敎呻吟按摩動相聞知亦與恬然若安居其鄉而忘去者今人常稱近民官為父母父母之於子寒也常恐無以覆之餓也常恐無以哺之危病也常恐無以護之比其既成立也有禮馭之有過恕之然後父母愈嚴而子愈親若于侯之於吾州安能使人不親而懐之乎懐之不已爰發於言言之可傳必載之碑繫之以詩曰維明有附庸負海西南名張實枵民不勝堪孰返其逋有侯氏于郁郁舒舒清言雅趨亦既構宇乃疆乃理天降饑荒奪其乳哺葺墟作家續骸為人呻吟笑歌繄侯之仁侯性無怒侯軀無欲驅攘疾癘扶導饘粥民曰侯止侯毋我遺侯曰勿止我非爾私凡人有心以已為則無窮之瞻繫此貞石
  王氏子葬述
  人之常情莫羡於久生莫不幸於夭折而孔光馮道之長年人之醜之也以為不如包羞而疾死顔淵伯魚揚家之童烏得於天者劣矣人之念之也以為其身雖死而名存是何區區無常之好惡若是乎相懸邪蓋幽明善惡禍福之辨至於無可奈何而後不可以無君子之論濮之王氏子叔愚甚慧而賢余與其兄伯温遊其兄屢稱之既而其兄之友又皆稱之既而叔愚之友亦來與余遊叔愚之友又皆稱之既而非叔愚與其兄之友他與余遊而知叔愚者往往又皆稱之余竒焉而叔愚於其間亦自多與余遊余因人之稱而察之良信無幾何叔愚以大徳四年某月某日感疾死錢塘城東客舍年纔二十一於是叔愚之兄哭而悲之曰吾失才弟矣其母悲之曰吾失賢子矣叔愚之友若其兄之友若鄉里知舊悲之曰吾失佳士矣吾黨識與不識同聲悲之曰國失一良士君子矣親者既傷摧痛楚無以自容而疎者亦復嗟憐歎悼不能為懐夫斯人也天既生而材之驟焉而奪之何居嗚呼是真不可以無君子之論人之賢愚材否可以力為而死生壽夭之不出於已者當姑置之使勿亂吾意故夫子慎言命恥無名譏老而不死而以朝聞道夕死為無憾叔愚年雖不髙今觀髙明之家處貴權通顯一人百年之間誰能不死一日輀車出門柳翣載道亦有能使人嗟憐歎悼如吾人之於叔愚者乎世之名譽或有能以矯取而至於行衆致逺則必敗叔愚之勢非能致人以自厚也而自其家庭自其閭塾推而至於逺且衆舉皆稱其名而信非有所聞之實而能然乎是則叔愚雖死而賢於人固逺矣而知叔愚者其何悲叔愚諱友賢其先世本居東平祖仕濮因徙濮父演卿嘗佐靳宿帥府典籖家世敦雅清素故叔愚生而凝重寡言篤學齠齓能文章其漸染服習然也死之年某月某日葬某州某原前葬諸公誄文挽歌之類裒為一編屬余敘次遂為略具梗槩而詳其儻然者以釋叔愚之親之悲而亦以風勵吾黨云









  剡源文集巻二十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剡源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剡源文集卷二十一   元 戴表元 撰賦
  可竹軒賦
  山陰王理得靜人也嘗築一軒竹間取晉子猷語既名之以可竹而請問於剡源乃為設客主人問答之詞以廣其意
  客有問可竹之義於王子曰昔子之先瑯琊黄門厭歴兵革頡頏世紛捐家勲而弗紹欲投好於此君寄廬於東土譬之一壺之波流然而儕車代翳弛擔揮耡寧館庖之不繼閱蒼蒨以消憂此其達生幾於柳下憂世近乎莊周者也今子襲舊徳之箕裘耕素封之稼穡傲睨徐舉優游内息出無蕭朱許史之榮入無研桑陶頓之役浮毫泛穎沿典遡籍油油乎顔充氣盈華春盛而方敷翛翛乎材堅氣良兵朝餐而待擊雖徴名於古賢亦取妍於幽植所為几案之玩階除之飾或可有而可無非至人之所溺王子聞而歎曰於乎嗟乎是何傷乎蓋聞事有不期而相役物有適至而為娛客不愧夫重龜疊組之世崇臺廣榭之區輦千夫以斥苑囊萬金以聘姝歌喧管咽鐘奔鼓趨乃有下舍一朝之費而耗中人十家之須觀其睫暈欲寐體疲索扶意昏昏然不接棄咳唾於須臾至此窮厓之顛絶島之上慘天荒而地寂四無人以惆悵忽見竒叢異幹瑰質㙔狀至戀惜以忘歸為游揚而咏唱使客評一境之異同較一時之得䘮果孰為之賢愚將悠悠而無當粤吾來於兹土姑無論乎古先今夫殘𭏟斷礎廢圃荒煙因前時之鬰鬰常櫛比而雲連雖蒲萄分根於遐徼珊瑚移植於深淵可成林於談笑何是竹得而侔㫋而吾一夫之宅百楹之廬本先人之遺構匪東郭而開𭏟頼清陰之見覆幸斤斧之相疎風春雪臘雨曉晴晡吾試與客振衣坐石携琴挈壺醒則行歌商山首陽醉則卧遊無懐華胥竹當輾爾而笑色勃而吁當此之時人可竹歟竹可人乎於是客主相喻頽然忘言但見翛翛之涼月若迎顧乎前軒
  耕寛堂賦
  孫常州既納印而歸築堂於四明山之陽命之曰耕寛其說曰吾畸於人而完於天介於世而通於獨與其盤旋蹙縮於勢禄之途數驚而多恧寧自放於耕無適而不足焉且夫攣腰展髀野慢以為禮吾得以寛吾四體行歌散矚多取而無辱吾得以寛吾耳目作止信期饑飽係時而不自為吾得以寛吾心思豈與夫揺唇觸罟動足蹈機駕載疾之車擁鼔謗之旂憧憧然猶疾馳而不止者比耶客戴某聞而歎曰先生寓言哉今夫千金之子居與人羣有徴稼於器而菽粟不分氷耕露斸水種火耘彼服田者或愁乎勤嘻乎先生亦既裂千里土而君之何用躬耕畎畆真若野人之云哉乃其風指則走竊聞之走與先生皆越産也而嘗官於吳楚繇所既知而不知者可以類舉彭蠡之瀦震澤之區由其濵者饒於壤而蔬農其上者暇於力而漁故其君子儼儼舒舒小人則雍雍于于兹非以寛歟越農則不然穴野而渠糞山而畬弓培寸墾歲無贏儲蓋用寛者不勞而嘗給處狹者愈急而無餘今先生封疆道徳畦畛禮義播治羣籍壅崇列藝豈弟聞望以為嘉榖優游篤老以為樂歲方欲發廪廥洽春秋邇無鄰之不恤逺無乏之不周耆年勝客以燕以游乃操南風乃歌白駒文孫愿息前挨後扶嚴良日進迎猫虎也雅素時飭尊田祖也清傷和之水旱逺敗類之雀䑕若然者粢盛焉而神莫予吐蓋藏焉而冦莫余侮不競不寠不莠厥土亦不穢予宇藩墉牖戸以保百世之風雨抑走又聞之能勞者不居善施者如忘故自古仁賢之居位其為政也往往可以馴盜賊驅螟蝗必不得已窮居而野處猶能使貪夫吝客愧恥於其鄉嘻乎先生逍遥兹堂想見鄰曲聞風而遜畔交游熏徳而稱良人懐闕里之訓家哦召南之章然後道路歌惠穹祇降康門比申吕同大壽等松喬並長回視世俗區區祝豚蹄之多獲夸䑕壤之餘糧何翅乎滄海一粟太山毫芒哉於時農祥麗天東作胥動先生方清齋啓闗徐行屏從有持善言順風三誦先生聴之忻然以為賢於張老之頌
  寄安齋賦為廣平舒君作
  智安於無疑勇安於不怵廉安於敖貧讓安於不屈内恕者安於寡言達權者安於簡出乃有至人行無朋徒止無居室忽焉禮之以衣冠鐘鼓而不知為衣冠鐘鼔猝然辱之以泥塗袒裼而不知其為泥塗袒裼故能除藩去蔽剖觚破鐍動如大鵬飛揚振迅寄跡於八荒靜如神龍收潛變化寄形於一物彼拘拘者方欲與之商行藏籌語黙宜乎叔孫見笑於兩生楚龔之徒聞老翁之風而自失也
  一大菴賦
  宅侁師與水晶宫道人遊道人問其居曰無居既而有居問其名曰吾之居姑為一大菴焉而無以為之名菴之大若何曰吾之菴以鴻濛渾沌為盤縁崑崙蓬萊為枕托羲和光景為啓閉山川烟雲為聨絡春秋花木為遊觀江湖魚鳥為賔客出無扄鎻入無住著聚無守束散無部落若是何如道人曰異哉菴乎吾無以名之名之一大菴宅侁師歸而言於剡翁剡翁曰師之居之所寄則誠大矣惜乎其猶有大也道人名之所指則誠約矣惜乎其猶有約也師不觀於南崖之鴟鳶東海之鸛乎夫南崖之鴟鳶朝闖枯虺暮伺田雀投危抵隙窮虛瞰厄極終日之經營寄一饞於擊搏彼其區區之志自無望於騰天池而冲雲𡋹東海之鸛則不然神清氣逈欲鮮味薄蕭森亢爽摧攣卓削饑餐沆瀣倦倚遼廓若可以遊溟茫誇冲漠而名猶登於流俗之繪畫用不免於飛仙之羇靮若是者皆累也今宅侁師日誦先民之言以潛西竺之學既自以涵𤣥茹妙除煩去縛棄世絲如蛇蛻擅天和於龜殻固當捐忘名實消融知覺據逍遥為安堵泛無何之空宅猶復憑無較有誇宏眩博前騫後罩東覽西略達者聞之得無有笑列子之御風齊侯之糟粕者乎於是宅侁師聞之微笑取茗更瀹翁亦輾然振襟而作
  竹坡圖賦
  潤韓仲文所居之竹坡薊李仲實圖之剡源戴表元賦之其賦曰吾聞楚江之濆修竹如雲蓋揚州之土植從古昔而已云有一雋人宅居其隈風煙徼遮雲霄去來騷騷乎若環群自束前麾幡而後羽騎翛翛乎又若離塵逺舉凌貝闕而登瓊臺於時雪止筵敞風微帳開接鼓吹羅罇罍撫群陰之婆娑眺故邱之崔嵬弔古人之名園茂苑穠花靚卉皆已聲消而跡滅而吾區區之所玩恱獨欝然髙出乎氛埃則豈不可為臨文感慨顧景徘徊者乎或曰是亦寓爾物之於形久無不化金銷石糜川堙山罅而况工力之所轉移塵土之所覆藉曾把玩不能須臾而君胡為乎欲尋峴首之留連踵牛山之悲咤乃有倜儻竒士恢疎通儒洒以秋兔之髦寫以冰繭之腴寢玩食閱津携張趨内不爽身心之安而外無廢耳目之娛觀其乍起忽仆如顰復笑欹烟偃露涵陰吐照縈紆歴落曲盡其妙誠可以舒襟紳窺道要何必擬崑崙以訪藥慕蘇門而聞嘯然後存浮居之勝觀快長年之清眺主人於是齋形返息頽然如醺賦微言以三作期託老乎此君
  縮軒賦
  戴子既為縮軒於剡居之西有客過之哂然而歎曰戴子將隠乎抑將以為徳乎何其志之髙而言之謙也戴子曰不然吾三十年行乎功名之途而涉於是非之林及今年漸衰而始休業無成而多悔進不能有為於時以光宗姻起門祚退不能資其所自力以樹田園活尊稚七暑而一葛十晡而九糜皇皇乎徒勤而無所施荒荒乎内怵惕而人莫之知支隙巢以竄伏聊憇憊而逃墟蓋不武以成怯非能髙而為卑而何暇於隠何以徳為哉客曰子不觀於南山之熊東海之鯨魚乎夫南山之熊人知其勇也然而未嘗狎於郊豈不知夫郊之獲為飽於麓如使日月而見之則人得以輕其勇矣東海之鯨魚其怒也能覆千斛之舟習於海者未嘗遇而覆其舟也今夫能言之士聴先生之說以遊於千萬人之都與操利業以闖伺於四通八達之市人人志於取也趨喜而違怒據安而遜危其事良苦矣有一不當意而無尺寸之地以居其躬子不匿避之而欲以常盛之名掲乎必趨之衝此豈徒無得而已殆難知其所終故曰寡求而少願者守身之寶也不爭而善讓者逺災之道也且夫華韡者老而歸根飾美者勞而返素火以晦傳燼厯以退合度子毋以昔之掲掲而病今之齪齪安知非子徳之將就而樂其夸耶官雖薄猶賢於無名居雖隘猶愈於無家三遇兵而不死一謀歸而就成心懐貞士之操身漏閒民之征一以子為傭胥亦或以為夫一以子為羇雌亦或以為雄熈熈乎蚩蚩乎無譽無䜛人不得以錮子之銜無勢無辱天不得以制子之梏子於此猶不足顧今之側肩曲項擎拳累足以求伸者寧得如子之縮乎察子之介介誠有所缺然子且自視孰與古之黔婁萊蕪賢黔婁賢而死不衾萊蕪賢而生無炊子敢望豐衣給食乎哉姑務縮而圖之縮於貲者康縮於力者强縮於名者良縮於徳者百世不忘故今登子之軒嘉子之誼將濶略乎隘夫曲士之節而蕩摩於大賢君子之事於子何如戴子聞其言始而蹙然若無所容既而渙然以怡矣久而恢然於中忘其居之約而身之窮也
  喜友堂賦
  梅林先生家於海隅柔兆之歲失其先廬先生携孥東西竄奔三歲而歸蒿蓬沒垣有季纍纍亦倦於行顧瞻嗟傷潸然不寧嘻彼行旅道途之人望屋而館心援色親鳥巢於林獸穴於麓日暮相求各以其族先君之息惟季與余出此萬死乃不共居是曾行路之人與二物之不如也爰議築堂龜食其舊除荒疏穢以户以牖先生左處其季在右雍雍于于子姓先後徴嘉名於陶詩命是堂以喜友名成益喜與客飲酒酒半有客離席而歎揚襟振弁粲齒舒顔曰子所謂喜吾能言之凡人喜幸出於憂患病者喜愈客者喜還困者喜舒危者喜安又有人焉縁物而喜夸者喜權譁者喜市荒者喜色貪者喜賄今先生羇旅之餘藜藿之伍行無軒車居無妾圉退無貨財進無官府於彼所喜既棄不取脫鬼為人化墟作家驚還痛定未遑其他恂恂骨肉感歎咨嗟遂團圞於一室深慰喜而無涯此於人情相去幾何哉且子不聞之乎有庳放象舜實為兄周公管蔡不免相去兄弟之間聖賢所難下至漢文淮南斗粟魏邸急語唐宫飛鏃貴極萬乗富兼九州豈曰無家兄弟為仇先生之居雖陋不完我行其庭爾箎爾塤先生之身雖窮不偶我覿其私爾足爾手食不待奢分饔併餐衣不待華同温共寒霜露之晨風月之夕行吟接屨坐諷聨席昔也斯墟風棲霧泊今也斯堂嘯歌燕樂昔也斯墟螢飛燐走今也斯堂圖書俎豆且先生自以無願於人而道伸於閨門自以無用於世而政行於邱園三畆之宅十畆之原弟耨於後兄耕於前既孝既友從容笑言醖此醇醴盎如春温凡登斯堂與飲斯醴歸視其家誰無兄弟是先生之喜不私諸巳將令吾徒聞風而起將令吾居胥為孝友之里也於是先生欣然環坐皆喜衆客酢酒先生起舞而酌其季曰豈無他人不如我同父兄弟更醉衆客欲行先生又起而酌客曰雖有兄弟不如友生
  息齋賦
  薊邱李仲賔郎中風流博雅經濟人也而好世外之學盛年華士風度瀟然異時嘗以息名齋屬剡源戴子賦之賦曰
  薊邱之陽有一人焉非隠非吏不儒不仙手握昭囘之章口誦逍遥之篇跨鴻䝉抗青雲同游星辰動揺天鈞蓋其道術既超乎物表而名跡未離乎人羣者也玩大化之所趨悟浮生之無窮寄百世於須㬰期已息乎心躬曰何行而非家雖囂隘而能容噫嘻乎子獨不觀之水上之漚乎謂水息而為漚則浮然而流不知其休謂漚息而為水則波然而起不知其已是水與漚皆非所以息也又不觀之木與風乎風欲息而木窽之鳴木欲息而風撓之零謂風累木風無形謂木累風木無聲是木與風皆非所以息也今夫人之居世何以異於水漚風木之相遭雞鳴而起百體皆勞彼求息乎夢寐則有誤飲食於田獵惑錢財於糞穢彼求息乎老耄則有聞鳴鐘而不休思秉燭以繼照志燕者息燕不息燕者益北其轅志越者息越不息越者愈南其轍人有常言貧者欲富富者欲貴貴者欲不死彼逹者姑舍是無辱無榮無死無生以入於不爭鬼神莫之敢攖若是不既息乎而山中之鳥或以喑烹潛居淵觀或走而驚彼猶未逃乎實與名耶故有南華戃恍之裔西方竒詭之倫捐有說幻梯空談真凡皆客所未喻吾將叩之其人
  靜軒賦
  東平閻公名某居靜軒剡源戴表元為之賦曰
  世有欲靜者問於其師其師敎之以學坐蓋屏居久之能安於足而不能安於饑窮之水火於是敎之以學然又絶語久之能忘於口而不能忘愛憎之荆棘於是敎之以息交則不能螫穴而栖巢敎之以寡求則不能餐松而飲流故嵇叟以慕仙傷生楊卿以忤物招咎喑鴈先盡柔木速折惡影者走而滋多逃聲者除而愈有嗚呼悲夫事有適至理有固然子不觀於空洞𣺌没滄溟之淵方其決陰谷㵼層巔經蒼莽而始激觸縈紆而彌喧迨至乎鉅海則沉沉湛湛人莫測其虧全又不觀陰陽四時之去來前者誰挽後者誰推但見河漢烏飛而兎没草木實落而花開人之營營與識俱生識步而馳識取而爭窮血氣之所趨雖賢愚其同情惟夫大靜之士得智遺智居名避名用能玩外物若蟬蛻戲世好為孩嬰時然後出不得已於出則山揺而岳動時然後處不得已而處則鵠峙而鸞停時然後黙不得已於黙則風收而霆息時然後語不得已於語則玉振而金聲彼沾沾之小夫與硜硜之俗子勺水盈縮杯羮愠喜間有聞蘇門而習嘯望箕山而結軌豈不賢於其徒語諸大人先生之門是猶過蓬萊而誇海市也
  容容齋賦
  東平徐公書燕居之齋曰容容剡源戴表元嘗過之問曰是非漢人之所云白璧不可為者耶公曰不然因擬其意作容容齋賦久不即就而公歸東平懐感舊話不敢負言乃為賦曰
  大智幽小智仇機鳴轍奔萬類一邱厥有黄髪真逸青雲雋遊偃駕於希夷之林濯纓於清泠之流笑衆雛之相役弛然示之以無求始其昻頭瞠目驕面怒腹咸崢嶸以思逞如不行其所欲既靜竢以自休亦逡巡而心伏故力敵者攻勢兼者雄才十百者不强而從量千萬者容之又容升容於斗釜容於庾舉而投之太倉不知其有澗容於谷湖容於瀆輸而瀉之滄海不知其足豐狐之擇燠乾鵲之違風知陵阿叢薄之功而不知託氣於太空海鵬息以六月澤龍神於勺水翛翛乎知太空之容已而不知太空之所倚物之相容何有窮已昔者周公端揆日容千士仲尼閒居容七十子當其垂紳端委擎拳曲跪前俞後唯而不為之喜及乎危疑轉徙詩鴟鴞歌虎兕風披雨圮亦無所毁第汎汎而容之遺簮墜履殘籩賸簋或聞風披靡或承流迤邐不知其幾蓋何必家陳羔雉之贄人擁軒車之華而誰不曰我嘗趍明堂而遊闕里彼有託一時之喜事誇四海之龍門侈公孫之華館開文舉之芳罇唾面敎忍佩韋矯温所謂擬富於聨珠之室衒明於扶桑之暾吁嗟乎獲容於人則幸爾烏足以盡彼我之所存
  胡麻賦
  六月亢旱百稼槁乾有物沃然秀於中田是為胡麻外白中𤣥嘻微心之良苦徴日御而周旋朝舒翹以東嚮夕偃媚而西遷若餞迎之有節閱旦旦而不愆有一儒者睹而異之曰是物其有識可比義於戎葵惟太陽之委照疇一物之得遺彼芃然以自遂有得氣而不知獨輸勤於畎畆致展轉於遐暉迹其華粲粲以淡成幹亭亭而直致陰囘翔以蓋屬膏湛渟而珠媚疑本質之過清常凝温而抱粹庸遇暵以不傷表孤妍於衆悴且其芘本近仁嚮明近智蹈約而不移近信在困而能恭近義故論胡麻者以為君子之道四宜乎以爾登良醫之篋衍佐飛仙之服餌也
  蠅虎賦
  有蟲翼然既獰孔武若腹而絲若臂而距跳踉振擲是謂蠅虎搏蠅甚智狙伏壁間群蠅避之如虎於山我玩諸掌以弄以嬉惴不敢動蝡蝡蚩蚩先生忻然笑而置之我聞古人龍猶可豢惟虎必誅與民除患或生得之用之於戰蓋與死而為鄰嘻其危而敢玩乃有至人以道豢虎居以為徒出以為御又有人焉虎至不怖曰我不爾惡爾無我怒與虎相忘其道甚恕嗟爾蠅虎何為者耶謂非虎耶於蠅不仁謂誠虎耶遇我而馴或曰摶人所憎不為不仁故見畏於蠅其所以見狎於人或曰是亦虎類馴之有道蠅視之大我視之小藐然掌中以馴易暴亦如彼虎雄跳躁擾極衆庶之所驚纔至人之一笑嗚呼噫嘻物之於人嗜欲血氣鮮有不同意兩銳者必奪力俱强而乃攻此其無齒牙而忍不爪距而凶摶善良以為食朘膏血以自豐其名為人其實有逺愧於爾爾者矣誠得道以御之彼雖暴而莫動故有談笑而儀衍挫謀拱揖而孟賁失勇索而言之理無不然一日之内一身之間陰陽水火冦奪百端有道於巳愈攻愈堅泰山裂車而目不瞬疾雷破柱而足不遷四海一航八荒一席干戈血肉之區歌舞腥臊之域閱千世於須臾忽微蟲之過隙謂振古之如斯復誰䘮而誰得於是先生頽然如醉㗳然欲黙縱吾意之所如聊優游而偃息
  碧桃花賦
  王贊公家既燬於火儼榛甓之遺墟紛風披而雨墮三年亂定主人一還顧瞻咨嗟慘見心顔忽有異花發於甃間主人曰吁是何祥也問之居人居人不知問之行路行路愕眙乃問野老野老曰此所謂碧桃花也胡為乎來哉且其為花種之實艱土不温而不鬯歲不逺而不蕃睹厥種之瑰竒疑仙人之所植故花於桃者必紅而此色獨白今主人逃空虛而逺適曾日月之未賖厥甃燥剛瓦礫交加偉尤物之突生誠可駭而可嗟野老既去主人黙然徘徊花間花若有言於是主人遽然而悟色然而笑曰此非造物所以戲予者耶此非造物所以慰予者耶一以為慰予則我也既履其殃一以為戲予則我也方玩其祥長楊建章之苑太液未央之囿一卉之見材爭獻妍而恐後當其供娛燕遊進幸俎豆土壤飫乎醴肉邱隰眩乎組繡蓋有海西異域之植嶠南逺驛之果勤追風之飛騎煩浮天之大舸敝累千萬人之力僅易一盻之娛迨乎陵遷谷改時異事殊視茫然之陳迹曾不足以自附於刼灰之餘顧樵蘇之見赦與匠石之不誅反不如漆園吏之所羨若彼擁腫不材之樗噫嘻嗟乎物有至妖而為累事有當戚而可欣大者若此細胡足論惟夫環堵之室數弓之園雖故物之已非而為我者自存訊鄰里之在亡對江山之無恙持壺觴以相勞發懽愉於惆悵清風往來鳴鳥上下突焉階除見此粲者矯焉若凌虛猝墜翕然若離羣獨至淡焉若鉛容素膩將顰將蹙弔予厄而悲飄焉又若荼裳縞袂將翺將翔幸予還而喜也迫而親之不可睇視若商山之皓須眉秀偉忽不召而自來咸驚嗟而歎異又若西山之陽孤竹之子亭亭氷映皦皦玉峙惋塗炭之在前欲潔身而趨避也耿孤瑩於衆妍時臨風而興喟如是花之吉祥將慰我而非戲噫嘻嗟乎物之無情妍媸美醜待人而名亦有不待人而生人雖至靈悲懽喜戚觸物而形亦有物莫之攖渺蘧廬於宿信任木偶之所之蓋吾昔者之非去而今者之非歸尚安能以私心之察察預一物之盛衰其來也無所期其泊也無所羇其嵬然異也無毁無譽其皎然麗也無潔無緇與是花兮相忘聊遺老兮庶幾
  觀漁賦
  秋潦既退河歸故痕童子六七携畚出門載奔載呼集於河堧先生異之往躡而觀乃見衆童脫衣倮足斷渠起塍翻水使涸或運淖没膝或揚泥沾膊或傾畚拄箕或布韋行筏或羣蹴鼓讙或獨仆發謔併力競勞有類竭作先生曰唉爾何為乎有叟在傍倚䇿而吁曰童子之知爾將取魚每歲八月大水渺漫濵河之陸湧浪如山常有大魚隨潮往還彼一童子及潮未汐往漁於河得魚盈尺今此巨浸與秋俱退渠居平陸不絶如帶衆童惑焉求魚於渠曾是區區魚得而歸且雖有魚其獲幾何常聞漁人日漁於河出市售之味薄少甘得不償勞甚尠而纎一網出海百夫屬厭視河之獲力減功兼我求其說漁何爾殊海勞而苦河逸而腴苦厚腴薄勞成逸敗所以論魚河卑於海蛟鱷之宅風濤之淵健者以奮弱者以遷亦若吾人隨鄉論賢故瘠土者材而沃壤愧焉議河於海無所取㫋曾是沮洳蝦翔蛤奔升勺之水可得而言先生聞之恧然而慙憮然不恱問叟姓名俛首不答顧謂童子汝漁且止吾聞是邦有隠君子汝往問之叟寧非是耶









