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圃先生集/卷首
南圃先生集 卷首 1831年 |
卷一 |
南圃先生集後序
编辑箕子洪範言無偏無黨。言無有淫朋。盖三致意焉。東人祖箕子。史稱仁賢之化。而朋黨之論。莫盛於我國。滔滔一國。殆無出於平蕩正直之路者。抑獨何哉。錦城金君明叟示其先祖南圃先生遺集。集僅二冊。詩文書疏記事若干篇。而其言議之公正。氣像之廣大。殆近世文字之所未見。嗚呼。先生眞可謂特立豪傑之士矣。孝顯之際。黨論益橫。賢者亦未免褰裳而趍之。先生於是時。講道林樊。華聞大彰。各立門戶者。無不欲藉公左右而輕重焉。先生挺然獨立。不偏不倚。論議之間。惟正是與。不知者譁然如見蜀日。而公論亦以此多之。公卿大夫交口尉薦之。弓旌之招。累及衡門。盛矣哉。非廓然大公無一毫私好。惡有以服人之心者能如是乎。其存心如是。故發之詩文者。皆悠然自得。與物煕煕。有沂水舞雩之氣像。經世通典。𥳑要而廣大。纖悉而均平。上可追周官六典之意而下不失爲府衛兵農之制。萬言一疏。尤惓惓於民生之休戚。而其究則以君上一心。爲位天地育萬物之本。雖其遇遯嘿嘿。緘封骨髓。而胷中所存。槩可見矣。嗚呼。言者心之發而文尤其著者也。此心一蔽於偏黨則是非闇而議論狹。雖粉飾藻繪以揜之。具眼者豈有不卞者哉。周子曰明則通公則溥。先生其庶幾乎。先生雖不用於時。先生之書。必傳於後。明叟其竢之。辛卯孟夏。知製敎石陵金裕憲謹書。
南圃先生集新刊跋
编辑昔司馬遷作伯夷傳。歎由光義至高。文辭不可摡見。曰巖穴之士。趍捨有時。若此類名湮沒而不稱悲夫。韓昌黎送徐無黨南歸序。亦嘆學者慕古聖贒。勤一世而盡心文字之間。終歸於泯滅爲可悲。余以爲斯言皆因激感於高人志士之沒世名不稱而發也。未嘗不喟然歎也。余間佩綿城紱。赴任未幾。金承宣稚問馳書於余曰。故洗馬南圃金先生。當顯肅之間。藥泉相公繡衣時。別單褒薦。其後自上問人才於藥泉相。對以前薦金某尙未用。卽除敎官。明齋集亦亟稱詡。本集中南遊記聞及送林士駕序可按也。仍送南圃先生五世孫亮國甫曰。此雅亦絶佳如玉。殆南來所未見之人。要其款接。余遂揖迎金雅。敍寒暄畢。金雅手擎南圃先生遺集二局屬余以序跋。余跪而受。盥手敬玩。繙閱其首末。其詩溫雅𥳑淡。有濂洛風雅之意。其文典重華贍。有敺蘇巨麗之風。其經術本之考亭而間多發前未發。其經綸觀乎萬言一疏。殆類賈生之治安策。惓惓於君心之正時弊之捄。婉曲惻怛之意。溢於辭表。至於經世通典。亦類周禮之六典。井井有條。鑿鑿中窾。其南郊日記。無非存心養性修身潔行之自警編。而其論朋黨之偏曰文如韓,范。學如程,朱。若或拘繫於今之偏黨。其人不足觀。於此可知其爲高世卓立之君子也。然而逸士山潛。隱居行義。雖有旌招而尙志不起。奚但爲一鄕之善士。可以爲後世之師表。而遯跡遐陬。藏名陋巷。未克顯揚。可慨也已。先生曾覽圃隱集。自歎其生於海隅偏鄕。百年之後同歸於草木之泯滅。而感圃隱立不朽之名。余於是知先生之悲者。最在於不能傳名。故爲敍子長,退之之言而略書先生志行文字之槩。以歸于金雅。且以一語復于金雅曰。泉有本則必達。玉有蘊則必輝。先生之名。待斯集之刊行。知其必彰。子盍謀其剞劂。以彰先生之名。子其勉諸。辛卯端月下澣。綿城宰韓用幹謹跋。
南圃先生集舊跋
