厯代名臣奏議 (四庫全書本)/全覽3
厯代名臣奏議 全覽3 |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六十一
眀 楊士竒等 撰
治道
宋理宗時詔求言處州教授陳塤上封事曰上有憂危之心下有安泰之象世道之所由隆上有安泰之心下有憂危之象世道之所由汙故為天下而憂則樂隨之以天下為樂則憂隨之有天下者在乎善審憂樂之機而已今日之敝莫大於人心之不合紀綱之不振風俗之不淳國敝人偷而不可救願陛下養之以正勵之以實涖之以眀斷之以武而塤直聲始著於天下
戸部郎官張忠恕上封事陳八事一曰天人之應捷於影響自冬徂春雷雪非時西霅東淮狂悖洊興客星為妖太白見晝正統所繫不宜諉之分野二曰人道莫先乎孝送死尤爲大事孝宗朝衣朝冠皆以大布迨寜考之適孫承重光宗雖有疾未嘗不服䘮宫中也洎光宗上賔權燄方張莫有言者去秋禮寺受成胥吏未嘗以義折衷慶元間再期而祥百僚始純服吉今若甫練祭雖朝臣一帶之微不復有凶吉之别則是三年之喪降而爲期害理滋甚況人主執喪于内而羣工之服無異常日是有父子而無君臣也三曰太母方卻垂簾之請而慶夀前期陛下吉服稱觴播爲詩什此世俗之見非所以表儀扵天下也四曰陛下斬然在疚大婚之期固未暇問然非豫講夙定恐俚說乗間而入臣所望於今日者亦曰嚴取舍而正法度廣詢謀而恊公議爾五曰陛下於濟王之恩自謂彌縫曲盡矣然不留京師徙之外郡不擇牧守混之民居一夫奮呼闔城風靡尋雖弭患莫副初心謂當此時亟下哀詔痛自引咎優崇恤典選立嗣子則陛下所以身處者庶㡬無憾而造訛騰謗者靡所致力自始至今率誤於含糊而猶不此之思臣所不觧也六曰近世憸佞之徒凡直言正論率指為好名歸過夫好名歸過其自為者非也若首萌逆億厭惡之心則自今言者望風見疑此危國之鴆毒七曰當今名流雖已褒顯而搜羅未廣遺才尚多經眀行修如柴中行陳孔碩楊簡識髙氣直如陳宓徐僑傅伯放僉論所推史筆如李心𫝊何惜一官不俾與聞況邇来取人以名節為矯激以忠讜為迂疏以介潔為不通以寛厚爲無用以趣辦爲彊敏以拱黙為靖共以迎合為適時以操切為任事是以正士不遇小人見親八曰士習日異民生益艱第宅之麗聲伎之美服用之侈餽遺之珍向来宗戚閹官猶或聞見今搢紳士大夫殆過之公家之財視爲已物薦舉獄訟軍伎吏役僧道富民凡可以得賄者無不爲也至其避譏媒進往往分獻厥餘欲基本之不揺殆却行而求前也䟽入朝紳𫝊誦
禮部侍郎真徳秀上奏曰臣竊惟今日求治之要莫難於得天心亦莫難扵収人心然天人非二致也得人斯得天矣在易大有上九自天祐之吉無不利孔子曰天之所助者順也人之所助者信也當元祐初二聖臨朝聽政四方稽首請命西羌夏人降附相尋而黄河北流有復禹舊迹之勢天下曉然知上意與天合蘇軾推眀其故以爲此二聖躬信順以先天下之功也夫無一事不當扵天心乃可言順無一事不孚扵人心乃可言信今陛下躬親庶政内禀慈謨以時攷之甚似元祐而求之於天則震電雨雪繼見扵冬春星文變異洊形扵邇日求之於人則忠義之旅反側未安朝野之民咨歎未息意者朝廷之舉措所以信服乎人心者有未至歟人心之未信此天心之所以未順也夫是是非非之理本諸天道而著在人心不以古今而存亡不以智愚而増損上之所爲一與理合則不待教令而自孚上之所爲一與理悖則雖加刑僇而不服然則今日人心之未信者果安在耶成王之命君陳曰有廢有興出入自爾師虞庶言同則繹孔子荅哀公之問曰舉直錯諸枉則民服舉枉錯諸直則民不服盖立政用人未有不叅稽公議而能厭服天下者祖宗盛時凡有大政必采羣言太平興國中秦邸之事作太子太師王溥等議于朝堂者七十有四人然後有詔裁決以大事之不可輕也廼者霅川之變眎昔略同而未聞有参聽于槐棘之下者此人情之所共惑也康定慶歴間簡求西帥必取當世第一流宰臣吕夷簡至忘讎薦進以重任之不可輕也往者淮蜀二閫之除皆出僉論所期之外今其效亦可覩矣而除目洊攽僉論之不同猶昔也天下之事非一家之私其在公朝何惜不與衆共以求至當之歸乎且廟堂之上所以廢僉諧而任獨見者不過惡聞異論而已抑不思事未行而有異論吾猶得以参酌可否而惟是之從事既行而有異論則國體已傷而救無所及朝廷施爲動闗理亂嘗試之誤豈容數耶臣願自今國有大議陛下虚心於上使羣臣各得盡言於下大臣至公無我而羣擇其中至於簡㧞材能以當重任亦必以公論為主此今日収人心之一事也賈誼有言慶賞以勸善刑罸以懲惡先王執此之政堅如金石行此之令信於四時據此之公無私如天地今之賞罰其未能允惬衆志者毋乃有未適其平者乎夫難平者事也惟任理無情而付輕重於物然後施置得所而人莫得而議焉今有功同而賞異者問之則其厚者必某人之所主也其薄者必孤寒而無援者也又有罪同而罰異者問之則其輕者必某人所主也其重者必踈逖而寡與者也朝廷之於天下當如天之於萬物栽培傾覆付之無心而可使一毫私意介其間乎諸葛亮偏方之佐爾而其言曰吾心如秤不能為人作輕重故當時之臣有為其廢絀者不惟無怨而且思報焉況堂堂天朝誠能以至公之心行至平之政則與奪所加誰敢不服惟陛下常存此心而總綱於上大臣常守此道而持衡扵下賞一人必使凡爲善者勸罰一人則使凡爲惡者懲此今日收人心之二事也夫官之失徳以寵賂之章其在昔人以為至戒當乾道淳熈間有位于朝者以饋遺及門為恥受任于外者以苞苴入都為羞今薫染成風恬不之恠陸贄有言鞭靴不已必及衣裘衣裘不已必及幣帛幣帛不已必及金璧由今觀之豈止是哉新巧相夸而亡窮誅求横出而罔極扵是軍民之膏血竭盡而無餘矣怨讟繁興日以滋甚然貴臣邇列非必有利之之心往往藉其名以事侵刻者大抵皆是利歸私室怨萃公朝抑何便而莫之止也今誠欲息天下之議惟在朝廷曉然示人以屏絶之意甚者反其物而辠其人則心迹暴白而假託以自私者不得肆矣正已示儀之方孰先扵此仍願斷自聖心誕降眀詔以儆中外俾皆滌除貪暴砥厲廉隅恵綏兵民銷弭怨疾此今日収人心之三事也朝廷之規摹欲其廣大不欲其褊狭治世之氣象欲其寛裕而不欲其廹蹵商民之胥動浮言若可忿疾而盤庚方且登進在庭丁寜開曉藹然如家人父子之親周公作無逸以戒成王亦曰小人怨汝詈汝則皇自敬徳又曰亂罰無罪殺無辜怨有同是叢于厥身夫以怨詈殺人周公之所畏也獨奈何其輕犯哉曩者以訛言之籍籍於是有譏呵之令譏呵則已過矣甚至於流竄焉殺僇焉而人愈駭矣𫝊曰我聞忠善以損怨不聞作威以防怨自譏呵之令行都城之民搖手相戒有道路以目之風此何等氣象而見扵聖眀嗣服之初乎夫峻刑而重罰本欲以一衆心而不知人情之疑懼則其心之不一正自此始不惟是也朝廷布羣材於列位夫固賴其言以相正也而選懦成風精鋭銷耎朝有闕政則拱嘿弗言而私嘆扵家朝有過舉則進焉導諛而退竊非議尊君親上人情所同夲心昏迷何至於是亦由誘導未至而猜阻先形人思茍容誰敢自竭且自孝宗以来臨御未㡬即下求言之詔訪問所逮下至芻蕘今詔㫖之頒既徐徐數月之後而僅止官吏罔及士民方眀目達聰之初遽示人以弗廣何以昌士氣何以達下情是宜播告雖修而人以虛文視之也今誠欲慰天下之望惟當開廣規摹昭示徳意解煩苛之網闢寛裕之塗而又式循舊典載播綸音韋布之㣲咸許論事庶㡬憂虞者得以自安忠直者得以自奮此今日收人心之四事也古今天下最易失者莫如人心而最易感者亦莫如人心轉移之機殆𩔖反掌今中外恫疑逺近咨怨非大有以慰安之臣恐𢹂離日甚一或騷動将有不可收拾之憂此羣臣之所共知顧恐度所惡聞未有以實告于上者爾然臣區區豈欲朝廷専尚姑息茍為嘘濡以恱之哉惟公惟平惟正惟大一循天下之理而不雜以一已之私易之所謂信順者如是而已惟陛下與二三大臣身體而力行之則天人之助将有不求而自應者元祐之治豈難致哉意切言狂伏俟威譴
兵部侍郎曺彦約上奏曰臣伏讀聖訓至再至三仰見陛下夤畏以奉天艱難以濟業不矜伐聰眀不鄙薄愚賤博采旁求思有益於治道而後已臣待罪言語侍從之列職思其憂聖意之所未及猶當有以補報萬一矧惻怛求之可無一言以自効耶臣竊觀陛下嗣服之初未嘗有失徳于天下而天下之共治者常有凛然不安之憂天下之論治者常有歉然不足之歎不可謂之小故也豈新政所當行者有未盡耶亦事變之方来者有難測耶将異議者好為紛紛而不足䘏耶亦将疑其說之不合而思求以勝之耶眀良精一之地兢業萬㡬主徳必欲其宣恩澤必欲其流乃方與賢士大夫争辨扵是非之際疑似扵従違之末則致治之効無時而可望矣都俞之堂何嫌於吁咈好謀之主何難乎銷印施行容有未盡事變容有難測異議者正所當卹而其說之不合者不足勝也臣不暇廣譬曲引以眀前事之失亦不敢偷容取恱以媚世俗之好竊以爲重裘可以禦寒自脩可以止謗若國是之所以未定與人情之所以未孚陛下諸臣皆足以應詔言之矣不復條列以紊天聽請即其易行者而徑言之庶㡬其有補也陛下謹定省以事長樂開王社以篤天倫孝友之行宜足以取信於天下矣然而兄弟至親猶誤扵狂妄小人之手道路異說猶襲扵尺布不縫之謡事關國體人皆以爲難䖏矣臣猶以爲易也守法者人臣之職也施恩者人主之柄也漢淮南厲王欲危社稷大臣張蒼馮敬等請論如法文帝既赦其罪廢而勿王不幸而死即封其三子於故地以示私恩此往事之眀騐本朝太宗皇帝之所已行也今若徇文帝縁情之義法太宗繼絶之意眀示好惡無隙可指雖不止謗而謗乃息矣陛下招山東以復境土撫忠義以幸遺民混一之機宜闓端於此矣然而跋扈之将肆兇殘扵制閫授龯之人持依違扵兩端去留不常包藏未發事關國勢人以爲難䖏矣臣猶以為易也戍虎牢之城鄭不得與晉争杜太行之險楚不足以支漢用兵之道可以形格而勢禁不可以直致也江内者兩淮之腹心正軍者忠義之主宰有三萬之正軍然後可以制一萬之降卒有十萬之正軍然後可以制三萬之忠義今盱眙孤單江面闊逺三衙渙𣪚見謂脆懦若能徙江外之闕額立江内之重屯人衆而聚則有才可選軍歸其營則無劵可擘可以省廩稍可以減般運使