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溪先生朴文純公文正集/卷三十一

卷三十 南溪先生朴文純公文正集
卷第三十一
作者:朴世采
1731年
卷三十二

答崔汝和辛酉十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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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蒙別紙。旨義援證。殊皆明白直截。雖或服行而無疑者。第以鄙滯之見。始從終貳。不敢率易。竊欲自附於謹守先訓之義。未知於高意爲復何如也。禫祭則雖同是喪禮。而祭時當著吉服。此似有礙。今雖不變。有官者恐難行於葬前。前說誤矣。當初成服。有傳哀初見者不免爲之酬酢。承審果以袍幞行制。可謂得宜矣。豈勝斂袵。鄙歸時妄上一章。固知今日爻象馴致許多口舌。而其義有不容已者。乃至出位而言之。旋承聖批。委曲惻怛。辭理咸當。雖使路人聞之。猶足感泣。況賤臣耶。第聞時論因此益激。不知果稅於何地耳。

答崔汝和甲子四月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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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班電拜。不任傾悵。示喩行禫事。比來神思益昏。尋常說話。十忘八九。第於前日書辭往復時。似有禫月未盡。可容並祭之意。故不免略及於賢從矣。茲承反復。極用媿歎。當時蒙敎不以爲異者。亦以王肅之義本爲朱先生所取。其於追孝處變之節。猶可通用故耳。今詳盛意曲折。較更明允。恐無可疑。蓋卜禫之制。旣先近日。則自已過期。了無從厚伸情之地矣。而況王,鄭二家禮所主不同。尤難交互儹那於一體祥禫之際者。正如朱先生所論祔祭殷周之說矣。如何如何。呂東萊文集自浴所還時。因李子文知哀轉求於某邑書院。敢有所請矣。苟得早晩賁示。其於窺斑之幸。何可盡言。

答崔汝和十二月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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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月前猝患眩暈症甚危厲。昨呈辭狀。又未遂請。憂悶皇蹙。尤增狼狽不知所濟也。示及松相諡議。去歲在朝時光甫令公來問。鄙果對以忠介似宜。蓋以栗谷先生忠淸剛介之說爲準。而兩字爲尤近故也。厥後淸城自言到龍灣聞有諡議。竊亦以忠介爲協云。此則聞於松相後孫矣。第其時尤丈言文淸可用。領台以文貞爲當。而光令以文剛爲不可易。遂至擬上。而竟被揆路所駁。致有再議。如鄙云云固不足爲今日輕重。況此外相當者。何敢容喙。旣蒙垂問。茲用略告其初意耳。文會院事。惟在令蚤晩敷奏。以幸斯文。是大望也。心學至訣。雖承提諭。不詳其間曲折。可菀可菀。

與崔汝和別紙丙寅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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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此行。所可致力者。唯經籍一節耳。但從諸行求嘗所欲得者。皆不能得。蓋聞經生學士多不在北方。書肆所儲。只是挽近百餘年內文集類書。其乃一種節略之俗書也。以此古今傳記之重大要切者。竟無可得之路。然觀其致。多或在行之人平日自不識書名。又非有必求之誠。故其所成就自止於此。心嘗恨歎。今而幸得汝和。其無兩患審矣。如鄙素抱似可仰扣於行李。茲疏一二于後。須乞銘念。

嘗謂六經四書。萬世道學之源也。世道之升降。風敎之淳漓。人才之賢否。莫不待此而進退。然而究其大體。無過於貞觀之九經正義。宋朝益以語孟孝經爾雅爲十三經永樂之五經四書,性理大全。此今日天下之所共誦習也。唯其古今書籍之羽翼經書者。亦當隨類考據。可盡其義。以古言之則如家語,大戴禮,白虎通之屬皆至東方。而尙書大傳,列女傳不至。以今言之則中庸輯略,語孟或問之屬皆至東方。而書儀知言,語孟集義,孟子指要,古今家祭禮不至。此皆前所求而不利者也。諸經中文公於春秋。初不用力。其所緖正者易,詩兩經而已。至書集傳成於蔡氏。儀禮通解補於黃氏。然集傳讀者每不滿意。通解與前編自作各一例。恐皆後儒之責也。第春秋。文公所論不啻明白。二書事體又皆重大。有難率易下手者。唯樂經旣亡。散出諸書。蓋其大義則在禮記。本原則在通解。新書。歷代沿革則在通典,文獻。詩樂則當參之詩。聲音則當參之經世書。似可類會成書。以當一經。而無彼諸書僭越之懼矣。或恐中國已有成書否。則亦有可以援證入錄者。並加留念。

五經四書,性理大全似皆各有所本。性理大全則大體本於群書。四書章句集註大全則分註式例本於集成,輯釋二書。嘗見輯釋乃倪氏士毅所纂。故一用陳定宇,胡雲峯二師說。參以諸家議論。唯集成尙不得見。今大全所有而輯釋所闕之。必類皆出於集成無疑矣。且念文公傳註之後。諸儒發明其旨者甚多。唯陳,胡,饒雙峯三家各得大義。如有全書。幸更博詢於書肆也。

答崔汝和十二月二十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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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弊雪虐。伏想侍慶起居並勝。前蒙猥託先相國顯刻事。謹以更加商量者奉復。病中思之頗久。殊無別樣道理。蓋公義則意見固不同。猶可隨事措辭。訂定得失。俾不害於大體。私情則反復難安。誠恐終不得以自勉也。癸亥臺諫之論王父。至於鄭八溪,李大憲極矣。適到鄙人。皆與兩家後屬相知。在砥時李君子久託以外祖鄭公某幽誌。鄭卽八溪之弟及至頃年。李哀汝瑞父子欲託以先祖碑狀。鄙俱以此義辭之。兩家旣已詳知。不復強請。而親厚猶初也。其如乙亥金吾之啓。伯父平日固常見歎。以當時紓禍之計。執爲定論。蓋謂先相國參知本末。非鄭,李之比。而要其歸趣。不能大遠耳。然以鄙慮言之。此論在薦紳間自多矛盾。癸丑爰辭之日。尹海平聞之。以其事狀有據。因人致賀。趙浦渚乃以弱冠在坐。知其如是。必爲奸人所賣。相持良久云。以此推之。雖曰參知本末。所聞有詳略。所見有輕重。啓辭中所謂疑信相半者。亦已分明。安知於周旋救死之時。果無奏讞立論之意耶。況係公家是非。不宜深論。惟其到今乃以子姓之身而爲贊述之役。轉益臲卼。不覺戚然心動。有若負罪者。則其不可抑而行之審矣。世道甚阨。因此厚招外謗。固難預測。又況何以有辭於鄭,李諸家耶。事理如是。所以久不能報。今始冒告。幸加恕察。

答崔汝和庚午三月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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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生至承問。慰荷倍常。雨後風盛。遠想撫字益勝。鄙方待堪輿來到。欲與鄭眞卿爲中庸讀記工夫。此君近歲專意向學。見識精詳。自警,範學諸書整頓。多賴其力。今方次第讀書。前頭殊可望也。汝良在鄕士中志趣見解誠罕其匹。第家有兩老。貧窶特甚。雖生下來時不得頻會。是用歎嘅耳。平遠堂記文仰呈。第此等述作。從前不靑下手。今被令後先敦勉。不得不略效膚見。如有辭理紕繆處。亦須開示。俾加點竄也。惟是揭板一節。曾有所懇。區區妄出世路。又値事會臲卼。雖不能滅迹山海。以追古人之遺風。豈宜託名公廨。自取遠近喧辱之資哉。只乞執事一覽而藏之。以俟異日別圖。爲或一道也。如何。此意深切非偶然者。更冀加念。京耗甚菀。其出於邸報者。幸爲略示。

答崔汝和別紙辛未十二月二十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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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所遭。此亦得於傳聞。豈勝驚歎。語云心苟無暇。何恤乎無家。在台之道。只當以此自靖而已。但世故紛然。多舛少順。未知畢竟果何如耳。除喪之說。曾亦聞之。今朋友中士仰陽明之學方盛。頃嘗對床苦口而不能得力。憂痛交切也。於此之際。台若主張彥暉。以貳乎吾朱子。則恐非所以愛彥暉也。且台讀書萬卷。尤習戴記。獨不繹祭不除喪一句何居。幸細推之。