  剡源文集巻二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剡源文集卷二十二   元 戴表元 撰史論
  讀司馬穰苴傳
  田穰苴之事薄矣太史公為之論次以為之傳非賢之也易曰臣殺其君子殺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來者漸也田穰苴之斬莊賈也盗齊之漸也方穰苴以羇旅之餘受兵戎之任名實未必深孚於齊而莊賈者齊侯之寵臣也夫以寵臣預兵而加於羇旅之臣之右其驕蹇而難制固宜然而穰苴之所自請也巳自為將而請君之寵臣以為監既許之矣而逆為之約迫為之期待其至也而借為之辭而斬之此豈有不忍於齊國哉且燕晉之師於齊非有旦暮之急遣一素貴幸之臣而親戚左右為之效杯酒殷勤之懽此人情之所有也藉令穰苴欲申其兵法當先為之令俟其不受而後誅之或不可巳則遷刑於僕御亦未太沮屈也而若是不能終日焉何耶賈誅而馳赦者僅免會燕晉亦解侵疆悉還齊之君臣惴惴焉拱手重足以須犬馬之命田氏之簒齊而有之豈待海上一城之遷哉嗚呼自戰國以來簒殺遂為常事而權臣盗將未有不先立威於君側者皆用穰苴之道也漢衞青伐匈奴蘇建盡棄其軍青不敢自擅專誅於境外而聽天子自裁曰以風為人臣不敢專權者郭子儀以九節度兵圍鄴制於魚朝恩為軍容宣慰使而無所統一以至於敗歸又為朝恩所困然終身不敢失為人臣禮此非將帥之事也哉
  讀吳起傳
  世儒言吳起未有不艴然異之也嘗讀其傳而得其為人蓋魏公子所謂節廉而自喜名者起之實録也當戰國時士之道先王而守禮義者鮮矣魯俗猶為後衰而起也及事曾子曾子以孝聞魯而議起者曰起之學於其門也齧母而訣殺妻而求將世有學於曾子而齧母殺妻者乎若其答魏文侯舟中之問與夫遜田文辭尚主趣舎進退從容可觀則猶曾子之敎爾學不勝質溺於技勇後人循跡而議置其輕者推其重者名之為薄夫君子惡居下流其是之謂哉
  讀孫武傳
  或問戴子曰子於田穰苴之斬莊賈嘗甚而非之於孫子之斬吳王美人也不尤甚乎曰其迹似其情非也穰苴之將兵苟惡人之監已不如勿請既請而從之不待令而誅之是欲借莊賈以威齊也吳王以美人試武武受而敎之再三不從而後誅之則是欲售術於吳耳然儒者多言孫武治兵無驗吾併疑試宫人非事實太史公録穰苴事以所聞適相類故牽聮書之歟
  孫臏附傳
  按太史公不為孫臏特立傳而附於孫武蓋其事微耳而世人稱之嘗過實夫臏以刑餘之人而投齊倀倀然求得其當以報魏不啻卻克笑躄之讐范雎折脇之憤也故其從田忌也一舉救齊再舉救韓皆不以取救為急而急於乘梁之虛而殘之者此其志無一飯不在梁也馬陵之役耻幸僅伸而終臏之身不聞他業可紀就言兵者窺之尤淺之為丈夫哉
  伍子胥列傳
  昔者嘗怪孟子言君臣之義於齊而有國人寇讐之報曰孟子以義敎人者也君有不禮於臣而臣不施讐於君今也敎人讐君而得為義乎久之而得其說曰此乃古之君臣之所為義也夫國之有君非以其國私之也蓋將有以為其國也故國得擇君而治臣得擇君而事而非使之傲然無畏以為上也當戰國時士之仕者猶無常國故孟子以之警動齊宣王而著為驕君之戒若夫人臣之所自得為者則必使其君待之不至犬馬草芥而後是也然自孟子之說行而世之悍臣有所不直於君則悻悻然欲甘心焉曰君固有可讐者也於乎此非伍員父子之於楚其君臣始之有不盡而終至於多傷其義者乎且以楚平王之無禮而伍奢傅其子建奢以正諌觸死微員之逃則與其兄尚亦必俱死罪在平王無疑也為奢謀者欲忠於建則勉建無怨可也欲全於身則知不可諌而去之可也建以䜛踈身以諌死由君子論之奢猶死於職也員為人子至於殘宗國以為墟發君屍而行戮其不太甚乎哉公羊傳曰父不受誅子復讐可也昌黎韓子嘗駁其語以為不可施於今世此正伍員之比也後之論君臣者當擇於韓孟之間也哉
  孔子弟子傳
  某按古史考疑公伯寮為䜛愬夫子之人夫子不責而委諸天命以為不當預弟子數而蘇子由古史修孔子弟子傳非太史公紀載多所糾正乃亦不遺公伯寮而盡録其語竊嘗考之公伯寮者魯人也夫子之居魯魯人雖不能盡知其道而凡為儒者則希不及夫子之門矣公伯寮固嘗學於夫子者也魯國之政在季氏以門人弟子服勤夫子之敎而賢者委曲而從之而責一公伯寮之不溺於季氏哉當是時由孔氏則必貶季氏由季氏則必叛孔氏公伯寮學孔子而中叛之以市於季氏固勢之所必有也太史公泛録夫子門人以其嘗從遊而不棄不然則子服景伯之言過也夫子本不深信其為愬而公伯寮亦遂卒業於夫子之門乎
  蘇秦傳
  蘇秦戰國傾危之士也世之人有稱之者以其能以口舌擯却虎狼之秦令其說行天下不至坐受秦禍嘗考之事或不然方蘇秦自齊歸周自周而之秦然後之趙之燕之韓之魏流離狼狽不勝兒童婦女之所訕笑苟得一言納之利從則從利横則横其區區窮謀本不專有擯秦之心惟不得於秦而從事於諸侯耳豈得以魯仲連虞卿之事比之哉如其所䇿誠能盡其形勢之强士馬之盛而用之秦人豈真不得以逞也君子之道内誠其身而後能誠諸人齊之管仲相其君九合諸侯其事偉矣而不免有叛之者泗濵之問至無以服楚六國忮忍之君視其親戚骨肉有不能自託而能托唇吻之外交以待斃於秦乎從散國破而蘇秦亦以謀死固理之不足惜也昔者嘗怪夫子數稱東周蘇秦之時周至於顯王益不振矣先王之遺風猶或不墜故蘇秦東學游說於齊而洛陽之兄弟嫂妹皆能非誚以為非其本俗當是之時得孔孟之佐外以禮樂交諸侯而内以農桑治其國東周之是輔尤賢於諸侯萬萬也蘇秦初干顯王顯王既薄其詐不用而縱其說於諸侯諸侯之事如彼周又他無賢輔秦以夷狄卒併天下有之豈小小之故哉
  張儀列傳
  六國與秦皆有併吞搏噬之心非為一君獨賢也顧秦幸而成耳而世人罪秦不置者以秦戎狄而資之詐也以愚考之秦之行詐不信於諸侯莫如商鞅張儀二人之甚而鞅至自衞儀至自魏固非可專曰秦詐就二人考之鞅之不信又未若張儀之尤甚也當儀之時蘇秦同學先以從約取貴儀後出不得不倚秦以為横迹其口舌反覆傾人十城然後利一邑䧟人數鄉然後進一號本不當責之以仁義長者之事而儀之始末得幸於秦屢屢餌其父母之國以為巳食此不特商鞅之所未為亦蘇秦之所耻言也吾觀張儀欺楚楚怨欺齊齊怨雖其終以計免猶皆覺而疑之獨其欺魏魏人至死不能覺其為賣已也平時腰金結駟佯佯往來於闗河之上梁地日削儀身日貴及其歲宴寵衰秦人以禮歸之於魏使之坐速寇兵以傾所居之國而魏之父兄弟子方與之優游談笑而終老焉有商鞅蘇秦所無之毒而無蘇秦商鞅所有之禍世之奸人如儀者可不謂行險僥倖哉
  樗里子甘茂甘羅魏冉白起王翦列傳
  戰國之世秦人以形勢詐力頡頏諸侯故為秦者易為功而事諸侯者難為力樗里二甘魏冉之於當時固非有過人傑出之謀而白起王翦雖為善戰然不過縱燎於順風林果於垂熟而凡其盡銳以為取勝之道者皆其不可再用者也此非惟不當責以古良將之風其視同時廉頗李牧輩猶逺媿之而得為賢乎蓋當是時秦勢八九成矣天方假毒其手以樹君中原謀不必工所施而服戰不必良所向而克彼諸侯之臣固有賢於樗里二甘魏冉之謀勇於白起王翦之戰其君用之未必能專信之未必能决而又連栖争鳴佐寇自賊顚倒謬誤卒俱墜於彀中而後已而數子乘時逐利各以能名見登於好事之齒舌彼諸國之臣其材實過之者國敗身辱而名字因曖昧而不彰豈非所遇者幸不幸哉
  孟子荀卿列傳
  古之君子其學為已也而不專乎為已蓋其得之也有餘則推以與人也不患於不足成之也勞則其事傳之於久而無弊孔孟之道自堯舜禹湯文武周公以來莫之能尚也惟其抱堯舜禹湯文武周公之道而不著於用故鬱勃湮積於當時而卒能徐出而大暢之以及於百千萬世之逺自其及門弟子既皆身被其傳以立於世又自諸子各有所傳然受之淺深而行之久近有不能以皆善而要其大歸苟出自孔氏之傳者至其極衰大壊猶賢於他事萬萬也何也孔氏之道可逺可近可約可博非若他事淫汚辨雜以為通誕神僻異以為髙也學他氏者於已不必誠而常懼於無以徇人學孔氏者進可以及人而退亦不自辱其在巳者也故學孔氏者近勞而什有八九焉不失為君子學他氏者近佚而什有一焉不免䧟於小人孟子荀卿之於鄒子淳于尸子長盧之屬是也自夫孔氏既沒世亂道微生民之命懸於談兵說利之口者若干年而子思之學再傳而為孟子子弓之學亦一傳而得荀卿荀卿之學未知出於子弓何如也而孟子於子思有光矣夫當孔子之時諸子不棄其師之窮相與追隨馳逐列國之郊覊愁困餓而不忍去一時能言之士與夫非誚孔氏而不為其學者聲華氣勢計當十百過之訖無所據託而獨孔氏師友一綫之傳屹然不墜以為儒者折衷非止鄒子淳于之徒不可度絜短長而巳耳自是而降諸子愈散其荀卿之學亦一傳而謬天下異端曲說愈熾於鄒子淳于之徒而孟子之所著書遂與諸子之書之可傳者共扶孔氏以至於今日由此言之孔氏之道世治則與之俱治世亂則不與之俱亂自古至今固未嘗一日廢而學何其勞而孤也世言太史公不知孔子吾讀孟子荀卿列傳亦燦然知所趣舍哉
  范睢列傳
  范雎入秦意在於急得秦權以及時償區區之私仇耳豈有竒計為秦哉夫欲得秦權則不容不急逐穰侯白起欲償私仇則不容不以兵脅韓魏此如怒犬噬人伺便捷中圖一决之快君子蓋羞稱之然而睢之所以言於秦者則未為非便秦之竒計也雖秦之强不專以睢而昭襄以後諸國於秦若附若離卒能藉必成之資以速得志於天下則睢之助也何也穰侯之在秦固有可議而越韓魏以攻齊者尤為非計也今夫欲有所圖於天下而無一定之畫先斷於胸中或至緩其所先而急其所後則雖日屠一城月墮一都而無益於大計使秦人竟守穰侯之䇿近捨韓魏而逺攻强齊則齊地未必可以即得韓魏亦且共起而謀之外讐日堅内力日分而秦事勞矣自睢為逺交近攻之說秦人一如其敎日夜摶擊於韓魏之郊瘵朘蠧食腹心垂盡而膚革不知卒之三晉先亡燕楚踵服而君王后之齊最逺最親最後亦徐取之若此者謂之睢謀非耶故曰逐穰侯攻韓魏雖出於范雎之私而未必非便秦竒計也鳴呼睢以亡夫乞一生於萬死之中出其困辱餘智以報平生之仇意得欲行一聞蔡澤之言即納印去本不切切於秦而秦人竟頼其謀以帝然則非睢之假權也嘗觀六國視秦初非强弱相絶之國而秦能獨伯者六國有客不能用而秦能併六國之客用之也六國之客入秦者多矣而三人之策最為有功於秦其一商鞅以富彊開業振於諸侯其次張儀大破諸侯之從以為横其後則睢所謂逺交近攻者若此三人皆至自魏諸客入秦於其舊國不能保其不亡而此三人者必至大毒於魏焉而後為重張儀以姦商鞅以欺范雎以仇要之六國與秦皆無義客而魏士尤薄也哉
  樂毅列傳
  戰國之君臣未有能以義始終者也吾每讀樂毅書為之惻然悲歎焉方燕昭不勝報齊之憤卑辭厚禮以招賢士而毅也往為之屈此其意氣之相求也已非納交要譽於游揚干謁之門者比矣五國之師百城之敵先構其謀而後從之卒功專事擅而諸侯不忌其成兵連役廣而天下不議其非毅之言曰五伯以來功未有及先王者蓋非虛語也昭王既沒新王以一介之疑棄百年之烈毅於是不得不棄燕而走趙及惠王殷勤反復以義見邀則又幡然因趙以通燕進退去就之間猶庶幾古烈丈夫之風哉世之論者謂惠王薄於待毅又疑毅不當遽捨燕夫毅於是時不去燕燕未必能全之也毅誠能死死於昭王則可使死於惠王之隙則亦不為得所矣故謂能死於昭王者義也其不死於惠王而去之者亦義也若夫惠王之待毅則猶有禮矣古者人臣之於其國苟為有故而去出疆必有為之道也所往必有為之先也毅之去燕不可為小故也恩暌而辭不汚身疏而家不絶自近古求之改君易將之交處䜛疑怨釁而能相全者惟毅君臣而已哉或曰毅則義矣子知惠王之不能全毅而許之以有禮何也惠王之有禮毅為之也父有不慈而其子申生伋壽之孝非子之常也君有不仁而其臣為伍奢大夫種之直者非臣之願也毅為自全而因全其君毅固常學於賢人君子之道也哉
  藺相如列傳
  世言藺相如持空言與秦爭璧璧還而終不免趙於璧何益哉余曰不然秦吞諸侯非皆以其能也詐脅之所得較於兵取者往往十居六七則夫今之視趙其意豈止於區區之璧哉秦計既然則相如之抗秦固有不在於區區之璧矣且國之以人為存亡無以異於人之以脉為生死也有一脉之不絶者人雖危而不即死有一賢之可奮者國雖敗而不即亡秦誠積强之國見諸國皆畏而有不畏者在焉則其不敢易者必其不畏者也豈為一璧之重輕乎吾觀相如蓋戰國豪俊有謀之士近古曹沫之徒也已故能横軀授命而知秦刃之不敢加强辭臨盟而保趙駕之必可反不然秦昭王之無道叛神明欺骨肉何忌於趙何愛於相如哉蓋嘗考之相如之為趙不但外以口舌折秦蓋諸將之與趙始終而能為秦畏者有三人焉廉頗固相如之所遜趙奢晚而與之同位李牧知名進用計當亦在相如之時使相如但以空言為强而無待秦之實則秦之加於趙必不若是恕矣故曰相如者戰國豪俊有謀之士也獨怪趙以相如之賢所推將適皆一時名傑自不可為無人之國再傳之後相如未死已不救於長平之事奢以子敗頗廢牧誅然後昔之所恃以待秦者皆盡而趙亦亡雖曰廢興使然觀國者可不為寒心乎
  田單列傳
  齊於山東最為大國方湣王之亂樂毅奮區區之燕假天下全力而攻之一戰而破濟西再戰而沼臨淄湣王出奔齊之七十二城一日翻然為燕何其亡之暴也及田單起捕虜破殘城哨五千之卒以鏖百萬之師燕將授首所失七十二城復翻然為齊又何其興之易也儒者謂使樂毅不以䜛逃則燕不敗田單不堅忍窮城以須持久之變則齊不興嗚呼此二者似矣而皆非全論也何也齊雖無道其君可誅而齊國未可即滅也燕起僻逺出擅中國兵革之盟頼天下方切齒於湣王而樂毅之賢智足以彌變故數歲而無他然其一人之身而居不世之烈既有憂其持之之難者矣當是之時齊亡而田氏子孫不能盡幸而田氏無良子弟耳齊之臣民含怒蓄怨之日久矣寧以千里之大而一人之能安乎故毅去燕而田單一匹雛之力遂得乘間抵隙而圖之此天下必至之勢非毅之道不得盡用而單之術果有餘也且齊簒國也燕雖召公之後而其徳見厭於天與諸國之君無大相過故五六十年之間六國迭興代仆而卒以同盡於秦秦一再傳與六國之餘民又相屠戮而俱至於滅蓋多殺人以立國者其國之不可久而又欲兼人之國乎哉吾於燕齊之事不能為之數數然者以此故也然使徒以一日戰伐言之毅兵雖為近正而田單之術何預於此哉今人既誇其神師火牛等智往往又出於兵謀之外單之為人詭謬而不足稱者太史公亦復不載吾亦不暇詳論焉
  魯仲連列傳
  魯仲連可謂卓犖不覉之士矣當戰國時士非媚秦則宦於諸國朝從暮横去來紛紛而仲連游不以禄說不以利潔身髙視於喧汚垢辱之外一言之出列侯傾風羣士折喙吾嘗評其挫秦之鋒幾於仲尼春秋之義願從御者執鞭焉獨嘗讀燕將書而疑之夫君子之立言出於正而無慚處於人而無憾一時未見甚便而萬世莫之能廢者此天下之至言也故其居利害之中如是則生而存如是則死而仆迫於有為而言者戰國之士皆能然矣而其然者仲連之所不為也不為有為而言則其不得已而有言天下後世固將於是觀之矣且夫聊城燕將受其君之命而死守以拒齊之城没於燕者七十有餘他皆反面復舉為齊獨此城之將外無援内無資而不愛一死焉雖非齊人之所樂而自為臣之道言之君子必許為燕也仲連奈何敎之行叛以歸齊乎曰仲連齊人也為齊謀之也則何待仲連之狹也仲連苟有父母之愛於齊齊嘗亡矣仲連逺不為楚申包胥近不為王躅今齊地已復什九極齊之力何患不獲而為妾婦之忠乎且為此說則與仲尼聞魯亂而使子貢撓齊破吳者同一見也曰仲連天下士也非以齊人自為也申包胥王蠋亦非所以論之也直不忍孤城之兵歲餘而不決欲全其民脫之白刃之下耳嗚呼此又何言之拘哉戰國之民無歲無戰戰國之兵無歲無殺其為聊城大矣仲連安得城城而仁之且仲連嘗爭帝秦率梁燕佐趙而鬬之所不惡於鬬其兵者全民之仁少而却秦之義大也全民之仁止於一時却秦之義重於萬世也今乃欲仁一城之民而先敎人背叛偷生以虧君臣之義何其得之於梁客而失之於燕將也然雖燕將既死何救於一城之屠哉進退思之無所於據頼其將自能以義引裁不昧於裂地定封之誘以隳期月之守不然則燕國有賣城之將仲連為說降之客矣曰仲連之為燕將謀但勸之束兵歸燕而東游齊之二者舉甚不可以決之非正言也故燕將得書而歸燕不能降齊不可則擇義以死也是其死也自仲連處之也於乎此非君子之言也君子之為人謀於其求決於已而忠告之燕將未嘗求於仲連仲連逆為不正之言而强告之何也宋牼以利說秦楚之君罷其戰孟子驚焉以為先生之號則不可故君子惡遁辭而大居正焉有勸人以死徇兵而姑為不正之言乎夫仲連之道君子也吾固詳責而嚴求之在他人吾亦不咎之矣然仲連之言如是世終不以聊城之事累仲連者以聊城既屠而不利其爵故賢之耳是固可賢者也古稱明乎齊音者見利能讓而戰國齊士始不讓而趨於譎若仲連者士之能讓者也
  伯夷叔齊列傳
  某按上古國以萬計其各國之所賢者則自推以為各國之君其衆國之所賢者則共推以為天下之君雖堯之唐舜之虞其初不過萬國之一耳惟其徳盛故衆國環而宗之宗之矣而有不宗者在焉則衆國環而攻之夏殷以來主於傳子故天下之共君者不能世賢而分則畧定矣孤竹之為國也不知其所從始相傳云墨胎氏又云成湯所封則是古或有其國而成湯革命始更封之耳此於商人固無骨肉相連之親與心誠悅服之舊也自成湯至紂凡幾世自孤竹始封至於伯夷亦已久矣然澤足配天無以過周紂惡可誅不浮於桀而湯武之伐君伯仲之間也孤竹之始封不辭鳴條之爵而其子孫乃非牧野之師乎嗚呼商之未亡也孤竹之事吾不得而知其何如也然但云成湯所封則伯夷之先世已臣於商矣不特伯夷世臣之雖武王亦且世臣之夫君之不能世賢其亂猶小也紂雖天子與諸侯分國而治盡紂之身亂止其政令之所及而已諸國未大害也幸而紂死一中主代之雖國之所以自治者可以不亂以一君之惡而易天下之共主者湯一行之既以為世駭豈可數數然階亂敎叛使為羿浞者接跡於後來耶故其歌曰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神農虞夏忽焉沒兮我安適歸矣此伯夷之志也若夫國存而為之君臣國亡而視之塗人不待其賢如伯夷而能羞之矣吾太史公表伯夷為列傳首而怪世儒言伯夷皆過故詳論之
  孔子弟子傳總論
  某觀太史公之為書務在推尊孔子而欲廣其道則録其所嘗從遊之士為弟子傳而發篇之言曰受業身通者七十有七人然異能之士以為此言夫子所自道嗚呼是何尊夫子之至而淺之為知夫子也夫子之道自其知者言之而千萬世受其賜自其不知者言之而當時之黨里有不諭其為賢而此七十七人之云云者初復何所繫於其道之重輕乎今夫一介之夫有以自立於鄉曲同時之士或昵而交之或信而事之或知之深或禮之略紛紛去來尚不能以一槩夫子行聖人之道周流於天下其所歴非一邦所接非一士而奈何欲從數千百載之後追定其從遊之數乎就令不謬而七十七人者但如太史所記自不必皆為賢能之士皆出於受業之數則夫子又自誇其所敎之至此乎大抵戰國以來異書雜說載夫子事多失實其尤甚者漢儒遂謂夫子以布衣養三千士葢其舛妄至於智者而止吾擇此篇之大者畧為之辨其諸傳中同異則有先儒之折衷此不敢盡僣焉
  孟甞平原信陵春申四君列傳
  欲有所為於天下而無特起之士以為之佐雖湯武不能以得志而况戰國區區君臣之間乎自學校井田俱廢材士豪民高者為義俠卑者為㳺説土裂兵煩隠於農桑者不得逸焉則往往出一時之僥倖以求迎合之利此固當時俗尚之所同然也而孟甞平原信陵春申四君遂以好客聞於天下士亦忻然從之上下皇皇相求真若傾心赴義以相成其事者以吾觀之四君之中惟信陵行事近於有禮惜其慤愿既以桓文之事為勸其客猶似可使者其餘不過餔啜之資盜賊之道朝暮遊説之徒耳何士之云哉何則四君之時秦雖已横猶有畏忌諸侯之心齊楚為大國而三晉自負勁兵皆未遽屈於秦黄歇雖以口舌緩禍迨其歸相暗謬無足稱者田文之客惟一馮驩終始不忍叛其豢養之恩為之忠計以求益封復爵意念不出齊疆之外趙勝雖有虞卿毛遂稍能叱咤挫秦然其兵退議功從成而徳色固有不滿魯仲連張孟談之一噱者而能以強志竒計扼虎狼之秦而收其弊乎信陵之取士則有異於三人矣秦兵壓邯鄲而晉鄙受人之怵翺翔而不敢救挾計殺之自不失為忠於宗國未聞為姊弟骨肉之情也赴趙趙存歸魏魏重終信陵之身秦人不敢肆力而噬而侯朱之義死毛薛之正諌就同時諸客求之亦所謂彼善於此者天方授秦愚智同弊中華冠帶之區不數十年蕩為虚莾而談四君之事者至今徒膾炙其能好士亦不辨士之何如也其罔乎哉



  剡源文集巻二十二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剡源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剡源文集巻二十三   元 戴表元 撰雜著
  讀國語
  國語有二十一篇用周公本及補音㸃校自有此書來最善本也當宋公時韋氏註巳始行蓋古註如賈唐諸君之善者韋氏悉擇而牧之矣宋公又博洽大儒所定本信無憾余讀之久時時見韋氏千百中有十一過當而註家縁名析義於文人瀾趨阜拆之勢導之多不得暢故此書所為與内傳相出入者亦或病之以為難讀竊不自勝悾悾之愚遇有所疑標識卷顔其可通者悉斷為句豈獨私諸家塾共學之士參其如彼決其如此亦將有以敎我者焉此書不專載事遂稱國語先儒竒太史公變編年為雜體有作古之材以余觀之殆放於國語而為之也
  讀孔叢子
  孔叢子六卷連叢子一卷通二十三篇嘉祐中有宋大夫咸為之註釋今所傳蜀本是矣乾道中王君藺稍又釐補其訛闕是為舒家本然取兩家本閱之蓋皆以為孔子八世孫鮒子魚叢聚成書而連叢續於漢太常孔臧其實不然子魚生於戰國之末一為陳涉出知難而退遺言隠行不傳於世者必多安在獵取一二自暴其美侈然上附於先君之列而謂之著書耶張耳陳餘二人者漢初謂之賢士又或以叔孫通為聖人今書數引其名此後人所推托若房元齡杜如晦之於文中子耳連叢亦非孔臧所為其四賦尤猥劣無西都人語氣二書依傍故實僅僅不失余故讀而疑之然諸子書自列禦冦以下多非正文君子之於書為其可以正人心息邪說也則存之孔叢子者矯矯然守其經生之學試讀而行之其心之於貧賤患難也不苟辭之矣此非孔氏子孫若其徒孰能為哉
  讀蔡氏獨斷
  蔡氏獨斷二巻本傳載伯喈嘗著此書而世儒或疑今本非真出於後來者掇拾漢史餘文以成之余攷之伯喈之學不止於此謂不出於伯喈亦非也當由本書散亡幸而存者僅此耳若車服諸志乃其所已創與范曄史文時相出入蓋曄取伯喈非倣伯喈者取曄也古人作史咸有所本一史成而諸書皆廢伯喈之書其以范曄史廢哉然猶僅存則猶有不可盡廢焉者矣伯喈才識數倍於曄繼孟堅者當在伯喈天奪其成逸而歸至於偃蹇取死二人之道雖絶不同而皆不得免其身士亦何貴於文哉讀其編竟之三歎益増學道之慕云
  讀孔壁傳
  魯共王所得孔子壁中古文虞夏商周之書及傳論語孝經釋文以傳為春秋又以為周易十翼按十翼之事不古陸氏既云非經謂之傳則春秋不可以為傳也班氏藝文志載共王壊孔子宅欲以廣其宫而得古文尚書及禮記論語孝經凡數十篇然則孔安國所謂傳則班氏所謂論語孝經也
  佩韋辨
  人性剛柔得於天宜若不可以矯焉者然有修之成徳而為君子亦有䧟之失中而為小人則不可徒委之天矣徳既成性既善我不病剛矣而以剛取禍我不病柔矣而以柔致咎是則又若出於天之所為而人力不得盡預其間吾讀柳子厚佩韋賦感而悲之夫子厚謂純柔純弱者必削必薄純剛純强者必䘮必亡故取於韜義服利之君子以為之盟是行善矣吾獨不釋於取舍之指何其持心危擇利審惴焉奪於其外將不暇執其素委躬而趨之也且洩冶之爭其君而死義也安有義而可悲者義不可悲而不免於禍非洩冶之罪也而子厚罪之陳咸在昏上亂臣之間崛强自異病在猶未能盡誠直耳其觸屏而拒敎君子何譏焉而子厚譏之充子厚之意則擬之若何然後為剛耶如此而剛者在所惡則將出於如彼而柔者而後可耶洩冶之爭非遇孔寧儀父其君固能容之陳咸不過不能久為要官當是時不為陳咸之直而以他過竟死者多矣然則二子亦偶不幸耳非謂其不能柔而剛也世有所謂真剛者加之以所不堪而不為之辭予之所以不當得而不為之受何者其自處者定也吾觀子厚竒才盛氣言論雄峭得君之淺未覩著立何如而平居與敵以下言視施於所畏者悾悾之義已少衰矣夫子曰棖也慾焉得剛慾之害剛不必已甚亦孰有大於利禄者乎子厚悼苦諌之敗名懲直躬之失職逃剛太過逡巡不悟而墮於黨人之穽也哀哉吾故重惜子厚賢而有識疎於剛柔之辨不及詳而擇之也王君希聖作佩韋辭自西門豹范丹柳子厚諸人至朱夫子凡取於韋者備矣徴僕為之銘僕不能有所發獨謂子厚宜慕剛者師之不得尚愧不能執柔故為其辨且僕之資外狷急而内巽弱懼學之不勇遂為小人之趨也亦幸因希聖之言而覺焉希聖才敏倍於僕方謙謙好問其以不腆之言為何如哉時屠維攝提格余月巳卯表元書
  自袁氏字說至佩韋辨五篇刪去不存藁久矣蓋已卯歲前未居剡源時也庚子春有三衢王秀才從何處傳寫以訛缺見問余遂取而存諸篇中俯仰二十年文學志業一無所増益反若有愧於前如何如何
  豢夸二氏誡
  古有豢氏之國其俗喜搏有一人最善搏力既蓋一國矣於其奮逆批控邀遏之術特殫其巧焉他善搏者雖趫健如堵墻躍其前肘交而仆由是人心服之盡國中無與為摶者然謀折之挫之百方乃相率奉之為燕遊醴食聲樂以憊其體其人亦以為吾搏巳絶浸淫欲兼他技縱而及於戲弄博奕之事衆奉之者外與之遊而實恥搏之不如也心索而習之久之搏成度其人巳不復可畏一少年衆恚曰吾屬所為奉子者以子能搏耳吾今與子搏明日搏於市其人振腕翔踵而赴之氣喘然索矣故今言技之不終者以豢氏為戒夸氏之國有好徳之士亦猶是也夸氏之國之士叩之其䇿靡不知投之其藝靡不習自炎黄以前茫昧無名之初沿而及於其身之所歴其間廢置盛衰然否之迹靡不通其故自儒者之所當務以至九流百家六合之外竒詭恍惚之說靡不能舉其槩亦可謂辨博不常之士矣去而之一邑一邑敬之去而之一州一州異之去而之天下天下之士愧之曰吾見此人殆虛為士也則相與北面而事之願為弟子出則安車居則函丈羣弟子往來聴其說而先生坐授之其說曰凡吾於學弗能物物而精之也吾有要學吾之要而諸所欲能者可舉羣弟子得其說與書大喜不期年學皆成先生處之洋洋然其道有授而無受也其能有出而無入也心竊自幸吾既為天下師何能勞苦復事今然後惟遊樂是圖以畢其齒爾如是又幾年羣弟子時造先生之居而究焉先生應之不踰其初稍稍厭而去之益老益昏師道益衰學者益離無所得食而歸其國其國之人不為禮今人言為師者又相戒毋若夸氏子然也戴氏曰二氏子之取侮其終身者不可追矣抑所與從遊者何太薄也吾觀自古志怪之書不一其州國名號非人迹所經誕謾無所考信其事復非人世當有故君子多略而不稽兹二事有涉於敎吾故表而録之以使偷近娛而安成名者警焉
  猫議
  䑕牛虎兎龍蛇馬羊猴雞犬猪皆得其類於人謂之十二屬猫與人最近獨不預客或疑之以為他物貴賤猶有可言顧不得比蛇䑕乎曰猫慕肥暖輕遷就不信無義又生子多自殘賊其事蛇䑕所不為也
  祭文
  衆祭徐子方丞㫖文
  嗚呼哀哉人之羣居各以其倫故生而達之不相遺也所以為義死而之不相汚也所以為仁屬者竊見求之於風氣混合之㑹豈六合之廣百歲之逺而不知其人蓋亦兩不相值至於貴者吝權而忌善賤者徇勢而忘身惟我徐公天性清真聞一言之中於道一材之適於用則夸張贊詡至自引其躬以為如不可及雖草茅側陋江海阻絶内不度已之嫌疑外不顧人之願欲而必將使之處屈而能伸位近三台仕踰五紀衣冠之所楷則中外之所警策而謙容雅度言笑恂恂辟之大川喬嶽有來必容無門不納人益見其浩蕩而嶙峋彼斗筲之夫撞搪掉擲豈不欲驅羸攻堅揚穢溷潔卒之力不給而先蹶目既昧而徒瞋夫惟在寵知讓居髙能貧故其忘懐出處隨時顯晦白首一節愈久彌純四海之士方期公之大用假使病憊已甚猶當如古法閉閣予告即家賜珍如之何遂棄斯人而長往若返閶闔而遊氛氤攷公之平生本末終始至是則適可無憾惟私情之不釋然者悼行志之未卒而為善之無隣凄焉薄奠於彼河漘而冀公神遊恍惚之一遇也如疇昔之相親尚享
  祭張復山長文
  古之君子孰不能剛剛而不黷所以為良我識張君晚在江鄉蓋窮年卒歲不嬴五秉之入而嚴顔毅色能却千金之裝何以言之其司㑹計備廉名於朋友其飭子弟捐近利於胥商而又退不苟衰老之禄進常守髙蹈之方惟於當筵發辨臧否憤激敢者難當雖人情油然終歸避伏而靈臺泰宇冲抱先傷此則君之自損若吾徒所為慘怛者病直諒之不作而老成之云亡凄焉草奠語短情長魂兮有知尚釂兹觴尚享
  祭趙丞文
  嗚呼哀哉人之居世患不能賢有賢於已或鮮其傳賢且有傳是可以死我之哀公則何可巳公昔燕居我為鄉人晚而失仕亦同為民窮達之交死生之故人所不知我得詳數勢權之鄉細弱罷市公於此時懦如處子膏粱之門經荒史蕪公於此時勤於寠儒世禄臨民以律為戲公於此時敏如法吏一鏃穿城千夫䘮魄公於此時勇如俠客衣冠播越大蹶小顛公於此時逸如散仙父畬於前子穫於後浮沉里閈以盡耆壽一昨兵奔始奠南宅雋者五興左侯右伯神龍徙淵雲物先盡山之將移蘭枯玉隕堂堂大宗餘一耋衰今其餘者又不能遺人亦有言公善其終我知公子甚於知公公居未成公許隣我公族有女公許姻我公笑公顰我無不可曷為去我令我無與雖公之子誰免其侮不侮在我我慕公熟惟如公存不敢自辱我老知此非以自警且告公子公目其瞑北山蒼蒼南溟洋洋百年之情臨此一觴
  代千奴監司歸祭祖考妣文
  介邱出雲雨流于田靈泉發源瀦陂積焉維我大父造基險艱以身易宗忠不忍言嵬嵬太中承徽襲美華⿰髙揚良寶中毁施及孱孤遂享豐報未收再穫鼎受既芼惟穫之逸居之實勞其何無懼而可終朝爰念瑩域爰念封樹魂飛萬里有淚如雨屬者天禍洊延祖妣得請於廷歸奔䘮機有嚴衣冠神靈是憑是舉合葬是安是恒銘碑植植石儀閑閑匪以飭哀哀在肺肝
  代祭王右軍祠堂文
  維某年月日逺孫某等謹以牲酒致祭於逺祖故晉右軍王公維公清風懿範繪在史册俗情傳誇舉一遺百造意成書縱言為文殘珪斷璧千古難羣小者且然况乎精微青山白雲魂來是非谷禽春吟澗卉晴秀庶幾揮毫尚想舒嘯樹愛召伯綉存平原名賢之光被於逺昆某等懸覩新像載祀山塾瓣香矢辭炯炯心目尚享
  祭告榆林廟文
  某流連之人自癸酉以家東行即有兵禍脫命生還顛危益甚六年之間奔走九郡十五縣之地二千里之逺心未嘗一日寧而剡者固吾疇昔所卜以藏吾親慕念所加非他處所比也不自意轉徙而來遂得一區居之畚鍤不勞龜筮自協鄉鄰往來如素相識夫豈人力所能至斯是敢以民禮謁告於神惟神不賜簡薄於不肖躬惟先之澤未或隕墜俾世世承祝則其子孫庶克用康將施福其孥以昌其家綏安惠和動罔不裕亦惟我子孫大厥族於斯世敬事神無斁以伸其報焉敢告
  祭張村千厨嶴山神文
  維年月日婺州路儒學教授戴表元謹致告張村千厨嶴山之神維我祖考府君祖妣夫人實始託體長錫壟山不肖孫憑頼遺蔭幸未成居積累歲年増邉拓表延袤滋廣今將用閏月某日預卜壽藏於兹山瞻言長錫巋在東首祖孫相依禮惟其宜惟神尚安妥之勿震勿愆以康我不肖躬以慰安先親之靈則幽明之間為惠侈矣是敢祇告
  遷奉祠堂文
  維大徳五年歳辛丑十二月丙寅朔越九日甲戌孝嗣孫戴表元謹以清酌時羞之薦昭告於戴氏初祖九府君以下列廟之靈古者將營宫室宗廟為先表元來居剡源餘二十載而新寢未築頗嘗規購先祠奔馳之煩莫克就緒深懼迤邐愈兹不𧆛爰涓吉日祗遷神主宅兹上游位惟辰巳北上西向初祖以下在北室髙祖六四府君在中室五祀諸神附南室惟土地之神在下室遷奉之後庶幾妥靈陰陽隲相家用和康以延于子子孫孫無墜厥祀敢告
  信學謁先聖文
  維夫子之道大而無所不該故精粗内外皆詣其極今之為夫子之徒者未能盡已而但欲盡物多見其不知量也表元之區區誠不意復奉牲幣以事夫子雖甚惰衰不敢不勉祇役之初是用謁告
  先儒祠
  先王之學既散而無所宗扶而存之是在孔氏孔氏之學又散而莫知所宗然猶能綿延不即絶者則濂洛以來諸先儒之賜也故所在廟學亦得通祀惟謹祇役之初是用謁告
  鄉賢祠
  信為江東儒國異時諸老先生議論風指所以覃被吾徒逺矣愛其人者愛其甘棠况表元得以職事奉祠宇備掃除之役祇事之初是用謁告
  土地
  惟神蒞食兹學有年為官者故苟旦暮以充官簿不得如神之專且久也祇役之初是用謁告惟神嘉相之
  中丁遷先賢祠
  惟兹學祀鄉之先賢舊矣中更兵燬宇舍不周混處廟廡祭薦差迭有及有遺神人弗寧相攸西偏厥廬面陽爰議改奉適時中丁諸生將有事於釋菜遂於新祠掲䖍妥靈尚歆饗之
  祭徐母吳氏夫人文
  嗚呼人於父母誰不知親然分别言之父當嚴而近義母或慈而為仁至於離脫襁褓熏漸簡冊則必待師友而成身其有閨門貞淑之節而能督飭孩稚家儀塾範與父師均此豈可但謂之賢母而求之曠世蓋鮮其人英英徐門弋水之濵惟彼良子幼罹艱辛惟太夫人機杼箴紉却朱鉛而不事慘獨鶴於相晨顧中誠之所惜有掌握之竒珍則為招名工購美錯朝追暮琢以使逺異乎凡氓比諸陶姬截髻孟嫠遷鄰維風流之已逺實懿則之同倫天閔其勞與之康强燕樂冀得養壽於朱罌翠管綵綬雕輪宜百年而未足胡慶弔之相因某願託子列難同它賔既登堂之不早當薄奠之躬陳函辭絮酒終若有柅吾足者徒含愧而顰呻靈兮有知鑒此情真尚享
  榆林瓦嶺廟上梁文
  天開地闢山川忽屬於神靈歲改星囘祠宇自闗於氣運睠榆林之樂土時瓦嶺之閟宫壟脉東來雄誇蒼龍之背檐牙南指前占朱雀之躔精神數十里之趨迎生齒累百家之環擁祭則受福久無螟蝗水旱之災過者下車真有社稷尸祝之愛逮於近歲尤著陰功間亦避兵驛候朝傳而不至人方憂盜里門夜啓以無驚帡幪之賜既多崇飾之嚴未稱遂恢新構益聳羣瞻良家輸杞梓之材千章輻輳巧匠獻般垂之技百堵朋興日吉辰良人懽神恱修梁斯舉善頌宜宣
  兒郎偉抛梁東好把詩書變土風看取梨洲文筆樣嵳峩髙揷萬人中
  兒郎偉抛梁西榆柳堤平馬不嘶從此太平無閧訟村村化作好山溪
  兒郎偉抛梁南積翠前峰手可探事少自然生富足宜耕宜畜又宜蠶
  兒郎偉抛梁北匝匝連甍如拱極人行書靜少追呼犬卧清宵無盜賊
  兒郎偉抛梁上吉善之人神所相欺心莫向廟中來且勸鄉鄰興遜讓
  兒郎偉抛梁下此村今是平安社驅將虎豹不窺山護使牛羊長蔽野
  剡源文集卷二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剡源文集巻二十四   元 戴表元 撰書 啟 疏 傳 劄子 説 諭
  通謝張可與參政書
  正月吉日剡源戴表元謹頓首再拜奉書參政相公閣下表元甞聞之周公之相周也勤於求士天下之士執贄而見者十人還贄而見者三十人貌贄之士百有餘人欲言而請畢事者千有餘人後世文人墨客誇而張之以為美談表元竊獨以為不然當周公時誠多士安有千餘人日擾擾焉於周公之門而不耻而受其謁者方疲精憊體有戰國四豪吕不韋陳豨之所不暇曽是以為周公乎盖理之必無者也故夫古之君子之求人也其道必有不勞而致之而君子之見求於人亦必有以自致貞女之行不出於鄉閭知者詳也鬻寶玉者不登門信者先也今有善匠將使之為巨室問其材木之所産耳目之所經歴口疏指畫一日而辦求馬價於良御某優某劣某悍某馴雖千里之逺舉能言之何者考之熟而蓄之素也伏惟明公以清材敏識隆名雅度振撼於東南之日久矣東南之人情土俗時宜政理伸其樂而遏其所不堪者其事悉矣而况於士大夫之行藏名實進退俯仰容之以禮貌動之以意氣其知之詳而信之於先考之熟而蓄之有素無所不用其至矣而表元抱區區之賤愚譬之於物癭女礦石樛木駑駒媒賈之所不親匠御之所不議自其少時顧甞以塲屋空虚猥鄙之文竊有司之科第以苟一日之祿而兵革以來心氣昏耗雖童子之所能者亦皆廢忘不可温習以是趦趄震慄守其常分積二十餘年不敢以蹤跡累明公之典謁去年秋有親友自中都回則聞明公不鄙而講其姓名於公卿將薦之公廷登諸天官之選而使食勞於下士之秩表元驚疑徬徨不知其何以得之者既而思之明公之心古君子之心也明公之道古君子之道也推明公之心之道天下之士豈必待求於我而後與之者乎推明公待天下之士之心之道其於天下一民一物之未盡得求者惟不知則巳矣苟知之其忍有遺之者乎故因明公而前所疑於周公之事者愈決表元之所以得于明公則終非其人也明公知之過而取之泛也雖然明公非知之過而取之泛也明公意表元之或可知或可取而不忍遽遺之也表元之非其人以真或可知或可取也而猶不遺之天下之士誠有真可知真可取者明公其忍遺之乎故表元不敢獨為愚賤之身懼而為天下之賢士喜也不獨為天下賢士喜而直為天下之民物賀也道里修逺貧乏未能參候面謝而先之咫尺之書以攄其惓惓漸老矣俟明公功成業就它日或能從文學諸生後作為歌詩以頌巍煌盛大之美而或幸而能附託不朽編摩紀載以補山碑野乗之遺闕以明明公之知人以侈東南門下士之遇未晚也
  
