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菴先生文集/卷十六
雜著
编辑恒陽漫錄庚戌
编辑理一而氣二。無形體。無方所者。理也。有象數。有方面者。物也。故纔說理。則冲漠渾全。要玅精微。不可偏屬於一方。纔說氣。則彼此先後。內外本末。不可不分屬於兩邊。說理而偏而不全。窒而不通。非理也。說氣而混而不剖。雜而不分。非物也。
存心明理四字。是朱子所以爲聖人處也。蓋不知此心之靈而無以存之。則昏昧雜擾而無以窮衆理之玅。不知衆理之玅而無以窮之。則偏狹固滯而無以盡此心之全。此其理勢之相須。蓋亦有必然者。是以聖人設敎。使人默識此心之靈。而存之於端莊靜一之中。以爲窮理之本。使人知有衆理之玅。而窮之於學問思辨之際。以致盡心之工。朱子平生工夫。却只在成就那一句。
心外無理。理外無心。心理卽一理而已。就其中欲知心理之分。則理之主宰。謂之心。心之條理。謂之理。變化者。合理之主宰。心之條理而發揮萬變。立大本而行達道者也。猶主宰謂之上帝。流行謂之道。然則心理變化名雖殊。而其爲理則一而已。理雖一而亦不可儱侗無別混然說去也。至於理氣之云。則心上。也有理氣之分。性上。也有理氣之分。變化亦然。何也。以氣言心。則不過曰氣之精爽。五臟之一也。以理言之。則一身之主宰。萬化之綱領。以性言之。則有本然之性。氣質之性。以變化言之。則有乘載運用者。有主宰統攝者。此可見理爲主而氣亦不外是矣。
天下無無氣之理。亦無無理之氣。欲擇無氣之物。而名之曰理。則終無言理之地矣。欲指無理之地。而名之曰氣。則亦無言氣之地矣。所謂理氣。只在人分合看。
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得以爲生之德也。全此則爲仁。失此則爲不仁。此明白坦夷。易知易曉之理也。但是德也。囿在形氣中。故不能無氣禀拘之於前。物欲蔽之於後。只知有我而不知有人。只知有己而不知有物。天之所以與我而爲生之德者。昏暗蔽塞。而不可復全矣。是以克其有我之私。而明其本性之所有。則廓然大公。天地萬物。自然血脈貫通。而仁之用無不周矣。上蔡所謂皇皇四達者。是耳。
聖人就人心術上。指出其惻怛字。愛不能自已底端的苗脈。使之發達充養。爲子事親則盡安親顯親之道。爲臣事君則盡愛君致君之道。臨民則以愛民爲念。處物則以利物爲心。起一念作一事。愛人也。利物也。克去己私也。遏絶物欲也。可以至於萬物一體。血脈貫通。此無它。不過曰因其惻怛字愛之端的苗脈。而全其生物之心。非有所增益損减也。此古之聖賢所以汲汲於求仁。其言曰克己復禮。曰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曰能近取譬。曰人能充無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勝用也。曰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苟不充之。不足以保妻子。此儒者所謂萬物一體也。
心性非二物。心是性之主宰。性是心之體段。
心之體。卽性也。心之用。卽情也。故曰心統性情。
敬者。聖學之始終。明理不以敬。則昏惑紛擾。無以察義理之歸。存心不以敬。則怠惰放肆。無以致義理之實。二先生之以敬之一字。爲聖學之要者。以此。
治本於道。道本於心。治者。禮樂刑政之屬也。道者。事物當行之理也。心者。主管此道與治者也。
心者。神明靈徹。周通乎性命形氣兩者之物也。非通乎此而不通乎彼。通乎彼而不通乎此者也。故以理養之。則高明廣大。䟽通灑落。日進乎天理矣。以氣養之。則苟賤汙下。顚倒錯亂。日趨乎人欲矣。此則心之存亡得失。只在乎形氣性命兩者之間。而二帝三王。所以汲汲乎精察固守。自治而治人者也。
聞一知十聞一知二說
编辑余讀中庸。至生而知之。學而知之。困而知之之語。有以知天下之理。幽明始終。遠近本末。初無二致。但人之知見高下淺深。偏全通塞。千百其端。而略有三等之別也。蓋聰明睿知。出類拔萃。萬理昭明。無所不著者。聖人之知也。然其爲知也自然而已矣。非是勉強而爲之也。是故。以知言之。則全體大用。以理言之。則表裏精粗。無所�闕。有以盡天下之善。極天下之實。此生知者之所以與日月合其明。鬼神合其吉凶者也。自此以下。則有明睿通達。卽始而見終。原本而知末。譬則聞志學。而知從心所欲不踰矩之玅。聞可欲之善。而知聖而不可知之神。如鑑之在此。物之大小方圓。無不畢照。此所謂聞一知十者也。惟顔子之事可以當之矣。敏悟文章。引此而識彼。擧偏而知對。譬則語出告反面。而知昏定晨省。語徐行後長。而知天顯克恭。如以些子火光。照去推尋。不能周徧該貫。是所謂聞一知二者也。惟子貢之事。可以當之矣。且以夫子平日所論觀之。則無所不悅者。卽明睿所照。卽始見終之謂也。告往知來。卽推測而知。因此識彼之謂也。以此觀之。則知十知二之異其等者。只由於識見高下。造詣淺深。而非道有二致而然者。可得而驗矣。然顔子之知。守之也。非化之也。子貢之知。多學也。非一貫也。以其明睿之心。假之以年。以達乎一間。以其敏悟之資。自知二而至於知十。以達乎一貫。則其明道燭理之功。與日月之明。鬼神之知。無爭其等矣。後人不達。乃企生知之資。爲不可幾及。輕困而知學而知。爲不能有成。其亦異乎古人之學矣。
以能。問於不能說。
编辑蓋人心之靈。莫不有知。天下之物。莫不有理。以虛靈之知。會必有之理。如擧火而燭物。攬鏡而照形。徹頭徹尾。宜若無所不知。然歷數天下古今。知者恒少。不知者恒多。其故何也。不過曰好問與不好問之分耳。人之有是生也。必有其身。有其身則有其道。大而三綱五常。細而一動一靜。一語一默。千變萬化。不可制窮。而但知覺之先後。氣質之昏明。見解之敏鈍不同。不同則天下之理。豈可人人而盡知之哉。聖人之心。光大明白。至公無私。動靜憂樂。皆以天下而我不與焉。是以行之不足則問之。問之不足則筮之。至於一天之燾。四海之廣。億兆生靈。必得其心。然後行之。堯所以稽衆捨己。舜所以好問用中。禹所以勿用不詢。湯所以從諫弗咈。文王所以勉勉亹亹。日昃不食。周公所以三握三吐。皆爲是故也。衆人氣質不純。惑於所向。蔽於所背。偏側而不平正。尖斜而不圓直。欹險而不坦夷。狹窄而不寬弘。暗昧而不明白。不畏天命而只循己私。不恤人言而只循己欲。雖古昔聖贒言語。忽之不暇。况問於人乎。我不樂問於人。人不樂告於我。則只以幽暗荊棘。認爲當然之路。其不滅身者幾希矣。烏乎其可也。然究其所以分。則只在公私理欲兩端。而恢公去私。遏欲存理之方。以好問爲主。然後自然意味平和。道理明白。脚踏實地。動有依據。無籠罩自欺之患矣。顔子以聞一知十之資。聞克己復禮之目。竭力從事。故不計自家之能。他人之不能而問焉。此其所以爲克己復禮之要也歟。曰常人未免於恥問。而無以進其德者。奈何。曰其要只在卑己而尊人。恢公心而去私欲。苟能如是。則其好問之心。固已篤矣。而又加以緝續之工。則義理全體。罔不昭㫼。呈露於眼中。而所謂偏側暗昧者。自將消磨泯滅不得以爲吾之病而吾之德。不患於不富足矣。余故曰人不可以不善。善莫大於好問。人不可以爲惡。惡莫長於耻問也。
耽謫顚末癸酉
编辑余釋褐。往拜老先生於三浦江上。則敎曰君明經登高科。變布韋爲朝士。是便移其命矣。自此做至宰相。亦其例事。須讀書勤業。以基異日需用可也。但被人誘脅。輕事論駁。切須愼之。又親敎常曰爲人臣。當可言之地。有可言之事。而含嚅泯默。徒竊廩餼。可恥之甚也。惟此兩訓。𪸥在心曲。期欲一陳芹曝之忱。以效尺寸之誠。而非但學術空疎。難於比屬。兼以斗祿是急。念不他及。去在丙寅夏。適遞泮職。移拜持憲。伊時慈患危劇。汩沒藥餌。猶以爲時事之變遷無常。獻言之階梯未易。則此會不可失也。遂以幾條件切於時瘼者。叙次構䟽。方張繕寫之際。見職已遞。慈患到十分地頭。竟於五月六日。遭罔極之變。而不得遂計矣戊辰八月服吉。其十月。適因事入京。留宿三夜。及其發還。借見朝報。則掌憲蒙點。近四十日不遞。此蓋政院。例以在外懸禀。而遞與不遞。無甚礙事而然者也。因以停行。待迫曛。就一知舊可與商量者。微示封章之意。則可不可間。無判决語。只曰今日事不勝其弊云。余拂而起曰。尊意可知也。其翌。因以封䟽之意。知委府屬。卽欲把筆屬草。則意思枯孤。殆同無麵之餺飥。摘撥湊合。不成頭緖。是際。事知吏張起煥。排戶直入曰。聞進賜主。有待令䟽紙之分付云。緣何事端而然乎。余應之曰。從當知之。其人曰。近來言路塞已久矣。時事則萬不近理。意者有何兩班封駁之擧乎。余曰。否。吾不爲是也。曰。然則是何事也。再三強之。余曰。將言某事某事。其人忽噓唏失色。便同墮胆。已而言曰。進賜主非侍下乎。又無妻子乎。曰。吾有老親及眷率矣。曰。然則何其輕易之甚也。獨不念後患乎。曰。吾亦知之。爾不須慮也。其人遂默然告去。其翌平明。趁門鑰封進。卽初十日也。藥房日次。兼御史復命。將相諸宰。同爲入參。則十目所視。十口所傳。不可卷縮。往來禀知。晩後始得啓下。外雖不得已褒奬。內實有悒悒不快者矣。權鍾祿文義朝官。自來稠中。顔面親熟者也。對章攻擊。溯及先師。而末終以無將不敬。亟請遠竄。則不得已暫施刊削。曾未幾日。特敎陞資。是乃當路所謂蘓張手段也。敢因援例之章。略附辨誣及難安之意。而批旨隆重。則尤有加焉。凡此蓋由一時狂疾之所發。豈云有十分忠愛之心而然矣。而知舊之期待。則實不尋常矣。不意庚午六月。有承旨馹命索居單子。無可議及。妄以爲陞資後。一肅恩命。似亦有據。遂卛意信前見一友人。問曰。吾意如許而來。須思量指導。歸於無過之地是望。主人曰。