答申公獻丙寅七月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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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日惠復。訖用慰荷。且蒙收送養士節目。病宂未報。媿負多矣。第念今日令雖備皐比之長。然士習世道方到此境。又乃上不能得於君父。下不能得於廟堂。如是而欲當胄子之任。不亦難乎。其所遲遲。固未必後事矣。似聞以招諭儒生之擧。旋遭臲卼。至於捲堂。此不惟一時泮事之未易收拾。想其因此生出前頭無限節拍。公私奉慮。何以盡言。在平時高峯爲大司成。以食無求飽出箴題。則諸生多不就館。栗谷先生歷數高峯之短。此亦在中儒生之難制。自古如此。蓋以仁義禮樂導之。而猶不從。況可以飮食衣服裁之。而其能無事耶。然此後令則似無所預。只恨士習之後尾必長也。咄咄奈何。

答申公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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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至承惠復。具審陳啓及疏辭本末。如獲一誨。忻慰何量。似聞今日獨未蒙牌招申辭云。此則想已爲之。倘或不許則卽出行公。觀勢徐遞。恐爲得之。蓋國事非一人之私事。正好君臣大小。因此災變。交修共濟。則首揆之箚雖或歷擧諸說。有若計較者。此是本來規摸。亦無甚異。旣已再辭。何可仍爲引入。以啓不平之端耶。千萬留念。

答申公獻庚午十二月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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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威陡嚴。不審哀候氣力對毖否。彌增瞻遡。賤疾近似少歇。而耳証尙淹。恐其遂成聾廢。亦非異事也。秋間因兒輩聞哀欲取大小學讀書記。計必將於饋奠之暇理會經學者。使人忻喜。第鄙意若無小學工夫。是謂無頭學問。不可不先看此書。然後逶迤轉及於諸書。茲故並呈小學讀記。因欲別加稟告。而病昏未果。益切竦厲。未知其間用功已到幾許境界。雖已盡看大學。恐亦不可終不爲根本功夫也。蓋必如此然後四書六經大小義理。皆成實學。不然其弊恐亦無以遠異於鸚鵡之能言也。近來德涵,汝和,貫之諸友之學。雖有淺深。要皆不能用功於小學。故其所成就不過如此。此愚所以欲有奉告者也。未知哀意如何。賢閤誌文事。非謂必自哀所親述狀文也。嘗見俗例。不無如令胤所處者。亦有見於諸公文集。而鄙意家禮誌石下註婦人書法事體。必專歸重於其夫。然則子雖述狀。當稱父命以揭之。或父別有所言。然後方爲義明而禮得也。今旣承敎矣。敢不早晩構拙。以俟進退耶。

答趙伯靜仁壽○戊午五月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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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惟暑蒸方劇。學履動息對重。承喩知讀近思。似已喫緊下手。極慰鄙望。第此書辭旨艱礙。理義淵奧。要非大眼目大工夫。難以融解曉然。況如集解求通而義反滯。釋疑備考而文太煩。皆非晦菴手裡所定經傳註釋明白簡約之比。故其勢自至於此。惟當潛玩深領。積久不懈。以底於漸次開益之域。然後理可明而身可修矣。兼看之疑。亦在賢者自量。力能爲之則一齊整頓。固無不可。不然須作再番理會如盛論所及。尤當精絶也。第未知所以處世之節度。今更何如。傳說秋後亦有多少科場。抑能已受尊命。無所撓奪者耶。遠外過慮。不免煩冒。相發一笑。荀,王二集依到。當得抄錄如干處還呈。

與沈明仲世煕○丁未五月十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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鄙喪憂之會。茹痛日甚。萬事自不上心。惟是書冊舊業。早晩不能專廢。第以筋骸精力。重爲積瘁所傷。日用之間。幾不成模樣。且苦旁無同志。不得勘討疑難。以相長益。已未嘗不馳想於吾人也。抑念賢者妙年美質。志操淸明。實亦今世所罕覯者。又其文辭筆畫並自佳絶。是將無往不濟。而顧返潛心聖經。屛跡窮山。惟日有事於古人爲己之學。此乃世采所爲心醉而誠愛之者也。更願深思實體。必以遠大自期。勿爲時俗所遷撓。千萬千萬。論語講目。茲謹商呈。其猶不能釋然者。徐俟申敎耳。景源,伯靜聞在道峯院齋。時亦讀此。頃書云頗有疑晦。欲一來面討。未知果爾否也。

答沈明仲十月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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坡山固有結茅往來之計。今年葬事洊臻。臧獲無暇。了此欲待明春以遂耳。川上一章。曾亦理會殊未子細。茲承示喩。更檢諸說。所謂陰陽爲太極之體者。猶言因陰陽五行而見太極之爲體。蓋此太極之體。專指道體。與太極圖解所謂太極之體所以立不同。此則並言太極之體於陰陽五行。而彼專言靜一邊故也。所謂於穆不已。天之所以與道爲體者。猶言天命之於穆不已者。卽上天之所以與道爲體。蓋於穆不已。卽所謂道。而天又所謂以形體言者。此就上文天地萬物人心萬事上取出上天一段而言。其本與所謂天運不已與道爲體之意無異也。苟不曰與道爲體。而直曰道體而已。則無以見上天與道爲體之實故耳。蓋與道爲體四字最難看。若透得此語。餘無所難。更幸詳之。大抵參看小註。雖時有不得已處。亦不可太着。如賢善病之人。尤宜商量。須於正文集註中反覆上下。潛心玩味。討出意思。方爲深長有得。不比如此參看。或歸於尋流逐末。反亂本意也。如何。林生留約已久。渠適有疾。聞近始欲來云。亦未知果也。

答沈明仲戊申四月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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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示魯論一段。甚荷反復。詳集註當其事之意。所謂仕而優者。似爲爲仕者而言。如此道理。固爲平允。第其下因問者。又有所指甚佳之說。恐此於義爲尤親切也。蓋先學而後仕者。是君子體用之學。亦或有爲而發。如今先言仕者以警斯世。兩不相妨。如何。

答沈明仲四月二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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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比以往還一家葬祭。心力俱傷。不能安坐整頓看書。接續向後兒子冠昏兩節又逼。覺少靜定時節。殊以爲撓也。所喩讀書次第。今旣了得論語。唯當循古人法訓。逶迤轉及於孟子。亦看曾前用力如何。以定今日遍數多少。亦勿太拘於辭句訓釋之間。要見此老論義利論養氣論性善等處。直是截然正正方方。以至體驗充擴之域。亦皆具有下落。方是不枉了是書。幸於此加意如何。至於應事之病。別無他方。但只於才覺如此時。必須審察其事可否當如何。處置之際。唯理是視。亦須安定心氣。勿使因此動着。則久之習熟。漸見功效爾。大率此事非特臨事審察而已。蓋在平日涵養。實是本領功夫。朱子所謂莊敬涵養之功至。而無人欲之私以亂之者。誠爲至論。想左右必且有所深會於此也。疫患到開月間似當小歇。若蒙留講數旬。殊非細幸。惟勿替前約爲望。

答沈明仲十一月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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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示輔氏說。曾與面論。已出此義。當時未暇細究。茲更考之。朱子所以添不獲獲禽兩語於楊說者。正以見子路學王道而不獲。管仲由伯術而獲禽。以終上文千乘九合之說。然其高卑之分。在於範與詭遇。不在於不獲與獲。故結之曰曾西云云。意甚明白。而輔氏乃以不遇王者爲言。非但與朱子之意不同。亦與己之初說有異。來諭得之。似無所疑也。看此頭勢。賤迹恐難復着京口。若俟春後邂逅明仲於此間。作旬月工夫。必有所理會。惟是之望耳。

