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齋集
卷之一
作者:孫舜孝
1729年

辭賦

编辑

和歸去來辭

编辑

歸去來兮。歲云暮吾何歸。本無喪而無得兮。又焉喜而焉悲。念迷復兮有眚。慨旣往之莫追。緬懷伯玉之不可及兮。吾亦知四十九年之非。惟君子所守者身兮。故尙絅於錦衣。夫何怨而何尤兮。但知遠而知微。非厥幸之可徼兮。亦何險之能奔也。彼操瑟而務干進兮。諒不得入於齊之門也。騫吾王一以惺惺兮。庶幾成性而存存也。斧斤戒夫牛山兮。盈虛感兮欹樽。仰長揖兮愛䟽。樂一瓢兮希顔。知止則不殆兮。隨遇而自安。黔婁被不掩。袁安門常關。盖內重者外輕。宜省身而返觀。于嗟孔蹠之丘墟兮。何用七返與九還也。吾寧誦詩書而慕古人兮。撫素瑟以盤桓也。歸去來兮。請從困明以遨遊。間津夫何往兮。載贄又焉求。唯不及古之人兮。寔終身之所憂。縱湯稼之終枯兮。當一選於吾之疇。道乾坤之仰俯兮。行淺深其方舟。漉余酒兮葛巾。馳余馬兮椒丘。發孤嘯兮仰明月。歌濯纓兮俯淸流。知貧賤之肆志兮。故自號以七休。已矣乎。分不可踰兮。信辜負於良時。獨寐寤言兮又何之。逐杞狗而共飛兮。對床龜而同期。曳屣兮長謌。荷鋤兮力耔。與孟光而樂貧兮。携鍾期以詠詩。上下與天地而同流兮。是非得失吾何疑。

崇化亭賦

编辑

於皇天之降衷兮。具衆理而有常。然氣禀有所拘兮。利欲紛其或戕。牛山之若彼濯濯兮。又見宋人之芒芒。雖有日夜之所息兮。焉桎梏之敢當。孰開我人兮。能復厥初。聡明時乂兮。混一車書。自放勛而執中兮。舜禹精一以相傳。湯武儼而祗敬兮。况左右者皆賢。世並擧而雍煕兮。揭日月兮中天。逮下堂而見諸侯兮。黍離降而雅終。頹三綱與九疇兮。孰建極而建中。偉宣聖之挺生兮。固天縱兮又多能也。振木鐸以施敎兮。紛三千之面承。如時雨之化萬物兮。咸入室而升堂。存存道義之門。濟濟禮樂之塲。會萬理而一貫兮。扣兩端與三隅。後天地猶未喪兮。人皆知爲君子儒也。惟顔曾氏獨得其宗。逮思與孟孔德之容。繼周程與邵張兮。又司馬與考亭。明萬理之一原兮。仰垂訓兮日星。樂乎樂矣。濂洛濬源兮洙泗長流。飛躍天淵兮萬世千秋。吾與點兮咏歸乎其間。一聲鐵篴天悠悠。其不出戶牖而化天下者。只自方寸中來也。須知哉方塘一鏡兮。雲影徘佪。常惺惺法兮。活水源開。要鞭辟以近裡兮。盡査滓而渾融。其安排者非自得兮。惟莊敬而做工。魯齋又旣遠兮。慨口耳之失眞。箜篌縱有美音兮。苟無妙指。終不能伸。况俗師訛承謬傳兮。周誥殷盤之難知。子夏之學流爲莊周兮。斯道漸衰兮吾甞悲。幸哉東方聖明繼作。建極于民。壽考萬年。胡不作人。斯閔子所以奉承德義兮。乃作亭而親提。苟有假則垂誨兮。誇羽翼而階梯。名崇化而贊化兮。開一方之群盲。興文敎於當世兮。爰小大之各成。皆澡身而浴德兮。懷忠信而自新。其自立有如是兮。安得不爲席上之珍也。於戱。持而盈之不如已兮。吾何爲乎不能休。濫承明命兮廵東方。笑絃歌兮爲州。又從而戱曰從有繼之者。無迺望鴻鵠而彎弓。會竹林之七賢。徒酣歌兮吟風。

喜雨謌

编辑

龍御天兮雲飛揚。商羊舞兮石燕翔。雨霈然兮何滂沲。旱魃沈兮江之長。聖澤流兮溢四海。嘉糓茂兮收千箱。民皷腹兮不知力。康衢謠兮虞耶唐。

山中歌

编辑

君不見子思居衛曳屣時。長歌不屑狐白裘。又不見袁安僵卧大雪中。不肯干人肯外求。富貴貧賤自在天。從吾所好便休休。商山萬古歌紫芝。彭澤千載棹孤舟。俯仰乾坤獨笑傲。白雲明月滿山樓。浩浩歌天地吾吾何。夜半寒泉漱石流。

讀大學有感

编辑

嗟我蒸民禀不齊。聖人治敎豈終迷。一心旣正乾坤蕩。萬理纔通日月低。推去推來無間斷。興仁興讓匪提携。箇中愼獨須眞力。忽爾茅生便塞蹊。

讀中庸有感

编辑

閑來無事讀中庸。道本於天敎又從。戒愼只緣微莫顯。性情須了發皆中。雖然氣質眡明異。要把知仁變化功。費隱精微誠不二。鳶魚飛躍妙難窮。並行並育由敦化。知遠知風可大終。道不遠人人自遠。人能弘道道非弘。天何言也四旹往。子不聞乎三省躬。獨坐須防思慮汩。閑居更怕肺腑紅。中和極處乾坤位。忠恕施時物我同。幾向塵編尋聖訓。誰能善誘扣悾悾。