令於今日。不必處義。且在鄕辭免則已。旣已上來。勢當出脚。遂拜命。尋以見遞。於是論者皆曰。自家之罪名至重。父師之厚誣未雪。而誤了呈身。極其狼狽。自是以來。仰愧俯怍。殆同先瘳而後病。雖欲求其自新。不可得也。癸酉十月。自上罷關市之稅。特以前命。更申召旨。卽爲望闕祗受訖。敢以憂憤之忱。藏頭隱尾。作可惡語數三段落。附以親病難進之狀。倩崔而洪繕寫。伴知縣朴容珉牒報。呈于巡營矣。監司金在顯以贒祖之孫。自甘後君之戒。不由喉司。關於不當禀處而還下送。則往來煩說之間。自不無朝著之喧傳。大內之入聞矣。除拜多日。迄無動靜之由。卽爲探入事。日三下敎。則同僚及巡相。手脚忙亂。罔知所措。惟以引入此身於朝端爲計。院屬營卒。旁午道路。勢急星火。在家酬應。有涉偃蹇。遂晉止中路。因使陪吏。先詣呈疏。第二日。承批褒借晉秩。出尋常萬萬。而一邊觸怒。則尙矣勿言。南北齊起。鋒銳危險。兼以東西之趍。赴時論者。暗地糾合。磨牙切齒。期欲食肉而寢皮。安驥泳,許元軾彈章及公卿引嫌。儒生捲堂。相繼紛紜矣。時鼎弟。自大谷承答而還。柳聖存亦來會。方與商確可否。爲辭免之章。兼陳前䟽未盡之懷。寫役垂畢。弘菴子告以事機曰。不從吾言。𥚁將不測。怵之無餘力。因念如是。則非徒始計之不然。𥚁端之發。實基於初䟽之輕率。不必以再次之過激而有所添益也。遂以其本上之果然。物議沸騰。三相請對。臺閣齊發。期欲置辟。縶之以縲絏。威之以捕廳禁府而極矣。南間屋制。四壁無堗。惟向北一隅。懸數尺板門。門外懸搖鈴十餘介。引之。使相薄而成聲。勿使外言入耳。罪人防守。著以大枷。桎手械足。騎兵鄕軍二人。自衛將所。差來立番。支供。則繕工禮賓。自外進排。惟刑房書吏一人。往往出入交語。初更量。面不知如書吏樣人。密持一封書納曰。此是中宮殿掌務尹某書角。須得答簡。然後可有入內周旋之道云。余曰。吾於其人。曾是素昧。且是地也。何等謹嚴。而敢與外人通問哉。其人以坼書見之後。可知云云。強之。因爲開見。則乃數行諺札。其一謂皇廟處分。出自東朝。須置而勿論。其二謂孝純等三賊。罪關宗社。不可不詳細臚陳。其三謂民病國憂。未有甚於此時。須極言竭論云云。再三思量。極其荒唐。因以其紙還給曰。無他可言。特以示意謹悉之意傳之可也。已而就鞫。平問一次。卽爲還囚。其翌撤鞫。十一月十二日黃昏。自南間而西間。西間而出門。蓋是時。圍置傳敎判下有日。而大官則爭以去就。金吾,三司。聲討方嚴。迄無了期。是日上御坐閤門。以配所草記。卽刻書入之意。天威震疊。則判,亞堂。皆喪魄。不省頭緖。惟知義禁朴珪壽。揚言于衆曰。吾輩禍福。固可慮也。累度王命。一向防塞。豈非罪乎。遂獨斷書呈云。因臥市室假眠。權秉殷〈都正又曦孫〉,李純翼〈元履氏子〉秉燭來別。平明出南門。歇泊以待。金吾監押弘菴子來。贐以千貝。縱言及曰。君雖讀書未熟。鬼神出後。是何等文法也。今日事。此其爲祟之最者也。余未敢索言。只云如何立語。始爲稱當。則謂以死者。或神主等字。遞換無妨也。余曰。然則反不如仍舊之爲愈也。遂相與一笑而別。尹承旨致贒及尹周伯,徐汝賚兄弟。香山柳聖方,花山李君一。皆來見。是時。朝廷士大夫。皆鎖門縮息。觀望動靜。只閭巷匹愚。無端奔波。有同得意。而當路之慍。則雖斬我作千段。未足爲快矣。至有密要於耳者曰。前程駭機。不無其慮。須十分戒嚴云。余心竊以爲昔劉元城之貶梅州也。章惇陰令殺陳衍。使者過梅。脅使自裁。使者不忍而止。惇又擢土豪。爲轉運判官。使殺之。判官承意疾馳。未至梅三十里。嘔血而死。元城獲免。今日之行。雖無元城之忠信。死生在天。必無其理。而屈於衆論。亦不敢顯然壯談。人定時。金吾一行。來促發程。遂渡銅雀津。踰南泰嶺。至果川邑底。則鷄旣鳴矣。一行之隨後者。爲風雪泥濘所逼。擧無人色。遂討一室。煖酒禦寒。暫爲假寐。因以行具之未備。稽留一日。李宣傳恒權丙權兄弟。方以葬事。向牙山。蘓先達正逵。方自益山上來。並皆要見。因以迎話。申時後。舍伯祚兒與諸宗。始興安士聖。皆來會。經宵叙情。從弟及聖存。方在囚禁。未得相別。可恨。行至水原。判官鄭光始。饋點心。至天安。郡守李恒信。饋朝飯。柳老人官五。致三兩錢十貼藥。至泰仁。縣監趙重植饋點心。至井邑。縣監張福遠。再三遣吏存訊。至長城。府使鄭善始。〈故相晩錫氏孫。〉饋兩日朝夕。至羅州。牧使宋寅玉。饋朝夕。營將李德純。同鄕知舊也。以路費懇焉。則贐五十緡。至靈巖德津店。同宗景文來待。亦以三兩見助。至郡。主倅具然植。供朝夕。士人朴魯相。一郡望士也。被衰來見。暫爾叙話。自此至康津及梨津。皆官供。都事。以候風之意。發送狀啓。遂裁付家書。留二日。始得一葉船櫓行七十里。泊所安島。夕食後。因憊就席。已而篙師報有風可發。聞鷄鳴登船。及至半洋。水疾大作。〈精神有餘。而五臟翻覆。四體不收。〉漫不知何事。至朝天浦。日方巳時量。擡眼曬陽。少爲止息。試以望焉。則漢挐一枝。橫遮南方。三面大海。渾無涯際。眞異界也。忽記。是年夏。頻夢至大江險灘。石角嶄巖。人戶零星。平生所不到處。徜徉而歸者。非止一再。心常恠之矣。今其所見。恰如夢中境也。豈其前定之感。亦或有副於冦萊公渡海只十里。過山應萬重之句歟。下止鎭舍經夜。朝飯後。進至城內尹奎煥家。金吾與本官。監臨圍籬。鎖之以金。臘月五日也。萬念都消。勢將安之。若命焉。蓋自始發之日。天日淸明。都事與府屬。皆善邊人。到底顧護。二千水陸。十分利涉而無顚沛。苟究其由。則主上之恩。朝廷之賜也。第是記也。先之以師敎者。以見先生抱道不試。而開牖後進。一念如丹。不以遠近親疎。而異其接應。不以利害𥚁福而變其敎導。迨余挾書之初也。不知其不肖。猥煩勤恤。首以石潭先生要訣等書敎之。而於立志一章。尤三致意焉。又手書洛敬閩直四大字以授之。及其才質魯下。進益無望。則往往以心不大。志不立。思不通警之。而憂形于色。稱以干祿中途一變。有同弁髦。則引退溪明經出身之事。無勸止之敎。而以做僧不成。做俗不成。患焉。通籍仕路。浮沉取容。則以愛君如父。視民如子。及士大夫之辭受出處。有關風俗之盛衰戒焉。此其勤勤懇懇。期使保其天性。免爲小人底苦心至意。不啻若捄焚拯溺之急矣。而因循荏苒。徒增愆尤。將無以藉手見先生於地下也。次之以親敎者。以見老親自省事以後。流寓四方。南至于四郡。東至于楊根。又西至于龍津。又北至于先墓下。間又兼之以飢饉癘疫。前後二十年來。其備經艱險。喫緊風霜。爲何如。而敎子一心矻矻不已。其在四郡。親爲齎糧求師於數十里外。使伯兄就學焉。及其爲師者。貧病無託。願與同其去就。則遂引而置於隔壁之室。而病且死因親其塟埋焉。孤孀之無歸者。貰牛而騎之。親牽屬於其本族。其居楊根。聞華西李先生。講程朱之學。遂令不肖。往而受業。至其迫於祿仕。出沒塵臼。則極以遭逢贒師。未有成就爲深恨。雖尋常紛汩中。或見對案看字。喜動顔色。而不然則悒悒有不樂者焉。至其妄干時政。挑發𥚁機。死生在卽。而自始至終。未見有戚戚之容。書札往來。絶不以兒女子情。示其疚懷之端。而眷眷以讀書修行爲勉。此其至誠一心。導以義方。爲何如。而不肖無狀。浪過半生。無以承述其萬一也。朋友勸懲備陳無遺者。有以見以德之愛。姑息之仁。判然如黃鵠壤蟲之不相侔矣。而由此則天理明而四維張。由彼則人欲肆而九法斁。極知切磋講習之一日不可緩。而離羣索居之爲可悶也。𥚁端首尾。詳細開陳者。有以見君道下濟。臣道上行。然後天地交泰。上下和同。是以地上而天下則爲泰。天上而地下則爲否。未有兩相睽乖而能無事者也。然則今日之行。晩之又晩。而徒貽聖上悶勞之爲可念也。一飯之恩一錢之饋。亦爲收錄者。以見地形有遠邇。人心無古今。獨愧夫彼之所望有餘而我之所存蔑如也。君父之呴嚅。師友之敎督。士民之眷待。如許其摯。而畢竟所就。止一荐棘。可怪也。
書贈河兼洙智鎬○庚寅
编辑走嘗有味於孟子尙志之訓。以爲士而無志。不可謂士。志而不正。不可謂志。志且正矣。殆其庶幾乎。夫衣裳冠帶。而混混然自以爲士者。十人而十也。愚者。局於固滯。智者。蕩於多歧。而有志者鮮矣。誦經傳。道古昔。硜硜然自以爲志者。十人而二三也。卑者。溺於詞章。高者。悅於功利。而不詭于正者。尤鮮矣。無怪乎習尙日壞。彜倫剝食。而泰西歐巴之敎。充塞宇宙也。於是而能毅然自立。不計自家利病。傍人唾罵。遠遊博觀。察於衆中。而欲正其趍向門路者。殆願一見之而未得矣。河君兼洙甫。以晉陽世家。生長溫飽。未曾作門外一步。乃今日西遊沃川。見淵齋翁。北至白雲。訪重菴子。以其所聞緖餘。將歸與鄕士共之。蓋詞章功利。非其素志。正欲以一箇身心。歸宿於倫理禮法之中。而不隨衆胥溺也。是則可謂志且正者。而絶非流俗所可彷彿。然苟無操存誠敬。以立其體。學聚問辨。以達其用。則吾所謂志者。適足爲弄假文具。而無以得力於進德修業之地矣。此聖人所以旣曰尙志。又必以居仁由義。爲大人之事者也。願君勉之。
書贈崔汝琬
编辑栗谷先生。屛居石潭。著要訣一書。課率初學。於是。國中士大夫。以洎閭巷匹庶。殆家傳戶誦。視以爲文公小學。而未嘗一日不講且明焉。及其西氛充盈。汩陳五常。而數千年孔孟禮義。淪於荊榛。則絶不聞以此箇文字。爲師弟間敎學基本者。久矣。崔生汝琬。奮起𤱶畒。謂與我同一根源。視千里如門庭。訪及窮廬。此其風力。已出人一等。又見其行槖中。齎擊蒙書手謄者一本。雖逆旅造次間。口誦心念。少不間斷。浸淫爛熟。如誦己言。而嗜之若膏粱。珍之如拱璧。噫。是誠何心。無乃天地窮陰一線陽脈。隨處發現者耶。李先生開導後學底苦心血懇。可謂不墜於地矣。凡今屈首犬羊。服習異敎。自謂得海上單方者。亦可以愧死萬萬矣乎。雖然。吾之方寸。苟不有主宰準的立定堅牢。則鮮不爲流俗牽引。世紛撓奪。而日用云爲。頓無下乎處。此立志一章。爲全編頭腦。而次之以許多節目者然也。願生。愼無以門地寒微。世俗毁譽。小沮今日之志。而又能尋思力行。不止爲行墨口耳間工程。則其於操心飭躬。處世接物之地。豈不坦然有餘裕乎。勉之勉之。