答沈明仲庚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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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而不見。于今三歲矣。有時悵望。懷不能已。況於新元惠書。屢月不相報乎。所諭思慮云云。苟非積功純熟。何能免此。昔朱門人有言於先生曰。且學靜坐。痛抑思慮。答曰痛抑也不得。只是放退可也。栗谷釋之曰放退。只是勿爲念慮所牽而往也。今明仲所謂作意鎭壓者。乃朱門人痛抑之病。如以二先生所訓。深加體認而實用力焉。不患其無方之可治也。留滯期待之說。此正朱子所謂三事。詳見大學章句輯註。意賢者亦已尋常反復矣。大抵知得如此是病。旣知得。便不如此是藥。只此二句。不啻明白。須更深味之。且念賢者數年連讀語,孟。似或通貫於其旨。則近,心二書最是當務之急。蓋凡學者受病之源。用功之方。皆在於此故也。如何如何。

答沈明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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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喩云云。苟以或問諸說揆之。似亦有然者。然吾人稟生之初。固已以氣成質。而及其有生之後則氣又行於質之中。氣爲陽而質爲陰。氣爲動而質爲靜。所謂淸濁粹駁。於是乎定焉。然則其淸者能知而濁者不能知。粹者能行而駁者不能行。其義井井。條理不紊。豈可徒以其本出於氣而不爲分屬於兩邊耶。且如主陰陽而言則五行各隷於陰陽。主五行而言則陰陽亦具於五行。在天在人。交運迭用而莫不率是。又烏可以一說局之哉。詳左右所論者。只在或問之文似主於氣。而亦不察其所謂智愚賢不肖者實關於賦質之後也。陳北溪有一說論此。今見太極圖惟人也得其秀註中。須更考之。至如新安因鮮能知味而發知行之義。史氏以爲太泥此意。亦不可不知也。如何。閔丈果於前月不起。淸節隱德。世豈復有斯人耶。痛傷之懷。久益不堪。

答沈明仲壬子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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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謂吾黨之士。雖自謂立志堅固者。一趨利塗。往往不復賦其遂初。而惟左右能自超然於俗累。杜門養疾。兼有進學之功。心誠愛慕之。以爲不圖今世得見古人也。獲蒙垂喩。似亦有意於此者。不覺喜懼交幷。蓋喜其昔疾之愈。而懼其或陷時人之轍也。請姑就盛喩而反復焉。仁義忠信樂善不倦。修其天爵人爵隨之者。古之所謂成立也。誦數是力。纂組是誇。結駟懷金。煌惶煒煒者。今之所謂成立也。然苟徒以古也則其於聖門之法父母之心。固無兩妨矣。只爲世衰道壞。爲士者但以文字言語爲工夫。聲名利祿爲歸趣。滔滔皆是也。父母之心從而可推此。高明今日之所疑者然爾。第以河南二夫子觀之。明道之應擧歷仕。卽孔孟救世之志。而伊川之守道不仕。又是顏曾以下底規模。力量意思自是不同。然若只以明道爲能成純孝於太中。而伊川無所與焉。是雖瑣瑣俗流。必知其甚誣矣。繇此而論。士患學不力而德不修耳。夫豈有不能終諭父母於道。而反爲其所不欲者。而況今日出處之義。視平世煞有分別。更乞左右審量而處之。千萬勿輕也。風樹之歎。使人不勝潸然釀涕。然亦有命存於其間。程子曰爲己爲親。只是一事。若不計其道理輕重自己可否。而唯利塗是趨。抑何名爲君子耶。向來爲景源諸君看得擧業太緊。偶編一書。目曰朱子敎法。要旨庶幾有以相告。得其警省輔益。而訖茲留落不諧也。敢復奉似。如取其所謂古今義利之說。亟讀而深味之。則間雖不免於隨俗去就者。猶將賴此先立其大者而小者不能奪。末由奉討。更冀順時自玉。又區區之意也。

答沈明仲別紙戊午十一月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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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詢精粗本末之說。久而未報。釋疑云云。本爲出於栗谷先生。又引朱子說以證之。殆非偶然。則如采後學顓蒙。固當遵守之不暇。而向來輒有手錄者。只是於區區管窺。不無可疑。要欲早晩質之當世師友之間。以求其是正。不謂吾友徑先擧似於函丈。以有多少批誨也。今適有考。請爲左右溯其本而言之。太極圖說自動而生陽。以至於四時行焉。率皆一向陰陽五行上說去。未嘗復言太極。而其下承之曰五行一陰陽。陰陽一太極。又圖首摠解曰五行一陰陽。五殊二實無餘欠也。陰陽一太極。精粗本末無彼此也。又通書理性命章曰五殊二實。二本則一。其說之反復合同如此。讀者泛觀。孰不謂五行一陰陽。是連說二五氣一邊。陰陽一太極。方及道器之交際。以爲始終開合之義者耶。然其第二條自動而生陽以下。皆說陰陽之動靜。而其解專以太極爲主。其末乃曰自其著者而觀之則動靜不同時。陰陽不同位。而太極無不在焉。自其微者而觀之則沖漠無眹。而動靜陰陽之理。已悉具於其中矣。第三條陽變陰合以下。皆說五行之生行。而其解專以陰陽爲主。其末又曰五行之變。至於不可窮。然無適而非陰陽之道。至其所以爲陰陽者。則又無適而非太極之本然也。夫豈有所虧欠間隔哉。詳此兩說。固皆出於節次互備之義。而下者直爲第四條之張本。不啻較著。及其本註。却只順釋曰五行異質四時異氣。而皆不能外乎陰陽。陰陽異位動靜異時而皆不能離乎太極。至於所以爲太極者。又初無聲臭之可言。是性之本體然也。然亦將以歸重於各一其性。以此推之。所謂五行一陰陽者。乃曰一陰陽之道。而陰陽一太極者。乃曰一太極之本然云爾。其曰豈有虧欠間隔者。又正爲摠解無餘欠無彼此之謂審矣。蓋其所論歷擧陰陽五行以爲說。而其意實在於太極之理。熊氏有見於此。故於摠解一陰陽下註曰是五行之運。只一陰陽之理。一太極下註曰陰陽之運。又只一太極之理。其說精微明白。攧撲不破。所以雖於五行之殊。二氣之實。太極陰陽之精粗。太極五行之本末。所指者不同。而並以無餘欠無彼此。各言其理。與下文所謂無聲臭無假借相通者也。苟爲不然。此圖大體只是一箇實理。一以貫之於陰陽五行男女萬物之間者。其義安在。而亦豈不知前數說爲近於二五氣一邊而爲此哉。今以通書動靜章所謂神妙萬物之體及答楊子直書所謂非太極之後別生二五而二五之上先有太極及黃氏所謂今之言溯流而窮其源。五行陰陽同一太極而不相妨者質之。轉益分曉矣。至於精粗本末爲道器之分。則誠有不待辨而明者。解之摠論曰道體之全渾然一致。而精粗本末內外賓主之分粲然於其中。又曰所謂體用一源者。是豈漫無精粗先後之可言。又易乾卦小註曰功用言其氣也。妙用言其理也。功用兼精粗而言。妙用言其精者。又論語川上章小註曰前面體字說得來較闊。連本末精粗都包在裏面。未知此數說者。皆但以陰陽一邊而言之耶。其他如眞氏所謂天下未嘗有無理之器。無器之理。精粗本末。初不相離。見解第二條小註饒氏所謂器卽道道卽器。本無精粗之間。見解第七條小註薛氏所謂解剝圖意終曰易有太極。 道器精粗本末此圈盡之及五行之外無陰陽。陰陽之外無太極。太極之外無性與天道。精粗本末渾然一致者。見讀書錄中又果何說也。立言之道固非一端。惟此數字。亦有以理言如大學補亡章。以事言如論語門人小子章者矣。然其與此道器之分。孰近孰遠。而乃必專以氣言。方得其衷耶。蓋微圖解無非陰陽之道。熊氏五行之運只一陰陽之理。兩箇道理字。洎諸書以精粗本末解道器之說。則五行一陰陽。陰陽一太極之大義。將必晦蝕。不顯於世。而反乃攻之。使學者倀倀然莫知所從。無亦有未安者乎。竊意栗谷先生偶以精粗本末歸之氣一邊。而朱子之說乃係泛說。尤非關涉於此義。其在鄙見。終有不敢知者。如以釋疑定論之故。徒知遵守。而遂廢講論。則是亦函丈之所不取也。茲擧其槩。姑聞於左右。幸垂諒察而回示焉。