编辑湖南徵士南圃先生金公旣沒二十有八年。其門人羅諫議晩成訪余于京邸。致其遺文三卷。旣又述其平生行義事終始而言曰。先師資稟勁特。氣調淸爽。年才毁齔。言語擧止異凡兒。年十二三。受大學中庸。日有開益。一日稟於其父松湖公曰士之責任甚大。豈可營營名利間。斲而少之。古人有言曰寧學聖人而不至。不以一善成名。此最可法也。遂作圖若說。揭之左右以自警省。及年十四五。長老見之者。莫不稱歎。目之以成德君子。朝紳之銜命過州境者。亦多就見之。家世不幸。病瘵死者十餘人。松湖公又嬰其疾。先生涕泣晝夜侍。不解衣視湯。及松湖公沒。事有至難。不可以常理言者。先生於是未能卽乎其心之安。先生旣獨子無兄弟。時年才十八歲矣。平生以爲至痛。常曰吾賦命奇薄。遭喪不能盡吾心。天地間一罪人也。不如爲農圃以沒世。因寓居南平之先墓下。扁其堂曰明農。自號南圃病逸。潛心聖賢書。有會心處。輒書之冊。有時閉目默坐。做存養謹獨之工。鄕里少年有來學者。各因其才。諄諄敎誨。嘗語學者曰人能收拾身心。不爲外物所誘奪。則自然志氣淸明。聖賢樂處可尋。學者所務。豈在記誦詞章間耶。先生尊信退陶先生之學。持身一以居敬爲主。嘗曰孔顔所授受。乃在視聽言動之間。制乎外所以養其中也。安有外放肆而內靜專者乎。時有安邦俊者。以僻學左見袒臂號於一世。分節義道學爲兩歧。著牛山問答數千言。譏斥先贒不遺餘力。游其門者翕然信之。先生憂其說之肆行。乃作質疑書以明其不然。邦俊心㘅之。其徒譁然攻斥不已。先生雖杜門却掃。未嘗求知於人。而華聞日彰。旌招累至。先生皆不就。己亥春孝廟下敎求言。先生擬上一疏。本之以誠意正心。推之以及當世之務。揲蓍不吉而止。自是除命屢下而終不起。鄕中子弟來學者甚衆。闢三齋以處之。嚴立科條。倣白鹿洞遺意。出入門下者。亦多異論。家子弟或請謝遣之則曰。經傳是聖賢公言。我幸先得其糟粕。以誠心來學。何忍拒之。時號宗匠儒林者。來在近境。欲與相見。辭以病終不往。其門生子弟嫉惡之已甚。飛言造謗。勒成罪案。使不得容身。先生喟然曰此輩啣憾有素。誣毁人若是。吾當謹避之。遂挈家來居于羅州故里。杜門屛跡。益無意於當世。而州中來學者踵相尋。亦不謝遣。立科程敎誨之一如南平時。先生襟懷坦蕩。未嘗有崖異之行。而趍時赴勢之徒。自相廝捱排擯傾軋。無所不至。先生不以爲意。好學之篤。終始如一日。敎授生徒。亹亹忘倦。座隅置一張琴。有時揮絃度曲。悠然有三代上想。處稠人廣坐中。風標俊爽。論議英發。雖麁悍凡流。每對之未嘗不斂袵起敬。於書無所觝滯。雖肯綮難解處。人或就正。莫不渙然冰釋。於當世之務。亦皆經心理會。嘗著經世通典一部書。論士農工商兵僧措置之宜。亦可見其未嘗忘世也。盖其平生所樹立。章章如是。而世道日下。知德者稀。又爲不悅者所齮齕。使是非邪正。幾於溷殽。不有君子稱述而表章之。其何以昭示來世。覆露其後嗣哉。玆敢再拜以請于執事。惟公幸哀而賜之一言。則泉壤之下。必將訢然而笑。以爲世果有知我者矣。玄逸生並一世。淸濁異流。雖未及識公。据其狀讀其書。亦足見其立心制行之高。好學樂善之誠。扶正議接後進之功。方欲摭其實。直書其事。適會此𥚁。削職投荒。不敢更有意筆硯間。迺者獲蒙恩宥。撤棘南遷。公之外孫羅君景聖一再見訪。復申羅諫議前日之請。余惟諫議之狀。該悉明白。不必更着佛頭之糞。且余罪戾之餘。疾病摧頹。無復心力可供此役。惟是兩君勤懇之意。不可以不答也。因書此于行狀之後以歸之。上之二十四年戊寅正月十八日甲午。載寧李玄逸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