記裵氏先蹟壬辰
编辑希菴,芝峯之與金忠簡先生權。名位隱現。雖有不同。若言其道。則所謂天之經。地之義。民之秉彜。不可以一時威武氣勢。有所移動磨滅者也。當其時也。忠簡公之危言大節。磊落光明。不可尙爾。而論其地。世臣巨室。嘗從大夫之後者也。不忍宗國之禍。置身於利害𥚁福之外。固分內也。職責也。至若二公於忠簡。非其戚也。非其舊也。羣㐫輩四面物色。又耳目之所擊也。乃始終輸服於衆所懾憚。不敢嚮邇之際。而與同屈伸。少無怨悔。政南軒氏所謂無所爲而爲者也。夫孔子大聖也。弟子之從先生常事耳。然且有感而發從我之歎。則𥚁患不避。聖人尙難之。而况於天顯民彜。晦明存亡之所關。而不失其從違向背之本情者。非性於仁而能之乎。其得紀實於忠簡傍下子孫。始顯數百年未著之蘊者。亦天意也。傳曰。不患無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己知。求爲可知也。二公有焉。希菴旁孫奎繕鎰圭。懼其久而泯也。將鏤板于其墓齋。以載其事實。嗚呼。感古好善之風。尙未替也。遂述其大義。以示來者云。
書贈廉敬儒在業
编辑竊謂民生於天。性無不善。而氣禀之拘。物欲之蔽。亦與生俱生。不可如何。於是乎有精一克復之訓。皆所以去惡而從善。詘人欲而崇天理也。然善惡也理欲也。非以外鑠我也。只於一心體上發用。有二路子。一彼一此。一左一右之際。實吉㐫善惡治亂安危之所關也。聖人亦自兢兢。况其下者乎。大凡君子之所病於己者有三。認善爲惡。認惡爲善。意見之病也。知善不能從。知惡不能違。志氣之病也。恥其不能從也。從而爲之辭曰彼非善也。恥其不能違也。從而爲之辭曰彼非惡也。心術之病也。三者之中。難治者心術。故有心學之說。此於敬儒。固已見之昭陵。而切偲之義。不嫌重複。猥有云云。以塞詢蕘之盛意。
尹相濂字說癸巳
编辑尹生相濂。年漸長成。其大人亨三。命余商定其加冠時所以爲表德者。余對曰冠者。成人之道也。將責以成人之道。而可不重其義歟。名旣以濂。字曰而極。何如。蓋聞濂溪周先生。生於秦焚漢僞之後。祖述孔夫子易有太極之訓。而建圖屬書。上接洙泗之統。下啓洛閩之學。其汛掃風雨。再造區宇之功。歷選古今。未有尙焉者也。夫太極者。只一箇生生之道也。以其至極無以復加而謂之極。非道外復有所謂太極也。天得之而爲天。地得之而爲地。而凡生於天地之間者。又各得之而爲性。張之爲三綱。紀之爲五常。以至日用動靜行止語默。莫非此道之流行。學者苟能得於心而行於身。則內外精粗。固不容有毫忽間斷。而其所以修己治人。垂世立敎者。亦非假借安排而爲之也。及王降而覇。覇降而夷狄至則此學不講。此道遂息。而有人之形者。駸駸然化爲禽獸矣。化爲禽獸之效。則六合之內。其勢將魚肉矣。不亦慘乎。于斯時也。而極所受者。殆夫子之訓。而亦周先生平日講明之道也。其冠也。父兄定名以尊之。老夫字而祝之。使顧名思義。早寤晨興。有以跂及萬一者。其責任重矣。然亦性分之所固有。職分之所當爲。幸勿疑於心。中行獨復。勿負帝降之衷也哉。
書贈二曺君錫一,悳承○丁酉
编辑余不省事。侍華西先生于蘗溪之上。見其每日晨起。誦中庸。或行宮便殿。奏箚大學或問格致條。以至六十七十如一日。寫字甚敬。雖鉛槧草藁。朋友小札。必凝思定慮。如臨大事。一點一畫。莫或放過。嘗曰工夫不進則退。人心不竪則倒。又曰。積而不發者。未之有也。此政喫緊得力中流出來說話。非一時偶爾模倣因襲而取之也。此余及見先輩欲學未能之一端。語雖淺近。不害爲涯角相慰之一助也。
書贈李升彦鍾旭
编辑人倫之人字。正對禽獸字。說人所以爲人。正在與禽獸異處。今人說話。只是與禽獸同處。須就其不同處。理會其異於禽獸者。是什麽物事。常常存察。而使勿失去了。是所謂人之倫也。是所謂人之性也。若只以知覺運動。知寒暖。識飢飽。惡死好生。趍利避害等事。爲爲人底性分職業而已。不復知有五倫,五性,天叙,天秩之爲當講而明之。守而行之。則幾何不襟裾而馬牛也哉。此政今日之所當著眼處也。勿以爲已見之昭陵而忽之也。
書贈文成汝炳斗
编辑丈夫落地。桑弧蓬矢。以射天地四方。盖其志也。然禀質情慾。拘蔽於前。風氣習俗。牽引於後。擧世滔滔。一往不返。則士之有志者鮮矣。旣志矣。又能審於向背不錯路頭者。盖亦難矣。夫一念之差。聖狂自別。跬步之枉。胡越殊歧。可不懼歟。今君妙年英發。視千里如戶庭。其志不貼貼矣。善詩善筆。才思方茁。一切向外走作。絶不入心。其事不泛泛矣。是於萬里初程。尋常過從。所宜審擇。顧乃不然。而誤及於七旬無聞之一箇野翁。不已左乎。蓋聞道不可須臾離。學不可一日廢。然道無形象。何處下手。古訓千萬。又何從入。夫以千萬人不同之心。聽其各自思量。各自準擬。無一定䂓矩。則所謂道所謂學者。幾何其不爲夷狄禽獸之歸。而免得猖狂自恣之弊乎。夫禮也者。天理之繩墨。人事之矩範也。故贊易大事也。而大壯之象。揭之以非禮不履。告君大節也。而哀公之問。首之以非禮不動。聖人之微意可見矣。無志則已。若果有之。依歸準的。捨聖人。奚以哉。願君勿以迂遠而忽之。僕老矣。無以助下風也。
書贐吳允克膺勉
编辑走至愚極陋無所短長。顧秉彜好德。自謂不異古人。親勝已資警益欲收補於桑楡之萬一者。心非不切。而同門前輩。凋傷殆盡。隻影踽踽。竊不勝我生靡樂之歎矣。及聞海西僉君子。俱以省翁脚下。大有發揮。令聞廣譽。洋溢遠近。則未始不斂袵而敬。引領而望。誦風雨之詩。歌蒹葭之章。而恨不得追隨涵泳於樽俎懿文之地也。吳君允克。不卑鄙余。十舍炎程。不憚相從。有若見處以禮先一飯求助乞言之爲者。惶愧瑟縮。殆背汗而面赬也。然當玆大亂。嗚呼曷歸。政將恐將懼。維予與汝之日也。倘一息尙存。相與同心戮力。不怨不尤。下學上達。深繹孔聖之訓辭。行有不得。反求諸己。實遵孟氏之塗轍。則豈不足以超脫洪流。而異日。得以藉手見先王先聖於地下乎。此則不能無望於淸修介潔歲寒一遇之如允克者。而亦垂死淺陋之兢兢處也。幸毋曰老耄而置之。還以敎我也。
文載煕字說
编辑敬於。文君載煕字。以其親所嘗命也。故託余爲之說。蓋慽然乎先君之思。而有請事斯語之願。嗚呼。是贒乎哉。孝者。色不忘乎目。聲不絶乎耳。心志嗜欲。不忘乎心。夫欲其子爲善人君子。此天下爲人親者之所大欲也。仁人孝子。能不忘是心。則必知所以敬其身矣。文王大聖也。詩人贊德。竭無餘辭。而不過曰緝煕敬止而已。子之先君。特取此以名子。其志可謂深。而其欲可謂大矣。今子於風樹永感之後。猶不忘先訓顧名思義。欲有以追承其志。欲此又天下爲人子之所大願。而獨於吾子見之者也。雖然。人之患。在求名而不求實。子能眞箇立此心堅此志。一味向道。慥慥靡懈。自朝至于日中昃。不遑暇息。如文王之爲。則程子所謂主一無適。整齊嚴肅。謝氏所謂常惺惺。尹氏所謂其心收斂。朱子所謂一心之主宰者。皆爲我用而自當。至于光明敬止之域矣。若徒事泛泛。只爲口耳之資而已。則今日余言之輕重。固不足論。必將有以忝先訓而墮孝思者矣。吾子其勉之。
書贈朴舜明孝植
编辑朴君舜明。訪至靑城病廬。信宿叙款。臨行。求有一言。夫贈人以言。仁者事也。余何敢。念昔寒暄堂金先生。年高德宿。而猶自稱以小學童子。淸陰金文正公。其學專主於敬。平生以小學律身。盖古人之克勤細行。操而存之日益固。擴而充之日益遠者有如此。故其樹立成就之盛大磊落。後世莫能及也。要訣一書。雖甚簡約。近而立心飭躬。外而接物處世。完全該備。卽一小學之副本也。儒門傳授。稍辨向背者。未有不以此書。爲作人根基。然實見得之工程。殆亦鮮焉。故例以爲淺近小子之學。而不致力者滔滔也。今君晩而好學。讀其書甚熟。如誦己言。又將繼之以小學。而爲通同講習。服膺踐履之計。噫。石潭夫子。開發後學之苦心。可謂不墜於地。而亦使二金先生而在者。豈不莞爾而笑乎。且夫性本在我。初無古今贒愚之別。道不高遠。近在日用事物之間。聖贒言語。不過欲使人因我固有之性。順事物當然之則。而磨鍊其條例節目而已。無它玄玅不測艱險難致之端。只在一心存亡操舍之如何。又何庸問人爲哉。惟因其書而求其義。明其義而試諸行。勿忘勿助。積累不已。則庶幾有得力之地矣。幸勿以老耄而棄之。還以見敎也。
書贐安理卿基燮○戊戌
编辑孔子曰。吾嘗終日不食。終夜不寢。以思。無益。不如學也。夫豈無理。聖人言之。一日所爲之事。一年所行之事。仔細點檢。則皆無益於人者也。惟讀書則不然。一字有一字之益。一句有一句之益。對他人千百說話。不如得聽古聖贒人一轉語。何也。彼則有害。而此則有益也。一聞之尙然。况二聞三聞。以至千聞萬聞。無時不聞乎。久將與之一矣。今君上有贒父兄。下有佳子孫。父子祖孫。合力讀之。庶其有無限好消息矣。此實目前無等師友。又安用問人爲哉。
書贈李昌輅殷相
编辑贈言。仁者事也。其於力不及。何。聖謨贒訓。布在方冊。惟當拈出一言。以相勸勉。人之一身。視聽言動外。無餘事焉。程子四箴。發明親切。卽今便可下手。願以此相贐。心。二氣之帥。萬化之原也。苟不審於道器上下公私大小之別。而任其氣禀情欲之放逸。則所謂叙秩命討之顯。仁義忠孝之實。自不覺背馳弁髦。而淪入於西洋昏墊之中也。豈不可怕。願以此爲誡。
書贈金德文純默
编辑種樹者。先培其根本。築室者。先固其基址。凡事皆然。况於君子之道乎。蓋人有是身則必有是心。有是心則亦有公私善惡之別。操舍存亡。其間毫釐。而一身上是非得失。家國天下之興廢治亂。皆由是判焉。可不懼哉。小學一書。乃存養心性之基本。日用常行之路程。徇之而上。有無限好事。反之而下。有無限不好事。不可以淺近小子之學而忽之也。吾子勉旃。