感興八首

编辑

對梅讀易

编辑

三畫初成萬變存。箇中俯仰只乾坤。省來不覺梅花爛。猶把濂翁太極論。

開樽愛月

编辑

月白東巒便炤堂。一樽涵得幾多光。只憐些子淸輝發。不許庸人取次甞。

帶月治圃

编辑

天地何容造物私。薰蕕胡迺共追隨。我來培覆非他意。元氣終頭不可虧。

乘月泛舟

编辑

輕橈蘭舟泛碧波。數行飛鴈隔蘆花。旁人莫費推移力。只怕圓光一分差。

亭中高卧

编辑

我愛乾坤一草亭。幾時高卧到三更。故人何處遮西日。衣上黃塵拂轉橫。

江上春遊

编辑

氷泮南江草自靑。和風况復弄微晴。步隨明月歸來晩。童子何知促我行。

開渠引水

编辑

曾向平生好自遊。𮢶池時復引淸流。自慚局何成偏甚。▣▣▣懷有隘憂。

登樓望鷹

编辑

獨坐危樓望四郊。浮雲捲盡一鷹高。翩翩直上千層碧。那箇飛塵點羽毛。

奉敎製忠恕歌五首

编辑

父慈子孝本天性。推原便是一箇仁。𥌒頑象傲都暴棄。舜能蒸乂自底新。

右論父子

元首股肱期明良。都是唐虞都吁臣。堪笑後世欺明者。方寸中間萬頃塵。

右論君臣

有天地後有夫婦。夫義婦從天地經。箇中毫釐傷恩處。隱微之中失一情。

右論夫婦

枝氣同連天地身。歡然相接有至恩。一墻相害緣私忿。只賴朝廷敎化新。

右論兄弟

嗚呼敢問治何道。中心如心數字中。借問何術得數字。聖主主敬萬理融。

奉敎詠唐長孫皇后

编辑

文德謙恭禀性溫。含洪光大合坤元。從容啓沃雷霆霽。好讀詩書道義存。賢相見遺臨訣薦。宮人當譴請囚原。若非太后扶持力。殺諫臣名誤至尊。

奉敎題瘦馬圖

编辑

房駟光芒炤渥洼。靑騘白鬣儘良騏。玉山禾盡空餘骨。天廐蹄閑尙且奇。曾遇漢文昭儉德。幾從周穆舞瑤池。驥非稱力唯稱德。汗血之姿伯樂知。

奉敎詠喜雨

编辑

皇天生聖人。聖人代皇天。推仁保赤子。隨處太平烟。河神獨何嬌。六責禱可憐。一心貫天人。雲起泰山邊。霈然蘇萬物。三農民未瘨。終始自無逸。康功每卽田。臣工常飽德。恒祝享萬年。

應御呼韻詠張子房

编辑

奇謀不售浪沙中。杖劒歸來相沛公。借筋已能成漢業。分茅却自讓齊封。平生智略傳黃石。末路功名付赤松。堪恨韓彭竟葅醢。功成勇退是英雄。

次李承旨克基題七休亭韻

编辑

山中奇事一何多。白眼看人世孰誇。近有塵車來巷口。須敎綠竹掩吾家。

附元韻

编辑

相孚華實世無多。墨行儒名謾自誇。恠底七休休不得。平明騎馬傍人家。

次朴政丞元亨病中示子弟韻

编辑

子弟行杯次第廵。眼前無限好靑春。一般淸白吾何敢。七十年憑几杖人。

附元韻

编辑

今日樽前酒數廵。汝年三十六靑春。吾家寶物惟淸白。要自傳傳無限人。

歌二絶獻徐剛中

编辑

曾伴五窮遊世間。結柳如今作別顔。送去復來多古意。江頭共結百年歡。

知命年餘耳不違。滄浪歌罷荷鋤歸。筭來百歲三分二。芹曝初心老益飛。

獻白魚干徐達城偶吟

编辑

曾入王舟卜歷長。還從漢水貢明王。七休得見千年瑞。先獻詩龍買錦章。

西隣李經歷來訪。把酒偶吟。二首。

编辑

明時錯手坐漁磯。千丈蒼波沒是非。唯有夢魂飛不止。應隨皎月入彤闈。

雪厭松堂路未開。幽人僵卧獨傾盃。明時贒相年年出。甕浦漁舟不用廻。

贈湯佐

编辑

世祖雷霆司耳目。神孫日月理陰陽。北村山水終難約。南郭池邊庶泛觴。

偶興時公爲虎賁衛護軍

编辑

三陽初𨔝日舒長。舜殿春光炤百祥。堪笑四方無箇事。虎賁飛將卧松堂。

戱安持平守通川

编辑

蒼鷹一擊下靑丘。烏鵲相呼集樹頭。堪笑愁胡萬里月。幾看毛血灑難收。

贈別安州李通判

编辑

南山欝嵯峨。盤谷何淸幽。卜築依蒼松。柴門面水流。瓮頭潑葡萄。招喚相追隨。携壺上翠微。擧網同扁舟。談笑樂無卷。別離情轉愁。陽關悽欲斷。投轄終難留。殷勤勸一杯。分手各登樓。淸川炤百祥。雄關正咽喉。民物但彫瘵。撫字須大猷。觀君有老手。劇郡眞可調。四佳六字佳。七休一言休。斯民本如魚。見網則驚憂。庶幾寬一分。五袴便歌謳。聲名達四聦。鵬程得自由。明月出東嶺。擧酒望相酬。