超石拔距之勇出其中而牛酒日至之聲聞于外然後經理淮壖振立威柄則犯上者飜為孝悌而狂狡者莫不率服矣陛下位置虎臣布列閫外峻陟驟用不拘常制宜有以得其人矣然而每一選用物論洶洶幸而無事則舉朝相賀不幸而敗事則舉朝歸怨事闗國論人以爲難䖏矣臣猶以為易也寇準之在北門則白溝不警矣張浚之在江左則淮淝不震矣今大而帥守小而一州選用已定臣未敢輕議金陵虚席公論之所屬目合公論則朝廷奠枕拂公論則海内寒心筋力不逮者既不可以勝任位望未至者又不可以嘗試或已試而軍民不服或未試而公論不與豈惟臣獨憂之凡心乎國事者皆不免於過計矣臣以為人才不可以全求公論不可以力勝與其用輕虚淺廹之人不若用遲鈍木訥之士與其用掊克聚斂之才不若用寛裕溫柔之徳其仁聲足以安百姓其器宇足以壓人望氣𩔖相感則寮属可以任事清介相勉則道義可以相規用人如此則戅直者可以寝淮南之謀而儉約者可以罷子儀之樂矣陛下正旦視朝以求賢為急訪落親擢以静退為首㧞茅連茹以其彚征宜必以序而進矣然而詔㫖所攽或指為文具選召所及或慮其不廣事闗國榦人以為難處矣臣猶以為易也求賢者人主之心也用賢者人主之實也仁宗之用執政或給札扵天章而使之盡言真宗之待兩制或賜對扵夜分而與之議事故中外無不盡之情而田里無不安之俗今已至者列扵朝而未能行其言未至者遲扵外而未能必其進有言而未用則或者疑其沮扵訐當言而未發則或者疑其局扵懦日月逾邁功効蔑然循習如此其視前日未求賢之時何異今若考其言而信其所學用其長而棄其所短則能言者無面從有懐者無腹非矣陛下求言之心已形扵御筆而播告之㫖復發扵手詔勤勤懇懇惟恐不逮宜有以獲其利矣然而外議致疑莫能觧釋以爲眀言文武似或止扵衣冠而泛言小大恐不及扵韋布事關國脉人以爲難䖏矣臣猶以為易也赦令之已行者猶必曰該說恐有未盡詔㫖之已誤者猶必曰前降更不施行況已謂小大之臣則凡率土之濱者皆得以盡言矣引而伸之特在扵一命令之間耳孝宗皇帝即位扵六月之丙子而求言降詔已見扵是月之甲申至八月壬午而進士上書者已補官矣九月癸丑而布衣獻言者已召赴都堂矣今若眀降指揮發揚詔㫖之意精選近臣考定可来之䇿舉而行之不間扵樸直旌而賞之首及扵踈賤則在上者罔有逸言而在下者民用丕變矣凡此數者舉天下皆疑其難而臣獨以易言之臣非輕此數者而忽之也懼陛下疑言者之過而以為不可行也懼言者測陛下之意而以爲必不行也果其不戾扵聖賢不拂扵典故可以寛聖慮可以繫人心若何其不于簡易求之而使上下之情扞格而至扵此也然臣猶有獻焉立天下之事者貴乎斷處天下之事者貴乎謙慮天下之事者貴乎詳行天下之事者貴乎速肇十有二州舜之功也汝平水土乃歸之於禹薄伐玁狁吉甫之功也侯誰在矣乃歸之張仲謂天下可以一人治也不可以一人智力専也丘山積卑而爲髙江河合水而爲大君不自有而歸之扵其臣臣不自有而歸之於同列所謂謀及乃心者必謀及扵卿士謀及卿士者必謀及扵庶人然後人心恱服怨讟不生今天下之事雖出扵獨斷而衆多之論豈無偶合程度者若因某人之說而建某利用某人之䇿而除某害造命扵上者不失於斷而推功扵下者益示其謙此則舜禹之用心也故曰立天下之事者貴乎斷而處天下之事者貴乎謙武王克商未及下車而封黄帝之後於薊孔子為政甫及七日而肆少正夘於市謂盛徳不可不速祀而姦宄不可不速去也臨淵而羡魚者不若結網之為便冠胄而枕轡者不若彎弓之為捷賞罰之所當行命令之所當出聞一善則若決江河去一惡則迅如震電使責望扵上者無所憤怨而玩狎扵下者不至茍免此則武王孔子之用心也故曰處天下之事者貴乎詳而行天下之事者貴乎速今天下之大害者莫急於𧷢吏羣臣既已言之而陛下既已聞之矣竊意陛下将以行其言也而出令未暇也天下之大害者又莫急於苞苴羣臣亦已言之而陛下亦已聞之矣竊意陛下亦将以行其言也而出令未暇也議者不深察朝廷之意即謂厭薄其說而不用臣知其不然也陛下無意扵求賢則不發求賢之詔矣無意扵求言則不發求言之詔矣𧷢吏之不可使治民苞苴之不可以立國夫人而能言之其在聖眀豈不知此何忍迂緩隐忍以至今日哉行臺諌之所已言用轉對之所通論求𧷢吏之昭灼者而深治之難有功勿貸察苞苴之肆行者而逺斥之雖親賢勿釋立此之斷䖏此之謙慮此之詳行此之决則臣猶以為易也觸𩔖而長舉天下無不可為之事矣然則天下之事終扵易而已耶禹曰后克艱厥后臣克艱厥臣孔子曰為君難為臣不易聖人之言有異扵臣之說者何也盖難於保治者君臣之心也而易扵行事者君臣之政也有心扵慮治則於理為難有政以為治則扵事為易上天有靡常之命祖宗立不㧞之基以朽索而馭馬以弱水而載舟若何而謂之易従諌則能如流改過則能不吝賞善罰惡惟恐其不及舉直錯枉惟恐其不𨒪若何而謂之難臣之所謂易者特在扵舍己以從人耳慮治之所以難羣臣既已言之爲治之所以易臣遂得以進其說雖二事也其實一理也古者天子即位三卿進策始之以除患則為福次之以先患慮患謂之豫終之以禍與福鄰莫知其門豫哉豫哉萬民望之以為禍者福之所倚福者禍之所伏言福而不言禍非所以愛其君而憂其國也陛下勿謂天災之未見而以為安也勿謂外難之未作而以爲治也天災未見楚荘王以爲憂外難未作晉范燮以為慮董仲舒所謂出災異以譴告出恠異以驚懼者推廣此意也賈誼所謂即不幸有方二三千里之旱卒然邊境有急者端本此說也臣壮時粗有志時事今年六十有九多病少安去死無㡬心志既已不强議論又復淺陋自量筋力無益斯世感陛下求言之意而羣臣又已建責難之義敢復求其所以易者以獻望陛下行之而已非敢反常說而背古道也惟陛下與大臣圖之臣不勝惓惓
彦約又奏曰臣聞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之非以厲民将以全其生也絲麻榖粟皆所以養其生刑威慶賞皆所以保其生甲胄干櫓皆所以䕶其生賦斂力役皆所以久其生其有功扵天下也如此然後居無倫之貴享無敵之富玉食以為奉而黄屋以為居誰敢議者天有愛民之心而不與民接民有願安之心而不能自安以天下而付之扵君以一人而奄有天下所以利扵民者必平治而害於民者必削弱意可見也本朝光有天下夐出唐虞三代之表攷諸名賢之論知其國祚長久出於市不易肆其端甚微而其效甚顯萬世帝王之業固已權輿於此矣累聖相承以民為本賦斂欲其必薄刑罰欲其必輕力足以制敵而每欲議和兵足以討賊而毎欲招安愛民之心與天通矣比年邊戍未撤糧運不寜事有牽制非朝廷之所欲也一家之大者多至百夫一夫之費者何止十緡其困如此而州縣猶以爲貨有濡沬不至而重疊差之者有富豪得免而移扵下戸者水旱間作嵗事不登事出不測亦朝廷之所憂也窘於浸潤者或不能入土殞扵焦枯者或廢扵銍艾其災如此而州縣猶肆其虐有循行其地而懜若無見者有量減一二以應故事者以至多量斛面名曰出剰碎納尺寸不許合鈔産去稅存勒令代納已經預借更作名甚者嗾使頑民誣訴上戸執以隐微便加籍沒入其干連便作正犯千金之家萬畝之産視若已物曽無忌憚法令眀備既不舉行朝論禁戒若無聞知蠧國害民一至扵此習俗不美良可歎也亦又有可言者混區宇者莫大扵兼愛傷和氣者莫甚扵嗜殺假息微虞屢擾邊垂中原遺黎襁負歸化祖宗徳澤深入人心者牢不可遏一統之效可以循致矣敵以侵掠子女為軍前之賞我則反其耄倪以示吾仁敵以焚蕩室廬為軍前之威我則安堵黎元以示其整取級扵當陣而不取扵逐北因糧扵儲積而不因扵民財使彼民之怨彼者怨之而益急而其所以慕義者慕之而不置欲聲教之不暨朔南不可得也如聞邊境之上浸失本意效尤扵敵而結怨扵民逞怒扵赤子而帖耳于敵國甚者忠義之徒以打刼名軍主将通知未能遽革以此而欲弔民可謂心迹判然矣百姓不奠枕則頌聲不作邊民不袵席則簞壺不至臣願陛下嚴監司之選如仁宗之用張昷之以按察為職則境内之民皆得其所重将帥之任如太祖之用曹彬以不殺為賢則境外之民皆嚮其化如此而邦基不鞏固社稷不靈長臣未之聞也敢以是為初政之獻惟陛下留神
知瀘州魏了翁奏疏曰臣伏覩詔書凡内外文武小大之臣有所見聞以封章来上者臣嘗讀易至天地定位則乾與坤對山澤通氣則艮與兊對雷風相薄則震與巽對水火不相射則離與坎對此為先天八卦之序也然而語其用則地天而為泰澤山而為咸風雷而為益水火而為既濟盖天道不下濟則地氣不上躋山體不内虚則澤氣不上通雷不倡則風不和也火不降則水不升也於是而為否為損為恒為未濟又即其大體而言則水雷山皆乾也火風澤皆坤也其要則乾坤坎離故先天之卦乾南坤北而其用則乾上而坤下也後天之卦離南坎北而其用則離降而坎升也大率居上者必以下濟為用在下者必以上躋為功天地萬物之理凡莫不然況乾天也離日也皆為君之象坤地也坎月也皆為臣之象其理顧不曉然未有乾坤不交而能位天地坎離不交而能育萬物君臣不交而能躋斯世扵泰和也臣嘗以是考諸今日之事而未能無惑焉行一事也上之人以為是而下或疑其私上之人其辭常泰而下之語常危上之人其念常紓而下之憂常廹然則是居上者不能以孚於下而在下者不能以達于上此顯然為上下不交之證殆非細故也而莫有為陛下言之且上之人曰方今事勢庶㡬其暫安矣内而畿輔之間善政嘉令以次舉行謗讟訛言今且消弭雖曰旱勢可畏而浙東一道雨暘時若雖曰物價未平而臨安一城錢㑹稍通外而疆埸之事則齊疆魏服以次来歸敵國外患日就衰弱雖制閫遇害而兇徒自劾已従鐫削雖狼心難保而委用得人必能調䕶此上之說然也而下之人則曰内患外禍未有稠如今者也正月而潘丙之叛使我不得以全兄弟之愛二月而劉慶福之變使我不得以全君臣之義三月而紀邦瑞之亡使我不得以保歸附之民四月而荀夢玉之死使我不得以芘勤事之吏五月而客星入于尾六月而太白見乎晝皆為盜賊兵戈之象目前事變雖若粗定而禍根亂孽元未翦除號令賞刑元未暢達内則以貪吏治彫郡以暴政涖怨民而根本既撥