小玉說。寄魏啓溫大人。
编辑玉亦地產之一。而無情意沒施爲底物事。乃味於詩。記於禮。雜出傳註百家。無貴賤賢愚。皆愛好重寶。歷數千年不倦者。以其爲質也明而潔之。色也溫而栗。有似乎君子之德也。然若因其天質而無雕琢磨礱之工。恃厥本美而棄淤泥草莽之間。則玉非其玉。而人反賤之矣。盖民生於天。無不善者。氣牿而昏。欲牽而蕩。則滿腔子只塵土草木淫穢氛濁。而非復心之本體矣。聖人未始不兢兢也。於是乎有學聚問辨精一克復之許多階級。譬如攻玉者。琢之又琢。磨之又磨。治之已精而益求其精。然後査滓便渾化。見於言論事業者。磊落光明。而無纖芥之間然矣。吾於是知主翁取義。別有事在。而非以山名之偶爾者審矣。詩曰。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言其已精而益求其精也。姑書此。以示翁之胤啓溫甫。
書贈柳春伯寅奭○己亥
编辑粤自先王之御世也。重名義。厲廉恥。以養一國之士。而又必有㫌招之典。爵祿之御。以待其秀而選者。士有稱於是也。則雖海隅僻壤。草莽圭蓽之微。一日拔擢。進而班諸卿士大夫之列。而無怍色貶容焉。是以。士皆感奮。樂於自治。憂學之不修而不憂上之遐逖我也。憂業之不精。而不憂上之遺棄我也。及其焚坑作而名義墮地。禽獸至而利欲滔天。先王禮樂蕩無餘存。而頑鈍無耻之輩。方且外挾強冦。內脅君父。張皇民上。莫與誰何。則日用不知之民下必有甚之。善於何觀感而爲興起之地乎。柳君春伯。奮起南服。以古人之道爲己任。旣從師三山之中。聞蘆沙先生緖言。溯及於洛閩。又北遊畿甸。展墳墓。悅親戚。西至善竹橋。哭鄭文忠血痕。閱一朔而歸。盖其遊覽山水。閱歷人物。以叙其壹欝慷慨之情者。亦志士仁人之所不能自已也。噫。生斯世値斯日。不爲風氣習俗所勸沮移動。而俛焉以德行道藝從事者。抑有幾人。除非茂實卓志超乎其倫。斷不可能焉。惜乎。病頹無聞。孤負詢蕘之盛意也。惟吾子視爲前車。益加勉旃。則善惡皆吾師。未必不爲他山之一助也。
以堂說贈鄭學元經源
编辑鄭友學元。遠自湖南之咸平。過余靑城之北。三宿致款。臨行。要爲一言以爲別後相思之資。余甞聞於先生長者之言。以爲天地萬物。雖至大至重。比之道理。則小且輕。學者立志。須見得此重彼輕。此大彼小。不令輕勝重小掩大。常不失此心。方是得力處。才見些緊歇緩急。便輕者常重。小者常大。沒奈何打過。愚嘗朝夕耳熟。未始不先入爲主。而行之不力。老且無聞。究其所由。緣於無一箇做主者存。而徒憑口耳之過也。做主者誰歟。在天地則主宰謂之帝。在萬物主宰謂之神。在人主宰謂之心。其實一太極也。孔子曰。乾以易知。坤以簡能。夫易簡。乾坤之德也。以易知以簡能者。非帝而何哉。六十四卦大象。必著君子以三字。而明用易之玅。如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君子以。厚德載物。夫健順。卽天地之德也。以之而自強不息。以之而厚德載物者。非心而何哉。此則人之心。爲以字之主。而非以則無以著心字之玅也。以之義。其大矣哉。願吾友。裁擇而敎之也。
書贐全孟應濟萬
编辑天地間萬事。一箇誠而已。今人以的然好意思做學問。到得稍用力後。便生厭怠意。不肯切實下工。究竟成就。半上落下。反不如業他技做家計之爲者。故曰五糓之不熟。不如稊稗之有秋。須大其志。篤其工。凡世間義利撞着處。須一劒兩段。不以貧賤而移其志。不以富貴而易其操。不以有利而勸。不以無名而沮。方能有所成就。君其勉旃。
書贐金中一澈元
编辑人不親師就友。以矯偏補不逮。而曰修身者殆。而故中庸九經。尊賢居修身之次。金君澈元。奮起嶺北。視千里如門庭。從師遠溪之上。得聞道要。庶幾尊贒以修身者。然學而不知其路脈界經。則泛而無成。小學節目。愛親爲第一句。大學䂓模。立志爲初頭事。苟使學者。擧足出言。無忘愛親之心。則誦詩讀書以往。不及人。不爲憂矣。舜何予何。先有一定之志。則格物窮理以往。無所爲而不成矣。之二事在我而不在人。噫。天之降才。豈嗇今而豊古哉。
抱川鄕約誓告文
编辑一。凡同約之人。勿以備員期會爲事。須反省力行。吾所以修於身者。有未至歟。所以行於家者。有未及歟。責人或已詳而反躬有未篤歟。一以敦本務實忠信不欺。爲主本。
一。竊以中國之所以爲中國。人類之所以爲人類。而綱紀天下萬古者。有三統。曰君統也。師統也。父統也。君統以法傳。師統以道傳。父統以體傳。人之一身。非父不生。而求其統。則自吾父吾祖。至十世百世。皆以體傳而生我者也。非師不敎。而求其統。則自父師祖師。至先師先聖。皆以道傳而敎我者也。非君不治。而求其統。則自吾君先君。至五帝三王。皆以法傳而治我者也。人皆有三統。有三統而得爲人。此三統。所以綱紀萬古天下人類。而以言乎天下。則天下之所同尊也。以言乎人人。則人人之所各尊也。此箇道理。夫子傳之孟子。孟子傳之程朱。程朱傳之我東諸先正。天不變。道亦不變。順之則爲主邊人國邊人。而死猶榮焉。違之則爲夷狄爲禽獸。而生不如死之久矣。凡同約者。不可不先知此義。
一。我東自本朝開國。世講殷師洪範之道。而蔚然爲禮義之邦。蓋其列聖王羣先正。苦心極力。扶持成立。如彼其難。則其爲臣民爲子孫者。所宜夙夜惕厲。深戒其覆墜也。不幸天𥚁斯民。宗國之事。至於今日。是則主和諸臣之罪。所以上通于天。不足以贖者。政以始則倡邪謀以誤國。中則挾虜勢以要君。使天理不明。人心不正。而末流之弊。竟至締結世讐之狡夷。弑我一國之母后。辱我至尊之君上。驅我先王之赤子而禽獸焉。汙我先王之制作而糞壤焉。噫。誠天地剖判後創有之大變也。君子之立心行己。當如之何。帝王之統。不可不尊。國母之讐。不可不復。先王之法服。不可改也。父母之遺體。不可毁也。形格勢禁。雖未能提戈廓淸。苟人人而講是義。家家而講是義。使知君臣父子華夷人獸之辨。則斯不亦孟子所謂聖人之徒者乎。凡我同約之人。盍相勉旃。
一。人有恒言。剃髮洋服。非朝卽夕。其如上之所好何。此則大不然。人君受天命。布天職於庶官。庶官一受其職。則思守其職。而不復苟徇其君之私情。故執法之官。執天子之父。而天子不得以禁之。持戟之士。聞將軍之令。而不聞天子之詔。秉史筆之臣。伸百世之公議。而不掩君父之惡。夫士未嘗有所受於公朝。其所履卽天位也。其所修卽天職也。蓋任綱常之大柄。守聖贒之門庭。一代風氣之所由定。萬世議論之所以行也。其職不亦重乎。國君有謬政。宰相不能正。諫官不能救。則士得以從違而見正於下。以定一世之耳目。士者。國人之望也。故其不苟徇者。非輕君也。乃所以開向善之路也。其畏威而苟徇者。非尊君也。乃所以彰君之惡。而使之得罪於萬世也。其義如此。士當守其義而已。苟或義不得伸。則寧以身殉道。雖以萬乘之尊。其身可戮。其志不可奪。此又今日處變之一大權也。
一。自玆以往。以德相勸。以禮成俗。君子愛人。小人易使。上可以裨風化。下可以字四民。先生沒而可祭於社。小子興而可賓於王。則斯不負立約之初意矣。若或始勤終怠。文與實歧。鄕風無丕變之美。約法爲告朔之物。則豈非斯鄕之一大恥乎。宜爲省念。
書贈金秀才商綺辛丑
编辑聖賢敎人之法。善惡之可效可戒者。如今都寫在冊子上。只是死法了。冊子上死法。與我腸肚。如何相合。與面前事變。如何相涉。若不精思熟讀。只是口會讀。心不會省。何益於我。故讀書。務在切己思量。
趙泳善字說
编辑丈夫之冠也。父兄改幼名。賓命辭以字之。所以責成人之道也。趙君泳善。名而未及字。致煩於余。余謂善必有慶。字云而慶。其庶幾乎。因爲之說曰。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焉。欲其善名之來歟。則莫如爲善之強。欲其惡名之避歟。則莫如絶惡之嚴。故居伯夷之室。食伯夷之粟。行伯夷之行。伯夷之名。不求而自至矣。居盜跖之室。食盜跖之粟。行盜跖之行。盜跖之名。不求而自至矣。盖善。惡乎在。德義之公也。惡。惡乎根。形氣之私也。二者同出於方寸之間。而迭爲消長勝負。則於是乎有公私是非治亂得失之分。而聖狂賢愚。以之判焉。可不懼哉。苟能審其幾。愼其路。使日用動靜。知其如是爲善。而不能不爲。知其如是爲惡而不能不去。擇之精守之固。則心之德全而事之理得矣。功之施博而物之性順矣。可致之祥必至之慶。將有不期然而然者。吾夫子積善餘慶之訓。不其信矣乎。
蒙泉說與鄭德潤昌奎
编辑山下出泉蒙。君子以。果行育德。夫泉之始出。其端甚微。而能成天地之巨物。以其源源接續。而無一日之息也。人之於學也亦然。請以蒙泉。揭額。
書樵隱許翊震赫書室壬寅
编辑余自方丈歸。客于晩友樵隱翁家塾。翁老而嗜學。孜孜不倦。因書晦菴先生奉同張南軒城南二十詠之書樓詩。藏書樓上頭。讀書樓下屋。懷哉千載心。俯仰數椽足之句。以塞翁請銘書室顔之意。此足爲山中故事云。
書梁大集在成書室
编辑西洋。一禽獸也。凡其父子君臣夫婦長幼之序及禮樂文物節烈衣冠之盛。視之不啻背之於芒。眼之於釘。思必有以汚衊之。乃乘其衰弱。瞰其縱欲。肆然而號於人曰。何不毁爾之黻冕珪璋。混爾之男女上下。而爲我之簡便。爲人者亦自惡其拘。而艶彼之放。始趑趄而却顧。卒爛熳而同歸。豢之以豕則割勢而不敢怒。畜之以牛則穿鼻而以爲常。以至弑后剃髮之變。轟天殷地。而曾不爲怪。性旣易矣。習旣成矣。幾何不率天下而獸之也。梁君在成。居華山之下。扁其堂曰華菴。盖傷小華典則。蕩然掃空。一部春秋。無地可讀。而寓諸蓬蓽之中。爲念玆在玆之計也。噫。其志甚悲。可謂難誣之人心。遂犯觸時禁而書之如右。
重菴集刊所通告同志文癸卯