答沈明仲庚申八月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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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幅所論。辭理俱到。非可疑難。而乃有俯詢何也。大抵禮家。必以家事統於尊爲主。又曰不以父命辭王父命則今此立後。當以有入子者之遺命爲主。誠不容於他議也。第長子旣有妾子。又有取從姪爲後之言於其下說。固當以律文不得過房爲後之義斷而不用矣。其有妾子者。大典惟願以弟之子爲後者聽。則亦與遺命合。無所刓弊。然此終有不可爲。則更以其下欲與妾子別爲一支者亦聽之義。參商善處。恐爲得之。近世愼獨齋已用此例至如留待諸孫之繼生。則不但非其王父遺命。人家如此遲疑致誤者甚多。今此二十餘年不爲告官事。前鑑不遠也。未知高見以爲如何。正心章之說。時未究討。然愚意亦非謂其直兼體用動靜以謂其病痛。工夫雖專在用動上。而本體功效亦當不外於是云爾。前日偏著一邊。正坐爲微庵諸說所泥。今何足取而爲證也。只俟早晩面罄其義也。心學至訣初意欲待再加修正然後奉覽矣。比苦不得明齋後報。茲以先呈。亦乞詳示可否。俾有所添删。千萬。

答沈明仲壬戌九月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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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喩諸說。極荷盛眷。到此積歲。無人來相講學。雖以衰劣無得。不復爲士友所靠。亦其世間聲利之習視前什百。誠有不暇於此而然者。每不自快。不謂明仲乃於喪畏疾病之餘。輒加開墉以多少義理。奉玩再三。豈勝傾歎。茲謹並以鄙見商呈。更須領察。唯氣質之說。前此只守形質一路。不敢轉動。及被士友砭射。猶未能究其根源。數日病中。更看性理諸書。始覺氣質之質當作材質看。前日所引形生神發之說。與此義理。徑隔又甚。茲謄改定一說以去。亦冀有以詳復之也。盛說奉閱。視舊殊爲周盡。但其未透處。與采所誤不相遠。想能嘿會。

答沈明仲甲子三月十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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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不意又叨銓亞之命。上章力辭。未蒙恩許。使人章皇失所。生平念此至熟。決欲不受其塗轍矣。一出狼狽。靡有不至。每中夜思之。惕然警懼。若獲大戾于神明也。示喩禫祭。當時思量。謹以曾子問註疏自依行親之說。與夫通解卒哭以下皆入於喪禮者爲定。事或參互而義無殊致。恐非甚疑者。蓋吉祭之義。始自卒哭。曰祔曰練曰祥。一節深於一節。然豈可以練祥爲吉祭而莫之行耶。禫亦非獨大關於是。特著微吉之服爲異。則今雖爲國恤著白衣冠而行之。不過爲尸入三飯不侑酳不酢之一例而已。時祭尙然。況此類耶。以此推之。鄭氏,朱子過時不禫之說。意自在。非如沙溪必以禫爲吉祭而不行者之有也。第此乃近世禮家大節目。意當更細推之。不可率易也。至於禫後間月行吉祭之服。不記爲先儒某說。適考愚伏答同春說卽錄問解入者末段。正以踰月爲是。雖如來示處之。恐無不可耳。所論國恤葬祭說甚善。下梢引據諸說。以破問者之意尤晳。不任傾歎。騷屑今似少定。然其人心之不淑天災之畓至者。終必爲祟而後已。未知國事稅駕於何地也。

答鄭眞卿辛未十一月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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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歸來兩朔。幸免疾恙。惟是緬期將盡。追痛罔極。奈何。要解疑輯。承欲次第下功。區區所賴於明者大矣。雖思縮地對勘而不可得。是則尤覺悵菀也。疑輯標題之外。其本文重疊及不緊可删之類。並加別識。然後庶便考正。蓋此書浩繁。難於每每提掇也。如何如何。益之其已調息同棲否。汝良觀其氣象。恐難自振。非直親老家貧爲祟也。睦君雖似少遜於文事。其見識志氣老而不衰。却可早晩相邀共業。幸加意也。

答鄭眞卿,高益之益謙○十二月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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遞中奉前月望間手書。備聞山房講習之樂。極以爲喜。益覺神往也。信後經一番寒急。未委僉學履更如何。諸書想必次第整頓。無所滲漏矣。標題中其已具通典本題者。姑勿動着。其或長篇大論。難以統提要旨者。則各隨文義所止。逐件立標。雖至五六處無妨也。其添入者亦須附標。以俟後考。自外曲折難以遙度。要在精加量度。俾無未盡之患也。別幅所喩。儘是此學大頭腦處。嘗欲奉告而未及矣。竊覵賢者終是因文入道。又似多從箋註見解上用功。則必須大段立志。通合大小學爲工夫。而主以居敬如大學或問議論。然後方是聖學正道脈。庶遠於近來學者入耳出口之病也。然恐二書條例不甚管攝。難於一時下功。茲以鄙意又愛朱先生白鹿洞規。根支相須。知行互備。實爲聖門統會之要法。故揭之南溪書堂。而繼以敬齋箴。正亦所謂或問議論也。白鹿洞規中雖有行篤敬一句。恐必有主敬一事然後始得矣。昨者林德涵有問。謹以此意相告。今於眞卿,益之。不敢有異焉。幸乞益加勉力。克進大業。則諸般治病之方。都在此中矣。第鄙意猶在於心經尊德性銘下篁墩諸說。蓋除却比較。早晩以歸陸氏之意。則眞是朱門平生爲學大中至正底規模。此則猶待眞卿致知工夫少覺偏重之後。方可加業也。如何如何。大學講目非不欲商呈。近爲凍色所拘。縮坐家間小室。無書冊可考。客俟少暄可遂也。

答李士重鼎新○己未六月二十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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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者所詢改葬節目。適緣當時病宂便阻。稽報至此。愧歎靡量。未知其間已擧緬禮。克完大事否耶。尤切嚮菀。曾聞先輩緖論改葬時。自當一以喪禮處之。故上食之禮。並設於體魄所在處。無可嫌礙。卒哭後朔日之祭。或欲以參禮儀節行之如哀所示者。然與家禮本文相背。恐不可以創行別制。爲位之儀則葬前婦人位乎堂上東面。丈夫位乎堂下西面。至虞祭時主人兄弟及與祭者皆入哭於靈座。其位皆北向。丈夫處東西上。婦人處西東上。一如祠堂參禮序立。以此觀之。几筵朔望之祭。亦當依此爲之。不必追用葬前朝夕哭奠之儀。未知如何。爲此追告。

答白采叔己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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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示數條。殊非謏聞所及。私家用色床。以鄙拙聞見。京中士夫間比比有之。蓋祭是吉禮。用色無妨。至於官家赤黑之辨。想有其義。第未深考耳。父莅子祭。雖非無後者。姑當以班祔之例處之。同入一廟。祭時使弟子行薦本位。何可以此之故。遂祀別室。不參時享耶。無適嗣有庶子。以其名爲祝無疑。計左右以爲疑者。抑以欲立適嗣而未及故也。然則姑闕之。以俟異日。其亦可否。凡此皆出臆料。又適旁無書冊可證。恐取汰哉之誚。悚悚。季氏書末所喩。尤足起人。然持空心而向道。以至醉生夢死者滔滔皆是也。旣有此意。切須隨處勉勵。隨時警省。雖俗學膠擾之中。而必使此箇骨子常爲其主。方是白地路上人物。庶幾有後來成就。幸加意焉。

答白汝三戊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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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喩具見盛意。別無他法。只是於時文一段外。常加激昂。隨時隨處。勿忘勿助。庶不至反覆泯沒之域。則異日回頭用力。自有接續依靠處矣。