  趙氏婚啟
  伏以敘杏園之年好久熟大門數榆社之文交莫踰賢從宜有絲蘿之託以増金石之情伏承親家某官次令女玉雪自持聞早閑於婦事而某長男某縑緗不輟覺猶有於童心當幹蠱之云初豈授姻之敢後夤緣髙義邂逅成言之子既亟於有歸吾宗遂從而獲助訊三星之候庸幣帛之是將開八世之祥倘衣冠之相映
  回孫氏婚啟
  某宦學四方雖知名之巳熟婚姻兩姓願投分以非宜出於盛心來此信紹伏承親家提刑大監令姪封郡寺簿長孫男肖翁將仕温良之積必克世於詩書而某男某次女少奎寒薄之資懼未閑於禮法既揆量之自審何扳慕之敢髙辱問愈勤願辭不獲吾聞命矣敢虚道義之風其自今茲共振衣冠之緒
  回徐氏婚啟
  伏以中年涉歴苦婚宦之縈懐鄰境扳緣喜親賢之在望投我尺素重於兼珍伏承親家學士令嗣宣敎籍甚醇明定熟㑹稽初學之記而某第三女在娘肅然清窶真是東漢逸民之家草木之味偶同金石之盟遂叶相邀古道不較浮文兩姓甥舅之歡足光吾黨百年子孫之托昉自兹今其為忻愉㒺既敷冩
  范氏婚啟
  伏以江海浮蹤既屠羊之靡託山林餘念惟䑛犢之難忘欲為詒後之謀爰擇宜家之偶伏承親家學士令女小娘子襲清門之禮訓婉晩固宜而某男次紀守先世之儒氊鑚研尚淺夤緣諸父之舊締合兩姓之歡庶無異圖以永良好絲蘿可託實昉自以兹今氷雪相看是所期於吾黨扳緣之喜鋪寫奚殫
  舒氏婚啟
  伏以吾州四姓之家久煩慕仰斯文一日之澤亦許扳緣䝉厚幸之如斯臨嘉盟而甚喜伏承親家學士令女小娘子早諳禮範如種玉於藍田而某男後庚窮守儒氊頗尋源於潢潦夤緣草木之味締合金石之交菲然微儀辱在髙義論財子女正吾黨之不為邀福祖宗尚後昆之見相忻愉之至鋪述奚殫
  回弋陽趙敎授啟
  伏以山林偃薄分絶望於青氊江海游從喜論交於白首敢惜投𤓰之報以鳴伐木之求敬惟敎諭學士前輩東土俊流南宫舊物居楚客衆勞之目加以能言留番君遺愛之鄉久而成聚閲變化於浮雲外物謹行藏於暮景修途乃遷九萬里之圖而從二三子之撰時方興學必大修明堂辟雍之儀君若應徴豈多遜公孫晁董之對清華之選造次可湏某猥緣虚名莫返初服病顙躄足居然棄物之逢時血指汗顔詎意良工之在側既循牆之不敢惟倚席以増慙所賴芳鄰見分餘映扁舟散髪固難禮法之疎斗酒同襟倘許談諧之數
  通燕右丞啟
  伏以江浙同風久勞於鄉往雲泥異路遂隔於瞻承葢以初無先容之言益成後至之罪比聞台從將壓鄙封此而不預謁於道周僕則自取疎於門下然古人之禮見必有贄而儒者之業職當修辭聊效蚓蛩之鳴以當鴈雉之執伏惟右丞相公三光五岳之氣燄四海九州之胸襟文雅風流不在王茂𢎞謝安石之下淵源議論及遊陳元方鄭康成之間方蜀道岌乎難登乃廬山屹其獨立單辭造膝而雷霆收霽輕車就道而風日清夷立談亟拜於璧雙坐對不知於席近徑由棘列往間槐庭衮職以補躬絺繡加文而滋美醫功以康國參苓解毒於無形遺民有今其庶幾之謡同類發吾復何憂之歎脫干戈而安錢鎛逃桎梏而還衣冠有年於兹伊誰之賜今者輟步紫㣲之府宣恩滄海之氓山君水妃收雲霾而聽令藩侯邦伯候道路以趨塵榮倍於㑹稽邸使之見章威邁於臨卭邑令之負弩竊想明公之志非如俗士所窺必將措世唐虞無慙簡冊之載然後許身稷契盡酬韋布之言表元髪種種以欲華跡揺揺而靡止鼓三作而氣絶巳不記於前勞木再實者傷根矧敢萌於妄想家有踰七至八之老道遇滿十除五之窮耕鐵硯以誑饑紝楮衣而覬暖取數㢘於卜筮獻伎窮於優伶何待何清始有相知之至頗驚星動乃傳鼎貴之來凡公意氣之交皆昔朋遊之舊篋櫝未滿忍獨棄於遺珠芻豢方陳姑强羞於茹藿知我罪我進之退之一維門館之所裁自分泥途而巳矣屬時炎暑祗役江郊諒豈弟之有憑宜興居之胥吉尚祈謹嗇益保熾昌謹奉啟事再拜以聞伏惟鈞慈俯賜鑒念不備
  通蘇敎授啟
  某䪺首再拜奉啟伯清敎授學士同舍執事某一别光塵九更歲籥雖遊從甚逺莫知桃李之成蹊而潤澤不忘常如珠玉之在側比從鄉論獲採郵音謂將屈於範模來俯臨於衿佩諸人動色知為文藻之故家我輩歸心恃有波流之砥柱惟此絃歌之國素無刀筆之風越自近年誘成惡黨魚鱗田籍化為子虛之歸鶴髪儒宗侮以侯白之術計慮疎而自䧟危穽造詣拙而倒持太阿信萋斐之小言棄隄防之通例貂不足而狗尾續驚位置之何多蠶則績而蟹有筐幾主名之莫辨得者不以為感慢之反以有辭宜謗議之喧天致紀綱之掃地怒室色市遂疑善類為皆然延冦啟闗因令外侮之得入體貌衰而誰顧門戸墜而不扶儼然冠盖之林凄其羈旅之色事巳至此當取瑟而改調行或使之有彈冠而交慶兹葢伏承伯清敎授學士木假山之家世金華洞之精英方億萬計圜橋門首預登瀛之選及七千里距要服踵克觀國之賔清談雅步而懐璧自如深潜屏處而推轂恐後居席之右載道以東洎敎令之末施巳觀瞻之䪺改當使大官貴將知有師儒之宗自然新學小生復還禮遜之美某舊依童習老綴賔遊塵土容顔顧消磨之巳盡江湖名字猶記憶之未忘聞脂轄之在行喜同袍之有託川途孔阻凉燠靡常想愷悌之有憑凡興居而胥吉未由面詗先致手書更冀司存倍加珍毖爰茂乗於昌㑹以前迓於亭除不鄙委令敢辭駑鈍伏惟垂慈鑒念不宣
  回凌德庸諸公啟
  表元䪺首再拜德庸知事學士執事表元二紀荷鉏巳都忘於舊學一寒彈鋏敢過望於新交不虞䟦涉江海而來獲接凌厲風雲之彦盻之青眼投以赤心謂其可為童子之範模遂欲大率國人而館榖既領訂金之諾又來儷錦之箋陳誼甚髙豈俗流之可及有言不食尚歲晩以為期惟是精力早衰淵源素淺使不深於謬誤得無賴於髙明諸丈先輩不一一奉記合并之間謝敘是幸謹此占報切幾鑒融
  回舒子燕送鵞酒啟
  某老而憐子欲分井臼之勞窮為擇壻又得虀鹽之賴政自安於險陋誰或達於髙明乃行眷私逺致慶問愛鵞封酒雖感詠之難忘烹魚得書惟報酬之弗稱
  代太學同舍内優成謝賈平章啟
  伏以公堂較藝守三尺之拘攣鈞路憐材恢一陶之坱圠使寒畯動速成之想為國家増樂育之仁趨恩如歸潔巳以謝若稽學制厥重舍優如緣宛陵之竿不能以足而為先後如主矍圃之射但聽所命而為去留至若積累而升較然勞逸之判踰時歴月進以錙銖墜地登天繫於𦕈忽角鉛槧者歎其不易而執刀筆者阻之無難自非遇寛大之朝何以成濶絶之選伏念某蟲雕無益兔禍未陳進不得飛名譽以為髙取仇覽長裾之羡退不敢聚朋曹而造累蹈子厚尺牘之嘲獨於分寸之躋扳欲効尋常之馳逐誠非覬望之及動有僥倖之期洛陽年少之能言或輕初學闕黨童子之居位躐見並行謂可滿意以予齊更欲垂涎於望蜀乗機併進取數巳多而乃雉采先成屢喝盧而未定馬形皆具僅闕尾以不全傍觀訝合頴之難相知惜虧簣之淺徐紓㣲悃仰籲元台造化之筆方勤文法之議踵至天人曰可堪輿曰否自竒比之多端執友稱信交游稱仁辱公言之交上徑采僉同之請亟頒特達之俞器躍冶而鐘鏞材束薪而榱桷伏觀褒衮尤重負芒盖度越常調之恩猶謂素憐於庠校若品題佳士之目實非易得於廟堂科塲之辭䪺輕慈闈之色為動所謂生我成我不知舞之蹈之兹盖恭遇太傅平章魏公别墅折衝翹材錄用謂周官六典之法度必出闗睢麟趾之心謂洛水數世之源流可培菁莪采芑之用遂使鳶魚之飛躍不强鳬鶴之短長居然數奇亦以等進某敢不激昻弱質報稱隆知志乎上志乎下此亦倘來之别物優則學優則仕尚期無媿於前脩不出他門昉自今日
  
  觀民閣營造疏
  伏以名藩偃處實分靈鷲之南支古閣巍然尤據蒼龍之左角非但尊嚴於郡治盖將觀覽於民風歲久日長霜摧雨剝工巳成而壊之可惜力有限而葺之良難惟牧守為古諸侯居處不容於簡陋如父母之役衆子奔趨敢憚於煩勞各肩乃心共相斯舉謹疏
  石屏戴式之孫求刋詩板疏
  伏以天台山髙幾萬丈産人傑以何多石屏翁死未百年有詩名之故在思昔江湖半天下之跡定交真袁諸大老之間掀髯顧盼則軒葢成雲握手笑談而壺觴達曙故其吟篇朝出鏤板暮傳懸咸陽市上之金咄嗟衆口通雞林海外之舶貴重一時既遭遇之如斯何消磨之遽甚今欲訪刼灰之殘燼斵文梓之新編風雅運開定有聞名而樂助英賢氣合何湏同世之相逢慷慨揮毫琳琅照目謹疏
  抄題刋傷寒書機要疏
  伏以醫為書行世自岐黄有此用心人説證無方雖倉扁難於措手况傷寒之至切於療病以易差自張仲景以來若龎安常諸老既陰陽虚實十能辨其八九何死生反覆百不將於二三盖緣用藥之時多至臨岐而惑今欲一準古賢之訓明該治法所宜遇某衇則飲某湯傳彼經則投彼劑大書標揭决無疑似殺人衆力板行即是慈悲捄物筆下灑霏霏之薄潤眉間觀鬰鬰之陰功
  䝉古崔敎授求路費疏
  伏以抱闗擊柝仕有為貧毁瓦畫墁志將求食乃有北士來遊東州通隷古前之書為科舉外之學譊譊誦説欲盡變莊嶽之音皇皇道途竟不賦侏儒之粟廣文之曹司何在考功之歲月何多居然代者之棲凄其去客之役昔陳師道有外姻寄食故能辭處約之金范希文在鄰郡解官猶時鬻代勞之馬今併無於指擲欲逺辦於齎將惟當路之諸公貴人若是邦之君子長者庶幾興念聚刮氊龜背之資萬一知恩有啣珠蛇口之報
  萬戸府靳提控求仕疏
  切以陽燧露處借隙日而生光輝神龍泥蟠得尺水而興雲霧豈有英雄之奮發不資氣勢之依憑伏承𢎞道提控矮矩長身危塗緩步取毛錐子投地諒世家之豈然辭栁列君染衣幸歲年之巳久今欲脱踪綘灌之伍謁選䕫臯之庭知巳紛其如麻拾爵易於若芥千金之裘非一狐之腋湏衆力之相成方寸之木俾岑樓之髙看修程之立至請題氏某各助若干
  趙道人北遊疏
  伏以閲世千萬塵何處有建德國齋心三十日為子説逍遥游佩煙霞為齎糧指江湖吾傳舍交梨火棗左右逢源金母木公先後禦侮此自仙家之素有必湏人力以相成如龍藏芥中得水即化如鵰離鷇外待風即飛但舉揚州綿纒與之徑從洞庭劍渡行矣
  翁舜咨疏
  伏以挾策為仲尼之徒居然自異求食必伯夷之粟正爾良難竊見翁君舜咨家乏負郭之田躬希陋巷之節寧食三斗不肯隨肥馬以拜塵强持一寸膠乃欲遡下流而捄濁蕉間之鹿久去釜中之魚屢生今將峩魯章甫之冠分唐廣文之飯顧窮坑之莫塞何選海之可尋凡我同遊豈無知巳動色顧炙决非平生之心刮毛成氊是為衆力之助片言白水雙翮青雲
  代史承奉謝安醮疏
  伏以上帝好生本哀矜而不忍下愚有過許悔艾而自新伏念某藐爾羸軀嬰兹篤疾醫師番進幾百藥之俱投役𨽻頓勞積三旬而相守去死不能以寸得禍必有其端方當呻吟痛苦之中不勝憂危恐廹之至生身順境則豈知夜食之艱難處事少年則寧免語言之凌忽或計慮再三而用以過當或經營什一而謀慮太深或乗巳喜怒而有所傷或見人患難而莫之䘏或暗室屋漏自虧戒謹之恭或肥馬輕裘不思卑近之福諸如此類可得而殫今盡悟夫前愆庸敬陳於真欵伏願惟皇孚佑有赫鑒觀活臣螻蟻之身使沉痾之䪺起延臣犬馬之齒得警䇿於將來誓以餘生力成善士
  鄧君疏
  伏以為五斗米折腰有居貧而不免封萬里侯食肉無委運以自求切見覺非學士鄧君揚斾歐曾翰墨之鄉揮犀朱陸講辨之地膏肓泉石幾欲携老子入名山欬唾珠璣聊復對離騷飲醇酒固天機之洒落亦要路之崢嶸今者鐵硯巳穿剡書將上大則繡衣乘傳驅駕風霆小亦金鑾代言剪裁雲霧惟公意之所願欲於事勢初無留難為交道之光華增儒林之膾炙蠅翼附驥自皆致於盛心龜毛成氊想不遺於餘力筆膏一洒鞭影如飛
  城隍廟修造疏
  伏以一縣之有城隍如心腹為體膚之主百姓之趨力役若子弟効父兄之勞本事理之相湏出人情之樂助睠惟兹廟剏自有唐溪山清雄據上游之最勝殿廡宏敞聳舊治之具瞻自丙子煽祝融之災至巳夘議斯干之築更三數舍雖粗有成規閱十餘年猶未還前觀盖向之官府亦知衆戸之願輸故免其科徭欲使期年而趣辦惟此意之甚美惜舉行之不終於是瓴甓之材露棲於水滸棟梁之幹雲委於山岡坐令肅穆之叢祠猶作凄凉之苃舍行路為之嘆息居民見而傷嗟今者邑政清明天時豐美左餐右粥家餘魚稻之藏十雨五風人思牲酒之報使班垂不期而竭作杞梓無踵而趨門絢發丹塗翬飛寳構上以妥扈從鬼神之奉下以展烝嘗香火之嚴是在指揮之間適值作興之㑹先王典祀非同浮屠老氏之淫祠它日穹碑併述武城桐鄉之遺愛斯文風播所至嚮從
  
  二歌者傳
  咸淳徳祐中杭有善歌者二人以材貌聞於天下兵亂流落皆相失其一人為一武帥得之絶幸有貲權而一人嫁為民妻在武帥部中方其未相值也音信隠隠常相開既而幸者創别館求民妻而致之曰吾與爾疇昔固相同類也幸甚脱死邂逅於此願相娯以盡吾志民妻曰娣意誠美然吾已棄其身草野間食饜糠糲衣極麻卉窮殘藍縷以求容於膏粱綺靡間强而為之則辱其素吾不得行也葢凡使者三至三辭之其言如初然幸者意堅請益苦民妻亦居貧久不敢相咈竟致諸館中二人者相見問艱厄道故舊甚懽幸者懼徒留之不可以安民妻也則出少年女奴數軰煩民妻敎其歌而時與之祿稍使歸有以贍給其夫家民妻既漸衰老舊習歌雖善無所復用亦幸人傳之遂不慙而為之教數女奴皆如法咿咿嗚嗚動揺其唇輔拘綴其肢體而為之及暮而始得休幸者自帥家間一至其館按所授歌歌進則喜不進頗微督讓若恐不為盡心者民妻惋悔内不自堪而感其恩且案巳出終不敢怨意相得無違言戴子曰余在杭時見衣冠士大夫以文辭道徳相交游多矣一經患難反面如不相識而二歌者倡優技藝之流承平齒牙餘論所不敢及者也其所為若是有愧之乎然議者猶以為貴幸者既以義存舊則不當苛督其過賤窮者既以禮辭聘則不當謟順其欲斯乃求全已甚之論君子葢無責於其人焉
  劄子
  回袁通父秀才送喜詞并物劄子
  某頓首再拜通父學士執事某霜露遺軀豈記生辰之反江湖泛識亦無慶問之交敢圖英賢不棄衰陋浹洽既成於數面游揚肯吝於餘詞至歌郢人之陽春以華綘老之甲子欲倚聲而和則深愧七襄將捲錦以還則又貪十襲外有多儀之餉益寛逆旅之需姑薄敘於謝言殊未殫於忱悃尚徼永好俯賜深原
  
  漁説送王伯畏講書歸新安
  江漢之俗多漁畜得魚多則風戾日暴之以俟逺鬻者售焉其事常逸而息甚微有厭之輦魚仰致諸黔僰山谷間初至墟民争趨之售十九明日什六又明日什二又明日無售者矣非民商薄土狹而易足無復多事魚也新安今東南經生之江漢也懦者王君伯畏以成學轉授於鄉寡求而自重養親敎子雖無贏餘不至缺乏鄉多名山川佳姻友良天好日壺觴過從絃奕諧笑未嘗一日不從心適意而踰髙從險遷凉就薄為廣信之後為諸生講經三年蕭蕭然空載而返值余亦窮復無以振發嗚呼此不皆近於輦魚黔僰間者哉抑余聞之古有大漁陶朱公能生蓄魚甞日五湖入海游齊楚致千金商愈富術愈奇又莊周嚴先張志和之徒雖漁而不商名愈髙予與伯畏更思之大徳癸夘二月朔日
  
  蜜諭贈李元忠秀才
  醸詩如醸蜜醸詩法如醸蜜法山蜂窮日之力營營村㕓藪澤間雜採衆草木之芳腴若惟恐一失然必使酸鹹甘苦之味無可定名而後成蜜若偏主一卉人得咀嚼其所從來則不為蜜矣詩體三四百年來大抵並緣唐人數家豁達者主樂天精贍者主義山刻苦者主閬仙古淡者主子昂整健者主許渾惟豫章黄太史主子美子美之於唐為大家豫章之於子美又亢其大宗者也故一時名人大家舉傾下之無問諸子自是以後學豫章之徒一以為豫章支流餘裔復自分别標置専其名為江西𣲖規模音節豈不甚似似而傷於似矣貴溪李元忠以詩游江西之同名能詩者略徧皆余所未識而不鄙請益於余顧余之寡陋豈暇有益於人乎姑與之言蜜以資同味者一啟齒云