编辑嗚呼。今世之人。尙知有我重菴先生耶。重菴先生。當道術分裂。人類淪滅之時。明理學則張氣力而不顧譏詈之興。扶綱常則捨性命而不顧嶺海之厄。所謂救得一半分雖滅死萬萬無悔者。眞先生之心也。但先生窮困七十餘年。雖利澤之未見及於當時。而其淑人心扶世道。百世之下。必有知其功者。此固爲斯世俟之。不當爲先生戚也。然先生之道。譬如日星。凡天下之有目者。皆能見之。有耳者皆能聞之。見聞之所及。亦必有能信之者。則雖今世之人。亦未嘗無知先生者。苟有知先生者。凡先生之後事。皆可與告于今世之人矣。先生後事。莫急於刊行遺書。而先生舊宅之爲他人居。亦豈非涑水翁所謂吾輩之蒙耻者耶。蓋先生立言垂訓。其書滿家。莫非出於博濟斯民之赤心。固無所揀擇。而刊行之難。十取其一。猶不下數十餘𢎥。至於舊宅。則先生自少流離於加,抱,楊,春之間。晩又移居于洞陰之雲潭。所謂居然臺者。乃先生所自築而命名者。而實先生易簀之地也。衡茅泉石。久爲過者之咨傷。而本孫春善。無力以還退。今幸其門人洪君鍾善。大發誠心。謀所以合衆力而成。是二事者。因錦溪李根元,恒窩柳重岳兩友之書詢。及於益鉉。噫。此世何世。人心之陷溺。世道之汙下。視先生易簀時。又萬不及焉。而先生則無處得來矣。惟有與同心者。讀先生之書。求先生之心。以圖免於狄獸之歸而已。然則先生遺集之刊行與否。實斯文輕重之攸關也。豈可不汲汲乎哉。然爲此事者。擧皆吾輩窮寒之人。顧何能易爲力。然天下之事。未始不由窮寒者做得。亦誠而已矣。况先生之道。雖見屈於當時。而固將大伸於後世。則是役也未必不爲之兆。而誠之所到。無事不成。窮與不窮。蓋不足言也。嗚呼。益鉉亦老矣。而吾黨之散落如晨星者。旣無可合之勢。此事之不可不急又如右。故玆叙先生文字之關世輕重者。以告于世之知先生者。與共勉焉。
書贐李復三圭容
编辑道體無休息。人心有間斷。天人於是乎判。聖凡於是乎分。是故。君子勉勉仡仡。務在日新。
書贈金氏僉少年金榮鳳,金鍾基,金俊基,金德基,金洪基。
编辑滄海之大。源於涓流。萬里之遠。始自跬步。君子之道。先其近者小者而後。及其遠者大者。同一理也。自今日爲始。只從石潭要訣,晦翁小學上。晨夕用工。無些間斷。則乃易所謂不遠復者。諸君其勉矣哉。
書贈高致範濟萬
编辑理義之悅我心。猶芻豢之悅我口。是聖人自道之辭也。凡人莫不知飮食衣服之不可斯須去身。而至於讀書一事。便若尋常。吁可恠也。夫學者之於書。苟得其親切意味。如芻豢之悅口。見之不容不嚼。嚼之不容不甘。則自然不容不飽。亦自然不容不肥。則何厭棄之足憂哉。然無飮食衣服。而飢且寒者。愚夫所知。無義理而幸而免者。非知者不能知。又飮食衣服之味。一喫著可知。而讀書之味。非積久不能生。又非如膾炙粱肉之眞有臭味之可悅也。人之患。常在乎不能味無味之味。得其眞腴之味。而一切世味之酸醎辛苦。又從而搖奪之矣。雖使聖人在傍。謂之何哉。
書贈文慶春思澈
编辑文君慶春。有四方之志。曾以其大人。命從余薇山之下。三餘。將小學書。反復循環。如誦己言。尊之若天球河圖。嗜之如菽粟芻豢。盖經史涉獵。昔非不足。而反身得力。莫如是書之切也。噫。是書也。事若近少。而理實遠大。以之爲己。則身修而道立。以之御家。則家正而倫明。以之爲國。則政淸而民和。以之事親曰孝。以之事君曰忠。無所處而不當。無所往而不通。晦翁所云非我言耄。惟聖之謨者。政謂此也。君其勉矣哉。又見君必昧爽而起。冠巾問我病室。退卽孜孜。夜分而寢。出而於其外人者如是。則其入而於其父兄者。可推而知也。苟非法家擩染。又焉能不待勉強而終始如一日也。甚可敬也。自玆以往。惟勿忘勿助。朝焉夕焉而有常。今日明日而不懈。期於死而後已。則古人所云顔孟之事。我亦可學者。眞不我欺矣。勉之勉之。
書贈車煕淑祥炫
编辑前諫議大夫車君光炫。蚤登嵬科。羽儀朝端。盡忠補過。乃其素志。而運値商商。屈伸低仰。有不可如意焉。則輒休官家居。侶魚友鹿。若將終身。旋命其弟。從余於寬閒之境。寂寞之濱。使之讀小學書。爲安身立命之計。其志甚勤。而其事甚壯。因竊念三代敎法。皆所以明人倫也。人倫之人字。政對禽獸字說。人所以爲人。正在與禽獸異處。聖人就其間發揮。出與禽獸不同處說了。敎人理會其不同於禽獸者。是果什麽物事。常常存察而使勿失去了。是所謂人之倫也。是所謂人之性也。小學一書。節目甚多。而不過是明倫存性之書也。一日不講。則中國而夷狄。人類而入於禽獸。乃反覆手之間也。諫議君之爲。盖亦有見乎此者歟。孟子曰。人樂有贒父兄。祥炫其勉之哉。
趙愚植字說
编辑趙君愚植字曰宗顔。爲其義意之不相照應。而致後人之滋惑也。謀及於余。余杜撰而爲之說曰。等是愚也。庶民之愚。愚則愚而已。哲人之愚。愚而不愚。且以聖門言之。身通六藝。七十子所同。而若其以聞一知十之姿。兼克己復禮之工。而去聖人一間者。惟顔子爲然。故其言曰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又曰。雖欲從之。末由也已。此其深造自得。居安資深。又豈諸子之䂓䂓事爲之末。而徒以言語觀聖人者比哉。夫子所以許之不愚者。良以是也。曠世相感。人之心也。千載奮發。豈可曰我爲孩童。敢學顔孟哉。爲今之計。只當俛焉孶孶。向裏就實。刊落其華。從事身心。內省不疚。凡世之紛華波蕩。有不足以動吾中。然後始可曰學顔孟之所學。爲顧名思義之本根頭腦也。幸吾子之加之意也。是爲之書。
書贐崔仲說濟學
编辑友有老少遠近之別乎。余晩寓薇山之陽。距湖南鎭安數舍而近。崔君濟學。過從有年。見其天姿洵美。重厚溫雅。無一毫閒放浮雜意。可知其家庭之間。薰染有素。又如見甘醴之始潝。靈芝之始茁。祝其沛然而達。傑然而秀也。每欲一言之形於紙墨。爲相信之資。而昏聵未及。今於臨別之席。又不可昧然。蓋道在至近。而人自遠之。事在甚易。而人自難焉。何謂至近是性也。各在當人之身。初無古今賢愚之別。何謂甚易。是道也不外日用彜倫之間。而亦非玄玅難行之事。則病不求與不爲爾。夫何患其不可學而能也。但當衆邪交攻異。言充盈之日。自不無眩朔南。而迷適從之端。則試求諸天理。以察其順與不順。驗於吾心。以求其安與不安。質之聖賢之言。以觀其合與不合。三者得矣。則斯判然矣。惟硬著脚跟。朝焉夕焉。而有常今日明日而不懈。勿負帝畀之衷。乃老夫之願也。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庶可諒悉。
書贐二宋君洛英,洛演
编辑心爲萬事之本。性是萬善之源。故先儒論學。必以收放心養德性。爲最初下手處。乃所以成就本原之地。以爲凝道廣業之基。而其下工之要。亦曰主一無適。戒愼恐懼。主一之功。通乎動靜。戒愼之境。專在未發二者。不可闕一。而制於外而養其中。尤爲緊切。故三省三貴四勿之類。皆就應接處言之。是亦涵養本原之意也。苟不如是而一以心地工夫爲主。則鮮不墮於釋氏之見矣。
書示二吳君善一,善德○甲辰
编辑仁者。心之德。我固有之。非在外也。如手之執。足之履。目之視。耳之聽。不假外求。欲之則至。何遠之有。人不知反求而病其遠。此聖人所以發歎而勉後學者也。
書贈梁少年會準
编辑不見其人。見其子。况旣見其人。又見其子。則心焉充足。又當如何。君之尊府。以從事𤱶畒。蔬糲不給之地。不顧傍人譏笑。不計自家利病。悅服乎華西,蘆翁之道。又從而追逐乎兩門脚下。枯槁將盡之數三朋知者。誠不識其何心耳。今君以妙齡涉遠。意象甚美。可見其家庭之間。薰染有自。政如甘醴始潝。靈芝方茁。深冀其沛然而達。傑然而秀也。爲誦人心不竪則倒。工夫不進則退十字。以贐之。
書贈金康植
编辑正副之分。天經地義。不可以人爲亂之也。二副所生。等我血肉。而至或爲承嫡主祀之地。則當以良妾所生爲主。禮律卽然。
書贐白學卿敎寅
编辑天下事曰是曰正曰善。皆所當爲也。曰非曰邪曰惡。皆所不當爲也。事雖有萬不同。豈出此兩端之外哉。古今以惡聞過求諸人。爲通患。反之於身。果所不當爲也。方將除治决去之不暇。何用遲疑等待所當爲也。如行者之赴家。飢者之求食。何庸問人。欲知舜與跖之分。無它。利與善之間。此之謂也。君其勉矣哉。
書贈尹國斌厚炳
编辑善不積不足以成名。積之義廣矣大矣。土積成山。水積成海。聲積成風。色積成彩。臭味積而換人腸腑。此則有形之物也。可知可見。善乃無形之理也。無聲色臭味之可言。非耳目視聽之可接。然積之不已。則形著動變。高明博厚。大可包天地而有餘。細可入秋毫而無間。天地賴之而得其位。萬物賴之而遂其生。此皆積之之力也。故古聖贒尋常說話。曰積善累仁。曰道積于厥躬。曰不息則久。曰誠則形。尹君國斌。妙歲英發。發軔正路。誠一簣之初也。由是進進。其將爲九仞之山。吾將拭目而待之。
寄題李農軒在年壁上
编辑余病蟄田廬。萬緣都銷。惟枕而在床則丹葩綠陰。烟鳥雲霏。供姸於几席樽俎之間而不相厭也。杖而出門。則野叟漁翁。時或撞着於寬閒之境。寂寞之濱。話桑麻談風俗而不相棄也。至若千里其遠。面不暇接。而聲臭相孚。若朝暮遇者。蓋或有之。今於農軒翁則尤有別焉。翁居長興之龍頭峯下。生老八十二年。爵祿不入於心。勤儉節縮。家無桂玉之憂。孝友爲政。庭茁芝蘭之慶。厖眉鮐背。視聽康健。喬松之壽。緋玉之秩。動耀瞻聆。爛然有光。是數者。世之所欲焉。而不可必得者。翁乃容易致之。未知何修而然也。易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又曰。自天佑之。吉無不利者。庶幾近之。其視余役役窮途。無補公私。自取顚沛者。得失淸濁。又何如也。輒牽連書之。以付其肖孫洙馹甫。
書贐崔仲直尙淸○乙巳