外則以窽籍待悍将以弱勢操强形而威柄倒持尚曰可以暫安誰實信之上之人曰百官有司庶㡬其無曠矣内而有位之士兼収並蓄以盡其才年除嵗遷以旌其勞雖多用親故然非親與故則無由知其人也雖不拘資望然純取資望則不必為吾用也外而任事之臣茍見其可任則試之以方面雖違衆背公不遑恤也察其可制則待之以不次雖滛刑黷貨不暇問也凡此規摹自更化以来二十年間未之有改雖間亦非才旋即消弭此上之說然也而下之人則曰曠官敗事未有甚於今也廟堂之上大官倡聲一口附和侍従之臣事不及知知不敢言䑓諌之任擬非所論論非所擬給舍之官號書辭頭實註紙尾經筵之選職在切磋動懐顧畏百官有司問例決事計考望遷以至将帥所以折衝禦侮也而國人非笑盜賊戮辱監司所以揚清激濁也而賄賂相先貪暴相習郡守所以平易近民也而與胥為市眎民如讎夫所謂大臣者所以表儀百工也今顧狃扵得失利害之私而使百工各不能以盡其職尚得為無曠乎不特此也尊禮耆老所以勸賢也下之人則曰不過隆以爵秩錫以鞶帶未甞有所訪問此郭公父老所謂善善而不能用子思所謂以髙爵厚禄鉤餌君子而無信用之實者也招延俊髦所以重朝廷也下之人則曰不過趣以溫詔位之閒曹未嘗有所信任此詩人所謂召彼故老訊之占夢孟軻所謂終扵此而已弗與共天位也弗與治天職也朝廷未嘗以言語罪人雖事關廊廟亦示優容不可謂不受言也下之人則曰雖外亦示優容而疑其沽名惡其不静終於逐之而實則喜佞諛而樂辯給也朝廷未嘗輕聽士大夫之去雖請至再三必示縶留不可謂不愛賢也下之人則曰雖外示縶留而疑其求遷惡其立異終扵壊之而實則私同已而用小才也朝廷之上士大夫日以綱常名分不立為憂下之人則曰君命犯而主威奪上無以表率而何以責在下朝廷之上士大夫日以禮義㢘恥不張為慮下之人則曰苞苴行而女謁盛上無以風厲而何以遏其流雖然不特下之論為然也臣日在陛下之左右而猶未能釋然于心者陛下未眀而尚衣進服始旦而司輦出房九門洞開七萃森列親臣近戚魚貫而入起居既畢二府分班奏事宰臣留身宻唘然後賛者以新制引一班上殿閤門報無公事則大駕已興陛楯皆出此人主御朝之事也為上之人未始不曰人主夙興眎事無闕於禮亦云足矣而臣疑其不然古人自朝至日中昃不遑暇食猶若不給乃今陛下臨御㡬一年中外非無事也臣毎旦侍立但見陛下淵嘿臨朝頃刻而罷未嘗躬親聽斷屈已訪問豈為君真若是易易耶臣又退而觀扵有位蟲飛而興㑹盈而退乗軒列哄以造厥司渉筆占位以書乃事文案山疊披閱未終而鳴鐘戒時聚食而返或造請權勢或奔走書謁此百官一日之事也為上之人未始不曰人臣分曹列局上下相承亦云可矣而臣謂不然古人謂無曠庶官天工人其代之其任至不輕也況今内訌外猘事㡬錯至豈是茍安之時臣每旦就列但見羣臣位卑勢踈者猶能治常程文書制錢榖出入位髙勢偪則謾不敢可否事優游拱嘿交委其責豈為臣者亦若是易易耶臣至愚極陋者也固已惕然憂之矧惟民至神也下至衆也既神且衆而道謗市議每與上之論若不相似然則是豈可藐如不聞乎陛下潜邸舊學講究新功閱天下義理不爲不多願試以臣言體八卦往来之用玩上下交濟之理而思古昔以来有偏聽獨任忠言蔑聞百官有司不脩其職發號出令不本扵誠而挈持虚器長久而不墜者乎夫危機屢發而旋止此非美政也失今不治痞鬲日甚将為不可治之證治之何如一言蔽之曰以下情達之上耳然而陛下便朝講幄所對者不過三四宰執十餘講讀官縱下情未達無由上聞臣竊見祖宗時侍従近臣率是親擢且非時宣召與之從容講論雖文武朝士至使臣選人亦時得進見而禁林舘職尤號親宻司馬光推本此意嘗請日輪侍従一員畫直夜宿以備不時宣召今陛下便殿講幄之暇深居禁中澹然無營獨不可親擢天下之耆哲位之禁近日輪一員時賜召對従容講論以盡下情乎祖宗時除䑓諌亦由親選每當言事雖扵長官亦無闗白自慶元權臣用事䑓諌遂與給舍同為廟堂私人臣以為自今陛下於輪對羣臣之日察其議論之忠鯁器識之醇眀柬自宸衷或遇䑓諌有闕獨不可親加選任以盡下情乎祖宗時事關大體必付之外廷集議自比日以来率是先期取納議状此制遂成文具臣以爲目今國有大事獨不可盡除近弊一付外廷公議庭辯衆決以盡下情乎祖宗時輪對羣臣及見辭官率是兩三班或食已再引自比日以来創引一班罕所諮訪夫人臣将有所言積誠以冀感格蓄聞以待疑問乃使之不得盡展所懐臣謂自今獨不可數對羣臣反覆問辨以盡下情乎祖宗時置登聞檢院以達四方之書朝政得失公私利害軍期㡬宻皆得上達今此制雖存僅成虚設自今獨不可申嚴厥司勿加沮遏以盡下情乎大抵此數者臣自省事以来猶及聞前輩大老歴歴能言髙宗孝廟時數對羣臣及親擢䑓諌等事又有語及兩朝集議輪對上書往往成誦毎使人有恨不同時之嘆自孽韓柄國此制始壊今而復之是乃所以述髙孝常行之規繼先朝未終之之志收人心於渙散固邦本扵蕩搖此陛下初政至近至切事也不然悠悠嵗月上有失而下不諌下有怨而上不知如乾坤之否而天下無邦如水火之未濟而六爻失位臣莫知所以為陛下計矣臣西蜀寒逺誤䝉陛下不以人廢言亟下求言之詔臣感泣思奮恨無以報稱今臣適以舊疾所撓凡再上祠官之請雖未䝉俞允恐疾狀轉劇無復瞻望清光之日故尚支持餘息為陛下懇懇言之
李鳴復上奏曰臣聞善用天下之勢者不可使失之輕善持天下之勢者不可使流扵弱始焉輕而事變交激終焉弱而紀綱廢弛天下之治始有不滿人意者矣天祐社稷柄臣云亡陛下以大有為之資當大有為之㑹向也權去公室而今則挈之以歸於人主向也政出私家而今則斂之以㑹扵中書衆正之路闢而野無遺賢羣枉之門窒而朝多吉士一時氣象翕然丕變由中及外孰不謂一洗積年之薄習追還祖宗之盛治将無不可者臣獨惜夫立志太銳而謹重之道不足求治太速而培植之功不加謂富强可以談笑辦謂勲業可以徼幸致政府方新而兩界之楮俱易此首事也自易楮之令行而帑蔵悉空矣庭議未集而六月之師已興此繼事也自興師之命下而公私皆困矣財貨源流國之命脉繋焉兵家勝負民之休戚關焉顧皆率意為之得不謂之輕乎日遷月徙視官府如傳舍則用人失之輕求得欲從養邉帥若驕子則御将失之輕號令數易而輕在朝廷和戰迭用而輕在中國天下大器也而輕用之若此此臣所以先為陛下惜也夫舉事而捷如吾意則爲之也易臨事而或有齟齬則應之也難以其難扵應也而一切解縦䋲墨聽其勢之自之則天下事無復可爲矣易楮初意本以佐用度也府庫竭名器濫而楮賤物貴之弊自若興師初意本以大恢拓也士馬物故器械𣪚亡而内阻外訌之憂益甚一鼓作氣至再而遂衰焉得不謂之弱乎士卒干紀但有羈縻則弱勢見於京都主将僨軍曲加覆䕶則弱政行乎邊鄙跋扈之習交扇姑息之風遂成國勢九鼎也而削弱至此此臣所以重為陛下慮也由前而論固若可挽囬唐虞三代之純懿由後而觀㡬不免流為唐季五代之陵遲考古以騐今即理以揆事其何以為䇿乎昔者世至春秋周之勢弱矣孔子曰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盖謂東周不足為而欲反之扵西周之盛也觀其得用扵魯行偽而堅言偽而辨者首加誅戮正之以公法不聞待之以姑息也曰家不藏甲邑無百雉之城扵是叔孫墮郈季孫墮費諭之以正理不聞誘之以厚賞也却莱兵戮齊優而侵疆以復臨之以大義不聞示之以屈辱也盖夫子之所講眀者由開闢以来不可易之常理爾是理也與生俱生無智愚賢不肖人皆有之一日捨是雖天地不能以有立而况人乎哉天下之勢由强而入於弱此理之晦也天下之勢反弱而歸扵强此理之眀也夫子之緒餘少見扵用魯而夫子之藴藉盡寓於春秋陛下誠能取其用魯者以用天下推其寓之春秋者以律斯世将見紀綱森嚴法度峻整君安其為尊臣安其為卑下不敢淩上夷不敢亂華而國勢泰山其安矣當今要務莫急扵此臣無任俯伏祈望之至
鳴復又奏曰臣聞為天下者有道揆有法守道揆眀扵上法守行扵下天下不足治矣夫天下大器也事物之衆機務之煩非一人之智所能周知亦非一人之力所能獨任先王知其然故舉其事之要者以属其股肱大臣凡天下大政令大更革必使之相可否而後行大謀議大賞罰必與之訂是非而後定應天下之大變排天下之大難進天下之大賢黜天下之大姦其他瑣瑣細務皆不以累其心是之謂道揆舉其事之詳者以付之羣有司百執事曉錢榖者使治財賦識經略者使嚴武備眀禮者掌禮眀法者主法吏治之能否民生之休戚雖天下萬變日陳乎前皆有人焉執條據例以酬酢之是之謂法守委其要於大臣付其詳扵羣有司百執事要則使之清心省事以思其職詳則使之畢智竭能以效其忠由堯舜三代以来未之或改也陛下厲精更始亦既踰年天下翹首以望太平而若内若外不滿人意者十猶八九即其實而求之或者中書之務不清六曹之職不舉不容無議也且中書者政本之所自出也惟静而後可别動惟簡而後可御繁若乃弊精神扵蹇淺之餘疲智慮扵瑣細之末至扵軍國要務凡有繋扵廟社之安危生靈之利害者事急則草草應酬事已則悠悠玩愒臣恐古之所謂論道經邦貳公𢎞化似不若此六曹者所以行君之令而軌範四方者也設一職當著其一職之效任一事當責其一事之實若乃觀美有餘實用不足振起事功之意少粉飾治具之意多案牘滿前乃受成扵吏手職業俱廢殆無補於公家臣恐古之所謂分職率属倡九牧成兆民似不若此今天下事勢可言矣往嵗興師本以繋中原之望今一跌不振矣往嵗易楮本以平物貨之價今百貨愈貴矣東有徐邳之寇則新疆悉所以召禍南有廣恵之盜則舊部亦敢於生變欲和而兵未可撤欲静而勢不容止邊庭驕蹇有尾大不掉之勢畨漢雜處有狙詐作敵之憂國論易搖人心多惑如是焉而猶欲以蹈常襲故之規模當紛至遝来之事變能保其必濟乎臣願陛下宣諭大臣清中書之務以逺者大者為憂重六曹之責以怠焉忽焉為戒使上下相維紀綱不紊任道揆者各盡其道任法守者各執其法天下庶乎其可為矣或曰六曹不任職久矣應有勘當每含糊其辭應有指定多兩可其説故必都司書擬而後其理眀必廟堂予奪而後其事決臣曰不然今之侍従尚往日之都司也安有任都司則辦事任侍從則廢事哉今之都司即今之六曹郎官也安有在省則賢眀在部則愚暗哉同是人也易地則皆然顧上之人所以責任者何如耳今大臣虚心無我邇者除目播𫾻孰非廟堂之所進擬陛下之所旌擢委任責成當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正不必有親踈輕重之别也任以是職而不責之以其事奚益哉臣嘗讀栁宗元梓人𫝊謂梓人之道𩔖於相其為說曰梓人量棟宇之任視木之能舉揮其杖曰斧彼執斧者趨而右顧而指曰鋸彼執鋸者趨而左俄而斤者斵刀者削其不勝任者怒而退之亦莫敢愠畫宫於堵盈尺而曲盡其制計其毫釐而建大厦無進退焉既成書扵上棟曰某年某月某日某建則其姓字也是足為佐天子相天下法矣臣每嘉歎以為雖古之伊傅周召其規模亦不外此今政府日困扵多事而六曹㡬至於具員用敢僭陳其說以瀆宸聽惟陛下與二三大臣實圖利之