送李節制約東之濟州

编辑

匪敢垂之綬則紆。冲襟磊落騁雄圖。全才早折廣寒桂。盛代曾無空谷駒。廟議旣僉宜鎭海。王心載悅便分符。皇皇節鉞湖南路。到處親朋繫玉壺。

病中與子弟開懷

编辑

七休非是愛吟詩。詩是七休樂天旹。聖君再賜忠恕札。平生常仰日月輝。傷心此日無窮意。痛裂多時上帝知。如我小臣眞草木。乾坤崩後更何依。

遊四仙亭

编辑

三日浦外島。四仙峯上亭。四顧江山奇絶儘無窮。都是金堂西室開盡屛。坐來一笑天地寬。何處飛仙骨已淸。長鯨群戱怒噴雪。白鳥一雙馴近楹。問幾人能解山家故事。漁舟烟渚短篴三兩聲。喚取山鳥伴醉吟。洞仙歌罷月正明。俯仰乾坤笑傲。是非都付沙汀。更放敎七休直坐胡床。呼吸這風月點檢蓬瀛。

題竹西樓

编辑

屈指曾遊己卯年。更看寒碧舊山川。重來深愧鄕中老。空帶金章負上天。

題淸虛樓

编辑

七休非是好吟詩。詩是七休觀物時。翠峀玲瓏盤地軸。蒼溟浩渺際天涯。風雲變態人誰信。飛躍玄機我獨知。養得淸虛方寸地。七休非是好吟詩。

戱題宣川樓上

编辑

天地卽衾枕。四海爲一家。行行仗節者。其志眞無邪。

過漁陽橋

编辑

倚馬閑吟一笑長。大唐天子破霓裳。漁陽橋下彷徨意。欲把靑萍斬孽膓。

題蒼水院

编辑

汝揖華山呼萬歲。我將綸命慰群氓。箇中輕重誰能命。日月昭然炤兩情。

題仁同縣

编辑

金烏山色碧玲瓏。恒望籠雲接太空。下有孤墳吉諫議。首陽山對振高風。

題河友明㫌門

编辑

孝子門前骨自淸。此心無二日分明。山含古意千年碧。竹帶高風萬古靑。

題益陽郡伯鄭圃隱忠孝里

编辑

文丞相忠義伯。兩先生肝膽相照。忘一身立人極。千萬世敬仰無已。唯利所在。古今奔走。淸霜白雪。松栢蒼蒼。搆屋一間。將以蔽風。公靈安兮。我心安兮。

雜著

编辑

鳶魚亭記

编辑

歲丁丑。吾友金相國舜臣。選爲冦山宰。越明年。政平頌理。民迺有成。顧諸城南得一丘。遂作亭其上。屬余求名與記。余以鳶魚名之。盖日月星辰風雨霜露。此屬乎天者也。山川草木龍鳳龜獜。此屬乎地者也。而語其飛之自然則無如鳶焉。語其躍之自然則無如魚焉。於其有形體之物上。見得無形之理。使自有許多潑潑底意思焉。自一事一物。以至萬事萬物。皆有自然一定之理。豈但鳶魚爲然哉。固不可舍鳶魚而論。亦不可就鳶魚而求。博而求之。約而會之。則自明也自誠也。其淵乎其天乎。

三止堂記

编辑

吾友薛君。可謂知止者也。傳易者曰。士之高尙非一道。有懷抱道德。不遇於時。而高㓗自守者。有知止足之道。退而自保者。有量能度分。安於不求知者。有淸介自守。不屑天下事。獨㓗其身者。所處雖有大小之殊。而其所以高尙則一也。薛君何居焉。薛氏之族。淳昌郡夫人趙氏。四乳生八子。五子登科。愼其一也。自愼至于公儉與之冲。連三代位居僉議。而文忠公公儉之淸德益著。引年乞退。甞病私第。蔡弘哲往診之。出而嘆曰。布被弊席。蕭然若僧居。以吾輩望公。若壤虫之望黃鶴也。逮于鳳于安統于凝。皆登槐閣。及至于纁。生我同庚。數君子皆能以文武全材。攀附成勳。以故贈纁純忠補祚功臣玉川君。世業赫然。薛氏之門。可謂愈久而愈光大也。去癸巳秋。上顧左右。若曰。濟州爲邑。邈在海中。物衆而地大。又近於島夷。非文足以拊衆。武足以威敵者。不能居也。其愼揀之。廷議擧子。而子以疾固辭。迺退于玉川。作三止堂以自樂焉。視軒冕不啻如弊屣。嗚呼。薛君何等人耶。門地非孤寒也。才智非不足也。朝廷非不用也。有而不用。得而不爲。果何心也。嗚呼。吾固知之矣。昔子思居於衛。蘊袍無裏。三旬九食。田子方聞之。遺狐白裘而不受。曾子居于家。三日不擧火。十年不製衣。歌聲滿天地。天子不得臣。淵明賦歸去來。袁安卧不出。是數君子胸中。只有光風霽月而已。彼貴賤如寒暑晝夜相代于前。吾豈有二心哉。古有其人。今亦有其人焉。達未極於命。而謂之命而止。分未至於足。而謂之足而止。行未至於幸。而謂之幸而止。薛君可謂知止者矣。淵明止酒詩曰。居止次城邑。逍遙自閑止。坐止高陰下。步止蓽門裡。好味止園葵。大歡止稚子。平生不止酒。止酒情無喜。薛君之止。吾知其不但厭富貴樂貧賤而止也。朝止蓮塘上。暮止竹林中。東止栢亭陰。北止百花水。卧止足北牎。吟止誦明月。所不能止者。與申同年末舟相對飮酒。醉而後止也。然薛君雖欲自止。而聖主急親賢之務。其不能止於三止堂。而終止於廟堂。可不占而知。姑爲記焉。