编辑七尺之軀。眇之眇矣。而乃參爲三才。百年之生。近又近矣。而能名垂百世。其故何也。是必有不依形而立。不隨死而亡者。乃天之所以命我。而我之所以爲德者也。庶民去之。君子存之。今人之不及古人者。豈有它哉。特求與不求。爲與不爲之間耳。君其勉矣哉。
書贈安孝元東述
编辑安少年孝元。從余學有月。將告歸。拜而請一言之誨。余浪竊虛聲。致使遠近朋友。實來空還。反省忸怩。夫何言諭。無已則有一焉。古之學者。爲己。今之學者爲人。非聖人切至之訓乎。蓋其爲說。具在於大學或問爲己條及心經附註陸象山講說。子歸而讀之。可見其如何而爲己。如何而爲人之分矣。爲己則萬物之備於我者皆實。爲人則雖父子兄弟之間。皆相率而爲僞矣。可不謹乎。千里相別。語止此矣。孝元勉旃。
書贈安秀才斗山
编辑同社結夏。慰懷多矣。臥病床笫。雖無相長。見其周旋動容。質未嘗不美。忍飢誦念。志未嘗不篤。惟其近於凡懶。無發揚蹈厲之意者爲可慊。是則將如之何。惟猛著精神。常自憤然曰。備在人數。而不能盡爲人之道。名爲讀書。而無一斑之見。可恥之甚也。淸心明目。夙寤晨興。念念不怠。則庶其有變移之機矣。傳曰。知耻。近乎勇。又曰。人不可以無恥。爾其勉矣夫。
書贈孫瑞珍在秀
编辑名者。實之賓也。苟有其實。如水之有源。波瀾不息。木之有根。枝葉旁達而名自隨之。不然者反是。古人所以重內而輕外。先本而後末者。良以是也。夫直者。曲之對也。與善惡之善字。是非之是字。相爲表裏。未始非德之美稱。而苟不學聚問辨。稽聖贒之成法。識事理之當然。則以直爲不直者。固有矣。以不直爲直者。十居八九。故曰好直不好學。其弊也絞。又曰。不明乎善。不誠其身。聖人之憂患後世。可謂至矣。吾未知主人之直。是敦本務實之直歟。抑近名自好之直歟。願一聞之。若其未盡曲折。且待別時說。直菴主人。勉之哉。
書贐姜少年悳秀
编辑人皆有志。不患無志。患無大志。人皆有工。不患無工。患無篤工。
書示高淸汝石鎭
编辑太極動而生陽。靜而生陰。看來無一字非實。若言太極。無所謂生陰生陽者。不成陰陽自生。天地萬物之理。不幾至於虛耶。
人好言理無爲。若言動而靜而。則是有爲也。非無爲也。夫理固無爲。而能爲有爲之主。旣爲之主。則動之靜之者。非太極而何。
夫鳶自會飛。魚自會躍。非有使之者。然察理者。必就此而論之以爲天下之理。其著顯光明。無有過於此者。何也。盖理之體。至微至隱。不可形狀。就其至顯至著之物。而求其所以然之故。則思過半矣。故日月往來。寒暑迭遷。水流不息。物生不匱。是其然矣。皆必有所以然。所以然者。何也。卽太極也。
故凡物皆有理氣。闕一不成物。惟理先而氣後。理通而氣局。理爲主而氣爲客。理爲帥而氣爲卒。此則大分。毫忽不可亂也。
就人一身上觀之。則性固在人之太極也。然體具於心而用達於情。心有昏明之異。而情有過不及之弊。故必加克治之工。然後此性始全。堯舜之精一。孔顔之克復。思孟之存養省察。遏欲存理。皆無非此說。其用工節度。不待究而自明矣。惟其心明德。主理主氣之論。爲近世講學家一大題目。此雖不可以淺見斷案。亦不可以倉卒究言。惟於自己心中。有一兩定見。然後爲學有準的。此則不可不講也。
夫心爲物。性爲則。三歲小兒。皆能言之。但此心字。對性而言耳。若專言心則仁義禮智。心之理也。惻隱羞惡辭讓是非。心之情也。統而言之則曰明德也。精爽。心之氣也。火臟。心之形也。此則君子有不心者焉。
然則心畢竟是何名乎。曰心。氣也物也。然虛靈神明。非氣之所能專。故合下是理氣合之名。旣是理氣合之名則不能無眞妄邪正之分。必揀別出眞而正者。然后始得謂之理爲主底心。所謂理爲主底心者。何也。大易所謂天地之心。大舜所謂道心。孔子所謂明德。孟子所謂仁義之心。良心。大人心。赤子心。曰本心。曰主宰。曰天君。曰心爲太極。曰心也性也天也。一理也者。皆是也。此所謂本體者也。至若混眞妄。兼善惡之物。則孔子所謂操存捨亡之心。大學所謂正心。孟子與足目口耳同數之心。曰心譬如糓種。曰心具太極者。皆是也。此所謂當體者也。當體混淪說。本體。揀別說。當體之爲形而下。本體之爲形而上。則雖聖贒復起。恐不能以易也。
我先師華西先生。的見于此。而病世之學者。不識心有當體本體。混淪揀別之分。凡屬心字邊事。一槩歸之於氣。至以明德爲形而下。遂極言竭論。發明心字理爲主處。盖所以救世儒之失也。惟其如是。故所以言心字。多從形上之說。若使初學之迷於向方者。驟而聽之。則誠有如省齋所言。一傳再傳。誦言迷指之慮矣。然其言曰天統地。故天專言之則道也。神統鬼。故神專言之則理也。心主百體。故心專言之則人太極也。其義可謂精矣。省齋所云先師心說。分物則。無端的可擬者。必其心。有所未安者而發。然恐不必如此說。先師說心。多從理上說。旣如其所自言。吾若對陸,王二氏。則必苦口言心是氣者。其救世弊不得已之意。大可見矣。爲門人弟子者。又慮其言之或偏重過當。則當揀取師說之無偏重無過當者。立爲準的。然后以己意及先儒說。參酌裁補之。有何不可。而必言先師不能分物則。以爲先師說心。微與經傳不同。又以爲自有所見。不欲苟從先儒。雖旋覺其非而還收其文字。然大故妄發。泉下之靈。想亦瑟縮不安矣。獨恠其門人子弟。編其遺集。必幷存其已繳收之文字。以布諸今與後之耳目。則誠有不可曉者矣。
曰然則華西先生。亦嘗以心字。作氣也物也看矣。後人所稱華西爲主理者。果何事耶。所謂發前人未發者。果何所指耶。曰陰陽動靜。以太極爲主。則太極不至淪於空寂。而動靜之機。不爲專擅矣。心雖氣也物也。而必以理爲主底心爲本體。使克治存養之工。不至偏廢。則旣有以辨主客帥役之分。而又不迷於名位之一定矣。蓋物物皆有理氣。何獨至於心而不然乎。雖然。譬如金判書之家。金判書爲家之主。而門客之李的張的不與焉。李參判之家。李參判爲家之主。而僕隷之安哥朴哥。不與焉。若以金判書家門客之有李的張的之故。喚做李參奉家。或喚做張進士家則可乎。李參判家僕隷之有安哥朴哥之故。或喚做安廳直家。或喚做朴驅從家可乎。今以心有理氣之故。遂喚氣做主其形。奚以異於是。以是言之。則非惟心爲然也。凡有形色貌象。而盈於天地之間。雖終日言之。皆如此說矣。此吾先師主理之功。卓越乎世儒之論也。
曰然則近世諸儒之以明德爲形而下。以太極爲無動靜。皆非耶。曰以太極爲無動靜。則天地只有氣機足矣。尙何言太極乎。以明德爲形而下。則蘆沙所謂修養家鍊氣之說。卽嘗聞之矣。明氣之學。未之聞者。實先獲也。是皆無頭學問也。名爲學問而無頭者。吾將如之何哉。高君淸汝。從余遊數十年。嘗問以理氣主客之說。余久而未敢對也。今於臨死之日。終不能無一言也。遂撥荒書此。以贐其行。時乙巳暮秋上浣。薇山老人。書。
布告八道士民
编辑嗚呼痛哉。今日國事。尙忍言哉。古之亡國也。只宗社滅而已。今之亡國也。並人種而滅。古之滅國也。以兵革。今之滅國也。以契約。以兵革。則猶有勝敗之數。以契約。則自趍覆亡之塗。嗚呼。去十月二十一日之變。是或全世界今古曾有之事乎。我有隣國而不能自交。使他人代交。則是無國也。我有土地人民。而不能自主。使他人代監。則是無君也。無國無君。則凡我三千里人民。皆奴隷耳。臣妾耳。夫爲人奴隷。爲人臣妾而生。已不如死矣。况以彼狐欺狙詐之術之施於我者而觀之。其不肯遺我人種於此邦之域者。不啻較然矣。然則雖欲求爲奴隷爲臣妾而生。寧可得哉。何以言之。國之有財源。猶人之有血脈也。血脈竭絶則人死。今我國之財源所出。若大若小。其有不爲彼攫者乎。若鐵路,礦山,漁採,蔘圃。皆一國生財之大源。而彼之占取。已有年矣。國之經用。惟有賦稅。而今皆奪入掌握。至皇室費用。亦不免乞憐於彼而後得之。海關出入之稅。其數不貲。而我國不能有所問。電,郵兩司。乃通信之機關。而其關於國家者。甚重且大。而彼亦奪而據之矣。以言乎土地。則各港市若停車場等地。縱之數千里。橫之數三十里。皆爲彼所有。而原野膏腴之地。森林禁養之處。爲彼所勒奪者。不知爲幾處矣。以言乎貨幣。則白銅貨之弊。固爲大瘼。然其私鑄之惡貨。太半是彼人之爲。而及稱其釐正也。其新舊正惡。色質輕重。毫無彼此之別。而倍增其錢數而已。則只爲彼取利之地。而又以其紙片之不能通行者。強名之曰元位貨。使我血脈枯竭。百物不通。其㐫計毒手。吁亦慘矣。以言乎人民。則各處鐵路之役夫。日露相戰時。擔負之軍。皆牛鞭而豕驅之。少不愜意。輒殺之若刈草菅。使吾民父子兄弟。含寃抱讐而不得報。搢紳士庶之前後陳䟽者。皆薦國進忠謨者。而輒捕縛拘辱。大臣重臣。不少禮貌。則其輕蔑我無復餘地矣。列置其私人于各部。名曰顧問官。自攬厚俸。而其所爲者。則皆敝我爲彼之事而已。此眞所謂食其食而毁其瓦劃其墁者。此等不法不道壓迫劫奪之大者。擧其槩而猶如此。至其爲約不信。守盟不固之罪。則自馬關條約。以至日俄宣戰書。皆言大韓之自主獨立者。不啻丁寧。保我領土者。又不止一再。而皆容易棄之背之。不少留難。始焉誘我賊子址鎔。而勒爲議定書。終焉脅我逆臣齊純。而爲今新條約。至於置統監於國中。移外交於日本。遂以我四千年疆土。三千里人民。爲彼之內地屬民。非止爲世界所謂保護國而已。然爲屬民則猶與其民爲平等對待。使之仍其居。而遂其生。國雖亡而人種猶不滅矣。試言以上所列諸不法不道之事者。其果欲遺我人種於此邦之域者耶。此其不盡坑吾民。則必驅之於曠漠不毛之地。而移殖其民焉。則不止。此西洋易人種之法。今日本所以施於我者。是也。然則向所云求爲奴隷臣妾而生而不可得者。其非恐動之語。亦可知也。况以我堂堂大韓禮義自主之民。區區屈首於讐賊之下。而欲丐一日之生。豈有愈於死者乎。下蔭之木。枝葉不茂。餘踐之草。萌蘖不長。奴隷之種。聖贒不生。此非其性質有異也。其壓迫伏制之勢。使之然也。我國自高麗以來。雖名爲中國之藩屬。然土地也。人民也。政事也。皆我自立。皆我自主。毫無彼人之所干涉。是以方其全盛也。