  剡源文集巻二十四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剡源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剡源文集巻二十五   元 戴表元 撰講義
  子曰先進於禮樂野人也 一章
  當孔子之時周道雖衰先王之禮猶有存者可以訪問髣髴若老𣆀萇𢎞師襄之類是也然其人多隠逸放棄故時論目之為野人至於威儀曲節華飾過盛則幾傷其本而反以為君子仲尼感嘆風俗之日移自言吾不用禮樂則巳耳幸而用則寧取前一軰質朴之人而後一軰之過華者在所損節而亦不盡以為非也其立言之婉寄意之切學者正當玩味但不知今去夫子時又二千年所謂禮樂不敢望及先進之野猶得僅如夫子時後進君子否耶官府市井間所不得問問禮樂之在學校古稱學校為禮樂之官今禮之近古者幾何何以為君子何以為野人古樂已盡亡學校所可常用惟琴瑟而琴瑟亦非古聲居其地則必為其事為其事則必通其説是不可以不講也竊甞思之譬如山林田野間有人以耕農起家髙曽祖父雖衣冠頽䵬辭令質俚而皆有古氣迨其子孫修飾日增文為日美而日不如舊古禮樂之至於今不知又幾何子孫之子孫而得與夫子時先進後進並論耶伏惟上饒名郡東南學問淵源所聚抵近世玉山尚書風聲未逺表元窮鄉逺士廹於諸公牽强而為此來開講之初敢以先後進禮樂異同為告自此得相與勉焉
  子與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後和之
  歌詩之道古人不以為甚難尋常交際邂逅㑹集往往有之不必皆歌巳作盖多舉古人成語以相委属而巳然必以當人情通事類為善今也其歌詩能為夫子發發而又能善則其為人巳不苟矣夫子於此既不失其傾冩之懽又不奪其委宛之趣姑且使之反覆詠歎然後自歌而和之想見一時客主襟懐春融玉盎淵停雲止無形骸無渣滓此聖人德化及人至誠盡物之一事非但可以小智窺測後世詩必巳作間有從事於倡和者非矜才而凌駕則拘韻而牽强其流於樂府歌曲復皆委巷狎邪之作敗壊人心汙穢風敎莫此為甚今欲與諸公稍稍釐正捐俗趨雅去華務實取古人三百篇以來之作可登於絃誦可編於簡冊者純熟諷念可以觀志可以養德推而伸之可以使能可以成物其非體新聲一切不用庶幾近于夫子之指
  孟之反不伐 一章
  此一章可以為士大夫觀仁取善之法古人以戰陳無勇為非孝僨軍亡國不與於射位而死也不得入於墓域則兵敗而後奔盖未足深以為夸也孟之反事見於春秋傳哀公十一年當是時魯有齊難夫子之門人若冉有樊遲軰皆在兵間之反之為人不可詳考其往恐亦甞受敎於夫子今也見其入門而能殿有勇而不居故深喜嘉稱之與童汪錡執干戈衞社稷而不在殤例正一時事此聖人隨材因事成就長育之妙如造化之於萬物大而大容之小而小養之形形色色無所遺棄俱成其美嗚呼仁哉莊周之徒得其一節遂以孟之反之退譲為常道為可以逃名逺禍而慕之慕之不巳流於計較利害之私而聖人所以敎人之大指失矣學者審擇之
  子曰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 一章
  天地之間動物之最靈莫如人人之為動物而能最靈者以此心為之本也心為人之本而能動能最靈者以有仁也故心有仁則人得以謂之人心不仁則人不得謂之人雖名之曰禽獸可也敢問於何而觀之曰於人之處富貴處貧賤而觀之而心之仁不仁可見矣盖夫富貴之為物非不美也苟其道之當得而得之君子未甞避焉舜禹周公是也貧賤之為可惡苟其道之當得而得之君子未甞辭焉孔子之在陳絶糧乗田委吏伐木削迹之類是也如必曰我學為舜禹周公我有居富貴之道我不可以不富貴我學為孔子我無取貧賤之道我不可以貧賤則其心不仁矣何也我有居富貴之道我不可以不富貴則必慕富貴而苟求曰我無取貧賤之道我不可以居貧賤則必耻貧賤而不安慕富貴而苟求耻貧賤而不安其心何所不至其人何所不為其於本心之仁何能保其必存而為君子哉故曰君子去仁惡乎成名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言人能不失其本心之仁不媿於人之所以為人則不失於君子之名不但於平安無事時能存之雖急遽苟且顛覆流離之時亦能存之其為人也當富貴而富貴則為富貴之君子當貧賤而貧賤則為貧賤之君子安往而不預於舜禹周公孔子之倫乎嗚呼天之命斯人以為人予之以最靈之心其初一也一能存之雖貧賤不失為舜禹周公孔子一不能存之雖富貴不免近於禽獸可不畏哉
  子以四敎文行忠信
  宇宙之間一事一物莫不有理存焉君子不可以不知也然何由而能盡知之於是必有方冊紀載之鑚研師友問學之講論是之謂文於方冊而得之則理在方冊於師友而得之則理在師友是猶資於外也於是必有以㑹之於心體之於身而復騐之于事物是之謂行文矣行矣君子之學可以本末謙該而内外交養矣然不主於忠信文何以實其文行何以成其行孔門之敎人所以切實用功之本葢於此四事常常而不置也是之謂四敎今試與諸君亦循其序而略評之今之方冊非古之方冊也董仲舒揚雄韓退之在三代以下號為知道仲舒明經専主災異楊韓旁取以工詞藻吾人望此三賢猶不可企及而何孔門之言乎至於師友尤為鹵莽羣居族處以位相髙以氣相長考德問業之事無聞訂疑辨惑之說不講是文不足求也著書滿家發言成霆退而察其談於僚友者難以質於臧獲號於鄉閭者難以合於閨門是行不足考也平常小小籌度計較利惟恐不居前害惟恐不在後欲求如禹稷之以天下飢溺為飢溺必不敢當也與交游意氣然諾不出几席之間朝許而晡巳不踐欲求為託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必不可期也是忠信不足恃也吾人試於平日寢而寢思之食而食思之若然者病根蠧本正復何在大抵古人之於文行忠信沿其一而可通其四今人一不成而四有餘䘮良可憫痛竊意孔門之所謂文近於大學之致知格物欲與諸君詞章記覽外先從事於講明義理之學儻其然乎
  故至誠無息不息則久博厚則髙明
  至誠者真實無偽之稱要其極惟天道可以盡之惟聖人可以當之世之人亦有知至誠之為美而為之者矣為之而不能無間斷則其力不能持久則不能有徵騐何謂徵騐我為至誠而物應之於此人知之於彼是也今且以家庭切近事騐之人未有不誠於父母兄弟者也今有為人子者曰我誠孝於父母矣而父母或不我悦我誠恭於兄矣而兄或不我友是其理殆不然誠患不能持久耳使我能誠於為孝而持久無間斷父母安有不我悦使我能誠於為恭而持久無間斷兄安有不我友推而於夫婦誠其敬推而於朋友誠其義皆能持久無間斷而推而於鄉里於邦國誠其信皆能持久無間斷其行愈力其徵愈廣又推而達於四方萬里之逺而四方萬里之逺服之質於鬼神而鬼神宜之被於豚魚而豚魚孚之其精神功用遂與天地同運為悠逺為博厚為髙明為博厚載物為髙明覆物為悠久成物而中庸之能事畢矣然此為聖人天道極處吾儕小人驟焉而語之固所未喻敢問平居日用之際亦甞有一思一慮一言一動不離於誠否乎於居處有能不欺暗室屋漏否乎於飲食有能席不正不坐割不正不食否乎於言語有能儼若思安定辭否乎於交際有能不忘平生之言否乎於辭受有能見得思義臨財毋苟得否乎於祭祀有能事神如神在見其所為齋否乎凡一思一慮一言一動所以養誠之具皆備尚懼不能無間斷不能持久况又不能誠而何以為人乎所以自為於巳未至而何以責物之不我應人之不我知乎程明道先生十八歲學顔子終日端坐如泥塑人司馬温公孩童時以食胡桃失言為父母所責從此終身不敢謾語吕成公伯恭少年饌不如意輙推按發嗔不食晩歲涵養成就至於家人不見怒色此皆前軰嘉言善行可以為至誠無息之助諸君試相與講之何如
  子曰德不孤必有鄰
  此一章可以見聖人寛容篤厚與人為善之意先王盛時禮樂脩刑政舉為善者既衆矣而又有以使之知勸為惡者既鮮矣而又有以使之知耻傳稱堯舜之俗比屋可封成周人人有士君子之行雖不盡然其風氣純美可知矣後世不復望其如古然人心天理何甞一日見其斷絶故鄉里之故家遺俗學校之明師良友常隠然相與扶持之或豪傑興起或聞見濡染大扺俱為善人之歸無有有倡而無和者此之為德不孤必有鄰言cq=14其理勢自當如此也今且與諸賢試以目前事騐之徐行後長者坐不欹立不跛此近於有德人也謙冲退譲恂恂然言若不出諸口此近於有德人也諸賢以此人為何如若見之則必敬之重之心然之退而之其家則欲其子弟效之其有麤率躁競憸中而利口者此近於無德人也諸賢見此人則必惡之賤之心非之退而之其家則不欲其子弟似之如此朝咻暮誘年遷月革見一不善自然如覩怪物惟恐不相離見一善人自然如對芝蘭玊樹惟恐不相入行之愈久習之愈熟何患風俗之不美何患敎化之不成刑不清而盗不弭邪此聖人周流環轍之餘捄時扶世之心尚有見於此也講學不明人多以異於流俗為賢夫既為賢則自然與流俗異但秉彛好德之良心初不相逺其機栝在父兄師友先覺者倡率開導之耳
  謙尊而光卑而不可踰
  謙者人之盛德然徒謙而不知所以為謙則處巳接物俱失其宜而不足以為德矣故曰謙尊而光卑而不可踰言善為謙者尊則能使其道有光卑則能使人不可踰巳也人情居富貴鮮有不驕自古以來公侯將相如四豪之結客至三千人卑躬厚禮以養畜之如公孫𢎞之開東閣以收四方奇士其身甘脱粟飯布被而不以為耻可謂能謙矣不知有何功業及於萬物著於史冊此尊而不能光也貧賤之士人所易踰所以自重者謂有名敎之樂道德之羙耳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義樂天知命謹身節用以逺悔吝以安隠約所謂賢者不過如此雖帯索行歌飢色滿面而當路之三公千金之子欲與之交而恐不我屑也尚得而慢之乎苟使執柔行謟召侮取辱而不知謹焉則卑而人得踰之矣古之善處富貴而謙者莫如舜禹周公以大聖人而能取人為善能聞善言則拜能小心恐懼流言天下誦其功業燁然至於今不衰善處貧賤而謙者莫如孔孟孔子能困厄陳蔡而彈琴自如孟子能不見諸侯而辭萬鍾之祿天下後世誰得而並之按謙卦艮以一陽為主在上卦三隂之下下卦二陰之上上於下卦則止也時止則止時行則行動静不失其時其道光明其象曰君子思不出其位夫動静既不失其時而又思不出其位雖舜禹周公孔孟之事不過是矣
  菁菁者莪 四章
  此詩四章章四句作序者以為長育人材之詩鄭氏直云長育之者既敎學之又不征役則斷為學校所作儒者傳授可信不誣今試以大意逐章釋之首章言菁菁者莪在彼中阿者喻人材之在學校亦如莪草之生於阿中得其所養而茂也先王盛時其於學校之士豈徒寛容逸樂之而巳想見一飲食一射御一步趨一坐作之間不言而知有所謂父子尊卑之節焉知有所謂君臣忠敬之義焉知有所謂長㓜揖遜之序焉知有所謂師友聚辨之道焉知有所謂交際辭受之方焉故曰既見君子樂且有儀若樂而無儀則散慢猥⿰而不足以為樂矣次章言菁菁者莪在彼中沚者喻人材隨其髙下左右無不得所而暢達如莪草之或陸居或水處而皆莪也道化流行禮義習熟耳不聞可非之言目不見可鄙之事身不居可侮之行生乎其時而遭逢敎養如此心烏乎而不喜故曰既見君子我心則喜三章言菁菁者莪在彼中陵既見君子鍚我百朋者陵淺於阿而髙於沚所及者愈廣所被者愈孚所得者愈深古人粟帛泉布外兼以貨貝為用而五貝則為朋至此諸生自喻其遂心慰意之樂雖錫我百朋之多不足以為賜也四章言汎汎揚舟載沉載浮既見君子我心則休者舟之為物可以涉險可以行逺可以載重喻人材長育之久其氣質皆有成就可以見用於世而不必於用進退從容行藏自在原其功效之所以然者有以使之而然也休之為言嘆美饜足之味此四章非先王學校全盛不足以當之吾徒生長於二千年後不宜妄自菲薄何代無賢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一卷之書必立之師自今以往相與講明探索求古人居學校所樂者何道所以得者何業所以欲用者何才必有異於後世之汲汲而求求之不得則悒悒而困者矣
  仲弓為季氏宰問政 一章
  古之君子苟自知其道可以及人才可以用世則皆未甞有必不仕之心何也天之生斯人必有所託以治之我幸可以治之而又不屑為則狥巳之私而絶物太甚非君子之事也孔門諸弟子其賢者多不仕而仲弓之徒仕於季氏夫季氏非可仕也季氏不可仕而天下皆季氏則賢者有終身不仕而巳賢者不仕則不賢者必仕賢者不仕而不賢者仕則天下愈病矣仲弓之賢豈不知此故不以季氏為嫌而仕之非獨仲弓不嫌而夫子亦不責非獨不責方且因其問政而敎之曰先有司赦小過舉賢才嗚呼㫖哉人之患莫大於自用其聰明非聰明不可用而事物之多非一巳之聰明所能盡也故為政者必先使有司各任其職然後我徐考成否而賞罰之此先有司之説也君子誰能無過過之小者於事又未害也人未得展其大能而先錄其小過則人無可用而事必多廢此赦小過之説也先儒有云强毅聰察之謂才强毅聰察小人如鯀共工桀紂亦或能之惟賢才則可用而不害於政此舉賢才之説也仲弓於前之二言油然領㑹不勞致疑而惟以舉賢才為問此其真知為政之要而不苟於問也知人堯舜所難雖夫子不免失之宰予子羽而謂巳足以知之乎迨夫子敎之以舉爾所知爾所不知人其舍諸而取人之道始備此三言者豈但可為季氏宰葢千萬世宰天下法也聖道未明人才日陋為學者未能治巳而治人為政者不暇信人而信巳纎悉於小節而鹵莽於大綱牢籠於虚譽而濶略於實德聞仲弓之風可不愧汗自省也哉
  子曰觚不觚觚哉觚哉
  人才之升降觀於風俗之巧拙驗於器物之真濫盖有其用至微而所闗甚重若此章觚哉之嘆是也觚以角為之或用之於飲或用之於書大抵取有稜角不𣕕杌為便今者觚名雖存觚制不古於事未大害也夫子反覆形於嗟惻不置此豈為一觚發哉竊甞思之吾徒雞鳴而起日入而休凡託於居處飲食衣裘翰墨交際動作之間脩名而責其實恐無一可合於古惟偷安目前苟且㓕裂不暇思及耳偶一思之有不愓然汗下者乎學校所以講習道藝之區今所講者何道所習者何藝坐斯席也想斯名也安乎否乎古之人皆躬耕而食惟仕者以祿耕為其勞於治事力不能自耕也今一名為儒則棄耒耜離阡陌終日不知何勞而仕者之勞復何所為乎衣本以蔽體厚之以禦寒短之以便事華之以致飾嚴之以成禮惟儒者得服寛博逢掖今嚴華短厚與寛博逢掖混然雜居亦有知其然乎李斯程邈之學興人以科斗大篆為古今則又以李斯程邈為古是字書不可知也離騷河梁之體作人以國風雅頌為古今則又以離騷河梁為古是詞學不可知也推之於官名於儀禮於日用常行諸事種種豈得皆與古合而吾持巳處物憧憧然皆如暮夜遊昏霧中投坑墮井不可自保何望目槃杅几杖之銘耳珩璜琚瑀之音面相警為聖賢哉故夫子之嘆非嘆於一觚殆憂風俗之變將至於如此也且夫子不獨於觚然也嘆拜下嘆麻冕嘆先後進禮樂歎借馬闕文不啻屢拳拳焉以風俗之將衰在夫子尚不能如何不過私憂隠慮而巳吾徒則又何説惟當精攷而謹修之存之於心持之於身或可傳之於書告之於其人其人萬一有知其説者逢可為之時得以漸而正之風俗猶有望也
  子曰回也其庶乎屢空 一章
  人資質雖甚髙苟飢寒衣食之不給則十有八九難乎其為賢學問雖不深使生理有以養其心亦未至遽然流於不肖此論本止為中人以下發夫子之門人最聰明者莫如顔淵其次子貢今也平居商略二子而乃有屢空貨殖之歎何耶嗚呼此不可以小事觀也洪範曰凡厥正人既富方榖榖之為言善也且既謂之正人安有必待既富而後為善葢先王之時天下無甚貧之民惟賢者在髙位有俸祿采地之厚始得以言富惟既富而所以居富者斯有道矣顔淵之時井法雖壊竊意猶有壊之不盡者故莊周言其有郭外之田五十畝郭内十畝固非皆寓言也但支持有所不贍而時時不免空乏耳夫子於此歎其居窮守約之操簞瓢飲食天樂内足泊然不以外物累其靈臺此與陳蔡絶糧而彈琴自如者何異其曰庶乎者盖引之以自近也至若子貢之貨殖先儒以為未能㤀情於豐約夫未能忘情於豐約則是其中已為貨殖所累惜一金與貪萬鍾同一不化天之命人如是而貴如是而賤如是而貧如是而富此理誰不能知惟安之為難彼冉求季路軰地位髙人幾等夫子亦甚賢之然見其昏昏於辭受去就之間仕不擇地食不擇粟譴怒之極惟取其名敎最不可容者攻之未甞以貨殖為責其以貨殖責子貢殆愛子貢之深期子貢之逺欲其至於顔子之屢空而巳顔子未甞多言言則中理子貢惟多言而屢中故出於億度在同門中亦不見其比今人見夫子一抑一揚遂疑子貢不得齒於顔子之列又謂處飢寒逆境為小節皆未深考也
  子罕言利與命與仁
  利者四德之一命者天之所以賦於人仁者人之所以為心聖人何以靳於言哉曰利非君子之所急其罕言之是也至於命至於仁亦若是焉葢夫性理之學其體也在於心傳而不可以耳受其用也在於躬行而不可以言説今姑無論夫子時夫子没夫子之道湮塞晦昧者數百年賴孟子明之孟子没又湮塞晦昧者千有餘年賴濂洛周程以來諸儒明之方諸儒之未明也人人以性理為難言而不敢言故講學者必尊所聞讀經者必闕所疑推賢敬古風俗朴厚而真修實踐之意常踰於議論之表自諸儒辯析既精記錄亦繁字義無所窒於心胸談柄無所滯於唇舌向也白首老生之不能諭者三尺童子類能言之可謂家游夏人舒向而淵源根柢有不暇計矣以此推之聖人所以罕言者豈非慮其弊之將至此哉區區以空虚倚席於斯亦既再歲愧無所發明以稱答父子兄弟之意切願間暇之時有惑相訂有益相告取五經諸子之遺言隠義雖易通而非盡解者常常質難傳曰毋勦説毋雷同如利一也孟子之所非與周易之所取何以異命一也脩身之所俟與巖墻之所避何以殊仁一也司馬牛之所難與管仲之所近何以别不徒求之又從而綢之不徒獲之又從而賾之朝夕復熟彼此浸潤庶幾修辭存誠致知格物不無膚寸之益諸君子以為何如
  祭如在 一節
  祭之以禮難言也其禮之所以然不可以不知也惟知其禮之所以然而鬼神之狀隂陽之故皆瞭然於胸中而祭可言也此章祭如在謂祭先祖時也祭先祖如先祖之存脉絡相通精神相接此易言也祭神論祭外神若天地社稷山川五祀之類脉絡何以相通精神何以相接此難言也古之人食則祭先炊飲則祭先酒馬祭馬祖田祭田祖以至捍大災卹大患有功於國有德於民者舉不遺其祭今且静而思之人惟不知恩義則巳耳稍稍知有恩義則凡有力於我者豈能忘之厥初生民風氣朴野不但拙於防患患亦未生不但略於息争争亦未有洎乎争鬬患作人且不免與禽獸相食先後聖賢相繼出而憂之於是乎有管攝有拯助有敎導又知夫人之衣食居處生息於宇宙之間一物必資一物之力資其力者必懐其感懐其感者必圖其報此祭祀之所由始也籩豆誠陳尸祝誠設登降贍仰若將臨之周旋傾聽若將語之精神安得而不接血脉安得而不通乎至若吾夫子之恩之德開吾人耳目洗吾人腸胃易吾人心胸續吾人命脉隆於天地深於父母又當何如其感何如其報丁祀在邇誓戒有言謹為諸君誦所聞而諸君省焉















  剡源文集巻二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剡源文集巻二十六   元 戴表元 撰講義
  孟子曰子路人告之以有過則喜 一章
  善者天理之總名人人有之人人有之而有不能有之者心不在焉故也心於善者不但能有巳之善又能有人之善不但能有人之善又能與人同其善心不在於善者人巳兩失之矣今且以此章三節逐一紬繹子路人告之以有過則喜是取人之善以去已之不善猶未免於有不善惟能去其不善斯美矣此賢者事也禹之聞善言而拜是喜人之善與巳相契雖有人巳之分而同於為善比子路相去甚逺此聖人事也至舜則善與人同舍巳從人樂取諸人以為善一人之身而耕稼陶漁之類亦取於人而能之取於人以為善則人益勸於為善是與人為善者也舜禹俱大聖人不宜分别就吾黨今日所學且論子路子路在孔門最為多過初見時氣象麤暴可掬從游雖久而鼔瑟言志侍側之頃威儀應對每見譏斥後來出仕黨季氏為衞輙平生本末無一合於正理不知聞過而改者何事想見其為人純誠信勇但有所聞知其不善隨即羞悔不敢復作故能日克用厲薰摩浸灌陶寫濡染而卒成大賢而稱其可為百世之師也今人隨群而趨逐隊而處一般浮沉一般容悦故終身不見有過又或位髙齒長則人方譽之權隆勢盛則人方憚之真見有過亦無人言蕩者奪於外馳鄙者安於近務幸人不言偃然以為人事不過如此尊卑相承前後相襲耳不聞善言目不見善事既以誤巳復以誤人悠悠兀兀坐成凡庸此皆子路之罪人也哉
  曲禮曰毋不敬儼若思安定辭安民哉
  曲禮者先儒以為委曲説禮之事雖是委曲説禮此起初一章却是禮家大綱目處毋不敬者禮以敬為本戒人常常警畏不敢放縱怠惰儼若思者人思事時顔面必端荘儼恪持敬者其貌亦當如此也安定辭者人之發言不可輕躁必審定其是使之穏當無有後悔方可出口安民哉者言人能行此三節不但可以自安而見於政事亦可以安民也總而論之其目三曰貌曰心曰言其綱一曰敬心在於敬則貌與言皆在於敬心不在於敬則貌與言皆不能無失也世之儒者多言心屬内貌言屬外既分别為二遂以為敬當主於心而巳一戲笑過差一諧謔失節未害於道殊不知心是貌言之根苗貌言是心之枝葉未有枝葉有病而根苗無傷者故其始不過小不敬而其終也卒䧟於大不敬不可不察衞武公之詩曰善戲謔兮不為虐兮韓退之則直云張而不弛非文武之道夫文武之道豈使人謂戲謔可為者耶春秋之時一執玉惰一受脤不敬一行人失辭識者知其年夀祿位之修短尚書傳洪範五事一曰貌二曰言所闗順逆休咎尤如影響猶是古人告戒流傳常法如此今人所以不然者葢緣常情以禮為拘束禁制之物強而持之令人血氣不暢筋骸不舒此不知理者之論吾黨試以曲禮此一章玩味而習復焉心常常不敢放縱容貎常常端荘不敢輕於戱笑言語常常謹重不敢易於諧謔但見氣象詳和身心安樂今日為生徒則禮行於學校而為賢生徒為子弟則禮行於家庭而為賢子弟它日為人師長為人僚佐則禮行於州里邦國而為賢師長賢僚佐推而大之無往而不冝無為而不順其效豈不章章可暏哉
  大畜象曰天在山中大畜君子以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徳
  物之大莫如天而山能藏之以此言學何學不充以此言徳何徳不具又大畜之卦内乾外艮乾者健也艮者止也人之學行於内能健則無間斷不一之病於外能止則無淺躁輕出之悔皆大畜之義也易卦本不專為一端而發此象既取君子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徳為辭於義亦不為小矣前言者自聖經賢傳及載於簡書聞於談論之善者皆是也往行者古人立身行事可聞可法者皆是也今之君子所以不如古人者多是自倚其聰明才智師心而行據已而發其天資純美者或能暗合義理無大差謬而思之不周講之不熟反致禍患其他強敏者強敏而失矜驕者矜驕而失苛細者苛細而失遲重者遲重而失惟多識前言往行則念念有龜蓍事事有軌範平時或得於考究或聞於講明耳濡目染心領意會今日積一善明日積一善日日積之以至無所不通無所不悟如富人多藏貨物而不妄用如深山大澤草木生之寳藏興焉而不見其運動一旦臨是非據利害剖析無不中節施行無不合宜此大畜之所以為美也按大畜以艮上九一爻為主而初九言有厲利已九二言輿脫輹九三言利艱貞六四言童牛之牿六五言豶豕之牙皆以止而不行為無災尤有吉慶至上九始言何天之衢亨象曰道大行也言畜多而至此始可行也人不多畜其學問徳行而速於欲行其志者可不為戒哉周禮天官冢宰以九兩繫邦國之民一曰牧以地得民二曰長以貴得民三曰師以賢得民四曰儒以道得民五曰宗以族得民六曰主以利得民七曰吏以治得民八曰友以任得民九曰藪以富得民
  此章言周公之所以聨綴邦國之民使之綢繆固結而不散者有此九事兩者耦也猶言均平備具不偏枯孤單也一日牧鄭氏以為州長是也民無土地則無生業使相養育九州之長各有土地以養育其民豈不上下相得凡言得民者非謂得而有之也謂得其心也二曰長鄭氏以為諸侯是也九州内之諸侯公侯伯子男各貴於其國然苟徒以貴臨之則威權控制勢分扞格而不相得矣古之諸侯葢以貴養賤非以賤養貴也三曰師師之為言凡能以善敎得民者皆是也故以賢四曰儒儒之為言凡能以善道得民者皆是也故以道後世言師儒拘於學問文藝故失其指如古之禹稷伊傅之流朝為田夫暮為卿相所吐之言皆為經所行之事皆為史至今千百世下遵之則為聖賢悖之則為愚不肖非師儒而何五曰宗民無族則離惟有大宗小宗之法則有族以相紏合六曰主民無主則亂惟有世世食采之主則有利以相賑恤七曰吏民羣居易争惟有吏以治之則不至於無統攝八曰友民分耕必力弱惟有友以信之則不至於無救助九曰藪民各産常産而不及乎其它惟有藪以富之則不至於無儲畜以上九事於居民之法養民之具纎悉備盡人以為非周公之書非周公誰能為此書哉吾黨今日學問且先於師儒二項討論玩味所謂賢者何説所謂道者何物設使居田里其何以為俗設使居官府其何以為政賢莫先於自治而後可以治物道莫妙於無為而後可以為事二者其何以能得民之心知之必可言言之必可行惟毋汎汎然以為方冊之空談幸甚
  説命惟學遜志務時敏厥脩乃來允懐于兹道積于厥躬惟敎學半念終始典于學厥德修罔覺
  古書言道德未有如此數語明白詳盡者天下事物莫不有道惟我能自修之於心則德為吾德而所以能積之修之則在於學當傅説時異端諸子之説未興文辭利祿之誘無有其所謂學其所謂道德可以想像按據而知也説命三篇説學惟説學于古訓要自是一種格言大訓載諸學宫簡牘之中老師宿儒伏於田野耕樵之流當時尚可致問而今茫然逺矣如傅説其人即是其類今試以意求之學惟虚心可以大受先若傲然以巳見實之它有增益由何而入故貴於遜志然一於遜志而不及時用力又失之悠緩故貴於務時敏既遜既敏所修者滔滔而來而愈信愈懐不敢怠忘則積於厥躬此一節也學不止於獨善其身必有以及物而後可以騐學之進故始於自學而終於敎人體用内外各得其半雖巳能如此惟念念主於學功力無間斷則所修之德有自然而然而莫知其然者矣此下一節也兩惟字三厥字三學字此其立言之精垂敎之切誠可為學者警枕又三篇中指實事多引空言少期其身必以伊尹期其君必以堯舜淵源氣象上與禹稷臯陶下與孔孟初不相逺漢儒明經家説若稽古巳三萬言豈足以知此而况於後世生於異端諸子文辭利祿之俗穿鑿剽竊又出漢儒之下者乎
  子路使子羔為費宰 一章
  子路之為人最多過最勇於改過惟勇於改過故雖多過而不害為君子此章何必讀書之云發於為季氏宰時從游既久漸染既熟何以有此麤率可謂駟不及舌矣然不知此乃子路進學之候以自信可也而以處子羔則非矣子路以政事稱其於治民人何疑之有若鬼神之事固甞親問於夫子所謂社稷亦必講習有素此二事雖不必讀書而可以為學子羔之資質雖美度不敢望子路敏不及子貢勇不及子路其從游之久漸染之熟又未必及子路而子路遽薦之為宰又遽然許之何必讀書何其容易之甚邪又况人之聰明有限事物之義理無窮假使讀書巳多見道無蔽尚不可廢學故夫子老而學易其語人曰仕而優則學而子路未知子羔之何如乃先斷之以何必讀書幾何不以人民社稷為戲乎夫子既斥其佞子路亦必愧悔聞其説者宜可以為戒而流俗之弊至今反以為口實得百里之地為古諸侯見儒如仇見書如毒藥怪物悍悍然曰儒無益於世曰書能誤人相率擯而棄之嗚呼安得知過服義如子路者而與之語哉
  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鮮能久矣
  中是不偏不倚無過不及庸是平常此二字惟聖人能行之若非聖人决然有偏倚决然有過不及决然不能平常故處事而無偏倚無過無不及與夫合於平常者天下之至理也既是至理自然民鮮能行之堯舜之禪授於理當禪授堯舜不容不禪授禹之傳賢於理當傳賢禹不容不傳賢以至湯武之應天順人伊尹周公之訓太甲敎成王仲尼之轍環天下由後世觀之其事至難其迹各異在聖人當時處之不過當然之理此所以為中庸也道學不傳漢儒遂以胡廣為中庸夫胡廣阿時取容持祿固位其所長但能記誦典章儀註以為口耳之資用心行事全不正當何哉其所為中庸乎近世士大夫説及中庸又降而歸之中才庸人聞中庸之名往往諱而嘆之故每發一議每創一事必求以異於人嗟夫中庸者夫子子思諄諄以敎天下後世以為之難能而士大夫諱之不為亦可傷哉
  良冶之子必學為裘良弓之子必學為箕始駕馬者反之車在馬前
  天下之藝惟其辛苦力學而後能者不如天性之自然天性之自然發之於内耳目之聰明接之於外有不學學必積矣良冶之子當學為冶良弓之子當學為弓父業而子世之宜也今日良冶之子必學為裘良弓之子必學為箕何也以言為冶之家習見其為冶之事錮補穿鑿者有似於為裘故不用之於冶而用於裘為弓之家習見其為弓之事調揉撓熨者有似於為箕故不用之於弓而用之於箕此亦天性自然之所近得於聰明之所接故不待力學辛苦而能者也豈惟藝人之學為聖賢君子之事亦如此也學仁者始於孝弟學義者始於不妄取學禮者始於不妄動學智者始於不妄為學信者始於不妄語學仁而能孝悌雖不得仁去仁不逺矣學義而能不妄取雖不得義去義不逺矣學禮而能不妄動雖不得禮去禮不逺矣學智而能不妄為雖不得智去智不逺矣學信而能不妄語雖不得信去信不逺矣故曰性相近也習相逺也性本有此物而不能孝弟性本有此義而不能不妄取性本有此禮而不能不妄動性本有此智而不能不妄為性本有此信而不能不妄語是得之於性而失之於習也是良冶之子不特不為冶而併不能為裘良弓之子不特不為弓而併不能為箕也為冶為弓也者性也為裘為箕也者習也仁義禮智信也者性也孝弟也不妄取也不妄動也不妄為也不妄語也者習也聰明者所以嚴其性之所從出謹其習之所從入者也禮記又曰始駕馬者反之車在馬前何也此言馬之性難馴人之敎之者勞故始駕馬者車反在馬前人性之易學不如此也人之聰明所以能為萬物之最靈者謂如此類也人之子弟有聰明而不能用至於自汙其所習自棄其所學者真可惜哉
  子曰善人為邦百年 一章
  善人慈祥信實之稱為邦猶言治國凡今子男百里諸侯属皆是也勝殘去殺是化殘暴之人使不為惡既不為惡自然不用刑殺此是功效比於唐虞三代雍熙泰和之俗有深淺然亦可以為難矣夫以慈祥信實之人臨民蒞政能使其人不為惡而免於刑殺此非一人一日所致故必待於百年之久先儒謂漢自髙惠至於文景黎民醇厚幾致刑措庶幾近之唐虞三代既不易為儒者説漢初禮樂則不暇興經術則無人講風氣可謂朴陋之甚其為政者蕭何起自刀筆曹參周勃軰皆百戰行伍而一團真淳寛厚之味令人感動盖承秦人刻薄之餘真所謂飢者易為食渴者易為飲也蕭曹既創之於前相接為政者申屠嘉周亞夫之徒亦如㤗山喬岳儼然不動雖無善人之名而有善人之實後來公孫𢎞以明經封侯作相儒術始顯海内亦紛紛多事以此想望善人為邦氣象欲如漢初以來何可復得論者遂疑儒者無益於世多虚而少實徒勞而無功儒者亦無以自解殊不知漢初魯國兩生及申公董仲舒等若幸而得用又久其嵗月又推舉其同類使相繼至於百年之浹洽安得無效祇如陳太丘魯恭卓茂僅得尺寸之地亦自移風易俗耻於為惡大概可以見矣豈可謂儒者無益於世而皆可疑耶
  子曰伯夷叔齊不念舊惡怨是用希
  天下之至難平莫如怨而至易偏莫如好惡我有是善也而人不知以為善我未必有是惡也而人斷之以為惡怨斯興矣人有是善也而我不知以為善人未必有是惡也而斷之以為惡好惡斯不足孚於人矣伯夷叔齊以清隘聞於天下鄉人一冠不正望望然去之與惡人居若坐塗炭中意其平日必持巳太嚴而責人巳甚夫人乃以為不念舊惡怨是用希謂所惡之人今日為惡明日能改過為善則伯夷叔齊亦不追記而咎之審如斯言豈有一毫芥蔕荆棘之意以此道處一家則一家可以無怨以此道處一鄉則一鄉可以無怨以此道處一國則一國可以無怨以此道處四海則四海可以無怨先儒疑二子舊惡之事無以考以愚觀之武王以至仁伐不仁八百國之諸侯同心歸之而二子獨非之是與八百國諸侯宜為怨者也然天下後世至今以武王為是亦不以二子為非葢各當其理也然則用伯夷叔齊之道豈獨四海可以無怨雖萬世無怨可也今之人好惡不由其理一杯羮德色則悦之一睚眥反唇則仇之聞二子之風亦盍少動心乎
  子曰後生可畏焉知來者之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無聞焉斯亦不足畏也巳
  為先生長者之法主於敎言遜譲安有以後生為可畏又許其有求聞之心者哉嗚呼此可以見聖人敎人懇切之極矣人非生而知之誰能廢學學則雖單夫窶人而可以為君子為聖賢不學者雖堯舜之聖不免為小人愚不肖為君子者為聖賢者人常畏而敬之為小人者為不肖者人常賤而鄙之此必然之理也今夫一等同鄉井同國族人物相似也家世相似也年位相似也而能修飾衣冠遵守禮法口無妄言身無妄動衆必共相指目以為模楷此聞其人而可畏者也其有沉酗佻達狎暱非類㓜不遜弟長不慈敬衆必共相指目以為疵癘此聞之而不足畏者也推之於庠序於朝市皆聞而知之善者必有舉之以為公卿士大夫不善者必不免紏之而蹈於罰善有可舉為公卿士大夫而不得為公卿士大夫君子謂之命惡有可蹈於罰而不及蹈於罰君子謂之倖而人之為人不可不自擇也為先生長者之法不可不勸其為善而阻其為惡當夫子之時風俗猶美先王遺文餘澤猶有僅存於草野之間惟無老成師傳以接引將就之故悵悵然不知所歸夫子勸善阻惡之權既不得見於為政拳拳此歎必發於倦遊歸魯之日然則亦可傷矣其曰四十五十云者人能自少小始有知識之時而學之則年之至此必有一善以聞於人非謂四十五十而始考之也吾黨之年視四十五十為有加所可以聞者何事所可以畏者何道所可以敎後生者何業亦盍先講明之
  有孺子歌曰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孔子曰小子聽之清斯濯纓濁斯濯足矣自取之也
  人必自貴也然後人貴之其賤也亦惟自賤而後人賤之也孟子此章引孺子之歌孔子之言本為當時禍福而發其實天下之理莫不皆然夫滄浪之水有清有濁水幸而為清則人取之以濯頭上之冠纓水不幸而濁則人取之以濯足是因其體之有清濁故人用之有貴賤今有人焉口誦聖賢之言身履君子之行則鄉里必取之以為師範國家必取之以備官府是猶滄浪清水之貴而人取之以濯冠纓也又有人焉言不出於禮義而鄙悖是習行不凖於先王而市井是行則朋友必棄之以為惡子官府必擯之以為凶徒是猶滄浪濁水之可賤而人取之以濯足也同一水類也而用之有如此其殊同一人類也而待之有如此其逺亦可以自擇矣或曰水本清也而人有用之以濯足人本賢也而人有不用之以居髙位則奈之何曰是有命焉不可以槩論也季氏世為大夫而孔子懐覊旅之憂臧倉王驩得君而孟軻有不遇之歎故君子得福以為常而小人得福以為不幸小人得禍以為常而君子得禍以為不幸亦猶水之清者人固辱之以濯足而可貴者無損水之濁者强用之以濯纓而可賤者猶在也循理以安分修身以俟命事之在我者謹而行之事之在人者靜而聽之學問之道其庶幾乎
  惻隠之心仁也羞惡之心義也恭敬之心禮也是非之心智也
  此四句孟子前篇巳甞言之引仁義禮智歸於人心最為親切大抵天之予人以此性止有仁義禮只是以恭敬為仁義之節文智只是分别仁與不仁義與不義之是非三尺之童亦知仁義非本外物而其初心因吿子義外之辨今天下後世但知告子之害仁義而不知其害實起於老子老子於孔子為前軰多讀書識道理孔子亦甞問禮而其言曰大道廢有仁義智慧出有大偽曰絶仁棄義民返孝慈絶巧棄利盗賊無有嗚呼是何言乎然老子之説險怪不經其害在孔子前而孔子終身無一辭非之告子之説緩於老子而孟子略不少容何也夫子道髙以為我之敎行則彼論自息孟子則不然以為失今不攻後害愈甚故當時亦稱孟子好辯卒之天下後世因孟子而遂知仁義者辯之力也吾黨今日不必追咎老𣆀深非告子羣居終日固未暇憂人之憂急人之急且問自身當惻隠者何事居窮無事固未識譲千乘之國且問自身當羞惡者何物出門固未能如見大賔且問居家能不欺暗室否居鄉固未能使人質决曲直且問能無間言於父子兄弟間否是四事也惻隠也羞惡也恭敬也是非也皆良心也皆非他人所得與也盍亦返自思之