詩曰。人於天地浩然身。只役紅塵道轉貧。逐逐貪榮蛇象侶。營營賈禍蟻蟺隣。自甘靖節奚疑命。不學宣尼使問津。高卧竹堂無箇事。隔林啼鳥弄靑春。

環翠亭記

编辑

臣某伏惟主上殿下臨御以來。日御經筵。夜分亦對。貫穿乎古人聖賢之籍。沈潛乎仁義禮樂之府。尊其所聞。行其所知。凡政之有闕者。事之有弊者。皆革而新之。使之得尙于中行。閭閻晏然。四方無虞。于今十六年矣。所御昌德宮。非徒隘陋。亦且傾危。三后在上。不堪炎蒸。是豈聖上之所可安者哉。然重用民力。宵旰慮深。而事有不得已者。亦不可苟止矣。時癸卯春。迺命領中樞府事臣李克培等。重新舊宮。舊曰壽康。新曰昌慶。大略因其舊基。稍廣其制。而經營指計。䂓模制度。咸承指敎。其所以留意者。三后所御之殿而已。又慮其夏月炎蒸。無以宣暢欝陻。導迎淸曠。仍命構亭于東山之上。非欲其自逸。也。所以慰三后之至意也。名之曰環翠。命臣等爲之記。臣竊觀亭之制。卜地之高。居高而察下情也。築基之固。敦乎信而建丕基也。陛有高低。明等威也。軒樑四達。廣聡明也。樹陰環翠。布深恩也。風雲共會。從龍虎也。松竹分列。近忠貞也。蠅蚋不集。遠小人也。羣巒拱北。巍巍乎仰聖德也。漢水繞南。蕩蕩乎流聖澤也。臣思之。殿下坐斯亭也。其必有思乎。纔輟萬機。擧玉趾于亭之上。昏鴉飛散。明月輾空。逍遙散步。俯仰乾坤。面薰風也。必思柳公權之詩人皆苦炎熱。我愛夏日長。薰風自南來。殿閣生微凉。一爲居所移。苦樂永相忘。願言均此施。淸陰分四方。明玉燭也。必思聶夷中之詩二月賣新絲。五月糶新糓。醫得眼前瘡。剜却心頭肉。我願君王心。化作光明燭。不照綺羅筵。遍炤逃亡屋。見芭蕉也。必思張橫渠之詩芭蕉心盡展新枝。新卷新心暗已隨。願學新心養新德。旋隨新葉起新知。觀池水也。必思朱文公之詩半畒方塘一鑑開。天光雲影共徘徊。問渠那得淸如許。爲有源頭活水來。然則果何時而不思耶。若夫聖子神孫。繼繼承承。或安於逸豫。或倦於萬機。徒賞夫山岳之奇秀。園池之竊深。松栢之薈蔚。花卉之敷榮。而不知殿下作亭之意。羣下仰望之情而以爲樂。不可也。謹記。

昌原府小樓記

编辑

上卽位。十有八年于玆矣。日御經筵。潛心聖學。所以挽回唐虞三代之治于今之世。猶慮赤子之無告也。何以保之。風俗之澆漓也。何以化之。曰守曰令。皆吾分憂者。惟爾銓曹。其愼揀之。凡賢士大夫之在六部在㙜閣者。亦皆分授而列於郡縣。盖重其邦本也。吾同年申公末舟。累世勳閥。文武全材。上之眷待隆矣。一朝特授昌原。公聞命卽行。下車之日。首除苛政。宣布德音。政平訟理。民樂爲用。顧府之舘舍。經營旣久。頹圮亦多。無以慰王人之鞅掌者。於是鳩材備瓦。役人吏之入番者。始工於甲辰仲秋。斷手於乙巳季春。寢房內外。合閣前後。中廳行廊。南廳中廊。東軒之隅。又起高樓三間。其䂓模制度。皆出心匠。欀題丹雘。輝映鮮明。若夫火傘張空。流汗成漿。登斯樓也。如羽化而登仙。朔風號寒。雪花如手。處斯房也。若負陽而曝背。萬頃滄波之照眼前。半畒方塘之帶荷香。皆所以養吾之民。而亦吾所以游於物之初者也。呂洞賓詩云。中情欲說誰能會。惟有淸風明月知者也。昔子路治蒲三年。孔子過之曰。入其境。田疇盡易。此其恭敬而信。故其民盡力也。入其邑。墻屋完固。此其忠信以寬。故其民不渝也。至其庭。庭甚淸閑。此其明察以斷。故其政不擾也。七休以夫子之道察其政。而公以子路之才治其邑。吾所以書其跡者。欲使後之忘公徇私。坐享供奉。而視公廨如職外之務者。知恥且力焉。豈徒垂公跡於不朽而已。

憑虛樓記

编辑

成化四年歲在戊子。吾友李君來守浮槎。越明年。弊革事理。民樂爲用。顧邑無樓㙜可以慰鞅掌者。迺構樓四間于東軒之間。不侈不陋。屬予名而記之。迺名曰馮虗。盖樓。比則心也。夫樓迺身之所處。心迺身之所主。樓虛則能納萬景。心虗則能容衆物。古人詩曰。心與竹俱空。予亦謂心與樓俱虗。寓物雖異。其意則一爾。坐斯樓也則大岳鎭北。蒼海控南。茂林脩竹。左右交翠。烟岑霧島。遠近相望。春而若淸。秋而若和。夏宜雨。冬宜雪。與一二同志共坐樓上。談笑古今。俯仰乾坤。而明月到天心。淸風來水面。迺呼兒進酒。問月嘯詠。浩浩焉。洋洋焉。若憑虗御風以浮游塵之外。彼富貴之惱我者。貧賤之窮我者。是非毁譽者。又安能芥乎胷中也哉。然徒知一於虛。而不知其所當虛與不當虛則不可。盖虛而爲盈則是自滿。虗而受人則是卑而不可踰。孟子所謂塞乎天地之間。子思所謂峻極乎天。皆自一虛中來也。主人曰諾。於是乎書。