勝兵百餘萬。財貨充府庫。百姓殷富。戶口滋殖。雖以隋煬帝唐太宗之威。而未免敗衂而歸。元世祖至八用兵而後取服。當我太祖時。倭人常屢侵而屢敗。壬辰之役。雖有大明之救援。而其回復全勝之功。皆在我兵沉沒倭兵七十餘艘於露梁。丙子之亂。若用林忠愍直擣巢穴之請。則淸人當立盡。惟恨不用其謀耳。非眞力不足也。由是觀之。我國雖褊小。其人性質強力。不必多讓於他國。但今文治之餘。民氣萎靡。不能振作。且不能通知天下之大勢。思有以合變之也。由其不知天下之大勢。是以死在目前而不能知。苟人人知其必死。則生之道乃在其中矣。惟不知其必死。而猶慮其或生。故終於死而不能生耳。必死之證。旣如上所言。則或生之道。將何處見之乎。計今獨有各奮氣力。各勵心志。使愛國勝於愛身。惡爲人下。甚於惡死。能以萬人之心爲一心。則庶乎其爲死中求生之道耳。彼日本人者。雖其輕淺狡詐。無禮無義。不似人類者。然其強力獨勝之效則無他。惟能合其心。愛國之性。勝於愛身之性故也。况吾邦士民。素服習先王禮義之敎。而人人腦髓中。活潑潑之赤血。固與彼無異者乎。然則今日吾士民。最先急務者。在於察天下之大勢。知必死之故而已。蓋知其必死然後。氣力自奮。心志自勵。愛國之性自發。而合心之功。自見矣。於是而去依賴仰望之心。振頹惰萎靡之習。革因循姑息之賊。有尺進而無寸退。寧同死而不獨生。則衆心所結。天必佑之矣。獨不見夫閔,趙兩忠正之死乎。國家亡人民滅。非獨此二人之責也。然而此二人者。能以國家人民爲己責。捐生若鴻毛而不少顧者。所以示民必死之義而無二心也。苟吾三千里人民。皆能以二公之心爲心。持其必死之心而無二焉。則何逆賊之不能去。國權之不能復哉。益鉉誠淺力薄。旣不能竭忠告君。以銷患於未萌。又不能捐身殉國。以鼓發其民氣。俯仰慚恧。生無以對我數千萬同胞。死無以見二公於地下矣。玆敢不揆卑鄙。謹以今日時局大勢之所聞所見者。略爲此文。以布告于我全邦士民。惟願我全邦士民。勿以益鉉老耄將死之言而忽棄之。其各自勉自勵。毋令彼人。果遂其易人種之計則幸甚。其時急合行事宜。槩列于左。
一。今番新條約擅許之齊純,址鎔,根澤,完用,重顯。此五賊者。乃不惟吾國家之罪人而已。實天地祖宗之讎也。全國萬民之讎也。宜亟討戮之不暇。而顧乃使之盤據於朝廷之上。雖有搢紳章甫請討之章。然尙未聞有一人擧劒向賊者。國家人民之恥。豈有大於此者乎。春秋之法。亂臣賊子。人人得以誅之。凡百士民及軍卒輿儓。皆以賊不討不生之義。各貼額上。努力自奮。誓殺此五賊。以除我祖宗人民之大讐事。
一。彼五賊者。旣以賣國爲伎倆。今日許一事。明日許一事。以至于昨年。議定書及今年五條約之印可。而無復餘地矣。畢竟其㐫謀逆圖。不使吾君。爲靑城五國之行。則不足以爲日本之大勳臣。凡我大小諸僚及兵卒百姓。皆發忠誠。思所以預防𥚁患事。
一。向見儒約所通告文。有勿納結稅。勿乘輪車。及布帛器用等。勿用彼物之語。誠確論也。蓋結稅所以供國經用者。而今皆入日人之金庫。安可以吾民之膏血。爲讐人食。宜自各其郡。收置于該里饒戶。待五賊掃除後。納于宮內府。可也。鐵路者。彼所以滅人國之一事。而每日乘車者。車不能容。何吾民之愚。至於是耶。試思各處。一日乘車之費。何啻以千萬計。財竭而國滅。豈非吾民之自取乎。其他布帛器物之爲。彼驅財者。又不知其數。噫。昔日不與彼通商之時。吾民果不可以生耶。不思甚也。願與我全國士民。一心相誓。除軍器銃砲以外。一切勿用彼物。雖其器械之利。非本國人製造者。亦勿購用事。
回諭延安諸生張奎燮,李潤龍,尹哲模,李載赫,車大輪,李孝植,朴奎元,尹禹淳。
编辑時事至此。痛哭何言。僕頑喘苟延。胸中勃勃。不量利鈍。妄有云云。而塗乙亂草。達於尊聽。至煩專使之勞攘。旋庸惝怳。莫知爲喩。然此日何日。决非血氣男兒安臥袵席之時。則僉君子各自淬礪。誓不與共戴一天。而講死中求生之計。千萬幸甚。
魯城闕里祠講會時。誓告條約。
编辑嗚呼痛矣。今日之變。天下萬古之所未有者也。斯文已喪。皇統已斷。宗社將墟矣。生靈將滅矣。搢紳士庶之處義。當各有定筭。然見今無君邪說。浸人成痼。賣國㐫賊。挾天肆威。若非挺身立脚。明心張目。能不爲其所撓者。幾希矣。必須會盟結約。合一定志。布告愚民。以示激勵。庶可少救駸駸染化之機。玆敢以扶吾道。保華脉。衛宗國。絶讐賊諸事。略爲數條。願與我全國士民共勉焉。望須勿以昏耄之言而廢之。各自奮發。一心遵行。俾有實效。千萬幸甚。
一。今日世變。其源則實由吾道不明。吾道不明。故邪說盛行而倫常斁絶。利欲橫流而義理晦塞。日夜騁恠。不知禮義廉恥之爲何樣物事。安得以保天性立人紀。而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耶。孔孟程朱之敎。爲世大禁矣。庠序學校之設。至此無用矣。嗚呼古人云皓天不復。憂无彊也。弟子勉學。天不忘也。士當以死自誓。篤信聖人。俛焉孜孜。雖天下非之。不足以動吾一髮。而至於近日所謂東學,南學,耶蘓敎,天道敎。許多妖妄之說。視之如烏喙鴆毒。明示好惡。嚴正嚮背。以扶一線陽脉事。
一。聖賢工匠貴賤之位。乃天經地義之所定也。挽近人心。惑於彼之奇技淫巧。動以爲欲爲國家計。不學其法律器械。無以自強而立於世界之中。轉相師師。終至于此。而堯舜之道。文武之政。付之於笆籬。已失其本末輕重之序矣。且以武備言之。本國之弓矢甲兵。猶有存者。龍虎鞱略。不爲無人。若敎養有素。實心做去。則何患不能自強乎。自今材能有智之士。有或出脚。察世界之形勢。學彼虜之技藝者。必須先立本領。無或好新尙奇。以忘薪膽事。
一。華夷大防。人獸大界。實天地常經。古今通義。而不可移易者也。華之所以爲華。以其有禮義文物。而文物之表著者。莫如衣冠。衣必重領袖。冠必有笄總。則其或毁形毁服。爲髡爲緇。雖欲諱其爲獸。寧可得哉。今番日虜之來。諸賊欲爲彼之一等功臣。擅自號令。爲先緇我。將復髡我。假使彼之所令或倣古聖制作。不甚害義者。脅君擅制之地。當矢死不從。况華夷人獸之判。在此機關者乎。春秋之法。華之夷之。在其所變。可不懼哉。自今一心相誓。雖或諸賊矯穪詔勑以壓之。以死自决。無或毁形毁服。以保我千聖相傳之衣冠文物。扶存華脉事。
一。宗國已傾。土地人民皆爲彼有。而聖上獨在孤宮。山陽安樂之𥚁。靑城五國之行。將在目前。願我大韓臣民。人人相誓。皆以陸秀夫負帝之義。各貼額上。思所以衛保聖躬事。
一。賣國諸賊。是天地父母宗社生靈之大讎也。全國臣民。决不可一日共戴一天。而在官任職者。雖有報國之心。不得施翟義之討。則寧自决死。不可沁泄無恥。奉行諸賊之令矣。觀察守宰。或有出於國變之後。而遵行五賊之令者。明是亂賊之黨與也。士民。當一心齊聲。治罪討逐事。
一。日虜之前後爲我讎敵。不須煩說。而終焉奴隷我魚肉我。以公以私。不啻切齒。則我國士民。豈可更加通接。自竭膏血。以養暴虎。而終入其口哉。自今一切勿給稅錢。勿乘輪車。勿買物貨。勿復爲彼通譯。勿復爲其使令。忍痛含寃。絶仇守義事。
一。士民本分。似不關於朝廷得失。而當國家危急存亡之秋。則晦翁以爲雖韋布之賤。可以言事。伏願僉尊。謹依晦翁大訓。使各其邑發通會議。特定䟽首。以明年正月二十日。齊會振威。拚死叫閽事。
右條。各自校宮。傳布該郡境內。或翻諺揭付通衢。使老少男女。咸得聞知。一切遵行。或齋儒不肯傳播。或士民故犯此納。皆是賊邊也。幷當採聞。聲罪致罰事。
寄日本政府丙午閏四月七日
编辑嗚呼。忠國愛人曰性。守信明義曰道。人無此性。則人必死。國無此道。則國必亡。此不惟頑固老生之常談。抑雖開化競爭之列國。捨此恐亦無以自立於世界之間矣。粤在丙子。貴國使臣黑田淸隆之來請通商也。益鉉嘗抗疏斥之。益鉉於此時。非不知交鄰修好之爲美事。而貴國反覆不可信之情狀。則益鉉獨知之故。預憂而言之耳。然天下之大勢。旣與古有異。而東漸之西勢。有不可以獨遏。則必須韓淸日三國。相與爲輔車唇齒而後。可以全東洋大局者。不待智者知。而益鉉亦深望於是。故雖不能以貴國爲必信。而亦不欲爲已甚。以徒傷兩國之和氣。是以屛廢二十年。絶口不言時事矣。及覩近年貴國所爲。多無信無義。然後始知愚見之不至甚差。而又知貴國今雖強大。終亦必亡。而東洋之𥚁。無有已時矣。今且先言貴國棄信背義之罪。然後次及貴國所以必亡。東洋之𥚁。所以無已之故可乎。益鉉謹按我開國四百八十五年丙子。我大官申櫶,尹滋承。與貴國使臣黑田淸隆井上馨。會我江華府議約。具第一款。有曰。朝鮮自主之邦。保有與日本平等之權。嗣後欲表和親之實。須以彼此同等之禮相待。不可毫有侵越猜嫌。宜先將從前爲交情阻塞之患諸例䂓一切革除。永遠信遵。又按開國五百四年乙未。淸國使臣李鴻章。與貴國使臣伊藤博文。會于馬關議約也。其第一款。有曰。朝鮮獨立自主。兩國認明。不可毫有侵越。貴明治三十七年。日俄宣戰詔。亦有韓淸兩國。維持平和之句。又貴國對俄國違反國際公法。通牒列國辨明書。亦曰元來韓國。獨立土地主權之保持者。戰爭之目的。又派遣使臣于歐西。說明戰爭之起因。亦曰鞏固韓國獨立。由此觀之。前後三十年之間。凡貴國君臣。所以信誓於敝國。聲明於天下者。何嘗不以不侵我土地人民。不害我獨立自主。爲擔負哉。抑天下列國。亦何嘗不以韓日兩國唇齒之邦。而知其相保相持。無相侵害也哉。然而貴國所以行㐫施暴於敝國者。則日甚月甚。棄信背義。無所不至。向云朝鮮國獨立自主保有。與日本平等之權者。今焉奴隷我矣。向也與俄相戰也。爲韓國獨立土地主權之鞏固矣。今焉爲韓國獨立土地主權之奪去矣。向也爲不相侵越猜嫌而信誓丁寧矣。今焉專事侵奪。起我二千萬人之讐心。而皆使之坐不向東矣。向也爲條約之不須變革。以爲永遠信遵。永遠相安之資矣。