鳴復又奏曰臣嘗讀書見周召相成王為左右召公不說周公至作書以告之稱小子旦者二稱君奭者四無非寓其懃拳之意達其懇切之情謂有殷多歴年所則由伊尹至甘盤原其所以為殷之輔者凡七謂文王能集大命則由虢叔至南宫括推其所以為周之佐者凡五曰若游大川暨汝奭其濟所以望召公者惟懼其不至曰襄我二人汝有合哉所以勉召公者惟恐其不盡不說者在奭開釋其疑而使之説者在旦烏乎此周之所由盛歟且夫大厦之建非一木之能支大器之安豈一力之能置使當軸䖏中者先有迭相疑忌之私則見之施設注措必有齟齬而不遂者周家忠厚之治著扵分陕歌於二南傳而至于歴世三十歴年八百實自二相成之此可為萬世法也陛下總攬權綱舉數十年久廢之典並建二相竊窺廟謨雄斷意者見夫更化已久而治效未著欲使謀王體斷國論者各得展盡底裏相與恊濟耳為二臣者其何以仰酬聖意臣嘗妄謂鄭清之有宰相之度而才不足喬行簡有宰相之才而力不逮合二長以共成事功其庶㡬乎然臣竊有憂焉盖自後世克己之學不眀而執要權者皆不免私情之徇權合而為一則過扵自用而同列不得以行其志權分而為二則終扵相忌而小人因得以乘其危浚鼎並命間隙忽開蚌鷸相持卒墮檜手此分任之弊也權檜獨相虐焰薰灼忠臣義士飲氣吞聲此専任之弊也今天下可謂多事矣合衆人之智以為智兼衆人之勇以為勇猶懼不給顧可二三其徳哉臣𩓑陛下下臣此䟽宣諭二大臣以周召為法以浚鼎為戒毋使復有如檜者持刺虎之術以售其姦不勝宗社之幸生靈之幸
鳴復又奏曰臣比聞都城復有鬱攸之變七年之間災禍迭作陛下焦心勞思不遑寜處宰執負咎引慝不敢安居羣有司百執事惴惴奔走之餘精思熟慮求所以進言扵陛下者不為不多矣臣濫分閫寄宻邇輔藩當無事之時既不能貢曲突徙薪之謀扵有事之日又不容施焦頭爛額之術事變叢脞人心憂危臣實懼焉臣不避狂愚謹以三言為獻一曰願陛下脩實徳以格天不睹不聞之際天心之鑒照也甚嚴無聲無臭之間人事之感通也甚易必夙夜畏威而後可以囬天意必屋漏不愧而後可以永天命毋徒曰避殿減膳已足以示躬行之實此殆具文也二曰𩓑陛下行實政以安民兩淮京襄胡為而墮扵塗炭四蜀闗隴胡為而斃扵干戈兵端之妄開既有以致紛擾之禍必兵端之暫息然後可以收安静之福毋徒曰發府庫百餘萬錢給倉廪十數萬斛已足以賑一時之急此殆小恵也三曰願陛下求實才以輔政宰執侍從得人則朝廷治監司守令得人則郡國治将帥守禦得人則邉境治除授在朝廷各有以當其選則服役在天下斯有以稱其職毋徒曰奉璋峩峩佩玉濟濟已足以盡一世之人物此殆觀美也所修者實徳所行者實政所用者實才當今急務莫切扵此信能行斯三者則轉禍為福易危為安有不難矣患難之来乃人主建功立業之地惟陛下加之意鳴復又奏曰臣猥以愚庸濫叨器使向者便殿引對兩陳奏䟽之外以違逺闕庭懐不自已嘗冒進狂言𩓑陛下定大本執大權求實才行實政到郡未㡬且復奏聞然舉其綱猶未條其目提其要猶未布其詳也今陛下不以臣為不肖召自藩閫俾與政機揆度時宜審觀事勢方今急務無切乎此用敢申其說以獻何謂大本主器出震眀兩作離是也古者帝王即位必首建世子以為宗廟社稷無窮之計世子者王之貳天下之本也世子定而天下國家之本定矣然與子易與賢難與賢非難擇其賢者之為難也嘗即其難者而思之必先扵養而後可以擇必謹扵擇而後可以與英宗年未齠齓即鞠養扵禁中仁宗皇帝視如已子育而教之以全其氣質不待擇也髙宗皇帝詔知南外宗正事令廣選宗子以進既而貓過而蹴者不足以任重拱立如故者遂足以付託此謹於擇也邇者御筆肆頒令宗司参酌彛典建置内學選育宗賢天下翕然傳誦謂陛下知以宗廟大計為慮矣今聞諸道路宗賢雖選而未決内學雖置而未備夫與其育於外曷若教之扵内與其咨扵人曷若斷之於已優柔饜飫之際性習之所由成動容周旋之間徳量之所由見陛下春秋鼎盛當有皇嗣誕生然與賢與子皆天也非人之所能為也陛下儻能承天意以従事力行其所已行必建内學必育宗賢視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而徐為之決擇則人心有所属天命有所歸而陛下之聖心亦泰然其有餘裕矣此重事也陛下已開其端臣敬以是為陛下賀何謂大權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是也昔之英君誼辟未有不自執其權而可以有為於世者然天下之大事物之衆豈一人之智力所䏻酬應哉言之在人行之在我其利害之所闗繋特在乎斷與不斷耳執狐疑之心者来讒慝之口持不斷之意者開羣枉之門孝元優游不斷故政出多門而漢之業以衰光武赳赳雄斷故權綱緫攬而漢之祚以復有天下者可以鑒矣陛下日親經幄閱天下之義理已多日御路朝更天下之事變巳熟亦甞究觀前古理亂之原乎自古兆亂之端有四而弭亂之本有一强臣擅兵朋黨交扇外戚預政中常侍用事所以兆亂也操縦予奪一出扵我慶賞刑威不移扵人所以弭亂也重其任使戴吾之徳収其權使畏吾之威則强臣無擅兵之患矣休休有容者任之而勿貳截截善諞者去之而勿疑則朋黨無交扇之患矣公議不以私情奪公器不以私恩授則外戚無預政之患矣腹心以之託君子法制以之䋲小人則中常侍無用事之患矣陛下信䏻行此使天下大權一歸扵人主天下大政盡出扵中書則紀綱修眀法度峻整天下事尚安有不可為之理哉此要務也陛下當謹其微臣敢以是為陛下勸若夫人才之賢否政事之得失係焉有是實才斯有是實政脉絡相通不容以二觀也陛下即位十有四年矣天下有望治之心而無平治之實則所以爲陛下用者不䏻不負陛下也寶紹之始柄臣専國鉗天下之口而奪之氣故相與附和而一時之才病扵䛕端平以来朝廷更化鼓天下之氣而使之伸故談辯風生而一時之才又傷於激諛固非盛世事也激而不巳豈國家之福哉臣曩在臺端嘗慮及此故於請對之初首以致中和建皇極之說進今雖數載而此風猶未静也非特不静而草茅之士又風其焰而烈之此何異南北部互相譏揣三君八俊八及之共相標榜其不成黨錮之禍者㡬希阿䛕之久既變而為矯激矯激之窮又浸入扵浮虚曰吾言不售吾志不行但有去而已矣嗟夫同舟遇風胡越相救生此王國去将安之曽謂少無宦情不預世事果可免排墻之禍乎欲潔其身而亂大倫學自孔氏君臣之義如之何其廢乎舜命九官同寅協恭不聞其以矯激爲事周分六職敬爾有官不見其以引遁爲髙泰和在唐虞成周可為萬世法也陛下誠能詢四岳闢四門如舜言焉必責之以底可績行焉必要之以成厥功考其幽眀加以黜陟則實才不患其不著以八柄馭羣臣如周邦國都鄙各謹攸司月要日成各共乃職嵗終而小廢置三嵗而大誅賞則實政不憂其不舉不然虚名者用而不察其所辦者何事空言者進而不計其所成者何績以此致治未見其能治也臣在㑹稽有議及時事者忽謂臣曰端平之不為元祐無恠也元祐之君子斂熈豐之紛更而務為安靜端平之君子厭嘉紹之委靡而務為紛更三亰之役取湟鄯之故智也元祐為之乎稅畝之事𣪚青苗之餘習也元祐為之乎舉事有如熈豐而致平欲為元祐無恠乎端平之不元祐也此往事也陛下既知其所以失則當求其得可也臣敢併以是為陛下告大本定扵内則宗社之勢以固大權執扵上則禍亂之原以消以天下之實才行天下之實政則吏稱其職民安其業而若内若外之治皆可次第而舉矣傅説之告髙宗曰非知之艱行之惟艱惟陛下不以其艱而力行之宗社幸甚天下幸甚
軍器監丞杜範入對言陛下親覽大政兩年扵兹今不惟未覩更新之效而或者乃有浸不如舊之憂夫致弊必有原救弊必有本積三四十年之蠧習浸漬薰染日深日腐有不可勝救者其原不過私之一字耳陛下固宜懲其弊原使私意浄盡顧以天位之重而或藏其私憾天命有徳而或濫扵私予天討有罪而或制於私情左右近習之言或溺於私聽土木無益之工或侈於私費隆禮貌以尊賢而用之未盡温辭色以納諌而行之惟艱此陛下之私有未去也和衷之美不著同列之意不孚紙尾押敕事不預知同堂決事莫相可否集議盈庭而施行決於私見諸賢在列而宻計定扵私門此大臣之私有未去也君相之私容有未去則教條之頒徒為虚文近者召用名儒發眀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之學有好議論者乃従而詆訾訕笑之陛下一惑其言即有厭棄儒學之意此正賢不肖進退之機天下安危所繋𩓑以其講眀見之施行
範為右丞相入覲帝親書開誠心布公道集衆思廣忠益賜之範又上五事曰正治本謂政事當常出扵中書毋使旁蹊得竊威福曰肅宫闈謂當嚴内外之限使宫府一體曰擇人才謂當隨其所長用之而久扵其職毋徒守遷轉之常格曰惜名器謂如文臣貼職武臣閤衛不當為徇私市恩之地曰節財用謂當自人主一身始自宫掖始自貴近始考封樁國用出入之數而補窒其罅漏求塩䇲楮幣變更之目而斟酌其利害仍乞早定國本以繋人心