  剡源文集巻二十六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剡源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剡源文集巻二十七   元 戴表元 撰古詩五言 排體
  大名元復初郎中携示感遇五言八章次韻并陳東平曹子貞編修薊丘曹克眀教授
  美人乘天風手吹玉參差我有龍門桐綴之冰蚕絲空中一偈荅聞者為忘機神馬巳出河鳳皇且鳴岐悠悠百年内儻有相逢時
  我登海山巔羣丘眇如芥客來談九州更詰誰小大神疲穆滿馭足蠒神始載終然方寸心擾擾軀殻外流光如急水一去難復再歸來坐虚室始覺身安泰老馬寧為駒即且或甘帯名跡吾不嫌全生聊逺害明有不見睫智有不衞足學静三十年晩始悟無欲履卑懼名髙居羣忌行獨不見歌鍾家白日卧金谷不見帯索生行吟扣哀竹為君慎燕息顧兎方在腹
  東陽方韶卿惠古意七篇久不得和五月二十六日將假館宗陽橋稍有閒暇乃為次韻因寄訊彼中吳子善前軰子善陳文毅公同父甥孫
  長嵗狎紛諠新廬稍踈静虚名亦相累簮珮來整整青天戍樓栁白日仙林杏散書一長謡消此清夏永
  
  營營寄巣蜂白晝争空花䟦䟦緣壁蟲喧飛亂如麻譬如惡俗士便不揮鞭撾桐君何處來隔壁聞瓠巴
  
  舊文空中雲零落跡易消新交江上流來去同奔潮藹藹𤣥英孫望之十舍遥願爾多黍稌相投共簞瓢
  
  人膽小於壺揣想無限極及其遂所願不過一消息金華文物府前哲餘楷則千年萬年名豈使夸者得
  
  作詩如挽船學力乃篙櫓向來牛耳盟諸老肯多許元暉雲樹荒仲宣江海阻之子歸未歸相思慰風雨
  
  德孤誰願髙氣寒誰願清斯文鄒魯來𡒄坎勞其生豈無性命憂艱難愈同情如何及門士亦作胡越聲
  
  永康經濟學近古將無同甥孫世其業汗馬收全功我欲攬遺跡雙眸氷鏡空君亦跨黄鵠吹簫白雲中韓君美經歴賦孟夏草木長五詩示僕因冩鄙懐通呈阮使君君美時與諸公講易
  吾評陶淵明略似段干木詩文雖滿家不飽妻子腹仰瞻清風柯俯窺白雲谷誰能為升斗辛苦受羇束因君寄髙韻千古動遐矚
  以羔裘如濡洵美且侯韻為八詩送夾谷子括赴眀州推官
  鑑虛磨愈明絃柔調自直臨民要儒術非但用三尺君看春秋學從士能斷國人情豈相逺贈子以不惑
  
  水耕當用牛陸行當用馬詩書無近功平世安可捨吾州兵荒來冠葢多苟且寧無段干木意氣能少下
  送袁季源之婺州因簡范經歴
  為山不願髙為水不願深水深蛟龍集山髙虎豹蹲我有避人法終日衣冠林煌煌錢塘城游塵晝為陰豈無青雲交難在相知心豈弟袁大夫寒𥦗理閑琴峻坂為牛力炎天九秋襟膠漆四十年齠齓以至今天欲饑餓我使子無黄金勸仕拙不諧驅耕弱難任低回向誰門後生氣駸駸今晨積潦霽鳥烏有好音約我共行役東平步嶔嶔皎皎婺女精瀰瀰雙溪潯臺有白馬生風稜共蕭森文林惜妄動動必向所欽吾評古毛義志行近騫參公府許辟召屈身非祿淫斯人我知舊長髯善吳吟穴蟻夢離合風花命浮沉往者納千䞇終然遺一簮欲行又不得出門失前禽子往再拜問何由振聾喑
  次韻荅朱侯招遊海山
  江南春草黄江北秋鴈飛窮居念還往故物悉巳非我有青雲交山林可同歸十年學撫琴對客輙累欷豈不願和悦調苦心易為青天無古今白日相因依向來炎炎人所得一何微成者化塵埃不成翻禍機玊美受雕鐫馬良遭絆鞿所以曠達士但貴知我希請休接輿歌且急梁鴻噫名微少士責身間免官譏寧無一日力相尋盡嶇﨑霜魚碧玉鱠水菊黄金輝君歌我按筑我舞君攬衣此日為君歡醉遊敞船扉
  題陳髙士所藏冬青枝上白頭翁畫
  飛髙得珍叢青子飢可食不知何憂愁二鳥頭亦白道人天機深清齋意相許賴汝不能鳴一鳴嫌殺汝以空飛本無迹韻為五詩往扣廣微張公存一首
  智有不近名賢有不踐迹百年如飄風誰作逺行客所要在持久以道自消息吾師豈欺我白首方學易浴蚕沙溪水一首為上饒陳烈婦作烈婦信州上饒人嫁同郡葉氏年二十五生子四齡而寡丙子兵冦起能以智全其家嵗饑發粟賑貧類大丈夫慷慨知大節非徒守閨門貞行而巳有司上其事賜旌表蠲復如法
  浴蚕沙溪水採桑玉山巔絲成白稜稜膠作烈婦絃烈婦何所言絃中意纒綿一説鸞影孤二訴雛巣穿巣穿尚可葺影孤恨終天有食不自肥衆禽仰喉咽真宰憫其疲勞役盡弛蠲及今雛長成雛群亦蹁躚朝陽照岩林枯槁生光妍黄蘗誰謂苦鐵石誰謂堅請君屏俗耳聽我沙溪篇
  書歎七首
  王生困縲紲泳道劉子急徴追正仲舒叟挈家走幾遭鞭與笞東野我無三人辱闔門但窮飢飽死世更多徒憂何以為敢作小夫歎聊為才士悲
  舒子髙品藻王生怪衣冠處世那得爾譊譊真自殘劉子最多愛逢人傾肺肝勸我學其道縮身可泥蟠胡為亦不免念此坐長嘆
  英英天上星碌碌澗中石升沉雖不同精爽或相激我有知名交四海邯鄲璧子昻遭逢不自閟頗為談者惜談者自不知斯人寧易得
  袁弟豁達人陳兄静黙士平生少附麗頗與同憂喜邇來怪事發談笑不可擬一為脱淵魚一為墜柯蟻吁嗟其奈何天運固如此
  數友越州居無書巳三年台州巳無數逢人每相賢日夜憶逺友逺者隔蠻煙風氣不擇州俗情輕目前管鮑死何處寄酒洒其阡
  結友何用多管鮑無三人讀書何用博得少全其身君有狥名子擾擾起風塵朝逐冨兒飡暮聨豪士茵歸來反如客魚鳥亦相嗔
  蘇州米空熟越州人不來緩急托逺婚不如傍蒿萊蒿萊在籬落為我障浮埃生女属他人生男尚嬰孩從何得饘粥作此聊自咍
  觀村中禱雨三首
  十里不同雲五里不同雨天公白茫茫乃爾多肺腑人言蛟龍神象類可以取蛇虫當此時行路誰敢侮飛騰信有術忍待號者苦咄哉神禹功浩蕩流萬古
  
  昨日苗穗赤今朝洒然青頗如窮旅人百金換顔形念爾雖微根同禀造化靈自古有枯旱人類幾千齡恐是自生化難皆問蒼𡨋野草人不憐何獨不凋零
  
  西村送龍歸東村請龍出西村雨綿綿東村猶出日共稱西人良或是窮可恤誰知所雨粟盡入東村室儒生無愛憎但喜蔬蓏實通年一飽厨猶在兎園帙
  山中翫物雜言十首
  時露下百草流螢此飛翻初如灰燼微忽作秋星繁念彼生育處回光照其根君莫輕流螢流螢尚知恩
  
  青橘霜露時英英秀中園問訊訊居人今嵗胡不蕃云有孤兒來手觸枝上丸嗚呼此義木痛感在吾言
  
  野果散髙林雀䑕食之宜設非人所殘一果不敢窺寧由網罻防亦無神物司食道固當爾雀䑕猶有知
  
  見狗須不走見蛇須拱手不走爾非偷拱手亦相厚無欺物自信能勝誰肯負不見吳山虎郭文探其口
  
  鳥有反舌者自古比䜛人時氣一朝遷此舌竟不伸衆鳥莫不然更鳴以存身如何能言士聒聒無止辰
  
  犂牛有土德體厚静綏綏豈無牝牡情不自求其雌終朝草棧間若忘渇與飢嗟彼位兒髙乃爾難自持
  
  精衞勇填海鶡旦苦求明明尚可得求填海何時成我觀飛鳴族一一各有營但為口腹謀遂爾遺其名
  
  燕是孝義鳥常棲孝義家堂簷白日煖上下静無譁以此托軀羽禍福審不差誰云知數厯俗士義之夸
  
  圃人憂孽蟲為蔬畜雞雛小雞擇虫啄大雞遂啄蔬蟲去蔬亦盡對之可欷歔昻昻髙冠幘反不小雞如
  
  蚯蚓食土壌蚩蚩何所為蜩蟬飲風露蜕上髙髙枝卑者慕其仙飄颻安可追倘令智相及無羡亦無悲自居剡源少遇樂嵗辛巳之秋山田可擬上熟吾貧庶㡬得少安乎乃和淵明貧士七首與鄰人歌而樂之
  貧賤如故舊少壮即相依中心不敢厭但覺少光輝向來乗時士亦有能奮飛一朝權勢歇欲退無所歸不如行其素辛苦耐寒飢人生係天運何用發深悲
  
  我居在窮巷來往無華軒辛勤衣食物出此二畝園薤松鬱朝露桑柘浮春烟以兹亂心曲智計無他妍擇勝不在奢興至發清言相逢樵牧徒混混誰愚賢
  
  松風四山來清宵響瑶琴聽之不能寐中有怨歎音旦起繞其樹磈砢不計尋清音可敷席有酒誰與斟由來大度士不受流俗侵浩歌相倡荅慰此雪霜心
  
  中年涉事熟欲學唾面婁逡廵避少年起穢不敢酬旁人吁巳甚自喜計慮周微勞消厚疚淺辱勝深憂從知為下安處上反無儔人生各有志勇懦從所求
  
  古人重𤱶畝有祿不待干德成祿自至釋耒列王官不仕亦不貧本自足饔餐後世耻躬耕號呼脱飢寒我生千𱵲後念此愧在顔為農倘可飽何用出柴闗
  
  村郊多父老面垢頭如蓬我甞使之言辭語不待工古來名節士敢望彭城龔有叟誚其後更恨道不同鄙哉譊譊者為隘不為通低頭拜野老負耒吾願從
  
  去年秋事荒販糴仰鄰州健者道路間什伯成朋儔今年漸向熟庶幾民不流書生自無田與衆同喜憂作詩勞鄰曲有唱誰與酬亦無採詩者此職何可修
  丁氏厚德堂
  賤士懐永憂一物常恐枯貴者止營私智或遺妻孥肉食從古鄙黄金使人愚我游四十年錢塘車馬區但見挿桃李誰曾種桑榆白頭識丁子儀冠儼于于示我厚德編嘉名在塘隅談之為踊躍喜氣生眉鬚願子富倉庾人人飽餐餔願子多酒漿日月開樽壺行藏自有命不謁守錢奴
  排律十七韻賀阮侯得子
  芳城春樹晩清海月弦初瑞出三神島光纒五馬車眼中新鸑鷟膝下小璠璵錦褓看争羡犀顱畫不如試啼賔錯愕獻夢媪勤渠庭舞張公鶴門填孔氏魚一時官府慶數世甲科儲聞説衣冠里髙増棨㦸閭民隨阮公姓鄰禁宛溪漁東去龜浮印南遊雉遶車隂移棠芾芾騎擁竹舒舒政有兒童戀謡聽父老餘攅眉詢賦額正色署刑書暗室天如鏡心田老自畬看騎金騕褭待㺯玊蟾蜍我欲歌三賈誰能説兩徐先隨湯餅祝聊當賀錢醵
  傍家東北有山曰紹地余幸得之規以為素荘也
  紹地吾所欣他時以藏我岡原見逾美松柏栽巳夥雙流交在右一几平連左憶惜初經營登髙忘蹩跛年衰巳漸怯步暫石頻坐居然契劵叶偶爾龜策可心手之勤勞軀骸庶安妥况復近芳茨時能薦蔬果雖無劉伶鍤略慕王孫躶
  謝陳君祥憲使時郡家以余充歲貢陳侯頗憐之令無行
  鸞鳯不鷙暴珪璧無鋒銛評材容一切未覺世論嚴僕昔江東歸二紀操鉏鎌聞山但廬霍慕水惟沱潜官車嵗千兩未省謁帷幨豈無趙張倫居突不得黔新年有吉語所在興循㢘惟此沮洳氓生涯嗇而纎㕓營疲負挈陸取困塗霑赫赫金鋪門風雨今無簷皎皎華裾生塵土今無襜分臺得陳侯笑語脫烹爓仁賢所居國不言革頑憸侯家仲舉峻何如太丘謙問侯何所為深坐静春簾問侯何所學净几飄風籖儼雅菑川公髙節齊晉瞻横流滔天來挺身卧西崦何以贈陳侯孟光書滿奩名曰事言補其辭清以恬豈但資稗官五經之韜鈐從來名世士必有淵源漸侯識民蓍龜侯材國梅鹽誠令以徳舉遐陬詎能淹愚者理宜止容僕守窮櫩
  往時王逹盖甞與予評陶顔二公云魯公乞米於李大夫者李大夫光弼也而怪淵明所乞食失其主人名氏以為恨余按淵明乞食詩云飢來驅我去不知竟何之行行至斯里叩門拙言辭則是淵明為飢所驅本不知為何人家而叩之亦可憐矣然淵明家有五男子傳稱翟氏志趣亦同能安苦節夫耕於前妻鉏於後又責子詩雍端俱年十三或當别有庶母淵明又甞助其薪水大約計之不翅百指之家而當飢餓單身竟行望屋求食不知其家何以為處乃不如魯公闔門同飢共飽擇英賢可與者通情焉不亦可乎余家與淵明畧相類不敢用淵明法壬辰春有感於故人之言遂和淵明詩韻将求如李大夫者而告之
  今朝胡不樂取書一哦之飢窮古不免陶生良有辭骨肉同天倫僮僕縁食來如何長年中萬事付酒杯脫身得一飽激烈成謌詩不如魯侯仁借貸英雄材嗟余亦有作欲向誰同貽
  君莫誇少年一首贈余光逺
  君莫誇少年與我憊者疎我亦甞少年少年君不如談諧今巳忘猶有少年餘東南山水國早得飛長裾春園虎丘樹夏檻玊泉魚吳妍與楚艷過眼日千車當此秋風凄遊子易欷歔我時未更事意氣益發舒出門有佳侣遇勝不得虚惟憂日晷短當去亦躊躇官曹人所厭髙士不肯居平生縱觀處最在客南徐姻黨四面集綵衣攤安輿停觥待淮蟹醇甘逮僮胥道路無此願此願勝鄉閭自從秣陵歸鬱鬱不再攄三間風雨屋僻其荒林墟非君好事者誰能至吾廬今來建溪上逢君屢相於行藏且勿問人世有乘除舊狂我巳悔新鋭君當袪男兒不用世資身在犂鉏臨風贈君别勸君惜居諸勸君重桑梓勸君重名譽嵗晩未相忘頻寄山中書
  老樹
  老樹老且枯數柯枝綴之蟲來食其葉藤來纒其皮幸然根本堅未至甚離披風霜既無損雨露猶見私如何烏鳥軰同巢自傾危鬭擊翼似斧啄傷嘴如錐樹色嵗時减樹力日夜衰回頭試一顧但可相扶持
  伯收東岡麥
  伯收東岡麥仲移西塍秧四季各有役餬口走皇皇豈不惜冠履兼甞業縑緗憐爾衣食微及兹筋力强古來經術士什九起耕桑窮通自天命謹勿事胥商
  邀陳氏子飯歸似銅山珣老丁酉五月十五日也
  飯子山下麥羮以山上笋笋堅煩齒牙麥糲哽喉吻相邀豈云厚竟去良不忍林園隠趣出魚稻秋事近短歌訊而翁贈子以一哂
  飢旱
  旱風爍我膚飢火煎我腸春夏猶自可入秋始難當簮珥陡䪺盡衾禂纎細將奪從女奴手併入米客嚢但冀喘息延敢憂生理妨山州古磽瘠歲計仰蘇杭發地流玉粒浮天駕牙檣如何水後郡翻糴浙東糧行路急促促人情沸皇皇焦枯望一雨禬禱願千方雲氣亦偃蹇魃妖轉炎揚浮生想有属沈憂聊暫忘
  余居之西偏有小室名嗇菴詩以識之
  嗇語養氣海嗇食養脾土嗇慮養心神嗇勞養筋膂衰年百事袪寄息此環堵危如突圍将鈍似滯風賈顚仆兾賖延空羸待償補夸虚道蟊賊逞獲命斤斧收君論癡符佩我養生主
  鄰峰
  霜嚴火炬青月淡兩峰白堂堂夜行誰鄰峰販醝客販醝事且止歸農收又薄枝擊習鞭撾鮮肥憤烹炙外雖刑憲拘内實飢困廹鹿窮有狂奔虎斃猶恐擲如何隴上豪坐作溝中瘠世無卓魯化名在跖蹻籍感歎重徊徨羈危轉驚赤
  春日城南聞禽鳥聲喧甚為賦二十二韻
  今日春氣至新禽各啁嘲豈無好唇舌入耳何怓怓雊⿰最多端能以巧自殽黄頭亦翾給微吭和且調無計頗滑熟烏鴉與鷦鷯自餘不知名喧呼雜竽簫黒衣猥雄黠晝動固非梟均為樂其性幸此風日朝城南六七曲荒園繞榛茅我來感物變何異在山郊惟聞黄鸝至不聞呌交交當由戀幽谷畏寒還避囂群英盖壌内小大一逍遥得氣不足悦觸情遂相遼乗墉少年兒挾彈欲見邀所規不滿掬翻令汙厨庖鷹鶻勢險薄爪長尤善捎同群自戕擊此禍極無聊深藏務逺晦尚懼形色招危機布平陸况乃縱輕僄悲憐復譬釋當鳴詎為妖但懐道傍樹信美非其巢
  林貴父投老謁銓有贈
  天寒道路長行子難為容况復廹衰暮視近步憧憧千世悔古學費時慙惰農誰知凍雪巷忽視㦸髯翁䄂有排闥書談如發硎鋒聽之不能竭浩氣生奇胸從來庠序師専以處龍鍾才髙得敎誘祿休尚遭逢此職今不少有求豈難從去去善自愛春禽語晴墉
  陳晦父赴銓十三韻
  古人取逺士得一以為豪江左貢千百選掄今始勞占對混童厮趨蹌偕吏曹以兹寓繩凖棄髓索皮毛遂乃考巻業成文喧誦號其次嚴保舉虚牘相籠叨富儒坐可得貧儒走滔滔有司見其然厭賤如蓬蒿誰知真儒者百黜寧不遭陳生青紫門佐書越江臯秩滿在選中家寒無所操虞翻顯憑易買臣進緣騷吳士例則然且毋衒名髙
  次韻荅鹽官傅秀才
  欲有險於穽千金身陡沉争名急飢渴對面九闗深誰知海城畔山水發清音蟾蜍泄喜愠籧篨閲晴陰意到得所指不作寒鳶吟斯人定不惡我軰許同襟去去復去去白鷗未遐心
  南岩留宿分韻落字
  遊歡值暄秋飲狎得嘉客嵌岩復在眼徘徊忘還郭欵欵坐向疲喧喧笑多謔短簷近見出竇乳時聞落防闇燎蒸薪驚虚揺鼔鐸僮憨榻露䖏僧馴茗頻瀹竟隠諒未能羡彼髙棲雀
  朱使君家諸郎將别十一韻
  東南典藩材朱戸賢第一天生好兒郎玉笋森六七俱能弄文翰那敎踰戸室伯也秀英英珊瑚映初日翁仲最似古鼎鼐熊彪質叔季相和鳴笙入鐘磬出人言有陰德我愛少權術公退亦見容老衰時自失官期忽在眼别語常促膝江湖芥舟小歲月翎箭疾善保清明心臨岐莫輕怵
  掩篋
  十客久不解一解值吾仇譬如巧蛾眉同鏡見之羞結交恨不廣難在相綢繆掩篋謝年少所藏非所求
  次和焦治中雲洞紀遊十四韻
  是身虚空中如雲本無有遊行又其寄縱樂安得久嵌岩大磈質鑱削竒鬼手棟宇起何年名稱出誰口憶昔扳藤蔓凌空訝雞狗疎疎石生窽剡剡室懸斗乘峻開棧梯緣明掛窓牖豈無題壁堂多逢斫畬叟賢侯韋平家雅韻王謝友驪珠百四十模冩巳八九坐我南樓床澆我北海酒人生主客意如此豈云偶風花命浮沉木鴈天可否悠然付一嘘山靈倘回首
  信府同知黄侯名其讀書之室曰廣居
  隘夫䕶藩畛得少便有餘達士心曠然清明如太虚海岳陳鼎俎羲駕走軒車唯諾無不行尚懐豚與魚嗟兹山城氓憎長逮其胥好語朝索茅怒攻晝攘裾侯來未數月眉頭笑舒舒退食掃一室焚香展群書舉頭窓楹間有榜揭廣居力行守仁義鄒公不欺余
  丙午二月十五日以府檄出宿了岩
  衰年慕棲息役役殊未休天明發東郭日晏泊西州豈其千金軀為此一飡謀宿麥青巳鬱穉桑黄亦稠欣然一㑹意所愧非吾丘悔日諒不逺誓言良未酬揮手謝還往伊嚘自伊嚘
  送官歸作
  生世悔識字祝身如野農勤勞養尊老膳味日可重晨芻熟新黍耕林有過從行吟聆松籟此樂踰歌鐘
  七陽字
  鴈鴈西北來亦復東南翔動物各有時吾黨謹行藏厚違嚴風密袂禦凛霜陶然茅簷下一箧生春陽
  班溪
  我愛班溪班班班為誰好於時九秋晩霜葉紅不掃石揺未歸雲水映欲衰草累累牛羊隊洒洒魚龍道崇丘尚多莱殘村幾經潦故物一若斯今我胡不老過從幸相狎聊坐暢懐抱
  宿福海寺
  斵岩蒼龍角汲流紫雲根道人不絶俗自然無耳喧屋脊掛修嶺一日過千轅此日但髙卧松風有清言聽之亦無有風定松在門炊成我欲去獨鶴鳴朝暾
  六月十三日夀陳子徽太博十首以無官一身輕有子萬事足為韻
  一無字
  驕雲散飛雨隨風為有無老農終歲日望施在湏㬰平生官田粟長此禮義軀置之且勿戚一飽任妻孥
  二官字
  青青澤中蒲九夏氣凄寒翾翾翠碧羽照影蒼溪間巣由薄天下俗士營一官小大各有適自全良獨難
  三一字
  窮居無公憂私此長夏日蛟蠅如俗子正爾相妬嫉麾驅非吾任遁避亦無術惟當俟其定静坐萬慮一
  四身字
  流螢出草莽空飛亂星辰蜻蜓水蟲質一變能輕身物情羡速化過眼異新陳嗟嗟白屋士吾方保吾真
  五輕字
  當暑苦炎暍日秋風生窮憂在衣褐霜露亦可驚徘徊念年少歲月去巳輕歲月可奈何學道恐無成
  六有字
  自古皆有隠陶生隠於酒炎氛四面集一窟在北牖世人羡桃源桃源復何有惟容醉鄉徒百世得相友
  七子字
  永日豈無飢盗粟非所擬暍行豈無勞惡木非所止君家碧梧軒蓮荷汎芳沚我來息凉隂嘉賔薦君子
  八萬字
  幽蟲聒午枕掩抑聲千萬風前以虚鳴蟋蟀最多怨我静乃得聞一一來自獻憧憧道傍子與爾故相逺
  九事字
  炎方有朱鳥璀璀顔色異土人目為鳳信爾可安致生雛固當竒千歳㑹一至紛紛鴻燕期寂寂非我事
  十足字
  朝遊剡山巔暮戯剡山足英英丹霞洞不受塵土辱飛仙復何許諸子如立鵠酌君滄浪泉和君紫芝曲
  陳茂陽書監赴史氏塾
  青天碎浮雲飄落隨長風當年江海心聚散豈謂同我髪春霰白君顔秋樹紅各将飛騰具坐受窮困功懐書更何罪暴客歳不容數夕稍振發共語凉天中天明換顔色囊瓢赴群童此事本下策改道無所從猶勝古俠士儈牛市廧東
  春風
  春風吹愁端散漫不可收不如古溪水秪望鄉江流新花紅爍爍舊花滿山白昔日金張門狼藉餘廢宅回頭語春風莫向新花叢我見朱顔人多金亦成翁多金不足惜丹砂亦無益更種明年花春風多相識
  八月十五夜雨中微有月色
  雨色今夜别映門白鮮鮮隃知萬古月自在最髙天天髙無陰晴月亦無虧圓中間隔雲霧頃刻變態千惟當自作樂上界豈我憐接竹風撼郭倒尊水號川狂歌眺渺莽恐有浮槎仙
  九日與兒軰遊中溪
  悠悠循澗行磊磊據石坐林垂短長雲山綴丹碧顆蓼花最無數照水嬌妸娜何知是節序風日自清妥群童競時新藕果間蔬蓏欣然為之醉烏帽危不墮此日山中懐孟翁不如我
  閬風舒先生客居棠溪袁仲素家見示竹簾詩戲作問荅二首
  剡竹吾問君斑斑為誰設一登君子堂迥與凡界絶陂龍鱗故鮮湘娥淚猶熱既能露文章匠手安得輟所憐無可娱如伴枯禪㓕千金散紅裙一鏡垂白髪定非夏侯衣髙堂挂秋月
  其荅
  何物非可憐聿向翁戸設翁好詩更佳蕭然得三絶他家少年叢徒爾歌舞熱正如閲優塲未久意先輟翁今一室老髙卧百念㓕湯爐松林風紙帳梅花雪時時有佳客文字送日月
  古詩十五韻送胡天放西遊名僑淳安人
  有鐵莫妄鎔鎔作俠士椎有帛莫妄縫縫作山人衣君看天放翁氣貌絶清羸濩落七尺身仁義充膚肌無家救人窮無田恤人飢江湖三十秋白頭轉嶇﨑餘情尚洒洒不吐酸寒辭事慕古豪傑諸兒那得知或云有仙骨深中愈難窺趫騰華佗戲偃蹇梁鴻噫世態貴反覆口語瀾翻飛夫子顧之笑百觸不發機寧當待溝壑西山古誰悲佩君珊瑚鈎酌以玻璃巵相知豈云無去去勿復疑
  舟中望紫岩
  近山如畫牆逺山如帚長我從雲中來回頭白茫茫惜去乃爾覺常時自相忘相忘豈不佳遣此春懐傷飄洒從何來衣巾徑微凉初疑雨風集冉冉遊塵黄無歸亦自可信美非吾鄉登舟望東雲猶向㠶端翔
  次韻荅二袁
  相逢何草草不念别日長别我我在山别君海茫茫慰别有難易我老不易忘今此春雲篇來别巳悲傷春雲雖多態與世無炎凉朝出山路白暮歸海天黄人生不免别與君非異鄉我思不如雲春雲解飛翔
  感物二首
  騄驥今失群亦自矜趫騰俛仰歲時久帖然困蛟蠅豪鯨逸其穴天水成滄溟豈無魚鼈交望望為所憎物理有翕張達人同廢興幸無怵廹憂聊復曲吾肱
  其二
  魚目出泥沙空村百金珍豫章值擁輳細細供蒸薪論材何必多適用即能神託交何必深寡求永相親鮑叔拙羈魯張生窮厄陳茫然扳援際豈意出風塵
  八月十六張園翫月得一字
  明河盪殘雲清海收晚日婆娑林端月為我良久出洗杯問勞苦天女笑肸肸月行虚空中萬古無損失且可娱今宵勿復思昨日歌情天水遥坐影入樹宻嗔醒有微酒徼詩或呼筆仲容歡入林懐祖嬌在膝初猶整裘褐久乃忘冠櫛趨鏘翻奕盤笑傲驚帳室寧來共喧呶不許私暇逸蚩蚩復擾擾醉態不可一情知此月下此樂世無匹月光本天性清瑩本其質動定極渟涵聲沈轉蕭瑟怱忙寄醉語悟遲巳難述
  送鄉友林耕道往信州因寄李明通余與林李皆遊故中書盧公威仲之門
  盧公全盛時桃李何紛紛冠葢蔽白日談笑起青雲林翁我鄉曲同業又同門如何三十年白頭始相聞全家作楚鬼隻影窮江源起手問曲折口澀不肯言寧非衣食牽猶賴齒頰存嘆此皆有數吾書巳云云下盡浮世塵上通先天根事來即順受不得勞悲欣我老耕破硯百錢混人羣聽之如飲醇油油至微醺所恨各有役東帆復西轅平生李元禮歸為致寒暄
  鹿頂山朝暉軒為東玉師賦
  金雞警神開燭龍轉嚴車隂䝉欲銷散岩谷開噓呀急然蒼蘿顛湧出紅蓮華天暉初照爍六合無藏遮而我靈臺中善根始萌芽珍重慎消息外物如塵沙
  鄰友陳養直請賦山心樓樓乃入剡舊寓也
  諸峰何盤盤四起如帷牆試問客主誰兹樓山中央面勢既環合結構欲飛翔我來名山心一笑借繩床左手南風絃右手北斗漿山靈亦我笑夜夢車兩箱一坐三十秋林篁欝相望花鳥天語黙烟雲野行藏開通勿障蔽百世敢遺忘
  刈園詩為竺秀才作越霛峩人
  朝從園中去暮從園中歸園中何所有雜草青離離刈少猶未覺刈多還漸稀豈憂筐筥頻要使牛羊肥但放刈手緩勿傷蘭與葵葵髙葉難䕶蘭弱根易萎惟彼惡草種刈盡轉蕃滋此理不可詰此語令人思
  送陳養晦赴松陽校官
  書生不用世什九隠儒官抱璞豈不佳居貧良獨難陳子剡中秀盛年早彈冠甞搴丹丘雲亦窺滄海瀾仙真願喜笑魚龍從盤桓天風一吹激却步赤松闗諒子太宇定悠然置悲歡但令懐居軰極目勞追扳
  秋蟲嘆
  夏蟲聲漸微秋虫聲漸繁微物何所知時至不得間嗟我鏡中髪亦復就凋殘凄然襍憂患霜風埽茅菅反不如彼虫自得草莽間所以達生士逃名在空山客居雖云樂不如早知還