答李縉雲軒佐○癸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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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而不見。徒積戀想。書來慰沃。益荷不鄙。第承所喩讀書求正。似有憤悱之意。而及閱別幅。究其歸趣。又不啻若背馳之甚。惘然不知所以爲對也。蓋君子惟患己德之不修。不患益友之難得。故論語首曰學而時習之。而繼之以有朋自遠方來。又曰主忠信。而繼之以無友不如己者。其意可見也。況所論文道之辨。時文之問。必是道聽於訛俗之辯言。費此許多葛藤。不任奉歎。每念賢童年美質。可與進取。亦未嘗不以此及於相識者。而不謂數年之間。展轉纏繞。墜落科臼。比人自倍。不識賢曷嘗見四子五經中有論班馬蘇柳者耶。其於時文可否。又爲卑之卑者。尤不敢輒對。以傷古人答問之道。其幸有以諒之。苟非此之類。而係於經義學方者。采雖不佞。寧可不以所聞仰復也。惟俟默會。

與李縉雲乙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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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聞洛下已經春圍。未知賢者赴擧得失果如何。前書承有欲學病苦。姑待差歇之語。豈亦以此未暇於擧業否。抑嘗聞之。病者之於學。用力緩急。固自少異於盛壯之人。至如延平之勉晦菴夫子。退陶之規南,鄭諸公。各有攸當。終無不可爲學。而必待異日之理。想左右猶未深考於此故耶。苟蒙留意。惟采固陋當更爲高明誦之也。但願勿廣鄙言於人人。以速大戾。是所深望耳。

答林德涵戊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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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舊疾値涼發動。辭事尙且未了。一味惱㦖奈何。蒙示小學幾已卒業。次第逶迤。以及他書。正所不能已者。況此書乃是終身服膺處。則以時溫習。尤當有味耶。然先正寒暄公及金河西每欲加以十數年工夫。此非鑿空假說。必於其間眞有自合如是者。只恐賢者或少了其意。若果見得。又能實下工夫。雖及他書。似無不可兼治之理矣。鄙錄本欲備忘於其大義。別未有所發明。暫此遲留。豈復有害。第不可畀一人旁看。想在加念也。

答林德涵己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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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喩云云。可見爲學眞實體驗殊不易事。又能知其所以受病如此。則所謂便不如此是藥者。已在其中。顧何以借視聽於聾瞽耶。然嘗聞之。聖賢敎人讀書。其說雖多。要之不出於虛心平氣。熟讀精思等數語。蓋能虛心平氣。以俟其自得。則迫切而入於憂惱。非所患矣。熟讀精思。以有所嘿契。則怠忽而不見意思。非所慮矣。若其所以能如此。則所謂居敬而持志。實爲此學之大根本。凡茲衆理。以賢者聡明該洽。豈待鄙人一二以告耶。直恐胸中道理太多。而實功未立。以至於此。切冀權且倚閣許多說話。先將虛心熟讀數語。親切玩味。積久循習。自當見得此意。次第開明。優游而縝密。無所不達。雖似拙法。眞是不我欺也。如何如何。小學疑義。正亦不然。大抵講論。只就目前所見。淺則淺言之。深則深言之。以求其是處而已。況此事本以記今日之疑。備異時之忘。非比大段述作。何必遲疑至此。至於書未所喩。雖緣痛自剋責。不覺發諸言語。而然抑恐如此不已。或能積下種子。別生病痛。不止於悠泛舊習。可以一轉便瘳也。更須留念。世采憊臥丙舍。悔吝日甚。惟有一心待此辭事粗了。得與吾友共討僻寂去處。作數日工夫。山間水濱。固無所不可者。今聞省行不遠。愈切悵然。

答林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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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得踰嶺後消息。常以爲菀。遞便書到。始審冬威。侍學增迪。慰荷不容言。東岡表兄尙以疾勢反復。不無萬一回蘇之望。而志業未究。遽爾云亡。痛傷摧割。久而逾苦。非止爲親愛同志之戚而已。緬想賢者倍用悲怛。纔啓北轅。又有父兄在。固知難於衝寒遠出。然師友道薄久矣。苟使悠悠者觀之。豈不疑其同歸於世俗之流循耶。仍念昔歲與此兄語及賢者之才之美。卽曰某甫天分雖高。時於根本上未有牢着跟脚處。俟其辦此。可大望也。語意深切。思之爽然。望賢者有味其言。敦厚克拓。庶使逝者不恨於泉下也。關此聞多從游懷川者。其果相爲訪間否。僕爲送葬行。少留江舍。感風添痛。殊不自聊。俟小歇便歸坡上計計。只冀歲寒。日懋大業。

答林德涵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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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書所以具道雅意者頗悉。又疑鄙人不免乎相刻。前所云云。蓋亦出於愛祝責厲之深耳。非所敢然也。抑惟世之決科者。本所以求售榮祿。則不識賢者其於向後門戶之望。奉養之計。乃能得之於家庭。而脫然無所礙耶。至於出處君臣之際。自古以爲難。晦菴先生亦嘗謂應擧得官者。便當以常調自處。審到今日。始欲深莊遠引。不犯世患。比倫於巖穴處士。毋亦與此指剌謬而終無所就乎。凡此曲折。皆愚之所聽瑩。更冀左右有以卒敎之。示諭謹領。殊非所宜。且如吾家讀書次第。以賢者之博識。豈不暸然在目也。然而不肯於第一法門上直下十分底工夫。而每從歇後處乃有如何之問者。原其病根。恐只是實心未立。實功未加故耳。其視異時看史意思相去幾希。況可望夫知要守約。深體實踐。以能終身究竟向上一大事耶。相愛之至。僭易及此。又復妄發矣。想蒙恕諒。

答林德涵癸丑二月二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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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來鄙說。固出於相愛之至。每自不覺其歸趣處人家庭之間。誠有未易裁量者。追切竦戢。幾於齰舌也。惟此講學一事。非可遽輟。茲因明敎。略用申復。惟足下之留聽焉。世衰道壞。士知有志於此學。已自罕覯。況於全體實得。以爲後來之標準。而行之當世。又能不負君民之責者。無怪乎落落相望也。蓋苟非大賢已上人。德涵亦嘗見自古君子有不隱約於田里。沈潛發揮於中晩。而能成其德。以致其用而無刓弊者。此退翁先生所以愾然發歎於己卯之已事然爾。其必有意於此。而不屑爲彼。則是無堅白而欲自試於緇涅。吾恐其終反復陷溺於勢利之塗。求爲自好有廉恥之人。而猶不能得也。所喩自敍兩端。益見憤悱向道之意。然亦未知自此一撥便轉。更無所撓奪。而直趣於聖賢之域耶。抑是爾時閒靜。慨然有會於心。而發諸言議也。至如前日相從。未有發明大致。以爲依歸服行之實云者。循復再三。殊不勝媿謝。念此固陋本無當於爲人師資。以成一世之賢俊。乃其平生羸疾亡聊。思與一二窮鄕蒙士。早晩講究經訓。探討路徑。冀其因此遜志以自得而已。是故前日相從。不敢輒廢繩墨。亦不過以小學爲爲學之本。大學爲入道之門。主敬所以貫夫二者而爲終身事業。此實吾家相傳敎學之次第。而乃或俗儒凡流類能言之。則宜乎賢者之遂謂淺小。未嘗發其疑用其力。而轉求他法也。蓋有單傳別授如仲尼之一以貫之。豫章之令看未發底氣像者矣。然嘗聞之。夫非曾子之眞積力久則雖以子貢之穎悟。已不能嘿識於言意之表。而延平之學。亦必冒非笑而從之累年。如晦翁夫子然後知天下之大本眞在是也。況采鄙滯無一肖似。顧何與於是而不恥爲空言自誣。以循德涵簡捷計獲之志哉。嘗竊論之。今日之學。惟當以卞義利爲先。敬義博約。猶是第二第三件工夫。此誠朱夫子晩歲所以矯時學之弊者。以及上蔡所謂透得名利關。方是少歇處。殆亦一意。蓋必於此無纖毫係累滯礙。所謂行遠自邇登高自卑之方。方有所施耳。如何如何。後書所及。殊荷眷愛。賢者視我平日自靖之義。固足以三隅反矣。然亦非面有難究其曲折者。幸惟嘿會。