上命宰執各條當今利病與政事可行者範又上十二事曰公用捨𩓑進退人才悉参以國人之論則乗罅抵𡾟者無所投其間曰儲材能内而朝列則儲宰執扵侍従䑓諌儲侍従䑓諌扵卿監郎官外而守帥則以江面之通判為幕府郡守之儲以江面之郡守為帥閫之儲他職皆然如是則臨時無乏才之憂曰嚴薦舉宜詔中外之臣凡薦舉必眀著職業功状事實不許止為褒辭朝廷籍記不如所舉並罰舉主仍詔侍従䑓諌不許與人覓舉曰懲𧷢貪自今有以𧷢罪案上即行下勘證果有𧷢敗必䋲以祖宗之法無實跡而監司妄以𧷢罪誣人者亦量行責罰䑓諌風聞言及𧷢罪亦行下勘證曰専職任吏部不可兼給舍京尹不可兼戸吏經筵亦必専官曰久任使内而財賦獄訟銓選與其他煩劇之職必三年而後遷外而監司郡守亦必使之再任其不能者則亟行罷斥曰抑僥倖布告中外各務職業朝廷不以弊例而過恩宫庭不以私謁而廢法勲舊之家邸第之戚不以名器而輕假曰重閫寄曰選軍實曰招土豪曰宜倣祖宗方田之制䟽為溝洫縦横經緯各相灌注以鑿溝之土積而為徑使不得並轡而馳結陣而前如曹瑋守陕西之制則戎馬之来所至皆有阻限而溝之内又可以耕屯勝扵陸地多矣曰治邊理財實為當今急務有眀扵治邊善扵理財者搜訪以聞
秘書少監袁甫上疏曰臣竊伏思念先臣某事寜考朝嘗進精神之說大要以為人主運動天下其妙在精神寜宗欣然嘉納臣今復掇拾遺論為陛下詳言之陛下新更大化日與大臣論道經邦精神之運宜可以光宅風動矣而中外多事蠧𡚁滋長因循嵗月未臻厥成其故何哉君臣之間聚精㑹神之意常少而事物之来敝精勞神之患常多此正今日之大病也陛下每旦辨色視朝大臣奏事之後或間以䑓諌之論奏或繼以百官之輪對而經筵早講已廹矣進膳之餘陛下復扵宫中省閱章奏而晚講又且廹矣則是一日之中焦焦焉疲其精神不亦甚乎精太用則竭神太勞則敝此必然之理也況天下之事有緩急有輕重於其緩且輕者姑徐徐焉應之則可以併其精神扵急且重者而無失事之患今陛下既以聽政勸講窘扵日力之不給而中書之務不問巨細内而庶政外而邊防叢委轇轕盡歸廟堂無一事之區䖏不闗扵念慮無一紙之申眀不經扵裁決雖曰機務總括之地勢則宜然亦恐執要御詳之道未必如是陛下與二三大臣有限之精神既已奪扵泛泛之常程則夫急政大務所當静觀黙察者安得復有精神以為之運用耶夫所謂急政大務者何也上而畏天下而愛民舉至大至重之責萃於陛下之一身陛下亦嘗思之乎迺月正元日風從乾来占為兵起越三日月犯太白占為强侯作難天下民靡敝立春之朝條風起西北占為暴霜殺物粟踴貴驚蟄後一夕雪降非時占為廹近之象又七日太白與填星合占為疾為内兵既而隕霜之異果在寒食之後則春日所占不虚矣陛下覩兹變異惕然自反凡可以召和者無所不用其至此則陛下所宜専用精神者也近者邳徐失守海亦旋棄新復州郡勢皆瓦解外虞既急内備又單維半是北人洞知我之表裏事勢如此真可寒心軍實隳扵輕進戍兵勦扵屢衂枵然空虚何以應猝況所在軍情易扵激變殺官吏焚州縣如恵陽近事漸豈可長齊安隐憂未容安枕而豫章近地㡬致生變推其所以致此之因皆由帥閫乆虚素無鎮壓之勢兵備單弱易唘陵侮之端此亦陛下所當倍加精神者也而臣竊窺今日之勢君臣上下非不夙夜究心然大抵緩急重輕混而為一始欲俱急而終至扵當急者亦緩始欲俱重而終至於當重者亦輕在彼既有所分則在此者必無所専是亦可以悟敝精勞神之失矣奈何因循茍且不能奮然改其舊而新是圖士大夫有憂國之心者徒能仰屋竊嘆而無敢精為陛下言之者雖言之而陛下亦未必䏻行之也孟軻曰堯舜之知而不徧物急先務也堯舜之仁不徧愛人急親賢也夫以堯舜大聖不以周徧為能而惟以急先為貴若之何悠悠泛泛而欲治道之興起乎是故善運其精神則雖憂勤而決無勞敝之患不善運其精神則雖勞敝而反無憂勤之實光隂迅速嵗不我與陛下勿恃春秋之鼎盛而輕用其精神也臣忠愛之心出扵懇惻惟𩓑陛下與二三大臣日夜聚精㑹神毋以薄物細故耗有限之力必使志慮専於大政規模急於逺圖天下之事綱舉目張而太平不難致矣惟陛下財幸
益王府教授吴昌裔上奏曰臣嘗讀儀禮始見于君執摯傳曰摯者質已之誠致已之悃愊也故盟心以待對積誠以告君在昔儒臣率謹茲禮臣雖晚陋愚鄙無所肖似然扵見君父之始何敢不潜思積慮輸悃愊求所以忠陛下之職分乎臣聞天下之理有感必有應隂陽之屈信而冬必有春日月之晦眀而晝必有夜寒暑之往来而雨必有暘盈天地間無一非感應之理也人君中天地而立執感應之機一悟而反風一懼而銷旱一言善而星曜順軌一氣清眀而山川出雲其機曷如是速耶不寂未有䏻感不虚未有能應不誠未有䏻動者也動以天則物與無妄而皆誠動以人則朋従爾思而爲咎天人證應之舒疾顧人君所以感之者如何耳恭惟皇帝陛下天造神斷日躋聖功負荷神器襲四宗之緝熈至孝也親攬政機制八枋之予奪至剛也銳情經術究百聖之精㣲至眀也以英睿不世之主乗改紀更化之時是宜已日乃孚朞年而變風動丕應惟上之從然人情翫愒敝化未新乾象推移妖祲錯起月犯金宿火入帝垣太白經天流星墮地風雷雨雹之變奉諱惡扵太史者無月不書而四方逆賊之事麗司馬之法者又無日而不有也不視其形而察其景㳺聲噂沓私切惑之陛下試於蠖濩之居清閒之燕政事不干於思慮嬖御不接扵清眀此時此際静觀宻察究所以然之故無乃澄源正本之地天理有未純歟立政造事之間天徳有未健歟誠身謹獨之際天命有未敇歟圖事揆物之所天工有未亮歟班朝表著所以治天職者未公歟軍伍府衛所以奉天討者未正歟天非昭昭之多也非蒼蒼之謂也此在陛下之心百官之志朝廷之政事三軍庶民之視聽而已臣請區别其目為陛下熟數之天地生物各無不足之理天理在人常有不盡之分盖反身而誠則天理存感物而動則天理滅是以舜敕天叙之典禹叙天錫之彛湯綏帝降之衷無日而不與天對也天尊地卑而君臣定聖作眀述而父子親兄弟既翕而父毋之心寜夫婦有别而内外之位正所以維持宇宙經紀國家不大冺亂于民彛者用此道也陛下聖心虚静天理融眀大本大經孰不精講然本末舛逆經制搶攘君命犯主威奪逆節姦萌見間而起倡聲臆決皆有輕朝廷之心此豈可求之陛下之身外哉袁絲無驕主之諌張敞無就第之書徐𫝊無暴罪之詔盖經一世而君臣之綱不眀子仲無命蔡之封子安無列侯之爵巢隠無改卜之典盖厯一紀而兄弟之倫不復承正統者不顧私親禮也亰師立廟未央設幄而夲統之義不尊基王化者必夲后妃詩也後庭數㳺教坊盛選而嬪嬙之御無節陛下毋謂執命之臣無闗扵王度因心之友不與於邦常並統二上無嫌於宗社之靈深宫閒居不顯扵邦家之化心術一形扵此而證兆著見扵彼捷扵影響甚可畏也陛下儻一旦赫然震怒穆然深思追一竦之諡以誅姦䛕録涪陵之孤以厚倫理以奉秀園之典而抑顧復之恩以戒張媛之言而防私詖之謁則大綱正而等威尊小宗法而本統重鴒原有歸而嗣息以蕃魚貫順序而夀命以固無非祈天永命垂裕後昆之本也子盜父兵之語人所難言䝉犯霧露之諌非所宜道然人臣一言而主聽隨悟盖觸其天理油然之機耳今言及權臣者不過欲眀綱常而陛下謂之捃摭言及濟嗣者不過欲篤恩紀而陛下謂之輕議言及王邸戚藩者不過欲辨等物而陛下必為之愀然不樂見于色辭遂令天地之經隠扵人心者舉朝相告以為世之大戒豈所以立人紀而範来世乎此臣輙議陛下天理之未純也一日而一周天者天行之運一息而無非天者人君之徳天徳不運則化育之功閉君徳不强則物欲之私行是以帝徳之廣運湯徳之日日新文徳之純亦不已皆與天爲一也威福玉食則曰辟賞慶刑威則曰君禮樂征伐之所自出曰天子典禮命討之所以行曰天王凡經理萬微宰制羣動納民庶于軌物者此天徳也陛下夙興視朝大昕聽政位于天徳罔不清眀然勵精之志雖勤致理之效逾邈更化志操衰於始初言来而多疑事至而少決盱豫有悔已開羣邪窺伺之端此豈可不求其故也盖繋累扵物欲之多則天徳不健牽制扵文義之細則天徳不健黯閽扵私昵之請求則天徳不健囬互扵舊恩之除授則天徳不健壅閼聽候於𥊍御之人則天徳不健猜貳仁賢扵讒慝之口則天徳不健陛下盍不思左右便辟非伐徳之斧乎婣婭膴仕非累徳之疢乎保阿女巫非溺徳之淵乎壬人讒說非損徳之穽乎陛下儻體乾之健徳而閑隂邪用洪範之剛徳而克偏詖行中庸之勇徳而經綸天下之大經使政事必歸扵中書宫府必統于冢宰紀綱必一于臺省選舉必本扵天官則以之式我王度豈不清正我朝綱豈不肅用之扵私蹊邪徑豈不杜用之於師律軍政豈不嚴此則天徳王者之政非特如後世之勵精綜核而已司馬光厯事四朝而所言不出仁眀武之三徳范祖禹進帝學一書而其要不過謂法仁祖則可至天徳祖宗之所以爲學先正之所以告君天徳之外無他法也或者謂陛下有帝堯之神而僅循孝元優㳺不斷之迹有湯文之勇而微近文宗不能堅決之風有可以法仁祖至天徳之資而天運不息未能盡如四十二年之治其何以强庶政而作新民乎此臣輙議陛下天徳之未健也𠡠天之命惟時惟㡬時者事之宜㡬者動之㣲也盖天命不已流行於起居日用之間時時整𠡠則為吉為永年為無疆惟休一有不𠡠則為凶為不其延為早墜厥命扵一日二日之㡬常有眀徴定保之戒此帝王君臣所共兢業也我國家積徳深厚受命靈長陛下昭事小心罔不祗肅然天命不易天位惟艱灾祥之降靡常休恤之㡬可畏必罔游于逸罔滛于樂而後可以𠡠天命必無敢戲豫無敢馳驅而後可以𠡠天命必其疾敬徳其徳之用而後可以勑天命必知小人之依知稼穡之艱難而後可以𠡠天命湎于酒則天命不又班伯號呼之戒不可以不思慆于色則天命多辟南威靡曼之好不可以不逺土木之崇非所以謹天戒大寶瓊䑓之箴不可不日陳於前忿兵之出非所以應天道丹書造矛之銘不可不日省諸已夷夏大勢隉杌而未定也邊方逺民離𣪚而未集也塞外吏士反復而難養也寇賊姦宄鴟義而難安也天下愚夫愚婦之情怨詈而難保也臣𩓑陛下亟扵此時上下相勑用司馬光罷燕飲之戒以保太和從王素出女口之諌以夀國脉行王曽玉清昭應之䟽以息民力聽富弼二十年不道用兵之語以阜安宇内深惟㡬康克自抑畏日謹一日以迓續乃命于天此今日㝡急務也若臨朝接下所奏皆常程文書宫中宴䖏所問多閭閻細事而安危界分利害機括所以闗繋天運者則不致深長之思豈所以𠡠天命乎無曠庶官天工人其代之治人者官而代天者相也道揆職任當體造物為心撫五辰順四時而後可以代天一物失所則非天也鎮四夷附百姓而後可以代天一夫不獲則非天也統百官均四海而後可以代天一賢不得其職則非天也位育和同之妙不過彌綸輔賛之間代天工者盍亦盡天分而已陛下上稽天運下揆人情祗遹先猶並命二相聖斷先定人望允孚謂宜朝紳動色相慶海㝢延頸升平而廷