送朴節度之任序

编辑

節度使。古方伯連帥之職。自後漢劉虞。始爲節度使。自此以後。沿邊諸鎭。皆置節度使。開元,天寶間。朔方,隴右,河東,河西。凡八節度使。歷代因之。外任之重無比焉。恭惟我祖宗朝。制爲都節制使。世祖朝。改爲節度使。其倣古之制歟。任是職者。何如則盡其道哉。慨然有呑吳之志。而輕裘緩帶。身不被甲。有進譎詐之策者。輒飮以醇酒。使不得言者。羊祜之所以鎭南夏而服吳人也。虜圍已合。京師大震。而率騎二千。出入陣中。使賊驚問。知令公之來。舍兵下馬。拜稱吾父者。郭汾陽之所以出鎭奉天而服回紇也。孫武之請寵姬爲隊長。約束旣明。而斬其大笑者。穰苴之願得寵臣以監軍。迺與莊賈期。日中不至。而斬其後期者。其威不可當也。檀道濟之伐魏也。粢糧殆盡。士卒憂惧。而唱籌量沙。示其有餘。賊迺遁去。李光弼之與史思明戰也。索軍中牝馬。繫其駒而出之。思明良馬千餘。渡河盡入城中。其智不可及也。朴君於數名將。何所取乎。朴君才全而智兼。心淸而行簡。三爲節度。所至有聲。才謀德業。皆衆畏服。眞所謂丈人者也。其在關西。賊至幾圍。率輕騎數十。馳數百里。突賊陣而入城攻之。賊迺退。聖主嘉其義勇。特褒陞之。朝廷服其淸德。皆推讓之。决不在向所謂數君子下矣。然生當千一之會。聖君體元於上。賢相調元於下。治洽化融。東漸西被。島夷山戎。奔走獻琛。雖有名將。何所成功。所樂者。帶田單之黃金。坐亞夫之細柳。遵李廣之解鞍。學吳起之好色。對范蠡之西施。如斯而已。若夫古人所謂警戒無虞。思患預防。老將胷中。未甞頃刻而忘于懷。可知已。領相國坡平送行有詩。仍囑予序。不敢違敎。且予於朴君。再從之親。尤有懷焉。迺拜手書云。

月山大君詩集序

编辑

混沌才死。光岳氣分。本乎上者親上。本乎下者親下。上下流通。二五妙合。渾淪磅礴。動蕩發越。得其淸粹者爲聖。得其濁駁者爲愚爲不肖。其有仁義根於心。英華發於外。發爲文章。以賁餙一代之理者。代豈乏人哉。自賡歌而權輿。至於三百篇而足。善者感發人之善心。惡者懲創人之逸志。其用皆歸於使人得其性情之正而已。雅頌以後。正聲寢微。齊梁之間。衆作啁啾。至唐有三百篇之餘韻。然浮靡相矜。各爭所長。豪逸者欠高妙。冲澹者少峻㓗。獨子美兼衆家而集大成。詩豈易言哉。大君桂林一枝。維城重望。其於平日。出入禁闥。持心敬謹。自衛簡易。退而燕閑。優游物外。雖處富貴之極。而常如一箇之士。處江湖而自樂。其胸中風月。與天地不相似者幾許哉。平居暇日。寓物興懷。出入天根月窟。肝膽霽月光風。周情孔思。茹古涵今。非徒辭意天出。尤工於下一字。眞所謂詩中龍也。嗚呼。子美終身流落。而一飯未甞忘君。此所以兼衆家而集大成者也。况公奉聖母以孝。事聖主以忠。接百僚以恭。則數百篇中爛然可珍者。皆發於性而止於忠孝恭謹而已。是迺道德之精華而光焰萬丈長者也。使其天假之年。則可以登杜子之壇。而繼遺響於大雅矣。惜哉。恭惟聖上友愛篤至。命臣等爲之序。臣何敢以文拙辭乎。謹序。

推刷都監契帖序

编辑

夫國之有公賤。猶人之有爪牙也。以此役其役。貢其貢。其益於國也。豈少補之哉。每二十年。一刷主死者例也。己亥正案。遺漏旣繁。錯誤亦多。聖上欲修改之。命右贊成鄭公佸。漢平君趙公益貞掌其事。又設郞官八員分其房。未幾。兩公在服。迺以同知中樞朴公安性及某代之。修改幾畢。加設郞官五員。曰邊祐,姜在明,柳孝山,趙峙,慶修。盖慶,全,忠三道。物衆地大。不能獨治故也。嗚呼。事旣畢矣。袂當分矣。情不自已。所以托契。吉凶榮辱。相扶持之。朝與仁義往。暮與忠信還。以事一人。各勉焉。君不見李義府之徒欣欣笑裏刀。又不見管仲與叔牙兩先生貧交。蒼崖萬丈松。渭濱千畒竹。歲寒顔不改。得失吾何卜。

祭權參判文

编辑

惟靈。山岳之秀。騎箕之精。忠厚其心。正直其行。冲襟霽月。和氣春風。終日無言。眞回也之不愚。壽考無恙。少潞公之數歲。壻爲當國之重臣。子迺明朝之賢士。諸孫布位。出入榮孝。不意羽化而飛仙也。餘老帳望。仙路雲暗。此迺氣化屈伸之致然。宜點也倚門而歌者也。耆老等無任傷別之情。敬奠一酌。靈如有知。庶幾一顧。