今也變革條約。不信遵不相安。以欺天欺神。而又欺天下列國矣。請有以證之。甲申竹添進一卽之亂。劫遷我皇上。殺戮我宰相。其棄信背義之罪。一也。甲午大鳥圭介之亂。焚掠我宮闕。奪取我財物。毁棄我典章文物。名稱獨立我國。而異日攘奪攫取之基。實肇於此。其棄信背義之罪。二也。乙未三浦梧樓之變。弑我母后。爲千萬古所無之逆。而專事掩覆逋逃之賊。曾不一個縛送其大逆無道。非直棄信背義而已。罪三也。林權助及長谷川好道之來駐我國也。其脅迫劫奪之事。指不勝摟。而擧其最大者。則各處鐵路之敷設。而京義鐵路。則初不知照。恣意爲之。以至漁採蔘圃之利。礦山航海之權。凡一國財源之所出之大者。皆無遺奪去。其棄信背義之罪。四也。穪以軍事上。則強占土地。侵虐人民。掘墓毁宅者。不知其數。稱以勸告政府。則持我人鄙陋悖襍之類。強請授官。賄賂公行。醜聲狼藉。其棄信背義之罪。五也。鐵道也。地段也。軍律也。在用兵時。則或可藉稱軍用而施之矣。今用兵已休。而鐵道焉不思還付。地段焉依舊占奪。軍律焉依舊施用。其棄信背義之罪。六也。誘我賊子址鎔。勒爲議定書。使我國權凌替。而其中如大韓獨立及領土保全云者。置而不論。其棄信背義之罪。七也。搢紳章甫之前後陳䟽者。皆自告吾君。自忠吾國者。而輒加捕縛拘留經久。至於危殺之而不釋。是欲鉗制忠口。抑遏公論。惟恐我國勢之或振。其棄信背義之罪。八也。誘我悖亂如盜賊東學之類。名曰一進會。以爲之倀鬼。又敎爲宣言書。藉以稱之曰民論。其爲國民義務。如保安會儒約所者。則穪以治安妨害。百方沮戱。捕縛拘執。其棄信背義之罪。九也。勒募役夫。牛鞭而豕驅之。少不愜意。輒殺之若刈草菅。又誘集愚民。潛買於墨西哥。使我民父子兄弟。含寃抱讐而不得報。受虐濱死而不得還。其棄信背義之罪。十也。勒奪電郵兩司。自握通信之機關。其棄信背義之罪。十一也。勒置顧問官於各部。自食厚俸。而專爲亡我覆我之事。如軍警之减額。財賦之攬取。最其尤者。其棄信背義之罪。十二也。勒使借款。一之再之。名爲財政整理。而新貨之色質輕重。與舊貨無異者。只倍其錢數而已。則自取厚利。而枯竭一國之財。又以不能通行之紙片。強名之曰元位貨。又虛名借款。而預取利息。虛名雇聘。而預食厚俸。務欲吸我精血。只餘朽殼。其棄信背義之罪。十三也。昨年十月二十一日之夜。博文權助好道等。率兵入闕。環圍內外。威脅政府。勒構條約。自呼可否。奪印擅調。移我外交。置其統監。使我自主獨立之權。一朝失去。而猶諱其威脅之說。欲塗萬國之耳目。其棄信背義之罪。十四也。始則只言外交之監督。終則專管一國之政法。所屬之官。至於許多。使我搖手不得。動輒恐喝。其棄信背義之罪。十五也。近又作爲移民條例。勒迫請認。則乃欲行其易人種之毒謀。而顯使我民之靡有子遺。其棄信背義。天地所不容之極惡大罪。又十六也。嗚呼。貴國棄信背義之罪。寧止於此而已。此特擧其大槩耳。然試以此十數罪者。準諸江華,馬關等條約及通牒列國說明戰爭諸書。其反覆無狀。狐欺狙詐者。果何如耶。吾韓數千萬人心。果能無憾於貴國。以爲是支持我鞏固我耶。抑將痛心疾首。胥吟三戶之謠。而誓欲一踏平全島耶。貴國每以吾皇上陛下。播遷俄舘。未免有憾情。然吾皇上陛下。親遭坤宮之㐫𥚁。其日夜驚懼煩惱者。果何如哉。且况逆賊之輩。挾藉貴國之勢。使吾皇上手足無所措。而不知何時。更有何樣禍機。則豈可坐待其變。而不思變動耶。此乙未十二月二十八日之擧。所以出於萬不得已也。然則當時事機之不能不變。皆莫非貴國之罪也。尙復致憾於我耶。然以東洋大勢之故。何於貴國戰俄之役。敝邦士民。皆懽迎貴國之師。而無懼心矣。及貴國全勝而歸。而益肆凶暴。使敝邦人民。皆未免魚肉之慘。假令俄勝而東洋遂亡。敝邦之𥚁。何以加於今日乎。今敝邦之民。人人皆知必死無生。必亡不存之故。則等死亡耳。與其屈首下心。被逼受壓。而終亦不免於死亡也。寧可無一奮拳一叫聲之氣乎。且魯連一士耳。猶恥帝秦之議。蘓秦說客耳。尙愧牛後之名。况吾韓三千里民衆。乃先王先贒四千年禮義服習之餘裔耳。豈肯甘心奴隷於讎國之下。而欲丐一日之生耶。且天下皆知俄人之不忘貴國。早晩更有東搶之擧者。愚夫愚婦之所共說也。當此時也。雖吾東洋三國。鼎足而立。各蓄完力而待之。猶恐不能保全。况相猜嫌怨怒。未免同室相讎。而抑歐西列國。亦豈如貴國之輕淺者哉。全無愛黨之心。而一任貴國之跳踉無憚也耶。如此則貴國之亡。可翹足以待。而東洋幷亡之𥚁。亦不日而至矣。由此言之。貴國又烏能免首禍東洋之罪乎。愚故曰貴國雖強。終亦必亡。而東洋之𥚁。無有已時也。誠爲貴國計。莫如亟反其本而已。反本之道。又莫如守信明義而已。守信明義。當如何。亟以此鄙書。上奏于貴皇帝。將以上所列十六大罪。盡行悔改。罷收統監。召還顧問及司令官。更派忠信之人。爲公使。更以此謝罪于各國。俾勿侵害我獨立自主之權。使兩國。果眞永遠相安。則庶乎貴國。有全安之福。而東洋大局。亦可以維持矣。若曰不然。則福善𥚁淫。乃天道之昭昭然者也。今貴國所爲。其不與齊湣,宋偃異者幾希。則設使向後𥚁敗。不如上所云云者。貴國亦惡能自免於亡乎。益鉉雖不識時勢。其於忠國愛人。守信明義之道。講之熟矣。目見國家人民之𥚁至於罔極。而惟恨不得其死所者久矣。不幸不死於昨春之辱。而又見昨年十月二十一日之變。則義不可爲他國之奴隷。而苟且偸生於天地之間矣。卽與數十同志。約决共死。將輿疾上京。與博文好道等。一遭。說盡所欲言而死矣。乃士民之願與同死者。又有若干玆先披露心腹。作爲此書。以付于貴公使舘。使之早晩轉達于貴政府。蓋不惟爲敝國謀。而亦爲貴國謀。不惟爲貴國謀。而亦爲東洋全局謀。幸希照亮。
倡義檄文
编辑嗚呼。亂賊之變。何代無有。孰如今日逆魁。夷狄之𥚁。何國不然。孰如今日倭虜。卽當擧義。不在多言。惟我朝鮮箕聖舊疆。堯封東蔽。自太祖以來。列聖相繼。尙孔子之道。羣贒迭興。君君臣臣。彜倫敦敷。尊尊貴貴。禮文宣朗。家仁義而戶孝悌。莫非崇儒重道之心。信甲冑而義干楯。皆有親上死長之志。民俗皥皥。無愧三代之隆。文物彬彬。久穪小華之美。一自邪敎入中國。遂至四海腥羶。獨有我邦處東隅。得保片土乾淨。可謂剝果不食。誰料坤氷方堅。惟以頭上一䯻之存。獨爲天下衆矢之的。噫。彼日本之賊。寔我百世之讐。壬辰肆凶。忍說二陵之𥚁。丙子修好。徒媒外夷之窺。媾盟之血未乾。脅迫之患旋至。凌踏我宮禁。保育我逋逃。壞滅我倫常。毁裂我冠冕。賊弑我國母。勒剃我天王。奴隷我大官。魚肉我衆庶。掘毁我塚宅。占奪我土田。凡繫我民命之資。孰非彼掌握之物。此猶未足。去益生心。嗚呼。去十月之所爲。寔是前萬古之未有。一夜間片紙勒印。五百年宗社遂亡。天地之神。爲之震驚。祖宗之靈。爲之傷衋。擧其國與讐國之址鎔賊。實吾東萬世所同仇。弑其君。犯人君之伊藤酋。宜天下列邦必共討。世臣喬木。正是子房報仇之時。王室至親。盍思北地背城之義。秀實之笏。宜擊朱泚之顔。杲卿之緋。詎榮祿山之賜。遭變已爲屢月。致討絶無一人。君亡。臣豈能獨存。國破。民豈能獨保。哀此堂上之雀。類諸釜中之魚。等是胥淪。何不一戰。且與其生爲讎人之役。曷若乎死爲忠義之魂。益鉉年迫病深。才微力薄。寸丹未効。縱有俘獲之羞。一息尙存。難忘報復之意。雖然。大廈傾圮。豈獨木之所支。孟津奔頹。非拳土之可塞。入市右袒。必有從於王孫。擧兵西誅。孰敢攻於翟義。凡我宗室,大臣,公,卿,文,武,士,農,工,賈,吏胥,輿儓。修我戈矛。一乃心力。殄滅逆黨。食其肉而寢其皮。殲剿讐夷。絶其種而擣其穴。無往不復。措國勢於泰磐。轉危爲安。拯人類於塗炭。所恃師直。毋畏敵勍。敢玆輪馳。勖哉共濟。
再檄文
编辑嗚呼。主辱臣死。誓薪膽之莫忘。地坼天傾。痛巢卵之俱破。敵王所愾。與子同仇。惟我國家。聖繼神承。河淸海晏。家絃戶誦。庶幾揖讓殷周。義櫓禮干。可以梃撻秦楚。久免兵革之慘。恩浹髓膚。儼成磐泰之安。手捍頭目。奈此環海之域。不幸與倭爲鄰。上自三韓以來。幾被無名之犯。中經二陵之辱。尙忍必報之讎。羈縻示容。彼亦汔可休矣。谿壑無厭。今復胡爲來哉。蓋其狡焉之謀。已皆昭然莫掩。綱淪法斁。容納噬主之徒。海咽山嚬。馴致弑后之變。誘我以開薙染黑。罔非掩耳盜鈴。要我以墾荒航河。所謂舐糠犯米。戎備盡撤。衛社稷者何人。財源又枯。殆民國之同斃。改頭換面。愈出愈奇。拊背扼吭。不奪不饜。遂至昨冬之犯闕。竟有半夜之劫盟。爭一間於靑衣。是可忍也。臨萬乘以白刃。安用約爲。全局盡輸。撫金甌而凄黯。虛器徒擁。指銅駝而汍瀾。然此蛇豕之逞㐫。實由狐鼠之輸款。故欲紓夷狄之𥚁。宜先嚴亂賊之誅。今夫世所稱五賊者。國之將亡。妖孽必有。人而無恥。禽獸不如。或王室懿親。痛癢與共。或世臣巨閥。休戚攸關。而乃句踐沼吳。鬼泣伯嚭之譖。兀朮愚宋。天降秦檜之姦。食肉寢皮。難洩率土之憤。瀦宮夷族。未贖滔天之辜。嗚呼。九廟震驚。逝不血食。萬姓波蕩。將爲俘囚。時耶命耶。擧切淪喪之痛。國耳公耳。誰殫補浴之忱。益鉉白首餘生。丹心未泯。父母有病不進藥。决非人子之情。天地之間。無所逃。粗聞君臣之義。對新亭之風景。老淚無從。吊汨𤄷之衣冠。徒死奚益。肆於就木之頃。毅然鳴鼓而興。楚戶雖三。鑿鑿南公之讖。漢賊不兩。斷斷北征之師。招鄕兵而合京兵。風雲動色。誅內賊而除外賊。天日重明。雖然獨力難支。所賴氣求而聲應。衆心齊奮。自然拉朽而摧枯。凡我學士大夫。以及臺輿下賤。樂其樂而利其利。於乎不忘。敗則敗而成則成。非所逆覩。同舟以濟。助一臂於危疆。杖鉞于征。爭北首而死敵。凜凜綱常之重。未有義而後君。𪸥𪸥尊攘之功。期以身而殉道。庶竭臣節。敢告師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