以来将閱三月未見勤彊夙夜以行所欲為況今天下弊積事極外有窺邊之虎兕内有起陸之龍虵四方有敗日至廟堂蕭墻之憂近在旦夕氣象澟澟如此此豈亢章引去所能解紓耶此豈杜門謁告所能鎮定耶此豈避權逺謗所䏻茹納耶唐朝宰相於政事堂更旬秉筆為員數猥多也國朝宰輔遇機速事輪日當筆為軍務擁併也吏禮委延賞刑罰委渾軍旅粮儲委泌徳宗之責成至矣而言復中悔張浚可専治軍旅胡松年専治戰艦財用可専委一大臣我髙宗之責任専矣而事不果行盖宰相非他官比也非可以一職名也非可下行有司之事也天下機務當共平章天下人才當共進退朝廷事宜當共䖏分邊郡吏瑣當共科條同寅恊恭和衷哉是出扵衷而後為和也據亦同耳焉得和是心乎和者不必同也昔臣琦等論事如争及至下殿不失和氣今扵殿上唯唯可可而退朝以後人各有心其不與先正之和異乎臣公著等日聚都堂率與同列各盡所見今雖都堂㑹聚如昔而人懐異見不能自盡其不與先正之和異乎該政事則問集賢該典故文學則問東西廳必事事公共商停而後謂之和也欲知選事則問吏部欲知財用則問戸部必人人博加諏訪而後謂之和也設或面從而心違陽與而隂異豈所謂忠臣不和之節乎臣願陛下申勑二相永肩一心開誠布公竭節勵善曰方今何事可憂何人可任何利可興何弊可革何者為急務何者為危機愛惜分隂力行好事以杜韓之公道自任以馬吕之正學自期以梁賈之務崇私交不篤義訓為戒如此何患乎經綸事業之専美扵昔也摯與大防本同心耳而吏額増損乃唘黨論之争浚鼎情分如兄弟也而賓客往来遂造讒說之間一隙不謹而小人乗之邇臣不和庶政皆惰豈所以賛元工乎一世人才所與治天職也陛下更化以来収召衆正白首耆艾之士骨鯁碩大之儒厄扵柄臣久鬱民望者悉皆録用有位于朝可謂治世之良瑞邦家之景光也然賢者充庭而治不加昔與亂同道往往過之是豈君子果無才耶善人果不能辦事耶儒術果迂且腐無益人之國耶不蔽帝臣者乃所以事帝弗共天位者非所以尊賢盖知賢而不用用之而不盡則爲弗敬厥職弗克若天矣尊事黄耉圖任舊人尚猶詢茲黄髮此詩書之美事逺耆徳播棄黎老咈其耉長舊有位人此商周之衰形陛下召彼故老凡耆夀俊罔不在厥服矣然典刑四朝經理全蜀者猶有未就予忌之嘆十年躬耕一介不取者猶有亦不我力之疑彼其陳謨抗論不遜於諸儒也服采錯事不衰扵晚學也顧乃謂哲為愚謂耄為謔而佚之閒廩何耶其惟吉士其惟克用常人惟成徳之彦乂我受民此立政之根本勿以憸人無以利口無以巧言令色便辟側媚此周官之法度陛下登崇俊良凡庶常吉士咸布在䑓省矣然先事衡慮力諌用兵者常有曷予還歸之興竭節盡言白發姦墨者日有亦惟斯戾之憂彼其横身以抗羣小非爲私也出力以爲國家非要譽也顧乃謂才勝徳謂利捨義而潔其去志何耶公卿大夫當用有經術眀大誼者而唯諾供給奉行文書之士猶参錯扵其間則得無疏粺雜糅之嫌法從近臣豈無陳善道廣聞聽者而精鋭銷耎莫敢盡言之人亦載尸扵其列則寜免珉瑜混淆之病不懈于位民之攸塈職當思其居也自處官不親所職而怠事之𡚁生靖共爾位正直是與官必守其道也自行事互觀顔面而徇情之弊生魚潜在淵或在于渚謂下位不援于上也自浮競驅馳計資商利而嗜進之弊生鳳凰鳴矣于彼髙岡謂直聲有聞于時也自上下選愞容頭過身而循黙之弊生陛下之所以治天職者三事大夫也四輔疑丞也䑓省長官與百執事也今上無樂與之誠下無首公之節良實者怨乎不任盡忠者憂乎見疑以身任事者懼於眷衰以言犯顔者嫌於厭薄周行之彦未能一一極其妙選而欲以補綻缺壊支撑傾邪求變化扵朞月之間不亦難乎臣願陛下謹好惡之偏戒邪正之雜保守初意純任諸賢勿使在外失職之徒日夜窺伺規求復用以動揺朝廷則天職公而人心籲矣賞罰二枋所以正天討也陛下奮發眀斷緫攬權綱一紙而斥二凶一疏而逐二帥凡懐諼黷貨之徒次第屏斥于外可謂得一怒之正眀五刑之公也然威令雖振而陟罰無章嫗柔豪强漸用頺弛邊臣不禀扵朝筭軍吏不尊扵王官衙校偏裨不憚扵主帥此豈一日之故耶将眀威以臨有罪謂之天罰奉王命以伐不仁謂之天吏盖命討皆以天論一置私意于其間則是我之賞罰非天之賞罰矣籍賢家財収冀財貨斥賣元載家産藩貨之家必録此天也今奪民之産者輒貸掊軍之賦者輙略盜庫之金而有案括亰之鏹而厚藏者皆置不問乃摘其近者一人姑懲之適所以警餘黨而為之計此天討之不正一也戮馬謖廢商浩繋劉彦之僨軍之将必罰此天也今棄師於汴洛者不斥殱民扵邳徐者不誅救宿而委齎糧攻唐而棄鎧仗者悉皆廢法不惟不眀春秋責帥之誼而其徒之輕儇屢敗者亦貸之此天討之不正二也神䇿恃恩驕横君子謂徳宗之失刑禁軍遮馬告寒英主歎荘宗之無法軍法之行當自近始天也今輦轂之下咫尺天威折箠嘯呼比屋洶懼嗔目汰軍則為之住㨂藉口罷教則為之賜緡部轄嚴緊者以召怨而罷歸将領縦容者反以有勞等第行賞此天討之不正三也絳卒以無糧叛子儀遂正行營之誅淮兵以防秋潰李泌迄行軍門之戮蟊賊内訌法所不赦天也今郡國之兵動踰階級廣寇以逋而佚罰建卒以潰而稽誅丹徒水軍遣帳兵而始平髙沙戍卒降黄榜而後下不惟瘡殘灰燼未息民碞而戎首厲階尚屈邦憲此天討之不正四也夫外寇未平四支之病内政不理心腹之憂宿衛喧謗不治姦雄見而生心朝廷事柄不一藩方歸而益横天下之變紛擾不齊亦在為國者謹其政刑而已今政令垢翫文法羈縻罪以隐匿而不彰功以嫌疑而不賞天下大姦猶有漏網匹夫小人猶敢争衡為政如此亂何由而已乎臣謂𧷢吏之不戢非公也得一李絳則人争輸家財以代賦矣邊臣之不戒非斷也得一宋璟則人不敢求邊功以希賞矣王駕鶴典禁衛人懼為亂而轉移于坐語之間則一祐甫為之盧従史擅鎮兵或疑其變而縛致扵従容之頃則一裴垍為之朝廷有道宰相眀哲天下事何有不可為耶臣𩓑陛下謹審政理宣眀典章夲常理之大公絶姑息之私意毋使朝廷政令一有蹉跌而宿姦新蠧不得以遺育易種扵眀時則天討公而人心服矣臣之所言六事非敢支離其辭也上天之載流行者曰命秩序者曰理得扵身者曰徳授扵人者曰工措諸事業者曰職用諸刑罰者曰討目雖有六而本則一也一則公二則私一則天理二則人欲一則陽眀勝而君子用二則隂濁行而小人長易曰天下之動貞夫一書曰善無常主恊于克一中庸曰天下之大本逹道所以行之者一一者何天是也天者何誠是也陛下日御經帷緝熈聖學清眀在上湛濁在下不知嘗存養此一乎眀師在前勸講在後不知亦講貫此一乎臣每惜陛下有天地貞一之心而攻取扵血氣物欲之私有聖人精一之學而䝉雜扵諸儒曼衍之説不惟後宫之左右嬖御有以亂其聰眀而細氊之間毁譽是非亦得以撓其純一是以天理乍眀而還晦聖斷方銳而復衰行一善也而猶有小不忍牽扵其中用一賢也而或以小有才乗扵其後端良之士雖好而未䏻壊𣪚險詖之聚安静之說雖入而未能絶去喜功之根一日之中二者交戰此豈陛下之本心乎輔拂之任未有専官誦説之時不過數刻其扵學之精藴未皇専一講眀而心之危微不免攻之者衆衆說淆亂而初意轉移此正程頥所謂講讀五人率兼他職乃無一員専職輔導拳拳於元祐者盖有味乎其言也陛下儻能采用臣頥之說禮命脩博之儒使之日親便坐専以正君為職或賜之内直相與講論經理薫陶之習久而徳性融持養之志一而治功起則學焉而為孔孟徳焉而為堯舜多歴年焉而為商為周無非同此一理如臣所言六事亦在其中矣始晉罔孚浚常求深臣則有罪惟陛下財幸
昌裔為監察御史又奏曰臣聞夀天下之脉者在國論閑人心之邪者在朝綱國論之不立脉病隨之矣朝綱之不正邪氣乗之矣天道隂陽之界限人才消長之樞機世運治忽之萌象昔之君子毎扵此乎覘焉臣仰惟皇帝陛下臨御海㝢㡬一周星改紀政亦再閱嵗以斥逺壊爛之天下而希端平恢拓之治功勵精雖勤責效逾邈作興不逮扵初意運掉若乖扵素期勍敵鴟張軍慝蝟起環視世務事事不牢猶幸拔擢風憲之官開廣忠直之路御筆徑下而外庭不知國家真元存此一髮或者以是知隆平之運尚可冀也臣一介踈逺㢘靖自将忽蒙誤恩獲玷分察若昔先正居是職者曰此爲何官曰此官不比閒慢差遣故有入臺之次日而論社稷之大計供職之三日而言治亂之本原臣雖妄庸其扵受命之始敢不空臆盡言以荅陛下之親擢哉臣竊惟國朝家法治體寛厚而憲度浚眀外戚避親近之嫌不敢與政閽寺供洒掃之職不敢竊權近習畏清議之口不敢輙奸國事軍國大務則委二三大臣公議之時政缺失則置五六䑓諌宻察之是以事歸中書責重言路政令詳審朝廷尊嚴定公是而銷姦萌者此也景徳之議論在戰慶歴之議論在和治平之議論在於鎮定羣疑元祐之議論在扵扶植衆正議革弊者不牽扵姑息議變法者不狃扵勌令用君子則不参之以小人主正論則不雜之以邪説上自人主下至大臣先事而謀據義而守此議論之所以純一不二也今之國論果何所擇乎和戰二議之衡決邪正兩途之并容議一楮幣也而乍収乍放之不齊議一督府也而或罷或行之不一令出而還反論定而數移有繋隨之牽累而無介豫之堅決無恠乎議論愈多而事愈不辦哉歐陽脩以専脅而論夷簡蔡襄以懐安而論晏殊唐介以燈籠錦而論彦博王陶以不押班而論韓琦韓絳以事寝不下而論富弼劉安世以除授多其親舊而論公著大防純仁事茍有闕雖公衮之賢有所不避或以濮園之議而劾執政或以袖中之文而彈新参或率同列以言升之之交結或連九章以議方平之除拜或以廢格詔㫖罪呉奎或以不協物望排宗愈人苟有過雖丞弼之賢有所不屈䑓諌眀眸以言之人主虚心以聽之大臣為法而受之此國之紀綱所以憑藉而不替也今之朝綱果無所撓乎言及親故則為之留中言及私昵則謂之訖了事有窒礙則節帖而付出情有嫌疑則調停而寝行今日而遷一人曰存近臣之體眀日而又遷一人曰爲逺臣之地屈風憲之精采而徇人情之去留将恐士氣銷耎下情壅滯非所以紏正官邪而扶助國脉也雖然國論者非一人之私也天下之公是也朝綱者非䑓臣之利也天下之公法也世之有容徳者常銳扵慷慨願治之初必厭於玩習已安之後初則開導而易入久則勉强而難平耳目之官遂至孤立甚可畏也臣願陛下以公論責大臣而無爽其更化之初志以公法責臺諌而無替其導諌之初心使君子有所恃而安小人有所畏而懾主本彊而客邪不入脉理宻而外寇潜消則三院紀綱之地自今皆微臣砥礪節行之日也之綱之紀惟陛下謹守而力行之謹録奏聞伏候𠡠㫖