祭高麗門下注書吉先生文

编辑

自古忠臣義士。不幸生於昏亂之朝。革命之際。或見危授命。殺身成仁者有之。或委棄爵祿。抗節不仕者有之。雖所安之不同。其所以明人臣之大節。立萬代之綱常。其致一也。是故。伯夷,叔齊。食西山之薇。終身窮餓。而爲商家之忠臣。龔勝,陶潛。退歸田里。不應徵召。而爲漢,晉之忠臣。豈不以慷慨赴死易而從容就義難耶。先生生於麗運之末。策名爲吏。飄纓紆組。見朝廷濁亂。國命將絶。而翩然匹馬。歸卧鄕曲。遯世無悶。及眞主受命。萬化一新。搜羅賢俊。欲共天職。以禮見召。而敷陳大義。貢章闕下。終遂不臣之志。其見幾之明則不讓於申屠蟠。而不事二姓之忠。當與夷,齊,龔,陶。同垂於千載之下矣。嗚呼。周德至盛矣。華陽放馬之後。不聞有首陽之聘。先生生有聘召之榮。沒有褒贈之典。錄用子孫。立祠祀之。豈非我朝之德。因先生而益隆。先生之節。因我朝而益光也耶。崇德象賢之美。終始出處之正。皆足以垂範萬世矣。余以無似。素仰高風。今者承命。持節是邦。思欲敦民風而扶世敎。盡臣職而報聖明。雖匹夫匹婦之微。如有一行之可觀者。必欽慕而加敬。况卓卓如先生者哉。拜贍祠下。髣髴儀形。唯烏山洛水之如昨。念先生兮安在。奠蕉黃兮荔丹。冀英靈之不寐也。

又祭文

编辑

嗚呼。先生之時。卽夷齊之時也。先生之心。卽夷齊之心也。大道君子。生天地間。孰不欲得君行道。垂功名於後世。自三代以下。盖紛紛如也。雖以魏徵之賢。猶未免後世之譏。况其下者乎。當殷之亡周之興也。十亂共輔。天下宗周。盖武王應天順人。除害救民也。先聖孤竹君二子。獨叩馬而諫。餓于首陽之下。萬世非之而不顧。是何心哉。從周武而食粟。順而易。爲商受而餓死。逆而難。懿哉夷齊之捨易而從難如是夫。不有夷齊。綱常其頹。綱常其頹。鳥獸同群。前有夷齊。後有先生。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於萬斯年。乾坤不易。嗚呼盛哉。微末後生。景仰高風。齋沐肅心。恭奠一觴。靈其如在。庶其居歆。

三仁之行不同而同謂之仁辨

编辑

或問。殷有三仁焉。三仁之行同歟。曰不同。曰。不同則夫子何以同謂之仁乎。且人性有五。曰仁義禮智信。三仁者之賢。優於仁而不足於義禮智信歟。請問其說。曰坐。吾當爲子扣之。箕子。紂之親戚也。紂始爲象箸。箕子歎曰。彼爲象箸。必爲玉杯。爲玉杯則必思遠方珍恠之物而御之矣。輿馬宮室之漸自此始。不可振也。微子。帝乙元子。常以先王宗祀爲重。見紂淫佚。曰。父子有骨肉。而臣主以義屬。故父有過。子三諫不聽則隨而號之。人臣三諫不聽則其義可以去矣。迺抱祭器而歸周。比干者。亦紂之親戚也。曰。君有過而不以死爭。則百姓何辜。迺直言諫紂。紂怒曰。吾聞聖人之心有七竅。信有諸乎。迺遂殺比干。刳視其心。箕子諫。紂不聽而囚之。或曰。可以去矣。箕子曰。爲人臣。諫不聽而去。是彰君之惡而自說於民。吾不忍爲也。迺被髮佯狂而爲奴。皷琴以自悲。此三仁之跡所以不同也。跡不同而心同。何也。夫微子。殷之元子。以圖存宗祀爲大義。當早去。又决知紂之不可諫。故遂去之而不以爲嫌。比干。少師。義當力諫。雖知其不可諫。而不可已也。故遂以諫死而不以爲悔。箕子。見比干之死。則不忍復死以累其上。見微子之去。則不忍復去以背其君。故佯狂爲奴而不以爲辱。此三仁所以跡雖不同而心則同。易地皆然者也。觀其心。至誠惻怛。渾然天理。皆不咈乎愛之理。而有以全其心之德也。同謂之仁。不亦宜乎。夫天有四德而元統之。人有五性而仁統之。盖生長收藏。天地之用。而生物之心。未甞不行乎其間也。賞慶刑威。聖人之政。而好生之心。常存於刑罰之時。元卽仁也。仁統四德。故釋者曰。仁者一心之全德。又曰。心之德愛之理。又曰。無私心合天理。以此揆之。微子去之。比干死之。箕子爲奴。可謂無私心而合天理者矣。進死者退生者。狂狷之人。將奔走之。褒生者貶死者。宴安之人。將寘力焉。孔子所以同謂之仁也。其垂訓萬世至矣。或下坐而跪。願受業於門。

書義天不可信我道惟寧王德延天不庸釋

编辑

吁。文王受命。叙天命之難諶而勉人道之當盡。此周公留召公之辭也。其辭若曰。天雖去就無常而不可諶信。我當迪惟前光而永保天命。吁。不盡其道而能保厥命者鮮矣云云。不可必者。在天之命也。所當盡者。在己之道也。何者。天難諶斯而命不易哉。則在天之命。其可必乎。惟德動天而自天祐之。則在己之道。其可不盡乎。是故。天其申命。實本於成,康之誠。帝命不違。亦源於聖敬之德。是知求天於天。不若求天於己也。今我周公深知是理。故當召公求去之日。叙召公可留之意。而先言天命之難諶。繼言人道之當盡。其深知天不外乎人。人不外乎天也。且夫無常者天之命也。難諶者亦天之命也。何則。天雖在上而降監于民。民雖在下而昭格于天。故惠迪則吉而默祐於冥冥。從逆則凶而降灾於昭昭。臨下有赫而禍福莫測。其命多僻而去就之無常。旣與之而復奪。方張之而遽翕。則上天之命。誠不可信矣。雖然。皇天無親。惟德是輔。則今我所以祈天永命而無疆惟休者。將若之何哉。必也延武王丕顯之烈。嗣前人恭命之德。施于冲子而勿替引之。受命旣固而于時保之。于以使光于四方之道益光于當時。迺眷西顧之天復眷於今日。天休滋至而未艾。王業綿綿而無窮。則其所以延長武王之德而克保文王之命者。爲如何哉。嗚呼。無親者天也。而武王之德可以親之。難保者命也。而武王之德足以保之。然則欲保寧王之位者。可不念寧王之德乎。或曰。居寵思危。大臣之戒。則召公之退是。而周公之留非也。圖功惟終。臣子之職。則周公之留是。而召公之退非也。是殊不知功成退休。保身之智則見幾而作。智也。輔君澤民。濟世之仁則欲往而留。仁也。周,召之行。雖若不同。而仁智之德。實寓於其間。此周,召之行。皆適於義。而爲百世之師也。然以保身之智。以濟世之仁。則豈重於處己而忽於事君乎。是故。悔悟之念。翻然於今日。弼亮之忠。不懈於康王。其有味於周公之言也夫。