答林德涵十一月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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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間辱書。留在坡寓。今不記其爲何辭。誠難條貫而仰復矣。大抵鄙意爲學之道。直將自己讀書飭躬。緊切工夫。潛心體認。耐煩喫辛。要以朴實頭做將去。然後待其大段憤悱。如某理可疑某事不可行之類。方好與人商量。以進其學矣。今欲只就一時見解意趣上近似彷像者。節次鋪攤。滚同說來。則雖有明者。必不審其病在何地而藥當何物也。此愚所以遲疑眩感而不敢輕對盛詢者。不識左右以爲如何。聖賢千言萬語。無非爲己。可敬可師。而其要莫切於朱子便殿奏箚及與魏應仲書。苟不於此。以爲淺近迂拙。而更加熟複而深味之。愚恐不特有補於左右今日纏繞勞攘之習。雖其所謂聖門全體大法。亦未必不由是而立矣。自知鄙劣之言固不槪於闊步凌空之大志。而又恐其流不免於壽陵人之所笑。聊發其愚。以備裁量。幸德涵之留意焉。賤事尙遠。方作將息經冬之計。未前可得一敍。唯此之跂耳。

答林德涵丁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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頃者同甫遞致手帖。具審別後歲飜。侍學增重。所傷掔証亦已完復。區區忻釋。誠未有以踰此者。彌切荷戢。第承比來看書。亦未專一。豈以在家擧養。終不及於住在山間時否。抑其屛蟄嶺海。歲月侵尋。自不覺其循習難進耶。書中雖言憊疾作祟。竊想德涵精力方強。恐無因此妨功之理。必有其說。幸爲我復之。曾覵盛意頗以近世學者拘滯文義之間爲未大益。又謂必有自得之功然後方稱爲學。此皆明白痛快切中時病。殆令人媿服也。然旣病其拘滯文義則已。必有以硏究發越乎義理肯綮處。病其無所自得則已。必潛積優游以聽其自然而得之。非俗人所以認獨見爲自得者。且念德涵識高業廣。夐絶輩流。其有是言。亦必慮其始終之弊而有以衷之。此正不佞所願卒承其敎而不敢自已者也。然嘗聞之。先儒之言曰未有不得於辭而能通其義者。又曰人之爲學。忌先立標準。苟以義類而推之。其先從事於文義。而未及乎自得者。亦自有次第規模。難可一切律之以疵吝。不然不幾於子游之論灑掃應對。草廬之攻訓詁講說乎。但究其歸趣樹立則爲當終在於此耳。記頃歲與足下相從於坡山。足下慨然謂今日爲學者。當盡甲朱子平生工夫。可以趕得上。若只於夫子門庭之內作自家活計。其事業必益卑矣。僕常大其志而壯其言。然所謂朱子工夫。足下以爲在於何處。以愚揆之。恐是多在於講學一邊。蓋夫子稟豪傑之才。體敬畏之學。先立其大者。固無論已。其於講學之方。在己則沈潛四子。紬繹諸經。字探其訓。句索其旨。庶幾融會默契乎聖賢之遺意。而在人則始從延平。審問精思。次訪南軒。講究往復。以及石,何,林,蔡之徒。終始不置。蓋皆有以發揮於天命人心之薀奧。無一滲漏。觀其所以闡六藝之旨。合群賢之見。定著傳註。以垂萬世道學之淵源者。舍是而無它塗也。不識德涵以爲如何。抑足下居閑守靜。讀書窮理。能自用力於先師規範。則實非區區遠跡所敢窺測者。姑以在人者言之。今日道喪世變。固無足以及此義也。然患難得其人則豈無就中可語以斯理者乎。患文義枝葉非所講劘之意則豈無舊疑新知可以喫緊相發者乎。患形跡事勢或有所礙則又豈不可爲思繹開析以俟異日便宜者乎。苟不出此。而几厥義理。一裁以己見。繼以固執而力守之曰。爲學實得工夫當如是也。愚恐用力愈多。而其所得者未必皆是。卒亦無以進德廣業。極其精而盡其大。究竟吾人一大事也。如何如何。向對鄭友士仰扣其所業。輒曰凡係朱子訓釋。無不可明者。講論似非急務。使人聽之。惘然失圖。洪水懷襄。正路榛蕪。今日所望於諸君。誠不淺鮮。而顧乃一味泄泄。無所充擴奮厲。是果何事耶。固知衰病荒廢。不宜自犯於芸田之戒。而相愛之至。適會思慮憤悱。欲一暴之於足下久矣。其幸垂察而回敎之也。

無論他處。只庸學開卷第一義。明德是於心性情何所主屬。修道之敎。舍戒懼謹獨而當以禮樂刑政。終無可疑否。幸德涵詳賜剖示。以豁蒙蔽也。

答林德涵戊午六月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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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秋郡便回。獲奉所復長紙。辭腆而義摯。傾倒羅列。表裏殫盡。使人讀之。不惟足以祛前日之疑。其於開墉警省之道。益知荷念之不淺也。忽於豐山遞中。又承前後兩書。且諳爾時海上春和。患故粗定。侍奉萬福。慰媿交幷。不知所以爲謝。前書之意。只爲今日吾輩名爲讀古人書者。其實上不敢推其所有。仰神國家之光。下不能著爲一書。以啓後秀之心目。惟此一箇知見行履。奈何不下。將亡以自底令名之域。而徒速外患於鉤黨已。旣如是矣。顧竊環眡一時之朋友。求其才高路正宇量知思。又可以歙受遠到。殆未有先吾德涵者。愛望之切。夫安有所間耶。然於相從十年之際。似亦未見其一意此學精進實踐。以究平生之大業。而一二言議。出入矛盾。尤非明者所宜有。則采之淺陋恐或久而做病愈甚。茲乃有所云云。因書始知左右之意亦欲因文求義。要使理得而心明。不當但拘滯而已。此固善矣。若所拘滯者。乃始學之通病。非惟明者悶之。鄙人亦閔之。雖其先小後大。理勢之所不能無。然未嘗不隨吾力之可及。而輒相戒告於從游之人。庶幾以冀乎知要守約之功也。其所從事。只在於考較章句。而畢竟歸宿。亦欲以彼爲主者計此。有非始學之類實乃名爲聖學而卒未免於賤儒。未知世有其人否。假令有之。是特其人之不善學耳。何足爲德涵任道之憂而必作盛論嗃矢乎。第似有所關係指斥者。後便無惜密示之也。自得之說。書辭詩章俱發其端。而未蒙明示。敢復陳之。今人例指不由聞見。己自理會得到者曰自得。非惟今人言之。古之大賢如伊洛廣漢諸先生者。猶且反覆不已。程子說見性理大全爲學之方。張氏說略見孟子深造自得章北溪說中。獨朱子於孟子集註。旣已嘿識心通。自然而得之於己爲訓。而繼以程子一說別錄於章下。以明其正義之所從述。因此論之。士之爲學。要當以進脩之道。潛心積慮。優游厭飫。以俟其自然而得之。如水到而船行。氣至而物長。方可不差。其視自恃聰明強探力索。務以己意而得之。又不辨其眞僞而謂之自得者。其相去遠矣。以此輒意明者之平日責人如此。則其所自爲。未必不以專於己而不資於外。爲是也。今詳來諭。又謂義之精者須是自求得之。亦欲他日有以相訂於朋友。審其然者。非惟所操無病。實爲善學之大端。殊覺忻釋之至。夫自求者。謂遵聖經資師友。而至其喫緊工夫。專用吾之心力。循習而不怠。自得者。謂不師於古。不詢於今。而惟己之聰明意見是靠。繼以自信而不疑。其公私廣狹之分。不啻燕越。苟德涵之意在此而不在彼。已且渙然於所規講劘之說如今日之云者。愚誠何憂哉。但從古聖賢問答往復之間。典籍具在。昭如日星。亡論道學之大致。凡遭一事則質之。讀一書則講之。有甲是而乙非者。有朝輯而暮删者。要爲成就一箇是。不益於人。必益於我底道理。曷嘗如今泯默數年。必待早晩有定見。而後乃發以爲大益之地者耶。足下之明當自知之。不復喋喋也。至於相箴之義甚盛。雖非鄙拙今日所可聞者。然於厚意有不得不略爲報謝。則豈敢終己於言耶。如采之愚。重以孤露屛廢。自念不堪俯仰於斯世。始竊有志于爲己之學。立心持身。殆亦可謂專且篤者。第以稟氣之甚薄。用力之乖方。堇及十年。大病乘之。出入死生。終成醫家所謂半起之人。又自念此當隨分撕捱。可以挽回進益。姑依近世賢訓。以爲一箇家計。已且十數年矣。蓋其助揠紛紜之患雖祛。而刻厲莊整之意反歇。及經前後喪葬以來。精神筋力不啻減十之六七。雖欲自力而有不可得者。所謂不進便退之機。益可憂懼。然則其於盛喩炯然之心瞭然之理。苟非意到境愜自無滯礙之時。偶然脗合者。何能於日用動靜。不昧而常在如古人參前倚衡之謂乎。倘賴上天之靈。使得以桑楡閒暇。加以體驗省察之功。而卒遂其挽回進益之願。則區區鄙滯亦安敢甘心自棄。以至獲罪於聖門而不自恤耶。第此言之似易而行之實難。行之似易而成之尤難。直恐一髮之微亡。以係千鈞之重。終於顚沛而莫之救而死也。熟讀精思之說。深所服膺。但以寫所見資稽考。爲不如自得貫通。是固然矣。然必欲一向如此說。恐其未免得一而遺一。何者。自夫子以生知之聖。猶有問官問禮之事。而晦菴窮理工夫。亦未嘗以排比章句。玩索文理爲第二義看。其所箋註關於天命人心之微者。亦豈盡舍臨卷稽考之力。而只管得之於誦數思量之際乎。此栗谷先生所以論諸賢之學。反復詳盡。而卒乃謂之寧爲退溪之依樣。不必效花潭之自得者也。似亦向來主張自得之餘証。須乞商量。所喩庸學兩義。錄在別幅。惟在德涵講究之如何耳。承欲趁秋間必決奉老西歸之計。第目今旱慘振古所罕。遠近豐歉。姑未有定。其何以遽斷而亟成之。以貽日後之悔耶。