  剡源文集巻二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剡源文集巻二十八   元 戴表元 撰古詩七言
  聼琴行贈沈秀才
  君不見江南琴師海與聰誰與傳者夢溪公又不見醉翁詩中沈夫子聴水作琴琴譜起秖今人間何處無琴師問渠端由渠未知錢塘東風萬人裏沈家還見竒男兒沈家家住鶯湖曲夜理漁絲朝采菊菊苦難餐魚又寒彈出歌聲寄凄獨近來携琴東海行清音應滑如流鶯湖園日煖百花嘆彈徹滿樹春風生我不識琴識琴理為君悲酸為君喜相逢正值酒錢空徉狂攘臂紅塵市琵琶阮咸休羡渠相知豈湏頻曵裾醉酕死乆髯徐去洗手空山修樂書
  赤泥嶺行
  種桑三年寒得衣飬犢作牛堪挽犂生男秪觧戀鄉土五日溪船催父歸行前倉庚後杜宇去家漸近聞剡語恨身不作田舍兒騎竹摶沙遶墻户人生衣飯取裁足阿奴碌碌猶類福獻書覔舉直下䇿年少奔馳頭巳白君不見燕山萬里客更難赤泥嶺上春風寒
  建溪精舍得本字
  四山翛翛風日煖白髪㸔花惜春晚當時衰草牧羊坡今日池臺紅霧滿最憐幽篁手所植兒戲成業亦千本舊遊聚散萬事拙客夢悲歡百年短荒凉處處經戰馬寒食家家澆祭盌隃知地下不識醉祗合生前尋酒伴蒼苔白石堪枕藉野鳥清溪自絃管同遊飄揚正㨗歩老我摧頽甘青眼風床溽暑新𠉀濁江樹飛雲故人逺出城少事幸縱恣賭令争歡君莫懶
  夜寒行
  昨日天寒不成醉今日天寒不成寐醉遲得酒可強歡寐少愁多頻發喟紫竿葦炬閙荒城役夫遥作鸛鴨鳴擁衾髙枕未云苦熟聴但覺令人驚烏孫黄鵠飛不返遼城白骨填未滿朔風蕭蕭吹成旗居人何如去人逺丈夫無成霜滿湏沙塲萬里星河踈南牆詩翁窮據爐北窗少年猶讀書
  騎馬行荅贈吴中張子潜鄉貢
  君不見天上續絃膠又不見海外切玉刀傍人錯愕心自快痕迹過眼無秋毫吴江先生淮海客長篇大章歌落托白袍只作東土音黒頭曾射南宫䇿霜清水落芙蓉開酒酣獨上吴王臺緘書右望寄飛鳥乗風忽擬穿蓬萊人生相逢不在早賈生太早顔生老興來亦欲向西遊約君騎馬閶門道
  自信上歸遊石門訪故人毛儀卿鎮卿兄弟作長句贈之丙午冬
  山開未開白雲梯人行不行青麥溪五年清夢隔蟻穴千里飛塵深馬蹄重來交遊亦笑樂但覺几杖煩提携門閒霜葉無數積風定水禽時一啼藥草春暄夜更長木蘭花下聴天雞
  昨日行
  種樹莫種垂楊枝結交莫結輕薄兒楊枝不耐秋風吹薄交易結還易離君不見昨日書來兩相憶今日相逢不相識不如楊栁猶可久一度春風一回首
  招子昂飲歌
  與君相逢難草草與君相逢苦不早人生何處小泥塗此日飄零武林道武林城中馬如雲閉屋狂歌人不聞狂歌自笑君亦笑依然狂絶不如君君歌豈是真狂者青衫少日春瀟洒至今俊筆五花紋最惜青眸十歩下虚名何用等灰塵不如世上蓬蒿人黄金偏趨不貧室白髪難老無愁身風雨無情亦如此凄凄但聒窮人耳不見朱樓髙到天鳳簫龍管連朝起連朝笙管可奈何我歌且止湏君歌青天白雪望不極坐見緑水生層波我生胡為被狂惱江頭魚肥新酒好從今作樂𢬵醉倒與君相逢難草草
  鴈南飛
  鴈南飛飛且鳴我不愛爾絶漢排雲之健翼愛爾秋來意氣各有適江湖萬里同風聲風聲萬里秋蕭索山鄉田荒水鄉薄不應専為稲粱來得飽自住今亦樂羣飛嘹唳奈爾何青天茫茫無網羅誰知世有苦心者夜半聞聲悲轉多鴈南飛勸爾飛時莫近征婦舍手觸邉衣添淚下更莫飛近貧士屋絃絶樽空怨悽獨鴈南飛飛且止世事驚人例如此我昔扁舟五湖水年年見爾秋風裏如今未斷少年情一度鴈來心一驚今年鴈來明年去明年去去江南路欲將書寄去邉人明年認作書囬處
  剡氏飢
  剡氏飢山前山後尋蕨萁斸萁得粉不滿掬皮膚皴裂十指禿皮皴指禿不敢辭阿翁三日不供麋不如抛家去作挽船士却得家人請官米
  俞光逺父子歸馬嶴兼託問訊故舊
  君不見深山野馬生龍駒又不見荒林老鷹鳩作雛男兒似種世所少俞郎三世成清儒秪今道路滿塵土大袖巳覺妨奔趨提携逐食何足羡羡子有䇿寧親軀蠲符晝行雞犬静餐錢下嵗鮭魚湏机神有餘自静重蔚蔚老氣生眉鬚髙堂百客森冠裾四座指㸃看明珠誰能對此心不動歸來轉覺群兒愚峽南雲深山氣冷今嵗亦聞愁旱枯但憐四壁愈憔悴傍人觧笑吾人迂書來隔宿發夢寐便買舴艋随僮奴山籬語喧聴楖栗晚閣粧罷懸蜘蛛暫違相見喜定劇勝似朝夕趨庭隅因子此去傳區區先從賢翁到吾徒劉郎癯絶今更癯香岩老人安穩無
  採藤行
  君不見四明山下寒無粮九月種麥五月嘗一春辛苦無别業日日採藤行逺岡山深無虎行不畏老少分山若相避忽然遇藤随意斫手觸藤花落如蝟藤多力困一顰伸對面聞聲不見人日昃將來各休息妻兒懶拂竈中塵湏㬰叩門來海賈大藤換粮論斛數小藤輸市亦值錢糴得官粳甜勝乳明朝滿意作晨炊飽飯入山湏晚歸南村種麥空早熟逐日扃門忍飢哭
  杖錫虎
  杖錫山中深與世絶徃還從來稱是仙聖窟虎暴不得奸其間今年山神大失職虎來山前搏人食傳聞此義我亦怪歴問更為居者惜杖錫山中民獷健疎農耕老稚為樵壯為獵朝朝暮暮山中行山獐野雉收當粮天寒果熟霜狸香腰弓度壠矢挿房黄茅覆溪機半張鳥啼犬奔風箭急機鳴未發且前立平生聞虎不識面顚倒窮途忽相及驚呼頓迅聲漸㣲妻兒駭呀不即歸循踪走至設機處但有血漬斕斑衣嗚呼哀哉乎此民良足悲嗚呼嗟哉乎此事不足疑吾聞以毒殃物者物亦以毒殃其身我不敢以爾為仁以餌鈎物者物亦鈎爾以為餌我不敢以爾為智杖錫山山絶深無虎不必古有虎不必今天生此物居山林有虎無虎視爾心但令爾心無干戈虎居深山奈爾何
  少年行贈袁飬直
  我昔如君初冠時見君垂角兒童嬉君今長大一如我但少頭上斑斑絲誦書如流日千紙更出清言洗紈綺明珠在側真自失挾冊茫洋吾老矣人言四十當著書春風半負黄公壚僮奴哂笑妻子罵一字不給飢寒軀儒學無成農巳惰履窮始悔知無奈人生少年還易過請君努力無如我
  義蜂行
  山翁愛蜂如愛花山蜂營蜜如營家蜂營蜜成蜂自食翁亦藉蜜裨生涯每當山蜂採花出翁為守關司徼遮朝朝暮暮與蜂狎頗識蜂羣分等差一蜂最大正中處千百以次分来衙叢屯雜聚本無筭勢若有制不敢譁東園春晴草木媚漫天蔽野飛横斜湏臾駢翼致雋永戢戢不翅輸牛車似聞蜜成有所獻儔類不得先摩牙重防覆衛自嚴密雖有毒螫何由加一朝大蜂出不戒舂容靚飾脩且姱蜻蜓忽來伺其怠搏擊少墜遭蝦蟇羣蜂倉皇迷所適謁走欲死聲呀呀求之不得乆乃定復結一聚猶如麻我來訪翁親目睹搏髀不覺長咨嗟翁言蜂種幸蕃盛衆以義聚猶堪嘉烏衣槐安傳自古蠻觸分據兩角蝸雖云彷彿存國族徒以紀異其辭夸博勞舅婦恨翼短鱉靈異姓争荒遐豈如此蜂互推舉一體同氣無疵瑕我憐翁言私誚責扶傷蚤愧隋侯虵况伊二毒俱下類𤨏細不足勞鞭撾前尤徃悔俱勿論事㑹倚仗來尚賖新房才成蜂未壯舊房委棄墜泥沙
  雪後况湖歌為阮使君作
  君不見明州城中日月湖縈藍繚白如畫圖良時樂遊古亦有何人破雪浮官厨金猊暖壓紅氍毹紫貂醉拂青珊瑚麈尾髙懸前唾壺使君霜髯雙臉朱同時僚客總豪秀陸池閬苑羅仙儒名談鋒湊初不惡安得玉人歌縷珠似聞州民喜公出終日繞岸狂驩呼淫絲濁管何足道入耳得此成真娱城尖數峰大糢糊山谷何路通樵蘇年年臘前得三白樂嵗仍然多餓夫定知新年稍安樂風流使君江左無
  山苕行
  苕花如雲色如雪萬壠千溪㸔不絶風吹日炙自鮮明棄在空雲誰愛恱遭逢偶入山人手縳作蓬菘掃塵帚髯疎髪落巳蕭然時對西風一回首人間貴賤不湏論此物古來從至尊猶勝長抛霜露裏秋虫野燐愁枯根
  啄木行贈净珇上人
  東園嘹嘹還剝剝有鳥晨飢啄霜木天寒蟲豸得㡬何爪觜披猖良為腹華堂蝙蝠添毛衣飛蚊净盡何處歸海山野鶴亦有飢飢絶不向人前飛
  又坐隱辭
  坐隱字出顔黄門家訓而其義非也余雖移家棠嶴居猶未定毎徃城南寓舍城中無所營交逰益踈或至堅坐踰旬不出遂取二字榜其室而作坐隱辭以儆之
  快馬疾馳不如徒歩多金善賈不如躬耕日食八珍不如強飯封侯萬里不如還鄉我觀古來丈夫子何用桑弧蓬矢射四方蘇秦生為六印役主父死願五鼎烹不如諸葛草間談管樂陶潜醉裏傲羲皇南面之尊何如於據梧之賤環轍之智無預於荷蓧之狂髙岡峻谷乆亦變青天白日晝夜行茫茫胡為憂愁浪自苦百年齒髪誰得長堅強不如揜關埽跡成坐隱清齋永日一爐香
  賦意未暢復拾前韻之餘者作廣坐隱辭
  我作坐隠辭客來問我坐隠方開門進客還復坐為客歴落言其詳隠朝市我不能衝塵冐暑走遑遑隠江湖我不能披簑戴笠操舟航隠山林山林白晝行虎狼隠田里田里赤立無資粮窮觀六合内投隠幾無鄉是以古來人失路多猖狂或隠伶官俠客或隠藥肆僧房或為君平隠賣卜或稱陶朱隠行商雖能逃世網於事未為良况我難携一身隠二親白髪垂髙堂神仙㧞宅古亦有無羽不得髙飛揚不然少自屈歸去隠耕桑隨傭竭作既無一夫力買田築室又乏千金装童奴揶揄親友棄徃徃人厄非天殃悲來俯仰尋隠處欲親書冊依杯觴引酒未一酌狂氣鬰律冲肝腸讀書未一巻噫嗚感慨淚浪浪酒能觸人生憤激書能覽古知興亾非徒不足充隠具反縁二物來自戕覆杯掩巻且黙坐氣定始覺如平常因思世上百千事是非榮辱俱可㤀楊朱墨翟悲泣雨無益伯夷叔齊浪死埋首陽不如隨縁委運秪塊坐㝠心徑徃遊黄唐不論辨不憂彈射相摧傷不還徃不憂風露沾衣裳人生衣食分巳定登途役役空自忙不見啄木鳥終朝一飽如不償不見守蓍龜窮年引息泥中藏月前伸屈君莫問此鳥孰與龜年長坐嘆自笑客亦嘆烟暗室生天光
  行婦怨次李編校韻丙子台州作
  赤城岩邑今窮邉路傍死者相枕眠惟餘婦女收不殺馬上娉婷多少年蓬頭垢面誰氏子放聲獨哭哀聞天傳聞門閥多輝赫誰家避匿山南巔蒼黄失身遭惡辱鳥畜羊縻驅入燕平居隣墻不識面豈料萬里從征鞭酸風吹蒿白日短天地濶逺誰當憐君不見居延塞下明妃曲惆悵令人三過讀又不見蔡琰十八胡笳詞慚兒千年有餘戮偷生何必婦人身男兒無成同碌碌
  飛花行贈馬衢州時馬在建嶴别業
  山上風花山下飛花飛欲盡山翁歸歸來亦自㤀行跡但覺滿地紅依依餘花更惜随春去溪上遊人山下路戀家漁父斷來踪難老劉郎記前度花開花落春風前我昔與翁同少年祗今鶴去但華表何處鳥啼悲杜鵑遊人自遊春自暮從翁問花花不語且當向花日日醉醉倒花前學花舞
  織錦廻文苻堅時秦州刺史竇滔妻蘇蕙若蘭為其夫徙流沙作
  君不見秦州城中雙蔕花春風吹散著流沙流沙千營復萬轉織入綵機歌不斷歌不斷可奈何人生富貴憂患多不如窮山饁田婦白頭不識遷移苦
  石湖范至能甞作姑惡辭以為婦怨非天下之為婦者所願聞故作續姑惡辭以廣之
  姑惡姑不惡人言姑惡人豈知為姑作婦百不辭婦在姑尚可婦死姑方悲恐傷姑意不敢違化作異物鳴無時姑不惡姑不惡怨姑還當被姑責但願生身復作婦死别不如生見樂
  余博士家猫相乳歌
  上饒余宗鐘鼎家孫枝十世猶清華南昌博士最賢者膝下熠熠開緋牙我行其庭值供頓食指半千聲不譁女恱男鞶况脩謹冠立童趨知等差江南族聚盛亦有如此禮法嘻可嘉長公公退忽語我瑞猫之萹題滿車二雌同時各生子一雌病僵如卧𤓰一雌端來代其乳顧睨懇惻呼嚶啞子衆身疲乳亦竭病母起將新乳加天寒繡褥更枕藉日暖花磚羣戯拏我憐二猫有至性欲脫毛尾升笄珈北平將門粱肉窟此事尚得昌黎誇公家儒化鬱積久義感宜可馴豚豭願公盡力持閫範彌補始終無闕瑕不見古來歌舞地秪餘猿鶴與蟲沙
  贈天台潘山人號秋崖
  老潘雙眸如紺珠帶以秋陽朝露之清腴山形水態出沒千百變經君指顧不得藏錙銖我昔少年好狂走風餐雨沐逐逐忘朝晡至今卧遊想其處但覺雲濤烟瘴千里行湏臾匡廬春風鍾阜雲彭浪之磯大小飛來孤秦淮震澤洞庭野峩眉縹緲南接五嶺東蒼梧歸來把鉏剡山下有時一竿釣月賀家湖籠鷹櫪馬困羈束每逢風鳴草驚動號呼聞君談診到骨髓褰衣振迅恨不六翮生形軀尋牛卜龍古所有君家祖孫三葉傳青烏人言河流可移山可鑿秦皇漢武巳類愚公愚相留徘徊山南山北一百里勝處忽然開酒壺問渠劉伶一童一鍤欲何用且可從我日日醉倒黄公壚
  范文正公黄素小楷昌黎伯夷頌盖宋皇祐三年十一月在青社所書以遺京西轉運使蘇公舜元者也後二百四十年大興李侯戡得此本於燕及南來守吳乃文正公鄉里即訪公子孫以畀之范氏喜而索詩為贈
  有耳不聴下里巴人有手不冩劇秦美新天生靈物寄我體可惜穢棄同埃塵清風百世希文老一字流傳今是寳誰知堂堂伯夷頌曽借春暉發枯槁韓子也復英雄姿氷寒斗峻餘文辭吹嘘自起北海隱膾炙聊慰西山飢天荒地老精靈在處處江湖紅散彩青離孔氏忽自歸今遇龔侯如有待世情愛古兼愛竒書奴滿眼非吾師請君焚香盥手拜此帖歸洗人間兒女癡
  送程敬叔教諭赴建平
  爾之王父東諸侯朱門行馬髙修修嚴君家學又繼美年少鄉書推上游我生苦晚百無益猶及歩趨陳太丘飄零不死見三世爾復預此能言流風神清羸談炙轂生理蕭條書汗牛今年别我忽逺役天馬放靶難停留問渠何官縣博士横山之西江東陬此邦固是吳楚㑹風淳土朴衣冠稠亦聞岩谷多古迹最喜道途稀使騶公堂講罷看山坐香鼎茶檔相勸酬熱官千騎豈不好白日公庭愁督郵飲水茹藥善自愛歳晚相期釣滄洲
  題陳貴白畬齋
  海山作農農較苦累級開畬燒宿莽畬成得粟不償勞嵗晚空瓶誤飢䑕不如陳郎腹果然日日閉門耕紙田餘粮尚許餉逺客植來時和南風篇
  余既題畬齋有聞紙田之說而笑者復作長篇
  學農無年尤可待學儒無成秪益餒羡君終嵗作書癡聚室嗸嗷窮不悔客來問計何所出一飽自懸饘粥外平生據案𤱶畆心汗簡為犁筆為耒蘖芽百氏草避耨膏澤群經泉赴澮日髙洛誦烏鳥恱夜半吳吟風雨㑹世間粱榖何足道開巻穰穰心欲醉旅熏辟蠧防雀䑕更繕巾箱築倉廥古言樂嵗生禮義先見儒門消鄙悖租符且免里正索子本時容書客儈東鄰有田多牛翁日執牙籌親細碎囷粮竟作誰腹飽騎吏驚惶汗流背此時畬齋談無事峩冠正與周孔對禮義適口即為味牛心菊苖皆可膾我詩君意兩自知且勿譊譊語兒軰
  剡箋送任叔實
  剡溪春水碧鱗鱗剡水野藤如亂雲剡人伐藤就溪洗匠出素箋黄土紋大箋敷腴便竿牘小箋輕盈日千束我昔少年貪著纂累筒連箱輸不足年來棄置百事休引腕就書如畏囚有時得箋不自愛杜曲蠻歌相獻酬世人貴賤随人好西家棄物東家寳退筆成山何足道為我攻修太𤣥草
  次韻和郭祐之雙桔堂趙母壽詩
  嚴親不待髙官秩一刻歡娱勝千日趙郎宦薄母八旬自採芳甘充俎實堂前酣酣雙桔紅童兒見客笑滿容有田得耕我亦去繡衣御史語生風
  醉歌贈袁茂才
  君休呫囁語我欲顛狂歌君語雖工不可多我歌顛狂如我何君不見蘓季子腰横六印車如水竒禍一朝生口齒又不見朱買臣朱綬煌煌不庇身不如㑹稽喑啞人南山山頭北山下亦有騎牛唱歌者行人不訶官不問歌罷牛歸卧牛舍我歌屬君君為歌桃花醉面春風和君歌不成春亦老虚客江城車馬道明日酒醒應絶倒剡源溪上㸔芳草
  題范道士來鶴亭
  仙客巳騎黄鶴去道人自愛白鷗閒白鷗萬里猶可狎黄鶴巳去何由還借君剛風七龍轡返此靈物三神山天空海濶望不極囬首正落樊籠間
  題李伯時畫五馬圖
  嗚呼良馬不世出今人但尋李侯筆五龍忽墮白雲鄉海角孤臣㸔自失太平天子開明堂前驅麒麟後鸞凰當時此馬來萬里想見顧盻生風霜龍眼老仙亦如此揮毫談笑群公裏官閒禄飽少塵埃霧閣雲窗天上起風流轉眼餘山河人間荆棘何其多臨風巻圖三太息此馬今存知奈何
  孫使君飛蓬亭
  江南澤國多烟水年少輕身作遊子適來衰懶畏奔馳忽見飛蓬平地起飛蓬主人人中仙曽乗千斛凌風船船頭晝鼓催行酒船尾紅粧歌采蓮收篙巻綸今尚樂却悔從前風浪惡青雲裘褐一鷗身白髪山林五湖客我來花霧紅霏霏此蓬如山何處飛但當共坐索酩酊溪塘過雨春魚肥君不見䲭夷名成滄海去冨貴畏人如脫兎又不見羊裘釣客桐江上一出張皇動星象何如飛蓬主人亭上飲醒與客論酣即寢寢酣忽作江湖夢風雨漂搖蓬不動
  題峴山圖
  山頭種石懸蒼雲山下急流風巻紋何年荒碑當嶺立龜趺圭首猶鱗皴神龍驅毫鬼輸墨羊公精神荆楚色想當意匠經營初巳盡東南烟霧迹從來登覽非真遊襄人正樂吳人愁尊前鄒湛亦不惡江山千古同悠悠君不見征南後來人姓杜自喜作碑心更苦秪留陳迹笑癡迷行客何曽淚如雨
  㸔花曲
  種花郎君愛花好看花兒女笑花老牆東花開閙喧喧馬蹄蹴醉墻西草逰人賤草只看花明日重來還可嗟但見萋迷青覆地千紅萬紫成泥沙君不聞明妃當年辭漢宫黄雲塞下白楊風一朝邉亭静烽火詔書自議麒麟功又不聞馬嵬山前玉環血嵗嵗春風吹不滅詞人正賞浯溪碑千秋妖恨無人説紅顔誤人何足憐花開花謝春風前猶勝凄凉後庭樹離歌未斷江南暮東門行二首時鄞城火第宅遭燬故有此作
  春風顛狂巻地起吹動江城寒刼灰江城千家丹碧窟過眼不復餘樓臺九輈燭龍竟為爾六尺海鴟安在哉平原無人金谷散惆悵東門歸去來
  其二
  松枝可餐不可久蕨萁可舂難入手書生身業值無年翰墨千囷不充口烟洲何客釣寒魚江郭誰門倚殘栁琴臺歌管無處尋惆悵東風㡬囬首
  江行雜書
  荒城日落秋江長䆉稏野熟秋風香青天茫茫不知處扁舟卧入菰蒲鄉波深浪静魚鴨樂遥林墮影同飛揚平生見畫無此本便欲黙冩懸髙堂湏臾雷雨漲深墨漁户悉閉收牛羊篙人軟語似憐我抝篷盖頭編蒿牀此時殘怒尚什七瀟洒幸為清蚊蝱無人静覺物性出蚯蚓草蟲歌晚涼銅山乳竇青最逺羞縮不似來時粧但餘田鳥如匹練雙雙飛㸃暗烟黄山川一日㡬變態人事百年安可常停舟起問魚酒户此地㡬年成戰塲虹梁羽化新起廢白骨無數埋前岡惆悵令人百憂起飲客正酣歌發狂坐中悲樂誰竟是歸來玉兎搖滄浪
  吴姬曲五首
  吳姬來吴船蕩漾湖花開隔堤迎笑欲飛舉不用少年多漿催問君青春得㡬許看取架上紅玫瑰
  其二
  吴姬歌歌聲宛宛歌情多當尊一闋且呼酒酒遍餘聲無奈何春風顛狂亦如我坐見花外搖湖波
  其三
  吴姬舞朝㸔成雲暮㸔雨偶然欲笑一囬眸錦段金錢落如土誰家學取野鴛鴦終日癡迷弄沙浦
  其四
  吴姬醉濃花爛蕋春憔悴當筵賭令諱空拳忘却拈三并數四坐中癡客儘偷㸔翠軃雲翹歌不墜
  其五
  吴姬歸潮光燭影紅輝輝中心有語不敢吐安得作月生汝衣明朝花下更湏醉放取後園鶯燕飛
  逹觀亭歌為建康徐氏作
  天風颯爽岩曦開雲溪縈環芳樹來林棲島處眼未識何人擇勝誅荒萊仙跡着人清辟易徐郎襟懷趙郎筆經營湏通山鬼意開鑿曽煩祖龍力髙亭一區尤絶塵滄浪捧足芙蓉雲凴危醉歌敞花氣九衢塵土何紛紛客來問名名逹觀對此心情轉蕭㪚想見千秋争戰塲只把雲霞眼中换浮名絆人兹可憐飛鴉落日釣窗前何時真脫塵纓去我自網魚君刺船
  春愁曲次劉正仲韻
  山翁隠居鴈蒼谷春樹年年為翁緑耕休坐樹作勞歌山光水影相徴逐歌成無人秖自娱行人頗怪歌聲殊循踪歴歴見井舍恐是避秦來此居花烟溟濛亂晴雨山前倉庚後杜宇客來不喜亦不驚但道寒暄無俗語山中今嵗是何年黄旗徵樹装樓船淺村巳盡到深谷逢人未説先凄然憂來宛轉歌不巳我樹非材端後死劉號樗園五陵當日蓊如雲如今何處悲風起山南老農亦不憂機淺不為妻子謀日髙飯飽牛背坐日晚放牛溪上逰人生逐名被名誤十年車馬長安路長安路絶雲霧昏歸來棄筆尋農具舊逰年少難與随夢境一笑難重追惟有剡源窮掌固相思望斷西天垂
  正仲復有倒和春愁曲之作依次奉答
  漸老之日來垂垂巳去之日不可追傷春畏老兩作惡世事嘗與愁人随忽得君家遣愁具行歌日日春溪路不知愁緒逐詩來更惜芳顔被春誤王孫草暗誰重遊曲江痛哭窮叅謀燕騎琵琶渭城酒居人不覺行人愁行人欲歸痿念起白髮逢春心未死水流花落無處尋燕去鴻來何日巳溪村此日更蕭然強笑為君呼酒𦨣黄雞喚日不待曉蟠桃一熟三千年草間管樂真浪語鳥雀應門蓬拄宇秖餘平世畎畆心夜半吳吟泣風雨髙人與虎能同居壯士斷蛇應不殊年髙漸欲置憂患每賴君語相調娱昔日劉郎悲放逐㸔花惆悵春無緑何如今日春愁曲爛醉徉狂白雲谷
  題趙子昂畫馬
  趙子竒才似天馬頃刻飛龍生筆下畫成撫巻復長歌坐客喧喧不停寫蹄勢經鞭秋跌蕩鬃毛出跣風瀟洒似嫌文繡减天真盡脱鞍韀轡輕把青袍洗足巧眉睫䭾坐奚官亦閑雅我來一見驚欲拜曾識鸞和趨廟社千金朽骨古猶昔况此難分毛色假瑤池路斷伯樂盡日暮嘶鳴氣喑啞為君昻首一慰意猶勝無逢老岩野
  南山下行
  南山髙北山髙行人山下聞呌號旁山死者何姓氏纍纍骸骨横林皋鳥喧犬噪沙草白酸風十里吹腥臊中有一人稱甲族蔽膝尚著長襦袍不知嬰觸為何罪但惜貴賤同所遭妻求抱尸諸子哭䰟氣㓕沒埋蓬蒿人言損身由貨寳山村豈得皆權豪一言不詶兵在頸性命轉眼輕鴻毛龍爭虎鬬尚未決六合一穽何所逃振衣坐石望太白寒林夜籟聲溞溞
  相逢行贈文伯純同年
  昔日相逢面如雪今日相逢面如鐵人生年少得㡬時動作風塵十年别十年别久未為惡頻見亦無年少樂寒棲夜雨金𤨏夣故園春風白袍客雕鞍駿馬紛紛來西城亂花春漸開與君追逐覺老醜一笑且醉髙陽杯相逢得醉今日好醉眼相思還易老只圖留君日日醉醉裏忘却江南道
  壽陳貴白
  祝君以陸地千蹄牛君言不如扁舟江海狎浮鷗祝君以通侯尺二組君言不如草屋三間卧風雨富貴何人不解頥君視二物如兒戯我今贈君亦無物但有⿱牙佶倔村田詩我歌詩君進酒客主讙譁起相夀尋常此日費千金京洛奔馳今白首江風颯颯吹黄塵對面樓臺不見人與君漂泊為何事一笑幸是山林身寡語薄味足以養氣少求簡出足以養體竒章鍾乳本斧斤胡廣菊潭堪唾涕君不見南方屭贔五色龜窮年引息不嫌饑又不見曲轅擁腫百圍木匠石捐棄反為福蝸封蟻壤何足論歸來未廢蓬蒿園我更搜詩君釀酒通家徳公有賢婦
  春溪惡寄孫常州孫有約不至
  春溪惡日日春風吹過客千車萬轍不相嫌一客歌來吹倒却旁人借問客為誰咸淳朝士今布衣聲名欲隠人自知君不聞孫興公逃亂走入黎洲峰子孫百世居峰下徃徃翰墨餘仙風鶉衣藿食何足恥頭白河清吾亦俟向來南面五馬車只飲西山一盂水青牛處處迷行踪白鶴歸來餘故宫道逢樵客知去逺遲君不來三日晚溪水猶能作吳語似續君家遂初賦
  碧桃花歌為王丞作丞名子兼字逹善丙子家燬於火瓦礫中自産此桃
  君不見孔家藏書屋屋壊猶聞起絲竹又不見鄭家註書老書帶後來垂作草如今王家萬巻文字林桃花一樹春沈沈花成不勞主人種花落更同山客吟從來春花重蕚不綴實此花可玩實可食我擬天公出竒物來夀主人并餉客春前待花花下狂春後待實林下甞定知此桃不作尋常草木味只作舊時文字香王夫子多釀酒春風亭舘何處無天錫名花秪翁有從翁乞醉三萬日仍令醉後花從筆間出
  王丞分恵碧桃樹再賦奉謝
  水星之精天上逰春風嵗嵗蒼龍頭偶然根葉著下土散作人間百花樹莫疑君家此花無種生定是天上蒼龍精白玉之趺青玉簇開花既竒成又速三年方駭大如林五年巳見髙踰屋我來吟作書林花烟塵萬捲重抽芽君家原有孝義種自來青州丞相家為君出芝草芝草那能千日好為君結琥珀琥珀恐為貪者獲不如此花混在春花叢歳嵗與君同春風春風同賞復同吟願與主人同好心更令此花分作千百本處處種成君子林
  贈趙子實
  北風吹沙溪倒飛白日未落山中歸千邀萬覔不相就誰信有人穿翠微幅巾大帶長襦袍韋篋錦嚢鮮綵毫名門發身合燕頷一經傳家真鳯毛坐車侯嬴吾不讓白社寒林氣清放驂麟翳鶴誰不能要識神光牛背上蓬萊山丹霞谷天仙留書三萬軸聞君暫去還復來許君細和滄浪曲
  積雨小霽喜袁太初舒叔恭兩生至
  春山日日寒風雨一日天晴花欲舞林暄洞屋散窰烟水活溪巖落冰乳嗟余鬱鬱無所適方對青山一開户蒼袍紫帢兩少年健足齊扳氣如虎名區入眼疑未快忽肯捫蘿到兹土霜蔬處處稀尚摘臘酒家家寒未煮相㸔氣味太村野自喜談諧少城府舒郎十八白眉長四海龍門有明父袁郎皎潔巧歩趨出語珠圓吾所許人言風骨湏晚秀早慧譊譊天謾與吾評此論殊未公峻詆曽經孔文舉歌成髙軒已年倍賦解鳴蟬容客覩吾山雖窮有靈跡雪瀑丹崕相媚嫵留君待作大雷吟莫學癡兒生吳語
  謝李仲賔墨竹
  君不見李侯筆端如渭川頃刻匹紙生琅玕霜柯雪幹鐵石色忽作小山𤇆雨寒問君何處得此本湖州嫌濃眉州軟風軒月檻一相逢妙處不與人意逺人言學畫先學影此君風骨青雲並林深有路鳥聲真日髙無人山氣静平生見此我不踈逢侯得畫兩有餘從今洗眼空山底更讀人間瀟洒書
  題王敬仲野亭宣城
  王家野亭蒼翠邉秋山萬叠相鈎連披衣曉霽伴雲坐散髪夜凉須月眠主人清豪亦好客常有車盖來翩翩門閒無煩鶴通謁酒散有時風埽筵問君生涯㡬何許笑指𣺌漠滄洲烟朱門千礎扃嬋娟豪絃急管争暄妍何曾一日能免俗稍來對談心爽然古人去逺吾不識今日汨沒難為賢長公髙談少公和魯山伯鸞相後先名成但恐累隱趣莫遣妙語人間傳
  贈彈琴衡山蕭道士
  寂寂歴歴不足聽聽久亦復難為情名嗔勢忿大如屋袖手對此湏㬰平一拊再拊𤣥鶴舞三四拊之淒風生天寒嵗晚行路逺湘水日夜東南傾
  登新嶺
  犖犖确确白石溪綿綿茫茫青草磎四山隂雪濕灰色六月杜鵑深樹啼田廬經漂有髙下麻豆滿塢無東西隔岩飛流送人語對面喧風吹馬啼秪今莫辭楖栗杖與子更上㠝岏梯登髙意逺㑹有極囘首烟海令人迷
  送葉伯㡬赴奉化錄杭州作
  君不見東海獰龍子學飛便逐風雲起又不見西域豪馬駒墮地一日能馳驅葉家翁季亦如此一經接武成師儒毛錐如風腹如笥快書疾讀三千字頗聞曾下仲舉榻不為頻通襧衡刺臺書翩翩江上來吾州自古多賢才褁琴携硯速相就為子歸埽山中萊
  嵗晚次韻答李在明
  墨鄉守墨不作惡嵗晩左就醉鄉公何人吾伊驚夜半大雪北𥦗歌國風
  仇山圖為仇近仁作
  仇山山下仇山人白頭宦學走風塵問渠家在山何處雲氣漫漫不知路詩人作事例多癡逢山且畫且題詩不如隣翁不識詩與畫一生耕釣仇山下