王若曰。盖聞堯之爲君也。茅茨不剪。彩椽不斲。其民耕田而食。鑿井而飮。不知帝力。信乎巍巍蕩蕩。民無得而名焉。舜紹堯致治。九功惟叙。九叙惟歌。其煕煕皥皥之氣像。亦可想已。禹卑宮惡衣而盡力乎溝洫。殷之三宗。咸知稼穡之艱難。小民之勤勞。文王卑服卽康功田功。視民如傷。三代之治。於斯爲盛。自秦以下。莫漢,唐若也。漢之文帝。惜露㙜之費。貫朽粟腐。海內殷富。此則簡易之道也。或以爲漢尙黃老。果有累於爲治之體歟。唐之太宗。呑蝗祝天。斗米三錢。家給人足。外戶不閉。而以爲行仁義之效。仁義之用。果止是而已乎。惟我祖宗。以忠信立國。勤儉爲政。制作法度。禮樂刑政。綱擧目張。啓佑我後人者。至矣盡矣。予以幼冲。嗣承丕基。罔知攸濟。圖惟厥終。正在初服。庶幾祗若祖訓。與民休息。期至隆平。古人有言。興一利不如除一害。方今朝廷之上。豈無弊政。田野之間。豈無愁嘆。姑擧其一二言之。民力至重也。而中外土木之役未息。民食不裕也。而貢賦科率之斂猥多。此擧則彼困。彼困則此安。將何術以處而兩盡歟。農桑不可不勸也。而或致煩擾。兵卒不可不多也。而或有不精。以至國小而遊民多。財竭而用度廣。是亦必有處之之術。子大夫其於救民安集之策。講之素矣。悉陳無隱。以副予望治之情。