兩詩復蒙和示。諷誦以還。益荷眷義之不凡。適坐神思憒瞀。未克申報。殊以爲恨。諭及云云。此本隨筆下語。非有意焉者。況不止於左右一人。何足煩相告示耶。但念近日後輩不明師友之義。往往多有所未安者。謹因德涵發端。聊且陳之也。孔門師生之際。可謂嚴矣。稱名稱汝。一如家人父子。計其人之自處。亦必以所謂居則侍立。出則杖屨。服勤至死者爲度耳。及至朱子時。始有稱字相尊之例。或於年學稍高者稱以老兄。蓋古今時變。不得不然也。然其人自處之禮。雖當有差。亦必不以此致異於大體。何以知之。朱子於二劉,胡公。乃少時學書之師。而延平卽後來傳道之師也。然於四公後事處禮如一。此則猶爲一等人耳。至於楊氏復之少事朱子。晩卒業勉齋。宜若有不同者。而乃於通解跋文稱引之重。不敢有別。想陳亢之於子貢。亦當如此矣。蓋其義只係於吾之所事者如何。而不係於其師之爲世輕重。譬之人家父兄年位參差。有不能齊。而子弟之禮各從其宜是也。及至東方。慕齋,花潭,履素,退溪,南冥,一齋諸賢一時幷出。人有老少。地有顯晦。德有巨細。位有崇卑。相距甚遠。而其在甲門者不復從乙門講學。在乙門者不復從甲門講學。一心服事。不相混雜。雖間有通行之人。其亦鮮矣。是以從游之徒。固未必盡爲誠實也。然其心旣專。其學亦力。其生旣厚。其死亦哀。莫不隨其村之大小而有所成就。樹立非偶然者也。今時則不然。爲後輩者不暇審思。雖於其人有請業請益之實事。事之以師表者。未嘗以此爲準。輒乃擧一世而較量之曰。某人老也顯也巨也崇也。吾所以事之不得不然。某人少也晦也細也卑也。吾所以事之者不得不然。其心旣貳。其學亦不力。其生旣薄。其死尤可知。是故考其終始。類多於彼於此。皆無所得。而徒爲世俗之嗤笑。殊不知初不事之則已。夫旣加以隆禮則其老少顯晦巨細崇卑。本在於吾之所事如何。而不在於一世所推之輕重。其亦審矣。俗弊至此。非可家置一喙者。生今之世。思欲與彼而爲酬酢。惟當審視其人之所以處我者。爲我自處之道。庶無異日之悔吝。不然而一有所差。其於因仍苟且之間。將有無限不安底節拍矣。此愚年來所以嘗世而有悟者。不審德涵以爲如何。其有不是。幸復有以相告也。

別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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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云云。讀記中舊有一段議論矣。往年金生直卿以書來質。固執以爲明德必合心性情而名之。蓋亦出於尤菴函丈之論。其弟栽亦書言虛靈不昧四字分明是說心。此爲正訓。而具衆理應萬事。卽包在其中。略如輯註第三條之說。至引孟子章句所以釋盡心之心者而證之。其言益似曉晢。采皆得以前說應之而已。今承垂示所論通明本末並擧。不意德涵高識。又與區區鄙滯之見不至相懸也。第其間似當有一二奉復者。敢用覼縷。人之有心。固是光明底物事。先儒於單言心處。亦多以此二字歸之。然若直以心之一言。盡蔽明德之旨。則雖於所占地位能得其實體。而恐猶未柝於名義分際也。何者。愚意心之於明德。譬之性情之於中和。理之於太極。此所以更就人心上別擧而兼該之。以狀其體段功用之所及焉耳。故朱子於講義註中只曰明德者人之所得乎天。至明而不昧者。語類諸說。亦多相倣。苟欲由此而統明其旨者。唯孟子所謂本心庶幾近之。要亦不至如專以心言者有滾同之病矣。聖賢立言命物之義。殊非偶然。未知於高見以爲如何。且所謂應萬事云者。鄙說固以統言之例推之。但今驗之日用思慮之間。靜底絶少而動底常多。其所以知覺運用是非而取舍之者。皆爲此箇物事。實亦流動光明。觸處洞然。以此推之。雖曰大用達道之所行。本自如此。抑無乃必兼具衆理應萬事而訓明德者。反爲深得其理耶。此事不厭商確。幸冀有以痛入思量。詳細復之也。所喩輯註三條其有異同者。恐亦只是單言統言之別耳。張公所論戒懼謹獨。爲脩道之敎者。亦嘗考之。蓋自篇首一條直截承當。又有功夫下落處。孰不曰明白而親切耶。然詳道敎二者。一皆本於天命之性。性中惟有仁義禮知四者耳。況所謂敎又從人物性上推之。擺布得來。以垂於天下萬世。戒懼謹獨。雖曰學者之要務。決非性道敎所以統說之本義。竊以是知其不然也。及聞崔汝和引名堂室記。以爲左袒張公之地。亟取其書而讀之。依舊是因由敎一路而言。初非所以矛盾於章句者。今承德涵所論二段。皆有意義。後者又從敎學上分析愈切。固已不泥於近說矣。第其末段敎與學合之論。未知出於誰氏。而賢者所砭猶欠明快。使人馳鬱。因復論之。中庸一篇。大抵爲明道之書。故雖於首一條先言性道敎三者。以爲天地萬物之本。而自道不可離以下。專就率性之道說。戒懼謹獨二節。又就君子涵養省察之方而言。推以至於位育之妙。亡非率性之意者。若謂之敎亦不外乎此。如章句之旨固可矣。必欲以是二節移就脩道之敎。而並易禮樂刑政之訓。則假說得行。恐不但與明道所謂循此而脩之。各得其分之說相背。其於篇內中和費隱誠明之義。是果孰邇而孰遠也。來喩大義不紊。曲折儘多似。亦不及於此。敢以仰浼。唯德涵裁之。所謂谿谷以人莫不飮食置諸第五章者。詳考本文。終無所有。恐明者誤記一句爲章之疑而以爲如此。抑或它有可考否耶。

答林德涵別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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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君子雖或經行脩明爲一世之標準者。苟於處世節度。大段蹉了。則終被後人指點。此左右所知也。不待遠引。今日大老之失望於中外。正亦坐此。嘗謂向來云云之說。不歸於全然虛套者。草敎一着。必爲異日口實。心常嗟咄矣。頃因同甫聞又有花煎之會。此果何事耶。似聞論者以德涵前後之擧。或謂素性仁恕。而然或謂見識不能精透。或謂不免爲禍福所動。此豈非今日大家自反痛察者耶。聞有奴便。略用忙告。想亦不洩此紙也。