厯代名臣奏議卷六十一
<史部,詔令奏議類,奏議之屬,歷代名臣奏議>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六十二
眀 楊士竒等 撰
治道
宋理宗時牟子才為史舘撿閱官上奏曰臣蜀之鄙人也起身虀鹽世忝科第頃嵗纂脩㑹要寓局成都猥以非才充員末属今四朝大典鈆槧方新復以繙閱之微綴班冊府兹因輪對獲望清光而又適當陛下慨嘆時事欲新庶政之始臣何幸獲際休眀其敢掇拾陳言以塞一時之責謹條今日所當加意者六事為陛下言之惟陛下幸聽臣聞大臣之輔佐人主也惟當公其心以裁天下之事尤當和其心以濟天下之事二者相須闕一不可宰天下者率用此道也恭惟陛下爰立二相置諸左右適丁是時而天命人心之去留内憂外患之紛錯顧不當開誠布公以裁事機同寅協恭以起治功歟然徵諸行事往往私心勝而正理或虧偏見生而公道不建以無偏陂之心而置之於人欲横流之衝以至廣大之理而運之扵智巧雜出之地大臣而如此天下之事奚其正騐之㡬微往往黨與分而氣𩔖不齊外貌同而肺腸各異以大有為之嵗月而付之於隂相畦畛之中以尚可為之事機而委之於形跡彌縫之際大臣而如此天下之事奚其濟且大臣之所當事者何也曰格君心之非也伸敢言之氣也開衆正之路也守祖宗之法也弭人心之怨也懲邊議之誤也陛下守宫庭之行知所治心矣然箴戒之作不能止酣歌之譏溺愛之偏莫或掩道塗之議女冠者流未必事事請托然或為苟進之媒貂璫等輩非必口含天憲然或侵大臣之柄竈奥夤縁扵貴戚權綱竊畀於私親内降不由扵中書禨祥多惑於左道深宫燕游之媟不如大昕視朝之荘近習狎昵之私不如親近儒臣之簡振厲之初求所以格去諸妄非大臣責耶是必同心協謀積誠感動使人主立於無過之地而後大臣格非之功為無負不然憚扵劘切之言濟以彌縫之術非所以正君心也諌憲以補闕爲心觸邪為事然古今之通患每易扵諌人主而難于言大臣敢於攻人主之短而不敢忤大臣之意比者言事之臣數論權要發於公道久欎之餘可謂不畏强禦矣然嫌隙一開相挺而去曽未半嵗議論數更或是或非居然可見今也不計其言之當否不察其心之是非或例畀美除或姑與假告去者𣺌不可即朝廷判然相忘是掩覆雖至而諱忌實彰形跡雖無而踈逺滋甚振厲之初求所以主張公道非大臣責耶是必同心協謀扶植假借使言者無不伸之氣而後大臣右賢之志為無慊不然是非淆混邪正同塗非所以伸直氣也更化以来知闢正塗矣然自陛下疑君子之無效而後左右親昵之人皆得以操薦士之權自大臣喜小人之有才而後平生親故之人皆得充薦士之目故布滿周行参錯州郡非天子之故人則大臣之鄉曲也非天子之戚属則大臣之姻婭也非天子之近親則大臣之故舊也當宁聽唱之端二府觀瞻之地茍以一毫私意臨之則無以示天下之公也振厲之初求所以肅清朝著非大臣責耶是必同心協謀博采望實使四海無不来之旌聘而後大臣求賢之心為無愧不然以爵禄為吾家之物以表著為營求之地非所以用正人也次道揆者曰法守邇年以来朝廷不知絶私情而崇公道惟知壊法守而亂紀綱濫恩幸賞塗而歸之給舍為陛下守此法也大臣不䏻如杜衍之裁抑已為有愧今乃委曲宣諭志在必行是封駁之職不廢於給舍而廢扵大臣也姦𧷢狼籍䋲而治之䑓諌為陛下守此法者也大臣不䏻審擇之扵初已為可議今乃収拭録用不踰旬時是彈劾之法不廢扵䑓諌而廢扵大臣也堂除部闕區而别之吏部為陛下守此法者也大臣不䏻公取士之鑑固巳欿然今乃片紙批諭下侵有司之權是選舉之法不廢扵吏部而廢扵大臣也振厲之初求所以恪遵成憲非大臣責耶是必同心協謀各揚乃職使祖宗無不守之法度而後大臣尊祖之心為無慊不然狃偏愛之私徇人情之曲非所以重法守也我朝以仁立國陛下以仁得民足以寜固邦夲矣然自辛夘以来敵國深入嵗事殱屠民靡有黎具禍以燼而襄蜀荆湖之民怨自清野令下淮流過江飢火驅之相與為亂而兩淮之民怨自銅楮泛濫和糴艱難重之以科須加之以焚僇而列郡之民怨自四月至九月不雨穡事大乖運舟盡絶而浙西之民怨自公私困匱米斗千錢細民委命洪波甚者至於相食而亰畿之民怨振厲之初求所以消弭羣怨非大臣責耶是必同心協謀勞来還定使天下無不獲之夫而後大臣安民之功為可紀不然忘其自為怨咨聽其自為生死非所以挽囬人心也邊議得失國家安危之機也自破蔡之役誤扵援敵而敵巳有窺伺之心入洛之師誤扵恢復而敵已有報復之心反覆叛亂之臣誤扵招納而敵已有忿我之心南北介使之往来誤扵和好而敵已有輕視之心此内之四誤也自京湖之帥誤扵信畔而襄峴至浮光棄兩淮之帥誤於清野而蘄至寶應棄四蜀之帥誤扵劫寨而三泉至成都破夔門之帥誤扵守江而南浦至秭歸破此外之四誤也内外交誤而大勢乖夲欲拓境今乃不䏻守境本欲闢國今乃至蹙其國振厲之初求所以懲曩誤非大臣責耶是必同心協謀謹固封守使金甌無毫髮之缺而後大臣保境之心爲無愧不然寄事權扵誕謾置境土於𣺌茫非所以謹邊議也夫天下大物也宰相重任也君心薄蝕欲其格非直氣不伸欲其扶植正人沈抑欲其振拔成憲敗壊欲其保守生民愁怨欲其安集國論乖誤欲其懲創非公無以裁天下之事非和無以濟天下之事也臣願陛下申命二相繼自今其眀白洞達毋尚存私意其開心見誠毋尚存形迹毋陽為盡心而隂有所主毋面相阿徇而退各有心䖏一事但論其是非毋曰此某人之所言也而互相猜忌用一人但論其賢否毋曰此某人之所厚也而隂肆擠傾進一謨但論其當否毋曰此某人之所建也而隂相搖撼格一非但計其聽否毋曰此某人之意也而隂加讒毁去一凶但計其是否毋曰此某人之所惡也而隂致其彌縫施一恵但計其廣狭毋曰此某人之所行也而强分扵彼此如此則二人同心可以濟艱危可以成治功可以消朋黨不惟無負陛下所以更新聖化之初心而二相亦有無窮之聞則亦有無疆之休矣雖然内而宫壼外而朝廷近而生民逺而邊鄙二相固當加之意而一心之微在陛下亦當致其嚴陛下閔事變之横流嗟異證之狎至而欲改紀其政此固今日作新治功之機也然心為萬物之原而不求有以去其舊習其何以爽邦而新國耶是故利慾之心昔所以蠧吾治也今則去其蠧逸豫之心昔所以害吾政也今則去其害必多親賢士大夫之論以涵養聖性必深繹五三六經之言以緝熈聖學使吾之一心湛然其天不為外習之所誘以之出治則天下無不調之瑟以之集事則天下無不振之規摹其或治源未澄政本未立則天下之言治者亦故而已是豈今日所以望於吾君吾相哉是豈今日刷勵圖治之初心哉臣位卑言髙觸犯天聽死有餘罪惟陛下矜而赦之子才為太常博士又奏曰臣么瑣孤蹤分甘逺外嘉熈庚子待罪史筵嘗因三館之對班獲穿延和之細仗首論宰相不公不和之害次陳國勢或盛或衰之機一逺闕庭七更寒暑茲縁愚戇復齒朝行荷恩過深其忍自嘿適值延和之再御敢忘賤悃之畢陳惟陛下幸聽臣泛觀今日之天下主勢其孤乎國勢其卑乎理勢其逆乎事勢其危乎地勢其蹙乎禍勢其廹乎臣非好為是危言也當危急存亡之秋見其勢之所趨如是若又有所懐隐而不言是欺陛下也為人臣而以欺事陛下是不忠也不忠而欺臣實有罪敢昧死言之人君之身天人之所交歸也扶持之有道則合兩間而歸一人奄四海而居大寶否則寡助之至㢘陛雖嚴而勢易孤矣莫大乎天命也而雪閉雷蟄梅隔旱乾土填逆行太隂過蝕㡬若有絶陛下之心莫切乎人心也而峒冦䲭張淮流蜂起蜀卒負固衢民嘯凶㡬若有離陛下之心忠智之士知其身之不容也則卷懐吾道絶望王朝鯁直之臣知盡言之無益也則唶舌緘辭飲氣下土去者往而不返留者兆足以行㡬若有去陛下之心不特此也淳祐之黨人叨陛下之爵禄非不厚也而私語諸人則曰恩我者權相也淳祐之将帥膺陛下之寵渥非不隆也而每對人言則曰私我者權相也下至佞人憸夫知有私室權勢之可趨而不知有王室君父之可尊宦官女子知有私門貨賂之可貪而不知有公家富貴之可寶往往利在近習則趨近習而不顧陛下利在女謁則趨女謁而不顧陛下遂使一人之尊惸然獨立豈不大可懼哉臣所謂主勢孤者此也國家以仁義為利也清眀在躬則崇徳義而風俗行賤貨財而㢘隅立否則上好下甚惟利是趨而勢易卑也且財者天下所共寶也自賤貨尊徳之教不興而天下始寶私財逺利尚徳之風不作而天下始務殖貨罅隙一開趨者瀾倒今日某丞相進金珠若干萬而經營復入眀日某執政進寶貨若干萬而僥覬柄用矣今日某尚書進金銀若干萬而保全寵眷又眀日某殿帥進金錢若干萬而圖久任矣今日某𧷢吏進緡錢若干萬而得美除矣下極其力之所至而有所貢上視其數之㡬何而有所報君臣之間相覿以貨相賂以利如市道焉固已非矣而宫闈之秘奥左右之便嬖邸第之親貴苞苴亦皆得而行焉吁此何等氣象而見扵今日耶雖得之道塗未必盡實然功效神速聲勢張皇愚者言之貪者焮之遂謂天下之富貴果可財利而得於是求之宫㜮求之宦寺求之諸邸鞭靴狼籍金寶縦横所談者錢神所逐者臭腐舉天下冒沒利欲貨賄之中不復知有徳義之可尊所為卑汙以至此極其何以聳國勢於九天之上哉臣所謂國勢卑者此也理勢以順為貴也有以整齊之則綱常舉而人心眀上下辨而民志一否則本根乖刺而勢易逆矣且君尊臣卑順