臣聞萬古同一理。千聖同一心。存此心以達乎理。則政事休而治道隆。可以復還唐虞三代天地于今之世矣。奚漢唐之可論也。恭惟主上殿下新登寶位。招延多士。渙降淸問。意在初政。遠慕二帝三五雍煕之治。近稽漢唐祖宗勤儉之德。尙恐民力有未息。民食有不裕。農桑則思其所以勸。兵卒則思其所以精。欲抑遊民之多。欲去用度之廣。乃曰。救弊之方。陳之無隱。善哉問也。其與高宗恭默思道之心。武王訪于箕子之意。同䂓也。千載休期。時難再得。臣雖愚昧。敢不精白一心。以小補萬分之一乎。竊謂二帝三王之治本於道。二帝三王之道本於心。盖堯舜之治。於變風動。求其本則固其性之之所致也。湯文之治。咸寧太和。推其源則亦其反之之源。夏桀商紂。舍之而不順。漢文,唐宗。體之而未盡。心之存不存。源乎興亡之决。至可畏也。臣伏讀聖策曰云云。嗟夫殿下嗣服之初。首以堯舜禹湯三宗文王爲問而欲法之。此迺聖志之發見也。殿下此心。可以四三王而六五帝矣。其曰或茅茨不剪。或九功惟叙。或知稼穡之艱難。或卑服卽田功。觀其前後雖異。而心之所同然者一也。苟得其所同然者。雖越千古。而如出一轍也。殿下旣以此問臣。臣請稽諸古。揆諸今。歷以陳之。大哉堯之爲君也。其仁如天。其智如神。存心於天下。加意於窮民。一民飢。曰我飢之也。一民寒。曰我寒之也。富有四海而富而不驕。貴爲天子而貴而不侈。階則以土。宮則以茅。儉約朴素。允恭克讓。光被四表。格于上下。雍煕之治。冠千古而垂萬祀。民無得以名焉。君哉舜之有天下也。濬哲文明。溫恭允塞。明四目達四聡。命九官而咨十有二牧。分若工若予之任。敦天叙天秩之禮。六府修而三事治。民安物阜。風動之化。於是乎四達矣。夫豈後世之所可及哉。至哉禹也。吾無間然矣。卑服人所恥而禹則不恥也。惡衣人所厭而禹則不厭也。所致勤者。斯民之事。所致餙者。宗廟之服。禹何如心也。惟天理而已。帝舜曰。予懋乃德。天之歷數在汝躬。夫以是德居是位。宜其永享天祿而垂裕於四百年之久矣。雖然。堯舜禹。果何修而至此哉。觀其相與授受之際。自其精一執中數語之外無聞焉。則可以見心爲萬化之本。而天下之治亂。皆由此出也。厥後殷之三宗。或舊勞于外。爰曁小人。或不義惟王。舊爲小人。知稼穡之艱難。洞炤閭閻之休戚。嚴恭寅畏。治民祗惧。遂使禮樂敎化。蔚然安居樂業之中。則其所以享國長久。傳祚六百宜矣。周之文王。望道而未之見。視民而如傷。發政則必先鱞寡。取民則惟正之供不遑暇食。咸化萬民。以培植八百年之基綿綿然久而不墜者。非文王之德歟。顧四君之所以致此者何莫非自無逸爲之本焉。伏願殿下法堯舜禹之精。一以居三宗文王之無逸。則何難致乎唐虞三代之盛治乎。臣伏讀聖策云云。臣有以知殿下樂善不倦之盛心也。臣聞漢之文帝。恭儉身先。露㙜惜百金之費。基址旣成而不爲之築。農不供貢。陵不崇墓。遂致粟腐貫朽。幾致刑措。可謂盛矣。然尊黃老師法律。而不純於王道。則臣未知其治其法。果可取乎。唐之太宗。力行仁義。樂聞直諫。欲與民休息。偕之太平。觀其呑蝗祝天而愛民之心是切。斗米三錢而貞觀之治可稱。使盜賊化爲君子。呻吟轉爲謳歌。盖三代以還。中國之盛。未之有也。然而好尙功名而不及禮樂。父子兄弟之間。慚德多矣。則其意果誠心果正。而可以爲天下法乎。臣未敢以漢唐之事仰塵聖聽焉。臣伏讀聖策曰云云。臣有以見殿下孝思維則。而法祖宗之盛心也。臣聞法祖宗之法易。法祖宗之心難。彼夏之紀綱。一亂於太甲之手。非亂其紀綱也。亂其所傳之心法也。周之文章。一蕩於厲王之世。非蕩其文章也。蕩其所承之心術也。心一不然。而動以法祖爲言。非所謂孝也。伏願殿下益堅祗若之心。終始不渝。忠信以厚其心。勤儉以行其政。愛民如祖宗。用人如祖宗。守位如祖宗。持大體如祖宗。則可以見祖宗之心常昭昭於千萬。而王業益綿綿矣。臣伏讀聖策曰云云。于以見殿下修政安民之盛心也。臣竊謂殿下旣慕二帝三王。亦當法其所爲也。如欲省土木而息民力。則當求晁錯所謂人情莫不欲逸。三王節其力而不困。孟子曰。以佚道使民。雖勞不怨。今我朝凡所營爲。不視豊歉。舊館未毁而益新。有如津寬大慈之役。固無小補於國。而僧徒之名幹事者。偏於中外。防土物營私蓄。肆行不義。無所不爲。而所食則皆官費。玆亦不可以禁乎。可以謂之以逸道使民乎。擧此一端則可以知其餘矣。若曰。百姓無事則易驕。勞則易使。此則唐宗之所以爲欺也。伏願視民如傷而停不急之役。俾萬姓以謂有利於國而不知其終害也。今我國家郡守,縣令。率皆貪頑無恥。减租之詔。橫斂之禁。雖曰屢頒。而廢閣不行者。猶多有之。橫增賦斂。盜匿公財。使仁恩不下。民失其業。殿下深居九重。安知斯民之苦至此極也。伏願猶飢猶溺。凡諸利之臣。剝民之吏。一皆黜罰。更選廉簡之人。以守字牧之任。使萬民遂其生生之利焉。農桑之勸。在於擇賢守令。盖魯恭令牟而螟不傷稼。張堪守漁陽而桑無附枝。此非法之所致也。人存政擧。有理之必然也。伏願擇循良之吏。以寄勸課之功。則民不煩擾而皆得遂其業矣。兵卒之精。在於訓鍊。訓鍊之方。在於敎之以禮。傳曰。君子有勇而無義爲亂。小人有勇而無義爲盜。若專訓之勇力。而不使之知禮義。奚所不爲也。伏願訓之以孝悌忠信。勵之以尊卑上下。則可以親上事長。决圍而屠城矣。遊民所當抑也。大學曰。生財有大道。生之者衆。食之者寡。爲之者疾。用之者舒。財恒足矣。伏願凡諸遊手之民。盡歸之南畒。僥倖之士。黜而不任。以敦本抑末爲務。則家給人足。而菽粟如水火。菽粟如水火。而民焉有不仁者乎。用度不可不廣也。易曰。節以制度。不傷財。不害民。盖欲盛則費廣。費廣則賦重。賦重則民愁而國危矣。伏願儉以足用而省無用之費。則國用裕而民亦不被其害矣。然此數者之爲。在得一賢相爾。奚以多言爲也。臣伏讀聖策。曰救弊之術。悉陳無隱。然聖問及此。臣略獻𥌒說。而臣愚亦以國家之治。當先論其根本。不可責效於末務。然則勤政事擧賢良之本。又在於殿下之一身焉。祖伊曰。惟先格王。正厥事。孟子曰。我先攻其邪心。盖心之非。卽害於政。不待乎發之於外也。然則法興鑑亡而存其心爾。臣歷觀宇宙間治亂興亡不知其幾何。而所以爲治亂興亡之機。皆自人主方寸中來。非自外至也。爲善不同。同歸于治。爲惡不同。同歸于亂。治亂之分。顧其心之存不存如何耳。爲人主者。迺之何不敬也。今我主上殿下幼冲嗣服。無疆惟休。國家之治亂。生民之休戚關焉。萬化伊始。靡不由玆。臣不敢知。皇天其命哲乎。厥位其永孚于休乎。所可知者。惟在初服如何耳。伏願殿下以古爲鑑。其於三代漢唐宋元所以歷年之長。六朝五季所以得年之短。與夫前朝王氏之所以失天命。我祖宗所以得天命者。前慮却顧。以法以戒。日愼一日。兢兢業業。與大臣敬而信。無使讒諂間焉。與賢士禮而親。無使婦寺參焉。尊德性而道問學。畏天命而恤民生。于以正其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萬民。則陰陽調而風雨時。羣生和而萬民植。諸福之物。可致之祥。莫不畢至。而王道終矣。臣又聞有天德者。便可與語王道。其要只在謹獨。謹獨之方。又在敬之一字。伏願殿下敬之哉。臣之喋喋。不容萬死。然伯禹戒慢遊於舜德罔愆之日。太公進丹書於武烈丕顯之時。誠以責難陳善。臣職當然。故伯禹太公之賢。臣豈敢望。但其心則臣又加焉。謹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