答林德涵癸亥十二月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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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奉親依昨。固爲私幸。第衰邁日劇。眩症新作。加以流徙衮宂。此歲已除。眞成小人之歸矣。懷尼間事。非惟口不欲言。心亦不欲理會。蓋無論見識難公。事情難的。雖或云云。未必得其實狀故耳。今爲哀侍姑攄所蘊。錄在別紙。幸須加念。惟此蹤迹。愈益臲卼。當初鄙疏只言所與長書曲折而已。厥後尼山擧措自與疏意參差。其於賤臣之分。誠大不安。初擬申疏以請其罪。而旣涉暴發私書。又當觸激事機。以此姑爲置小嫌顧大體之計。第恐於首實之義。有所未盡耳。蒙諭撝謙之旨。足見所存。然因此而勉進素學。深有樹立則可矣。苟或因循於俗習。不復大段收拾振厲。以成異日家國之福。殊非所望也。綱目固切於治亂存亡之幾。胡不於輯要衍義等書更進一步耶。皇愧奈何。日月不居。竊想兩艱練祥之期節次相屆。其在孝思。何以堪勝。不任悲戀之至。伯父遺文當依示處之是計。

別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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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紙所詢。良荷勤懇。鄙亦不能自決。方欲奉扣於廬次。而乃蒙先及。何幸如之。此事始於魯丈行狀之太過。碣文之不誠。其首尾大小皆鄙之所與聞。當時雖亦有情事痛迫等語。實不料其如今往復曲折之甚。雖求之前世師友相乖者。未見其比。殆一世變也。蓋鄙於明友。當初欲不用碣文則勸之使用。欲自廢蟄則勸勿如是。欲進長書則勸姑勿進。及至所謂王伯之書出。始勸追進長書往復。初書之發。又勸以師生父子之義斟酌善處。其於尤丈亦勸以程,朱遺矩。平心善處。雖不如尼書之詳而大意可見矣。識淺言微。俱不見採於諸公。旬月之間。遂成蠻觸。做出無限不好底氣象。眞是咄咄怪事。言之奈何。愚意此無深奧難知者。惟師生之義。父師之分。兩塗而已。何者。以師生之義言之。檀弓三事欒子三生之旨。眞與君父相參。其義大矣。至程,張更有師不立服。深淺輕重之說。似乎不同。然愚以爲程,張所論。不過謂師死之日。審量恩義。以制其服云耳。苟論其平日事之之義。安有不爲無犯無隱。左右就養。服勤至死。而徒稱師生之理者耶。如以此義盡歸於心喪三年者。自朞年以下當有次第減損節目云。則不但古今經傳無此說。程,張之言無乃反賊師生之大者乎。今之士大夫只見師道不明。服制不定。雖儒門大賢。程子之於濂溪周子。尙無制服明文。況其他耶。絶未有行其義者。輒就後來一邊語。以爲盡蔽師生之道。循其末而忘其本。誠不足與論於此也。今明友之於尤丈。受業講學。服事數十年。當伸冤則草疏倡論。當患難則陳章自表。當出處則遵用其說。人皆知爲宋門之高弟。然而世之論者。必曰師者道之所在。道非則當絶。視之無異弁髦土梗。此愚所未曉也。以父師之分言之。古無其事。難以比論。惟復讎之義差可相近。然亦終不成說矣。何者。今日尤丈之齮齕魯丈。只是江都不死。伸救尹鑴兩事耳。江都不死。雖曰未盡。旣已深引其恥。終身自廢。強學篤行。以有樹立。則一時儒賢皆以爲學問前事。棄而友之矣。伸救尹鑴。雖曰先見不及於一書便絶者。然自昔見欺於奸凶之人何代無之。汴宋諸賢之於王安石。胡文定之於秦檜尙矣。至於栗谷先生癸未再入之後。論薦汝立不啻明白。其可以此爲諸賢大疵耶。明友之致憾尤丈亦不出此。而其間分爲內實虛怯泰山喬岳江都俘虜忍人四節。但虛怯泰山兩節。本欲開牖鄙生。以爲扶世道之資則其意不專於與彼撕捱矣。蓋聞尤丈之意。以鄙撰狀文太過。恐誤世道。故如是云。意雖難知而言或然矣。江都俘虜。自謂爲魯友欲治其造謗之人。則不必窮加推覈。以致紛紜。至於忍人之說。固自不免於所謂齮齕者。然亦或是當初訛傳。爲尤丈先入之累。則未知其皆果麗於復讎之義否耳。鄙意若非復讎之義則不可絶。只得情義不如前日而已。雖或絶之。數其隱過。尤爲不當。此所以勸進長書者。當初固難卽送。至王伯書出之後。有不得而仍廢。蓋此本以質問爲主。不比向來往復之只攄私憤故耳。愚意雖是父子間事。豈有不以公平中正之道。細加裁量。反乃徑情直行。無異世俗之爲。而能得善處者耶。以是推之。其所遭罹。固非人子之可堪。第恐未至於與師門血戰。以蹈惡聲之戒者。然而世之論者輒曰父與師孰重。絶之已晩。不可謂非。此愚所未曉也。壬戌會於甘露寺時。明友曰。吾於尤丈名爲師弟。情不能通。疑不得質。心知其非而不敢言。大義已虧。今欲效比干一言而死耳。鄙笑曰。吾願君效王蠋。不願效比干也。師生之義。實同君臣。臣而不見信於君。指爲草廬仲卞一事只當退而耕野。或當大義則自行臣道。其在師生。又何異於是乎。況君雖言尤翁之非。安知吾輩所見亦無少差耶。請更審思之。相與面諾而罷矣。豈意未久因權生事有王伯書。因王伯書有向來往復。至於不可收拾之地耶。大抵明友所處雖或大錯。內則迫於父子之私情。外則坐於見識之未透。本非見利背師之類。情有可恕。則在我與聞始終之人。何敢隨衆攻斥。以增其謗端乎。至於尤丈。前則失於朋友。後則失於師生。謂末書並斥魯丈夫婦者縱曰在上之人。未見一是。其他病痛多有不可曉者。使人媿歎無以爲心。然其平日學問氣節出處之大致。雖未全美。亦難盡廢。則只當黽勉以保其初誼也。論其事則皆非。觀其人則皆不可棄。此乃區區近日自靖之義者。而似聞兩家之人皆曰是非不明。其意各欲吾之扶此抑彼。蓋必知隱微心事如尼議然後可以斥尤丈。必知其專出私意如懷論然後可以斥明友。以鄙迷見。不能從人而爲陰陽左右之分決矣。至如哀侍所勉者。尤不敢當。假令只是士友間事。猶有未易裁者。況此上關國家。其所歸趣必益囂亂。便作朝家之黜陟。助成搢紳之朋比。不徒爲一身之利害。則其可率易爲之耶。愚雖不敏。亦知此非從古聖賢明是非扶世道底規模。且見公論掃地。國事瓦裂。痛心疾首。幾欲發憤出位。以償其素志。而終不能得者。誠以此事所係如右。雖使栗谷以上諸賢當之。恐無以服衆心而回國論。況在鄙人之蹇劣昏愚。靡所輕重於世。纔出一口。便取百端病敗。無益於事而重其汚衊者乎。所諭兩家善處之道。正符鄙意。第尤老平生自信以程先。只見人非而不知己病。已成家計。公私所失。皆從此出。則今豈有一毫瞿然反求之理哉。惟子仁則未嘗妄自尊大。又經一番大節拍。渠或回心略見覺悟。勢亦宜然者。但明友旣已並遭父母之痛。則到今似難更動。未知如何。顧此無似方思杜門省諐。息交絶游。以保殘年。以免大罪。其何敢自同恒人。復效謦欬。以入於無限是非叢中耶。旣蒙遠詢。未涯奉討。不得不仰報一二。幸惟饋奠之暇。嘿觀而詳量之。以俟後日的便。有所回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