  剡源文集巻二十八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剡源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剡源文集巻二十九   元 戴表元 撰律詩五言
  三次韻寄戴祖禹
  同分剡溪派自喜小王書野服調驍馬濃香薫蠧魚嵗時趨闕里早晩上公車與我真兄弟風流但不如
  苕溪
  六月苕溪路人看似若耶漁罾掛棕樹酒舫出荷花碧水千塍共青山一道斜人間無限事不厭是桑麻
  道桐川欲訪梅右司不知其處
  桐川瀟灑處面面碧芙蓉峻塔當關獨清溪抱郭重市多呉客語祠有漢時封欲覔梅仙去知藏第幾峰
  故總幹潘伯可從大挽詞二首
  落落知難久堂堂竟不還江湖官七品風雨屋三間已矣烏頭白嘻乎豹管斑兒曹莫輕脫英爽在空山得死何須哭偷生正可疑倉皇歸印日慷慨却金時規矩諸郎有襟懐我軰知平生郭有道消得蔡公碑
  和鄧善之秋興二首
  鬢髪日夜老神仙那可求揚雄識字苦𤣥晏著書愁碧酒紅蓮夜朱絃白鴈秋論心得少暇同上最髙樓鶴化城猶在龍移井未枯百年吾道半六合此身孤西土栽花屋東風賣酒壚徉狂覔耆舊處處土音殊
  渡長泖投小蒸邵教授宿
  清曉浮雙漿黄昏值一飱風鳴長泖浪雲揜小蒸村饞極知鱸美驚還覺鴈喧同袍恩有愛燈火細温存
  客遊
  客遊呉楚地最好是秋天三泖團臍蟹雙溪縮項鯿桂林雲頂寺蘆蕩月中船酒醒原缺鴈猶勝聽杜鵑
  自宣州至湖州風雪中十日始逹
  江湖老未休十日走三州南雪馬沒耳北風船打頭窮猶携筆硯寒欲貰衣裘漸喜家鄉近兒童浙語稠十二月二十三日華亭小泊華亭近方通潮
  一一歌逰處今年又寂寥雞聲生塢樹蜃氣雜江潮斑白尋遺老丹青詫麗譙衰懐縁子女不憚徃來遙
  次韻荅應徳茂雪後逺寄
  山中不來久何處度殘年人悶如中酒村荒似禁烟将茶冰箸煑移枕雪篷眠更肯狂歌否春風雙玉船
  贈上饒道雲仲
  江上青雲客天邊白馬生百年文物似一席笑談傾問舊能枚舉論財比芥輕徘徊亦自好可便濯塵纓
  送鄉同舎黄君賞謁陳提學
  六館賦聲在五陵遊伴稀如何趨仕版猶自著儒衣春晩鶯羞語城寒花慢飛江湖陳仲舉相見肯空歸六月朔日再㑹再次韻與胡氏謙避暑
  臺屋深難暑湖林近易風髙歌送長日醉眼睨凉空雀舌纎纎碧雞頭淡淡紅行藏數子别談笑一樽同
  次韻蔚上人見寄
  流落誰相憶山林蔚講師𤣥機魂夣接詩力鬢毛知舟去湏尋處書來不記時君看東海月今夜亦追隨
  道衡書寄求詩
  烈士蹈東海公仍歸白雲龍藏誰顧蛻鶴去不隨羣道貌青難寫香風逺自聞人間塵垢子羞讀徑山文
  次韻蔚講師新春之贈
  每見輒自失春風雙鬢斑詩嚢貧裡富藥市閙中閒甃路通湖寺敞樓當郡山清縁事事足聽此屢開顔
  史昭甫招陳宗魯之長興
  之子滄浪去三呉西更西白鹽蓴菜膾紅酒稻花雞地少驚雲滿天空見日低錦嚢看爛漫佳客醉留題
  風雨行湖山村
  風雨湖山暮屠村又鮑村鳥廵漁退艇犬認獵歸門天作蠻雲暗溪憑剡漲喧十年燈火伴草次共魚飱
  詠蠶
  物亦有仁者蠶功不可量将身甘鼎鑊與世作衣裳過棧蒼雲濕登山白雪香未知龍種似猶與馬羣妨
  桕坑
  西去疑無路誰知是剡津行多收桕客住有掘苓人寺隱山前古村經水後貧時時百里外來此祭田神
  證道寺
  彎環青徑斜自是野僧家滿澗瀉巖液挿天排石牙爐寒餘栢子架静落籐花記得迯兵日門多貴客車
  喜王丞病較
  途窮已難忍那許病經時學到自無鬼命强客有醫飯為扶壽本書是解煩資便作天台約山行未覺衰
  丁亥嵗除前二日書事
  索索寒搜客沉沉雨洗年殘林生獵迹歸鳥避窰烟節物杯漿外溪山鬢影前行藏都未定筆硯底能捐
  寄雪竇同長老嘗許畫蘭不至
  髙髙山頂寺更有最髙人定起松鳴屋吟圓月上身雲藏三伏熱水散百溪津曽乞蘭花供無書又過春
  鄞城火後見光逺
  火後丘墟市兵前風雨春那知携手地俱是皺眉人海柳吟猶弱山鶯聽未真明朝各分路何處避風塵
  客言劉梬翁事
  俗薄名難盛人窮迹易危從來天下士不計里中兒隱玉看虹氣堅松任蠧枝相知不相識况又不相知
  蔣堯仁監簿挽詩
  家厰宣和後官名德祐前不圖諸老盡竟得一身全月旦懸虚鑒巾箱有袐篇堂堂何可得誰乞畫圖傳照席鬚眉古傾筵咳唾清緋魚前進士刀筆老儒生政熟元無譜書髙别有評百年茲士少諸彦自編名
  四十
  四十不解事真成無用人交遊青草盡途路白雲新漸覺名妨静難将學濟貧堂堂楚龔傳猶有隱流嗔
  夜坐
  愁鬢丁年白寒燈丙夜青不眠驚戍鼓久客厭郵鈴洶洶城噴海疎疎屋滿星十年窮父子相守慰飄零
  晦亭
  東海窮詩客西風古驛亭髪從殘嵗白山入故鄉青世事徒三窟兒童且一經丁寧速賒酒煑栗試沙瓶
  孫常州挽詩
  白髪何人在青山此老歸殉携貧日硯歛著賜餘衣文物鷗興滅園林鶴是非諸公莫惆悵英爽世間稀
  嚴提舉挽詩
  判得身煨燼歌銘尚爾為可憐蟬脫蛻還許豹留皮剡水歸來棹柯山看斷棊平生觸心處臨巻費相思
  霪雨溪漲抵郭可畏
  黒雨連三日黄流迸一川盡漫騎馬路秖有釣魚船城郭功如此江湖興豈然兒曹却輕捷來徃似飛鳶
  夷齊
  夷齊棄封國虞芮譲閒田如何後世士尺寸事争喧鄰居有愧恥況復兄弟間揜巻三歎息古風何時還
  贈針醫范秀才
  不但針經熟言談語語真鍊形如鐵佛信手合銅人秘攝魚千里空飛鶴當輪功成倘相挾平地脫風塵
  逰登袋寺寺出茶筍甚佳獨無杜鵑
  苦雨忽相貸名山難久孤春泉新雀舌野苑嫰龍鬚土宇錢王日風烟釋氏徒行人逢不問松吹自傳呼
  其二
  路絶猶人跡山空惟水聲如何芳樹裡不著杜鵑鳴筍市層層出苗田寸寸耕緇流太清朴亭榭不標名
  偶得巾様問老匠云正古漉酒巾也
  漉酒陶元亮名傳尚有巾方成執鞭志更著捧心人待菊湏簮髪臨流擬祓塵乃翁真處士吾黨秖閒民
  又作散愁
  說窮人不信欲說更何為日永書腸覺霜濃病骨知家兵潰後交絶廪空時頭白風塵境消磨尚有詩太學冬至日同齋朋友先以兄弟叙拜訖遍詣諸齋行禮出遂置酒湖上衣冠談笑之樂至今栩栩在念間也因至日去近二十九和為正仲道之
  畫閣東爐早黄簾曉燭遲名函僮僕滿齒拜弟兄疑歌酒神仙舫衣冠宰相碑如今窮海上逆旅話襟期
  舊里火後多有築宅者太平客户也
  人說離鄉賤歸鄉更莫論許詢家莫幹杜甫客東屯廢井微踪出新隣雜語喧平生江海意嵗晩白榆村
  食淡
  世亂謀生拙村深食淡能沙蔬羮白煮山稻飯紅蒸暑豉方傳友寒糟共學僧庖厨尚如此未嘆室生冰
  寄謝王侍御
  雲氣蓬萊閣霜威獬豸冠躭書真柱下執法更臺端歩驟三台近聲名七郡寒誰知階級禮許為腐儒寛
  久客且歸留别郭于昭憲掾
  久客令人厭初春乍許寒飛蓬妨覽鏡脫粟愧加餐坐有誇年酩門誰住馬鞍重來㑹相見老性忍悲歡
  趙壽父遊杭
  東浙飢難住西湖逺不多好辭松葉麫來聽竹枝歌水屋花千繞岩林錦一窠秋深道途好老子亦婆娑
  隣友疫
  嵗惡災妖熾人窮性命輕如何赤髪鬼亦及白眉生忍楚嘗親藥停哀寫子旌鄉隣拘俗忌哭弔並無聲
  老態
  老態誰能脫中年子自知丹胎三轉𠉀卦氣一周時倦動身如客单眠力勝醫看書亦漸懶意到或成詩
  頓寒懐單祥卿教諭時新開酒禁
  霜花一夜白風葉滿村黄欲出嵗華老相思江水長留枝遮鵲户存蜜補蜂糧想見山行處開窓新酒香蘇伯清席中領張仲賔所寄二詩兼聞陳無逸已從湘南官滿歸養喜而有荅仍次來韻
  我愛張公子清言氣不低湖溝隨市轉亭樹與城齊杯酒方花下扁舟又水西秖愁騎馬滑難惜錦障泥
  次韻蘇教授立春書事
  病老空山客寒紆積雪春麥苖青有主桃板粉成神短䇿陶元亮輕舟賀季真征徭幸不及游眺雜閒民
  讀閬風題林隱詩追和贈汪秀才
  山林一跡地塵土二毛年避世書為屋謀生藥當田卉衣從俗製疏供學僧煎渺𣺌滄溟去今誰魯仲連
  送謝教諭
  聞說龍泉縣儒風最可人墨池千澗縮石室四山隣北學中連剡南音漸帶閩峩冠作賔客罄折不須頻
  蝗來
  不曉蒼蒼者生渠意若何移蹤青穗盡眩眼黒花多害惨隂機蜮殃踰蠱毒蛾秋霖幸痛快一捲向滄波
  丁丑嵗初歸鄞城
  城郭三年别風霜兩鬢新窮多違意事拙作背時人雁蹟沙場信龍腥瀚海塵獨歌心未已筆硯且相親
  夜坐示友
  夜久燭花落凄聲生逺林有懐嫌㑹淺無事又秋深黄葉歸山夣白頭行路吟山中亦可樂不似此同襟
  宿永固寺
  小寺如山艇坐來風雨宵榻分㯶樹影饌帶菊花苖親近談難䙝狐馴聽不妖許由渾欠逹嫌到野中瓢
  孫太監挽詩餘姚人
  禹穴收雲氣滄江亦斷流真成掃地盡同作上天逰銘誄看遺史衣冠入隱丘空餘平世眼曽望李膺舟
  其二
  穆祖收英俊斯人晩更成白頭真老監褐服舊諸生仕國餘波逺儒鄉巨棟傾蒼蒼無處問西望累吞聲
  風雨遊小大浦
  海塢秋風裏無悰眼亦開潮衝烏嶼長雨過象山來畬父收牛種漁丁拾蠯胎乘桴吾豈敢人說近蓬萊
  方處士挽詩二首
  不謂髙名下終全玉雪身交猶及前軰吾不似今人别號行鳴雁遺編感獲麟歛儀應自定只著古衣巾
  其二
  不比他人死何詩可挽君淵明元嬾仕東野别攻文滄海諸公淚青山處士墳相看莫浪哭私謚有前聞
  宿趙𡸯丞家
  溪山兵後縣風雪旅中人迫夜愁嚴鼓衝寒託軟巾摧藏名自在疏率饌殽真今代徐元直髙風自可親
  社日城南山作
  社日年年雨江花處處春漸成垂白老不見踏青人榆柳邊聲雜龍蛇嵗事新端來近城郭猶自厭風塵
  趙君理約同途不至
  待子不來久烟山看樹青為吟天外句更立水邊亭雨暖催科斗雲深長茯苓隣居亦有約休待鬢星星送雙溪汪和仲徃象山見周使君兄弟
  五馬天邊外雙鳬海上翁白頭真避地黄巻舊趨風嵗月搜詩老山林把酒同漂零誰得去羡子逐飛鴻
  聞應德茂先離棠溪有作
  落日蘆花雨行人榖樹村青山時問路紅葉自知門苜蓿窮詩味芭蕉醉墨痕端知棄城市經席許頻温
  交秋不雨
  淤水飛成雨焦田灌作秋江潮雙趼底伏臘兩肩頭鰕䗾知何罪蛟龍自不憂呉兒有髙廪正蕩采菱舟
  曉行
  漸漸路可識紛紛山轉多數雞啼逺塢一鳥起滄波藤杖濕雲石筍鞋濃露莎何人尚髙卧層構著烟蘿
  同諸子行上畈山
  白石秋更潔清溪寒自鳴牛羊爭道路鳥雀聚柴荆野果髙低熟山田早晩耕吾歸任衰懶兒軰託平生
  晚投韓采岩
  冬日寒難暝岩溪淺易冰猨飛紅果嶂人度白雲層望屋多依竹逢樵半采藤艱難吾甚厭何處學孫登
  下郝長塘小憇示陳養晦
  野水通田白村山貼縣青兵荒猶古道暑暍且長亭稻地晴耕犢𤓰田晝撲螢吾詩不寂寞細諷與君聽
  此地
  又說風塵起人來似水流飢窮餘此地嘯聚是何州野白荒荒闊雲横莽莽浮相逢問田父未可賣耕牛
  送徐生仁榮侍親遊山
  蚤識梁松拜居成潘岳遊一年歸雁雨四月落花秋溪味凉供酒山聲晝入舟歸來停新語莫但作呉謳
  簡王元剛併寄意王理得君玉
  見說頻相憶新年已兩書雪肥秦望草春動鏡湖魚繭紙堆成屋烏蓬走當車諸公有遊事少待意何如
  紫溪鄔義翁挽詩
  先君老交友最是後凋人開館日千屨藏書山四隣門迎新印綬壙掩古衣巾㑹哭皆英俊哀風暗海塵
  題陳秀才溪山佳趣
  城郭尋尋盡溪山宛宛來同誰遷蠟屐為子破蒼苔書欲斕斑設花須爛漫開趙郎題墨妙烟霧眼中開
  東離湖州泊南潯
  張帆出東郭沽酒問南潯畫屋蘆花淨紅橋柳樹深魚艘寒滿巷橘市晝成林吾道真迂闊浮家尚越吟
  次韻荅寄閬風舒先生
  聞說薌岩老風情不減前菊盤秋熟蟹竹枕晚凉蟬碑碣僧頻謁詩嚢客自編梅花紫溪路一别又三年
  送陳養晦教諭之象山
  聞說横經處潭潭坐翠微開窗見日出拂席有雲飛藥市山山古魚餐水水肥新篇應爛漫休遣逓筒稀
  趙孟𥢾脩職挽詩
  辨得從容死知渠磊落人風雲數世澤玉雪百年身譜牒圖經舊園林墓道新不知滄海上更費幾沾巾
  送羅學正赴歙
  文公湯沐邑子去作儒官馬首千峰秀鶯聲二月寒山禽攅俸納溪友借書看近日科名闊青雲上不難杜子問赴建康南軒祠長祠前花木可愛
  一席清溪上深衣雪鬢翁揮犀談孔氏釋菜禮宣公堂饌淮鮮白賔筵楚醴紅花臺無恙否囘首幾春風
  巳亥嵗歸過泉口紫芝山傷謹講師
  行路夣猶在入門人已非山青古佛頂雲墨祖師衣賭奕曽同拙看真似欠肥百年誰免此只合早忘機
  三山鄭君挽詩
  近日經師少人中又哭君遺編空白屋同列盡青雲塵土千金産湖山數尺墳紛紛粱肉種誰得致斯文
  送穹上人還里
  但得扁舟便春風處處行定中三竺月禪外五原缺海角雕胡飯山畦玉版羮清縁倘相就談笑解塵纓
  禇叔豪赴山隂和靖祠長
  此老真迂闊白頭方出山一燈河洛後千礎剡湖間講鼓驚雲動書船載月閒可無容席地容我了躋攀
  逢翁舜咨
  相逢渾不覺秪似宛陵貧裊裊花驕客瀟瀟雨淨春借書消茗困索句寫梅真此去青雲上知君有幾人
  舟過嚴州
  溪石茸茸出水泉滃滃懸衘盃仙洞頂挂席客星邊古㟁魚為市窮鄉蠒當田生涯著處有奔走愧華巔
  招王奕世
  聞說銅山下書屏四面開就僧煑紫筍共客席青苔鐵畫年俱長霜根頂未栽何當端午暇一别剡鄉來
  再招奕世
  雷晩還多雨山寒只似春野榴開向客籬笋長過人一寸書看懶三乂路走頻王郎肯來否談笑共南隣
  山中
  野水晴猶漲春雷晚始鳴地閒無堠邏山逺有蠶耕身世通寒暑交遊半死生方知一杯酒真勝百年名
  七月初五夜養正堂示諸友
  客裏猶多事秋來又一旬青天星斗淨白露稻粱新留落空存節炎凉莫問人儒堂得佳伴吟諷動比隣
  袁提幹挽詩二首
  短世誰無死深山獨有歸送車晴起霧埋碣夜生輝晦朔雞鳴在江山鶴夣非剛言仁者壽近事例多違
  其二
  我昔携家走君曽埽榻招亂離心易感生死義難消雅魄歸泉壌潜光出市朝平生五字苦寒泪洒山瓢
  單漕貢君範挽詩
  竟抱遺經死斯人亦可哀傳家一䕫足渉世萬牛囘白屋身空脫青山手自開樵蘇且莫近玉樹炯泉臺
  久客鹿頂承張景山寄詩次韻奉荅
  但得無拘束身輕處處仙清談煨芋夜陳夣種花年水竇羊腸折山籬麂眼編詩來正清絶松下忽聞鵑
  梅山
  梅尉功成後安知不此來路逢耕者問山寺化人開樵隴低通海茶村暖待雷談𤣥亦可隱不用墾蒿萊
  律詩七言
  乙亥嵗毘陵道中清明
  百年只有百清明狼狽今年又避兵烟火誰家寒食禁簮裾那復麗人行禾麻地廢生邊氣草木春寒起戰聲𣺌𣺌飛鴉天斷處古來還是闔廬城
  丙子除夜
  富貴如今似駭機漂流未遣壮心違鄉隣有酒貧能醉村落無醫病亦稀客任低頭從狗竇妻休掩面對牛衣十年渉世渾如此除却躬耕事事非
  杭城風雨中簡子昻
  五月錢塘風雨秋懐人頻倚面山樓雲收樹色遥成海水學江聲暗入溝一斗盡輸無事飲千金不買辟寒裘自憐寂寞無𤣥學車馬門前過似流
  東湖第三溪上皆史氏故第
  日晏霜濃十二月林踈石瘦第三溪雲沙有徑縈寒燒松屋無人鳴晝鷄幾聚衣冠塊作土當年歌舞醉如泥早知渉世真成夣不棄山田春雨犂
  史亨父挽詩
  玉食嬋娟非壽資清懐猶勝幾男兒壺觴竹寺尋秋月燈火荷齋聽雨時補衲有衣曽禮佛吞舟無訣莫憑醫平生瀟洒王文學地下相逢且說詩
  呉允文叅議同登金陵鳯皇臺醉作
  百年訪古此徘徊更上山椒掃草萊一段地腴奔馬瞰數圍天險化龍開時聞營籍傳謡曲誰見禪宫離刼灰李白不生王謝歇西風日落鳯皇臺
  越城待旦
  䇿䇿虚樓竹隔明悲來輾轉向誰傾天寒衡雁出萬里月落越雞啼四更為底朱顔成老色看人青史上新名清溪白石村村有五尺烏犍託此生
  林村寒食
  出門楊柳碧依依木筆花開客未歸市逺無餳供熟食村深有紵試生衣寒沙犬逐遊鞍吠落日鴉啣祭肉飛聞說舊時春賽罷家家鼓笛醉成圍
  寄天台舒閬風先生初丙子同避兵台之砆石
  嶺雲盡處是台州有箇詩翁住下頭不寄一書春又晩相思百里水空流新蹤凍合鶯雛谷舊夣花迷燕子樓聞說道旁烽燧急定應重作峽中遊
  火後
  當年歌酒留連處火後來看一惘然傍水幾家初飲馬入春三月未聞鵑炎凉世事殘城樹歌哭人聲去客船不是危腸拚醉得顛狂無處著詩篇
  過應浩然先生墓
  人間萬巻龎眉老眼見堂堂入草萊行客須當下馬過故交誰復裹雞來山花不語如聽講溪水無情自薦哀猶勝黄金買碑碣百年名字巳烟埃
  劉正仲至寳山不值主人而去次韻奉寄
  日日松間過原缺詩成忽在水雲西何人夜榻愁聽雨無數春船倒上溪燕筍出時斑豹美鳯花開處杜鵑啼東歸更踏來時路醉筆山廧取次題
  遊陽明一洞天呈王理得諸君
  禹穴蒼茫不可探人傳靈笈鎻烟嵐初晴鶴㸃青邊嶂欲雨龍移黒處潭北斗齋壇天寂寂東風仙洞草毵毵堪憐尹叟非關吏猶向江南逐老𣆀
  送㫖上人西湖并寄鄧善之
  聞說西湖也自憐君遊更傍早春天六橋水煖初楊柳三竺山深未杜鵑舊壁草生尋舊刻新岩茶熟試新泉城中新友須相覔西蜀遺儒解草𤣥
  辛卯除夜
  臘月今年只今夕春風明日是明年狂歌把酒屠蘇地醉眼看梅霧淞天碧玉千壺喧坐次紅牙六博鬭飛錢頭顱雪白心情在聽說承平一惘然
  拜袁越公墓因遊定水寺有懐源老
  乃翁巳作飛仙去猶得潭潭好墓田老樹背風深拓地野雲依海細分天青峰曉接鳴鐘寺玉井秋澄試茗泉我與源公舊相識遺言瀟洒有人傳
  陪阮使君遊玉几
  花滿車茵酒滿船亂雲堆裡訪枯禪林深何處無芳草人静有時聞杜鵑神屋畫飛青䃱磹靈潭隂罩赤蛇蜒居然悟得松風夣囘首廬山二十年
  雪竇飛雪亭和孫使君
  匡廬亦有千尋瀑無此陵虚翠玉臺身倚老松天上立眼看飛鳥雪中來山神禁肅難投唾木落魂清得浣埃見說下岩堪對望道人臨壑剪蒿萊
  邑中滯雨示陳貴白
  猶及相逢鬢未華故鄉春盡不須嗟園林處處生新草風雨年年送落花髙樹晝寒歸有鳥小溪湍急走如蛇方知傲世不在隱髙枕北窗聞打衙
  十月朔旦寄貴白兄弟
  黄牛村前秋葉飛青螺峰外海雲歸故人相思雪滿鬢客子獨行風舉衣烏鵲定占誰屋喜鱸魚知比去年肥當時歌酒江湖上百里音書今亦稀
  次韻任起潜謀隱之作
  江邊秋日逢任子大醉索詩吾欲狂為問山資何次第秖餘丹訣轉凄凉黄金范蠡曽辭禄白首虞翻未信方千古浮雲共歸意曉風城郭水花香
  晚秋遊中溪四首戊子
  淡竹岡前沙雁飛小花尖下柘丸肥山雲不見雨自薄天氣欲寒人正歸招伴秖須新稻酒臨風猶有舊苔磯風流鬢髪莖莖在怪石老松今是非
  其二
  經秋溪水碧洄洄無數曉山如鏡臺紅葉流從龍奥出白雲飛向石門來亦逢紙户曽相識尚有樵蹤且莫囘端為何人作風物漫山漫谷野花開
  其三
  休折山中松桂枝溪魚亦小莫垂絲沙田翻白收秔後霜樹著紅嘗柿時日落牛羊歸徑熟天寒烏鳥向人慈出雲數里成官路問事如何總不知
  其四
  樹淡雲濃又一坡招邀處處是行窩梯岩危似蟻縁木架屋髙如鵲結窠水味野栽茭白瘦山毛人摘芋紅多行年四十不稱意更欲客遊知奈何
  春夜喜陳汝晦見過
  乃翁治獄多隂德之子論文有古風尊俎秖容吾黨共衣冠能得幾家同書林有業何妨隱徭籍無名莫怨窮百嵗相期今夕意賴君咳唾起諸童
  鄉君子肯堂董君分教貴溪作詩奉寄
  舟車赤日千餘里筆硯清風二百年開口人知宗洛派舉頭身欲近閩天絺袍凉擁松皮几桂酒春浮藥玉船猶有英髦卧空谷閒将名字訪華顛
  次韻荅陳叔髙
  蚤種青蒲巳滿溝暮栽黄菊亦成邱不辭西日射牛背尚勝北風吹馬頭新雨客疎塵鎻几故山秋淡樹藏樓艱難終竟鄉情耐凖擬行窩處處留
  次韻寄陳達觀少府兼簡叔髙
  懐人路絶雲歸海避俗門深草蔽邱萬事漸消閒客夣一生虚白少年頭山螿呌緩從除架淮雁來多莫上樓近日隣家有新醸毎逢詩伴得淹留
  過清凉寺王叅預墓下
  江左風流廊廟人荒墳抛與梵宫隣多年羊虎猶眠石敗壁貂蟬秖貯塵萬古雲山同白骨一庭花木自青春永思陵下猶凄切廢屋酸風吹野薪
  送僧無等遊華亭
  華亭是我曽遊處記憶端然不作疎地帶三呉猶壮麗人經二陸自詩書輕身羡爾能隨鶴薄味從來不為魚未卜西遊時逺近道成相問定何如
  送陳彦恂北上兼簡李竒卿學士
  天末翛翛起畫舲驪歌清切也堪聽十年夜雨頭垂白萬里春風草又青莫戀皋比專魯席終須豸角瑞堯庭平生短李江南傑今作文昌第幾星
  於杭州九月送袁太初赴寧海教官
  憐君䟦渉走風沙九月江城飛雪花黄蝶終歸穿硯手青藜曽聚書家吟圓坐石題山葉講退登樓看海槎年少交游渾好在何時相伴訪烟霞
  次韻王監簿春前對雪之作
  情懐未厭日如年幻境先看海變田梁苑貴遊圖畫裡山隂風致酒尊前蝦鬚簾濕閒春曉猊舌香濃凝午烟肯信髙人有髙卧磯頭新泊釣魚船
  陳秀才問詩於余次韻贈之叔壹
  秋半說詩秋又䦨覔從忘處更哦看不妨味熟心自悟秖恐業成身轉寒竅木野風天倡和崩溪怪石鬼鎸刋扳君更上最髙頂莫羡千金遊子鞍
  次韻荅胡山甫兼簡汪日賔
  白髪詩翁南峽居肯來與子不相疎久知諸老難折簡端為此家多貯書談吐清無渉俗處容顔衰似避兵初溪梁一别還經嵗接得新詩錦不如
  其二
  亂後交朋星散居如君那得易親疎耐多但有客滿座忙絶不令兒廢書萬里山河蓬鬢底一春風雨杏花初閒身共遜耽詩老野服枯藤得自如
  寄袁季厚
  莫笑衰顔老剡翁凶年過徹賸頑窮坐窗漸愛日南至行路不愁天北風清話客多無酒欵白頭交在有書通聞知别野林泉美一䇿一簦吾欲東
  挽舒君實名禖號亦山
  玉比清癯鶴比羸相看中路忽相遺詩才萬斛難供歉藥論千箱不起衰定有意遊輕竹杖猶餘手剪碎松枝南山山下徘徊處曽指佳城示阿宜
  感事
  死生契濶强兄弟南北分張好友朋戰國幾人成漢鬼刼灰今日信胡僧翰林身後詩千首工部邱前米五升山路隂寒魚雁絶舊遊何處寄椷藤
  夣覺
  夣覺依然一草寮浮蹤已慣任飄揺虚簷晴氣生朝露逺樹寒聲過夜潮白骨又驚山下滿朱顔剛向客中消時平不愛通侯印且願深林作老樵
  黎州山下有坡曰響地平黎州自孫興公經始至今有祠其上
  蒼茫一片莓苔地隨意觸來還有聲定是戰坑餘箭㦸不然琴屋貯瓶罌名真過客多能記跡古居人不敢畊孫叟有靈應索笑賦成留此試鏦錚
  寄趙子昻濟南
  濟南官府最風流聞是山東第一州户版自多無訟獄儒冠相應有賔游秋風魚酒黄梁市夜月笙歌畫舫舟行樂使君詩筆俊一篇肯寄剡溪頭
  陳無逸張仲實皆授徒城中相望遣悶小詩徃問
  閒身不用苦咨嗟隨分風流閱嵗華白日垂簾同賣卜清流岸幘勝趋衙飛書漆槧詩無草夾註髙檠眼未花更喜芳隣連二妙時時衿佩問東家
  蔚講師見示方使君唱酬詩次韻
  長汀江上别多時白髪閒身天所遺避俗如仇翻好客知窮為祟却耽詩鄉山雲淡龍移久湖市春寒鶴下遲過盡榴梅與甜笋髙侯還許放侯知
  次韻如晦木犀因寄其從父性之老同舍
  詩力如弓不易張煩襟且覺對花凉玲瓏南雪晴秋樹淅窣西風夜月香消得玉人歌古淡許誰金屋鬭清狂風流更憶同袍老一塢閒雲傍水鄉
  徐都目之官奉化
  小壘飛書定不難十年清苦舊儒冠黄簾日轉山衙静彩筆春消海驛寒坂馬易勞湏緩騁潮魚雖美莫多餐人來肯寄平安不茅屋三閒伴剡灘
  次韻和蔚師鑑師春懐
  愁是雲隂喜是晴春遊何處不關情黄雞亭館琴三弄青果杯盤酒數行滿砌雨添新笋密隔墻風送落花輕鑑湖湖上樵山老破帽枯藜過一生
  次韻王景暘寄軒
  江湖猶覺氣横行羽褐藤冠學養生掣肘累輕天與福欺心戒重鬼司盟行收耕稼閒勲業别有吟哦好性情秖恐蹊成似桃李人來先識隱居名








  剡源文集巻二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剡源文集巻三十    元 戴表元 撰律詩七言
  送柯以善自杭逰鄂
  江漢天風日夜清君遊何處濯塵纓雲從鸚鵡洲前出月在鳯皇山上明已羡經籝吴士艷行㸔詞筆楚人驚殘蓀賸芷將何用歸日分張與後生
  讀福建亷訪輔大使弼字正匡遺事
  臬官難稱是閩中遺愛堂堂得比公姓字丹青太史筆歲時籩豆素王宫一生薑桂那時辣百死江湖必向東從古仁賢有家世名郎臺閣已生風
  客京口
  酒釅花穠皷聒天百年成此好山川黄烟暮接淮南火白米秋攅浙右船碑古猶多埋鶴寺田髙耕遍臥牛阡陳蹤興廢何由問只憶風流老米顛
  金陵贈友
  虎變龍阡此一時春風得似舊城池宫閒軍賣偷來果寺廢僧尋斷去碑水水魚肥供白鮓家家蚕熟衣紅絲太平尚属窮詩客酒賤如泥醉不知
  湖山村
  老去生涯學釣魚溪山忽憶似湘湖風林四畔動竽瑟烟雨一篙行畫圖小市篝明沽郭索平園柵樹偹於莵偶然得住何妨住是處人間足畏途
  已卯歳初葺剡居
  休言聲迹轉沉淪百折江湖亂後身窮未賣書留教子饑寧食粥省求人坐來齒避樵蘇長往處踪迷木石鄰翻笑古來逃世者標名先製隱衣巾
  耕桑
  耕桑本是閒居事學得耕桑事轉多失曬麥叢憂出蝶遲繅蚕繭怕生蛾調停寒暖春移苧偵𠉀隂晴夏挿禾衣飯為誰忙不徹醉來乘興作勞歌
  秋盡
  秋盡空山無處尋西風吹入鬢華深十年世事同紈扇一夜交情到楮衾骨警如醫知冷熱詩多當厯記晴隂無聊最苦梧桐樹攪動江湖萬里心
  王丞自鄞城歸又許入剡
  江城醉别太匆匆風雪家園一笑同儘健不妨天予老絶清那許鬼欺窮簡書異日關誰事燈火寒鄉頼此翁幾度丁寧雞黍約掃關拂榻誤兒童
  壬午清明
  節序愁中都忘却見人挿桞是清明登陴戍出吹彈樂上塜船歸語笑聲解事濁醪相料理當權團扇正施行悲歡寒暑君休問花鳥年年管送迎
  寒食
  寒食清明却過了故鄉風物秖依然窮中有客分青飯亂後誰墳掛白錢落魄暖春為麥地隂沉溽雨近梅天閒情正爾無歸宿石鼎新芽手自煎
  無題
  板屋驟喧飛白蟻紙窗欲雨暗蒼蝇長勞井臼慚妻子近絶音書惜友朋夜半苦吟堪泣鬼日髙甘寢秖輸僧意衰俗物何難敗才薄天公却未憎
  奉題孫使君池館
  白髪使君經世材儘閒猶解暢池臺雜花屏障四時有明月鏡奩三靣開各坐山隨人意看正吟風逓鳥聲來當年時雨堂前夢得似從容此一杯常州有時雨堂家西十里外茅洋小山中土塜纍然初不封樹鄉先生舒文靖公墓也
  莫輕數尺黄泥壤埋却斯人後更無山上自難生毒草樹間長見聚慈烏樵耕可免慿鄉俗洒埽能來是學徒後有宣尼湏痛惜待將墓額寫嗚呼
  戊子歲晚贈應德茂
  江海悠悠雪欲飛抱書空出又空歸沙頭人滿鷗應笑船上酒香魚正肥塵土竟成誰計是山林又悔一年非平生萬巻應夫子兩世知名窮布衣
  寳山寺寒食次韻和閬翁
  緑隂啼鳥春將老古寺垂楊日未西客子欲歸風滿袖桃花無語水流溪有人蔬筍忘饑渇何處松楸雜笑啼凖擬一時僧榻畔詩翁題後更誰題
  戊子清明前陪王丞度新嶺
  一百五日熟食節七十一曲下山坡寒暄相逢舊人少風雨欲盡新林多青巖不辭掛春靄白鳥何處生滄波途泥同興不同調我懶且休君更歌
  同陳養晦兵後過邑
  搜山馬退餘春草避世人歸起夏蚕破屋烟沙飛颯颯遺民鬚鬢雪毵毵青山幾處楊梅塢白酒誰家櫸栁潭休學丁仙返遼左聊同庾老賦江南
  送人逰霞嶼
  霞嶼風烟接𣺌溟老仙萬鍤敞林扃峰前雁起湖雲净池面龍來海雨腥閱世僧閒頭黒白逰山客爽句丹青何縁飛去清源國雨夜翛翛著翅翎
  已丑正月六日袁季源家遭燬次韻書悶
  鄴侯家𥚃書千架杜老尊前屋萬間此事吾堪慰流落邇來天亦妬窮閒反風待禱真虚語噀雨無方自厚顔間挈殘家過西塢風流還許幾生還
  正仲今年鄞城之約不就因次韻慰恱之
  莫怪詩翁不出山詩多那得是山間清溪欲暖鶯啼樹白日無人犬臥關不惜野花簮素髪時慿春酒轉朱顔當年阮籍何曽達直到途窮始哭還
  送于知州
  居官難得是全名于守年多政轉清身為素王扶墜户手提赤子出饑坑使來公館文書簡吏退私齋几硯横似此雍容好風度天邉看著繡衣行
  壬午六月八日書懐
  懐人故國鱗鴻絶避地春園草樹長四壁空存醫俗具千金難售賣獃方共兒生誦修吳語有客行歌衒楚装昨夜見花頻作夢南風吹海白茫茫
  杖錫寺
  仙草漫漫路不分鐘魚那許外間聞凉天九月已飛雪晴日西山猶帶雲火後客誇新屋様兵前僧惜舊碑文藤湖只去招提頂見説滮田可種耘
  四明山中逢晴
  一岡一澗一縈隈新歲新晴始此廻莎坂南風寅蛤出茅簷西日一禽來人迷白路羊羣石水捲青天雪裏雷猶是深山有寒食棃花無數繞巖開
  魏文節公墓
  萬騎南來駐不留衣冠客此鎮林丘寒巖碎裂從中起亂水喧鳴竟獨流故物今惟存寓馬當年誰為指眠牛墳傍小寺終村俗畫柱紗籠護冕旒
  辛亥歲七夕醉陪諸公登西湖竹閣
  畫鷁凌風汗漫遊雨聲飛出萬山頭江湖望闊邊城起吳越音多客思柔野樹有枝猶繫馬官荷無葉不藏鷗十年浪走紅塵道今日臨城始識秋
  蔡嶴食藕
  地逢平處亦縈廻不是逃兵底肯來坡上一祠猶姓蔡山前當路盡通台髙巖童去收桐子鄰縣人過問藕栽忽見深衣老儒者清時不信少遺材
  辛巳歲六月三日書事
  急報傳來又不真迎門翁稚笑聲頻情懐經苦思平世顔貎縁愁似老人兵後尚多難料事山中誰是自由身沙瓶酒釅鮭蔬有領取燈花一樹春
  耕休
  耕休何處散煩勞東埭西梁信所遭溪水清清照魚影山風細細落松毛無名野草疑皆藥有韻村謡例近騷稽古秖堪農圃用莫將車馬誤兒曹
  畬齋次韻
  貧賤知心老弟兄秖疑相得似前生避窮無地猶貪學負謗如天㡳用名兵後脱身宜共惜書中薄業尚堪耕殷勤預約頻頻見未見亦須頻寄聲
  保福寺
  漫天蘿蔓斷追尋猶有人嫌未苦深屋古滲當風雨氣僧馴化得虎狼心松花晝暖蜂科蜜梅子春殘鳥戀隂不應初來便忘去身閒處處是山林
  張景忠學正之平江
  江南最好説蘇州傍得閒官也自由市舎酒香春四坐湖田租熟雪千舟歌成爛漫烏絲冩意到縈紆畫鷁游我亦少年心性在經從凖擬作遨頭
  鮮于伯機家釣臺石
  人間巖石亂紛紛嚴子臺名最喜聞何術縮渠千里脈有人分得兩峰雲天邊路逺星還動江上潮回日又曛解道泥途等軒冕東西更有范希文
  辛丑歲十一月二十六日東歸舟中示三子
  節物悠悠不負公江行三日雪花風雲侵賀監山亭白日在徐仙海島紅自笑得雛如病鶴也思結伴附歸鴻何時辦得村田活糲飯魚羮百指同
  歸自西關有作簡余率公鈔使
  白髪微官小祝同也隨年少踏春風郷心幾夜馬生角世味一時龜脱筒紅斾戍樓花整整緑莎溪路水茸茸歸來健羡余公子巻帙如山一覧空
  貴溪董教諭回里
  八月暄暄似小春鄞江歸客楚江濵夢中鱸鱠紫蓴菜畫裏紵袍烏角巾不枉誇張别風土有時吟嘯雜仙真年髙官滿身輕健聊復婆娑亦可人
  陳無逸教諭赴攸州
  白露西風湘水清蒼霞南岳晩天明離家休説三千里行道新看第一程橘味熟來思毋遺草名疑處教兒評人生誰是安居者早拾貂蝉映父兄
  周東鄉載酒氷溪上因遊岳祠醉作
  葫蘆城下草平沙狼牙峰前溪吐花晴日路塵清野馬空林人語亂神鴉饞思火甕生燒笋渴愛山爐熟煮茶投老逺遊何所惜為君歡坐岸烏紗
  次韻東魯省游石龜山
  一舸悠悠醉又醒溪山無語意分明龜身何日化蒼石鶴背有人遊紫清百榼頒空看少俊千金難買是春晴筵端宋玉尤騷絶游戯長歌復短行
  寄趙子昻
  溪上輕雲去若飛花間宻石静相依遲行自愛欵叚馬雜坐誰嗔短後衣江海於人元不薄風流如此欲安歸集賢學士吾兄弟近日音書亦較稀
  亡友内翰趙公晦叔哀詩
  振鷺庭中飣坐身行藏空寄輭蒲輪上來鬼泣荆山璞獵罷人驚魯外麟死肯扣閽排貴倖貧猶傾槖施郷親平生一一明經術雋永依然世澤新
  次韻荅貴白
  斗粟千錢不易酬海風吹斷寄詩郵誰家盛設蟹黄餅有客翻披狐白裘春樹自隨冬樹老官河長挾野河流隔生兄弟何須説來作城南十日逰
  清華堂
  人生隨分有清華萬竹岡頭第一家甃塹水温初荇葉粉墻風細欲棃花衣冠蒼皓迎如畫緗素朱黄積滿車從此儒林添膾炙老夫先借小詩誇
  陸君采都目入閩
  趨閩漸近解閩吟公子來時夏欲深捲地翠棚榕樹驛漫天紅錦荔枝林官庖雋永多𤤽膾野語啁嘲有怪禽風物自佳難逗遛浙江歸棹待相尋
  亞尹黄侯慮囚温處婺三州
  金華瓌秀扺仙都雁宕石門天下無眼見朱幡出雲霧手提丹筆洗焦枯海魚味爽休多食嶺馬程艱合緩驅定有車前投贄者幅巾麻褐是真儒
  簡湯及翁
  六十三翁尚美髯今年添盡白毵毵心如晩路思家馬身似春筐欲繭蚕無事官曹容岸幘有時書帙當清談風情最苦湯公子家世衣冠舊汝南
  舒子俊見過
  來徃通家不厭頻青山心性白雲身隂林石溜風傳語霜月溪梁水冩真歲險魚鮭難猝致天寒烏鳥自相親燎爐薪暖糟床響隨分歡留作好春
  以家事付諸兒惟不得姑蘇陸氏女子消息
  秪憐地僻少過從更許年衰飬惰慵行健有時尋近局起遲甞日到髙舂鹿皮冠野頻頻戴䳘頂蔬粗欵欵供兒女團欒俱在眼獨憐無信過吳松
  江海
  江海三秋古鄮城山林百拙剡溪生歸來鄉國方為客絶盡交遊更畏名白㡌管寧形態醜黄金季布語言輕荒齋竟日無人事自作長歌寄好聲
  兵後復還白巖山所舎作
  脫命歸來意恍然餘生堪喜亦堪憐財逢亂世真如土人到窮途始信天問訊比鄰晡爨後呻吟兒女夜燈前明朝又作安西計飯後誰家沁雪田
  鄞塘田家
  經秋心事轉衰頹客舍山村病眼開識路牛羊緣坂過通家燕雀下簷來饑從野榼分蔬飯渴指鄰帘貰黍醅世事百年誰較是髯公鼻息晝如雷
  江村遇九日
  去年九月江城角尚得臨風把一盃今嵗併無黄菊看誰家更遣白衣來身猶是雁飛難泊時不如潮去解回還有南山㑹人意晩舟相對碧崔嵬
  再寄曹居士
  江海悠悠不為名年深識盡世間情於人有信惟潮候去處無嗔是鵲聲新欲收書添累重舊曽學劍向財輕如何此日投閒迹又結精廬傍古城
  兵後見三江口木芙蓉盛開
  江上秋花無數生紅紅白白照江明當年茂苑看曽厭今日荒村望急驚泣雨羈臣愁去闕歌風艷女惜傾城蕭條欲别那𢬵得移向東籬配菊英
  遊西峯余兒時讀書其旁
  山迴水抱西峯寺二十年前日日來一出居然負丘壑深藏還此逺風埃農樵識面逢多問魚鳥知心見不猜家世剡人須住剡相尋未識百千回
  鮚埼唐鄉貢大置酒悟空寺見欵
  南宫通籍唐先輩白髮天寒海上洲五鼎巳推華屋夢一尊猶及少年遊桃源有吏今安避銅雀何人死亦休秪羡龍鍾老禪伯倚欄無語看沙鷗
  調貴白
  客裏光隂取次休嫩寒一夜襲衣裘不須多畏趙盾日正好深悲宋玉秋紅葉舊題猶在手黄梁新夢又從頭餘糧栖畒猶圍坐此事輸君第幾籌
  白巖山
  漠漠溪風吹路塵白巖山下幾窮身秋深竹色老於樹晝静鳥羣喧勝人何處人家藏剡録有時行客裹唐巾平生笑殺朱翁子剛為乗車棄負薪
  絶句五言雜體附
  班媫妤題扇圖
  時情任銷歇閨思轉慇懃也勝山隂媪揮毫託右軍
  子昻秋林行客圖
  石稜稜而白出樹悄悄以紅披嗟縞衣之嘉客方策蹇以何之
  五雜俎
  五雜俎金花綾往復來官路程不獲巳始歸耕
  五雜俎斑斕衣往復來反哺兒不獲巳為人師
  絶句七言
  張騫乗槎圖
  數尺枯槎底易騎海風吹浪白瀰瀰如今市上君平少曽到天河也不知
  吕氏六桂堂
  年少奔馳有底忙棘闈蘭署夢茫茫白頭鞍馬風沙裡聴說燕山六桂堂
  周秀才惠猫
  貍兒輕捷豹兒斑作勢擒生也不難漸覺形神欲相賀青奴黄妳夜平安
  汪濟秀才飯牛稿
  冰雪玲瓏汪太中吟詩十葉有家風天寒日暮江東道逢此顰伸牛口翁
  蘇李圖
  塞北中郎雪滿頭隴西壯士淚沾裘人生百嵗能多少直至如今說未休
  𤣥廟二道士俱以酒死
  張髯好客月千壺余吃清貧逐斗沽二子若逢仙讌㑹化成一對酒葫蘆
  湖州
  山從天目成羣出水傍太湖分港流行遍江南清麗地人生只合住湖州
  其二
  一飽懸天不待求幾人乾白少年頭君看滚滚東流水到海成淵始懶流
  百鷺圖題陳汝朝
  葦折荷枯可奈何西風吹影净婆娑㣲君作此超揺趣一箇江天也厭多
  因營張村蠻窩并書所見
  老子來無一把茅居然得此好窪㘭開塘謹避蛟龍窟伐樹須存烏鵲巢
  其二
  頭白西來不買田時時却費買山錢一丘一壑吾歸矣待得田多是幾年
  其三
  男兒三十氣吞牛漏盡鐘鳴走未休不問征西并處士山中一様土饅頭
  百鴈圖
  近看分明逺欲無水天空闊好江湖幸然不入虞人眼又被閒中畵作圖
  題番陽徐氏雙頭牡丹圖
  天公幻化不經意雙蕚忽然枝葉同一似人間好兄弟朱鞍錦轡踏春風
  陳公哲梅花百詠
  梅下故人呼不應石橋溪寺水泠泠回頭聴得陳驚坐一似春風吹夢醒
  其二
  雪後西湖空碧波酒徒消散也無多白頭醒眼春風裡奈此梅花百詠何
  張道士求榿林詩
  地移淮橘多成枳人說江梅竟是柟蜀木似榿成底用盛時名字落江南
  酬陳秀才
  一春一百二十日日日開眉得幾人直與破除風雨去今年渾似不添春
  賦董氏雙岐竹
  山庄一對青青玉瀟洒天然同榦生說與人間好兄弟時來林下聴風聲
  讀書有感
  魯女悲嗟起夜深當年枉却淚沾襟如今巳免鄰人笑老大知無欲嫁心
  其二
  最愛徐生欲避秦海天東去不通津絶知勝似桃源境男女同行五百人
  題子昻照夜白
  風前新解錦鞍韀雪色糢糊霧色寒此物人間無處著千金秪得畵圖看
  題蘇李泣别圖二首
  弓疲矢盡三千里節弊衣穿十九年流落天涯有離别當時誰擬畵圖傳
  其二
  沙雲如雪雪如塵握手相看語語真多少世間無淚面一生錯笑隴西人
  馬浩秀才擕秋日海棠詩見過
  山城八月有春風一樹嫣紅淡又濃縱使失時無態度也勝茉莉與芙蓉
  奉化城西三溪口
  青林白石三溪口斑笋黄梅四月頭正好清遊誰懶得幸無公事且歸休
  題趙子昻疊岫圖
  百折雲顛路儘通無名怪木淡書空相逢無問秋江客不是巴中是剡中
  其二
  白石青林底處無侵雲亦有小屠蘇桔花飛盡不歸去揮汗江城看畫圖
  九月西城無澗同陳道士衡上人
  仙翁面帶江海色釋子口融冰雪漿同是西風未歸客cq=15燒香煑茗作重陽
  其二
  巾衣三客不須同泉石相看我亦翁最惜一軒秋爛漫芙蓉池上木犀風
  西興馬上
  去時風雨客匆匆歸路霜晴水樹紅一抹淡山天上下馬蹄新出浪花中
  贈屋西小陳秀才名公凱余字以無過
  年少饑寒不足憂笑談有味自風流等閒輟贈兩兎頴待看修成五鳳樓
  其三
  毛錐自是今無用鐵硯還知古可穿不惜日抄三萬字勝儲百畝剡中田
  蝴蝶
  春山處處客思家淡日村烟酒斾斜蝴蝶不知人事别繞廧閒弄紫藤花
  夢中作
  晴霞冠嶺朝紅潔新漲連空晚緑酣惆悵春風倦游夢木蘭亭上望淮南
  入杭
  曽江白酒樊江飯處處當年客似家垂老重來舊相識春風只有野桃花
  題東玉師府所蔵瀟湘圖
  少年䰟夢底曽閒多在江湖烟水間今日精藍方丈地倚窓眠看洞庭山
  灼艾戲呈阮使君
  鬢毛秋後轉漂零愁坐窮簷展灸經得似畫堂歌吹裡硫黄鍾乳按娉婷
  水墨梅花
  江海歸來見似人離披猶自少風塵何如淡月山莊夜百幅清溪亂寫真
  贈陸相師
  江南江北路漫漫七十九翁能往還今代貴人容易識卧龍不在草廬間
  題伏生授書圖
  白頭不死見時清子女相依解授經何用生男作鼂錯乃翁一語不曽聴
  題江干初雪圖
  斷樹寒雲古岸隈漁翁初撥小船開看渠風雪忙如許還有魚兒上釣來
  銅山寺口初見梅花書寄何則顔二首
  吳歌楚舞送年華憶著終還不似家今日春風吹夢醒銅山寺口見梅花
  其二
  沙疎石瘦水涓涓折得梅花費兩年更與何人說瀟灑香中行坐水中眠
  戊戍清明杭邸坐雪
  思鄉處處只愁生正好春遊又不晴雪是梨花雲是柳馬婆巷口過清明
  四明山中十絶
  鴈飛不斷楚天長雲路霜林級級黄何處人烟有墟落北風髙壠散牛羊   右楓樹坑
  山深不見焙茶人霜日清妍樹樹春最有風情是巖水味甘如乳色如銀   右茶焙
  小横欲盡大横來萬壑千岩洶湧開聞道洞天深㡬許紫雲深處有樓臺   右大小横山
  亂雲穿盡得平蕪一段冰寒碧玉壺猶是春風未相棄山前吹長萬龍鬚   右北溪
  洞深烟樹碧氤氲只采靈苗不采薪聞著蹤由多懶說相逢莫有姓韓人   右韓采巖
  怪石驚湍吼不休時時巖客飲寒牛誰知此水明州去浸作琉璃萬頃秋   右莾廣溪
  七里黄泥紅樹岡西風果熟一村香居人只道山深好三百年來是戰塲   右木蘭
  仙在人間不易尋當時巳道是山深可憐華表標題處夜夜猿啼楓樹林   右仙山
  兩頰稜稜額下分更無㘭處可藏雲西風怕奪行人眼蕎麥滿山鋪錦雲   右羊額嶺
  劉郎一去杳無蹤水白山青只故宫欲問巖前老松樹人間禁得幾秋風   右白水
  題趙大年蘆鴈
  寒更索索警霜叢兄弟當年意自同猶是江湖太平處未妨沈著臥秋風
  謝隣友陳仲學秀才惠玉芎苗二首
  坊州杜若自堪羞沛國青粘亦懶求那似一叢蒼鳳尾等閒收味古甆甌
  其二
  君家自有頭風藥種在青青竹素園此物但堪供暑啜肯來相就發清言
  瑞上人求詩
  寳葉山中源悟師布衲百結面如癡十年相憶忽在眼談笑甚似仍耽詩
  其二
  源公作詩可憐生亦有謖謖山林聲見說丰姿委縑素霜頰黛頂照人明
  茅齋
  紅杏園林雨過花逺陂深草亂鳴蛙春風不問茅齋小自向階前長筍芽
  感舊歌者
  牡丹紅豆艷春天檀板朱絲錦色箋頭白江南一尊酒無人知是李龜年
  蕭照春江烟雨圖
  波痕如樹樹如烟更是春隂小雨天何處得魚何處醉筍皮蓬底解蓑眠
  西塞山圖
  空中生業寄魚蓑雲是親情水是家便有蹤由無處覔春風岸岸野桃花
  李元中秀才嵗晚游諸公間
  愁中待醉何曽醉夢裡還家不是家輸與山行窮學究一笻一笠看梅花
  丙午清明日青塘道中
  三里五里沙路平一畨兩畨溪雨聲無奈春風動人處紫荆青李滿林生
  桃花寺石臺
  臺前藤蘚碧交加臺下清流直又斜待得丹成知幾日春風隨分野桃花
  有人示山水畫巻以為元暉作求詩
  硯山山下小於莵文彩斕斑今亦無一塢亂雲濃似漆春風吹夢過西湖
  題孟浩然霜曉吟行圖
  霜風颯颯攪吟鞍童怖驢愁作許難便使玉堂遭遇去朝參更是五更寒
  荀陳聚星圖
  州里相過未厭頻居然蹤跡動星辰當時多少輝煌者不畫諸公畫此人
  梁楷畫雪塞游騎圖
  聳脰攢蹄一駐鞍氊衣韋帽白漫漫秪應田舎騎牛者無此風沙踏雪寒
  過姑蘇
  水天彌望接青蕪雲氣漫漫近又無一色好風三百里挂帆安坐過姑蘇
  五雲山圖子昻為戚氏作
  林廬深挿紫孱顔一㸃漁舟帶暝還但得身閒無俯仰人間處處五雲山
  雨中過泉敎張子開名先遇
  平生剡夢十八九短策還經静者居一曲好溪山起處數聲疎雨雪來初
  其二
  衣冠顛倒君休怪筋力過從我有餘却笑秋風洛陽掾得歸猶望食鱸魚
  次韻荅隣友近况六首
  十百琅玕接屋山麥花淡白菜花斑村園冨貴誰消得更看溪南墨牡丹
  其二
  炊成日影三竿直睡起溪流一尺髙懵懂不知何嵗月山風吹白鏡中毛
  其三
  祝雞歸後放牛初小立溪梁看打魚漸喜村鄰盡相識向來朋舊却無書
  其四
  剡源田舎誰能識只此桃源有路通草長岸漫漁塹北月明人語紙糟東
  其五
  三間瓦屋數弓園旋學桑麻又一年村酒沾唇頻得酒山歌出口即成篇
  其六
  舎南舎北種田郎唱得田歌曲曲長莫學傍村遊俠輩茜紅抹額臂擎蒼
  送陳養晦謁閬風舒先生四首
  嚼雪餐冰二十年空山日月自風烟從君識盡搜詩法不透薌巖不是仙薌巖山名
  其二
  大篇無法須自悟小語有益最難尋秪今人嫌此老謔後來追憶直千金
  其三
  大冠襜袂走紛紛對面可容三斗塵便令眼識天下士此子巳勝尋常人
  其四
  無詩莫入閬風里到却閬風那有詩拾取松風作新曲歸來時向夢中吹
  同曹泰宇賦寳化鳳花二首曹名說字習之
  花開難得年年看住近須還日日來古壁危闌自顔色不煩髙築鳳皇臺
  鳳皇不出幾何年莫怪山花惜杜鵑一様春風好毛羽回頭曽管蜀山川鳳以杜鵑花為之
  過鄮山祠塾作
  滄江城闊三义口白日弦歌數畝宫猶有祠官舊楊柳向人離立管春風







  剡源文集巻三十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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