也今見利則逝見便則奪㡬有無君之心則臣不臣矣父慈子孝天性也今衣錦食稻禽犢自如㡬有無父之志則子不子矣兄友弟恭順也自棠棣之詩廢而孔懐之愛衰斗粟之謡興而友于之念薄無怨而為有怨無心而為有心則失其所以為友悌矣上衣下裳順也自緣衣之詩作而黄裳之美遂亡四星之宴興而太陽之尊㡬瀆賤或至扵妨貴滛或至扵破義則失其所以為卑順也内中國而外四鄙春秋之義也今邊疆日侵兵戍久困則中國憂外患矣内君子而外小人交泰之道也今闒茸尊顯方正倒植則君子反在外矣右賢左戚而鮑宣鯁直之言不敵擅權之王氏先義後利而陸贄蓄義之説不勝奸蠧之延齡藩臣而抗朝廷外權而重人主則重不足以馭輕外䑓而訾朝議表臣而詆王官則内不足以制外或将軍跋扈不知有天子之尊或士卒淩遲未免瀆主将之分徳色誶語之俗日滋枕冠苴履之風日盛本末倒置體統乖張臣所謂理勢逆者此也天下以國本為安危也有以綱維之則泰山四維大器一置而其勢易安否則累卵其危邦之𣕕杌矣自昔人君之欲尊宗廟而安社稷其要不在乎他而在乎國本盖國本早定則天下之望有所歸而姦雄不敢有睥睨之心漢唐諸君受制於宫闈取決扵宦寺奸謀邪說蔽惑聰眀禍難相仍如出一轍此可為天下萬世之監也陛下春秋四十有四御極二十有三年矣前星未曜匕鬯尚虚天下憂之縉紳議之乃者天誘聖𠂻親灑宸翰妙㨂岐嶷昭示意向千萬載無疆之休億萬姓無疆之福實兆於斯舉矣然而選擇之意雖定而父子之名未正資善之命雖頒而内外之勢尚分豈妃嬪近習之言有以惑陛下之心乎抑感生祈福之說有以誤陛下之聽乎抑二三大臣不以韓琦趙鼎之所以事君者事陛下乎不然何其遲留而不决牽制而未定以至扵此也矧今天下外患方熾而内寇益深國事日非而私情日盛失今不圖後悔奚及陛下當與二三大臣深思之審圖之先正名號以消懐奸之慮次擇宫嬪以防意外之慮又謹擇教諭以去縦欲之慮使奸謀不得與於其間則一祖十二宗之業可以傳萬世而無窮不然付大事扵繆悠臣恐奸邪側目牽掣之計得行則神器轉移臣所謂事勢危者此也地勢國家之所必守者也有以保全之則首尾聨絡唇齒掎角而其勢全否則日蹙國百里矣太祖金戈鐵馬之天下不幸而分裂扵南渡然郊圻申畫封守謹固半天下之勢固自若也自精神折衝之謀不謹扵廟堂而四分五裂之勢始形扵天下始也宿師於淮北今淮北入扵敵而退守淮南之地矣始也城守扵襄漢今襄漢入於敵而退守荆湖之地矣始也聚兵於山東今山東歸扵敵而分戍漣水海道之地矣始也重兵屯三闗今三闗入扵敵而退守瀘渝之地矣始也羈縻宜邕今宜邕警扵敵而嚴守桂林之地矣始也重兵屯淮輕兵守江今淮江震扵敵而防拓江隂毗陵之地矣夫吳蜀連衡襟帶萬里中興半天下之業非有傷闕也寜考既全而畀之陛下當全而保之以傳萬世今不幸而失其半所存者江浙湖湘閩廣數千里之地耳已失之地無復可言僅存之州不過如黒子之着面今遴選樞臣進屯要地東盡淮海西極荆湖若有意乎日闢之功矣然廟堂之意向督府之規橅搢紳之議論㡬若重扵守江而輕於守淮矣守淮乃所以守江也今一則曰守江二則曰守江則是規畫在江面矣規畫在江面則雖不止扵守江而守江之勢已重雖不顯扵棄淮而守淮之勢已輕輕重之説亂其中而蹙之又蹙是棄淮矣㑹稽之棲易危江東之事或去不岌岌乎其殆哉臣所謂地勢蹙者此也内患人心之所共憂也有人焉以消弭之則疽根拔而痛斯定火勢逺而心漸紓否則蕭墻有憂禍至無日矣且邉警外也流民盜賊内也淮戍新興雲南新附使藩籬立則門戸自牢郊圻畫則封守自固未易入我堂奥也惟兩淮流離分布數郡且在吾邦域中矣雨暘時而年榖登則生理安而心志定今種不入土穡事荒唐飢寒之憂廹逐其後流離轉徙就食他鄉亦其勢之必至也旬日以来漸聞有自京口而遷毗陵者流轉不已則自毗陵而蘇湖自蘇湖而杭秀駸駸廹我畿甸使為郡守能任撫綏之責則凡塩酒之利茍可以資其生理者聽其自為經營則目前可以茍活不然則聚而為寇讎激而為剽掠如已亥之冬者有之矣況淮民素習戎事歩騎器械皆所自有其視殿嚴廂禁僅同兒戲之兵每每狎易脫或叢然而起其将何以禦之乃若桂東之寇廹我江西建昌之寇廹我江東常山之寇廹我輔郡長興之寇迫我近畿雖已𢷬巢穴殱渠魁無復餘慮矣而臣之私憂尚有二說其一郡縣間尚多貪吏萬一不知懲創争利錐刀則民不聊生復出為亂腹心之地又爲所擾矣其二樞臣分閫好事張皇萬一恠政駭令驚動四方則民懐等死激而為變腹心之地又為所擾矣嗚呼天下之大猶人之一身今邊警擾其肢體流民扼其咽喉盜賊又潰其腹心而欲望其為全人難矣哉臣所謂禍勢迫者此也雖然六者之失勢之偏也矯其偏而使之無六者之失則在陛下也然則矯之将奈何固不以已徳不敬為感格亦不以已私自用為規摹固不以淺謀誕易為事功亦不以邪說覬覦為付託脩實徳以一天人之歸崇徳義以洗卑汚之習立大本以齊上下之綱堅聖斷以廣燕翼之基審廟謨以全中天之業輸逺慮以弭腹心之患純一之徳必謹則天人應而賢哲歸殖貨之念必除則功利泯而道徳尊尊卑之勢必嚴則本末順而大體崇聖眀之斷必果則國本强而天下定廟筭之勝必多則境土闢而舊觀還撫綏之徳必行則内患弭而人心安不然則秦孤立之弊邾卑小之風漢舛逆之病隋危亡之證梁破碎之憂晉廹切之患萃于一朝臣亦末如之何矣惟陛下亟圖之
子才為著作郎又奏曰臣竊惟當今弊事不可不革而革𡚁不可不審考之易鼎之初六曰鼎顛趾利出否夫革物莫善扵鼎鼎實之汚以不善敗之也因其顛仆而出之然後足以盡致潔取新之利是弊不可以不革也然蠱之繇辭則曰先甲三日後甲三日傳者謂先甲先扵此究其所以然也後甲後於此慮其将然也然則先三日而圖之所以治蠱一日二日至扵三日慮之深推之逺故能革前弊弭後患久而可行陛下以剛眀轉萬化以名實責二相以精白厲百官粤元日所下御書聞者莫不踴躍忻奮舉手加額以爲太平可坐致也然臣愚竊有憂焉昔慶厯中仁宗既有范仲淹等責治甚急一日開天章閣給筆劄使條上所宜扵是抑僥倖罷宂官減任子端緒未竟而小人不便譁然攻之而朋黨之禍作矣司馬光相元祐首罷青苗市易雇役差役之法而一時勇扵奉行者蔡京也京豈真助我元祐者其實包蔵不測以爲異日報復之地若是者臣之所以深憂而今所當熟慮也臣敢條其詳為陛下言之夫朝廷者政化之原也比年以来㢘不足以律貪譎不足以表正彌縫宫府之脉絡而二三執政反有踈逺之形浃洽家人之恩意而端人莊士反有棄置之迹篤宻姻聨之情好而學士儒生反有厭簿之心中書之務率多紏紛大臣之體㡬至𤨏屑是朝廷之否也今聖化更新宸翰戒飭固将以革𡚁之事望朝廷也然更易轍貴審不貴驟立政造事宜平不宜激謹思於解瑟更張之時調平扵乗舟輕重之際使發號施令之地日融氷泮形迹兩忘不然以否濟否其否愈滋安望其朝廷之清眀耶紀綱者名分之司也比年以来夲末或至扵逆施上下或至於淩替户部大農之權歸於他司而均節出入之柄大臣不得而専中書政夲之地時撓扵腐夫而内庭唘擬之權冢宰不得而制法令或煩特㫖之放行獄訟時勞内批之宣諭縣令繁難之官多攙部闕
務猥瑣之職亦就堂除名曰不用例而援例者如故名曰必守法而壊法者自如是紀綱之否也今聖化更新宸翰戒飭固将以肅清之舉望朝廷也然整齊名分貴審不貴遽森嚴堂陛宜宻不宜踈致思扵直情酬應之時加謹扵快意挽囬之際使國家憑藉扶持之地風清𡚁絶分限截然不然一否未去一否復生安保其紀綱不紊耶名器者砥礪之具也比年以来私足以滅公貨足以掩徳鴛班鷺序有貢金餽玉之譏虎節菟符有日進月獻之目帥臣竭帑蔵以冀遷擢戎将罄囊槖而望超升貨賂公行苞苴充斥是官無大小無内外皆以財賄為事也虧損國體汙辱政塗一至此極是名器之否也今聖化更薪宸翰戒飭固将洗清之事望朝廷也然肅清官常當示意向謹重除授先定規模周宻扵唘擬之間精詳於選擇之地使愛惜名器之心川流日掲内外翕合不然懲創不行滋長不已安望其名器之䏻重耶士習者風俗之樞機也比年以来惟其私而不惟其公志扵利而不志於義進焉而柔良以自梯退焉而剛方以自詭固有㳺於權貴之門専以吻舌爲事出彼入此間諜是非鼓唱異說扇為非語或刺取外事以効小忠或指摘隂私以快其意但營一已之私不顧十目之視亦有緫攬省闥之事身效胥史所為包藏其心髙下其手以人情為厚薄以賄賂爲緩急驅去復来了無愧怍既捨復用何有㢘隅但知排闥之榮不思撻市之辱又其甚者簸弄鈞衡以為招權納賄之媒囊槖戸部以足予取予求之欲是士習之否也今聖化更新宸翰戒飭固将以洗滌之事望朝廷也然轉移人心在上不在下刷磨習俗以化不以政挽囬於風俗傷敗之餘振起扵㢘恥道喪之後使國家忠厚之意胥訓胥效靡然成風則士風激昻忠義奮發不然前習未改舊習復滋安望其風俗丕變哉人心者邦家之根夲也比年以来内而妄興營造既有伐木冢墓科夫田閭之苦外而輕開兵端復有夫役叢興餽運煩擾之害騷騷扵淮襄之境降斗小哄也耡耰棘矜之擾已徧扵畿甸馮翊之邦塩夫小釁也焚蕩殺僇之毒巳流扵江閩湖湘之地或起扵貪吏之侵漁或困於急符之誅索帥守牧養小民者也既以厚餽得之則安保其無掊尅責償之患監司按察所部也既以勢力取之則安保其無黨姦䕶惡之舉是人心之否也今聖化更新宸翰戒飭固将以休息之事望朝廷也然保民之道當用平和凝民之政貴行寛大迪畏扵小民難保之時撫摩於田里愁嘆之後使行葦忠厚之澤漸被浸漬無逺不暨則人心愛戴四海一心不然其為害豈止擾擾而已哉邊防者備禦之大經也比年以来不以内脩政事為急而妄意扵攻攘不以保固邊防為務而銳情扵恢復輕唘邉閫不待機至㡬𩔖經制西戎經理燕雲之事彼其說不過以為固寵保位之計而不知邊釁一開兵連禍結猝未可解彼其意又不過以此為要功補過之計而不知生𤫊因之肝腦塗地此為辜嗚呼生民殘斃之餘國力枯竭之後無故生此釁端冬哨未㡬春哨當慮駭機蠭出禍隙難堤是邉防之否也今聖化更新宸翰戒飭固将以鎮撫之事望朝廷也然經理疆事不可輕踈保全舊疆所宜審重申遼夏戒飭之說以固封疆絶姦京望表之圖以懲曩誤使國家謹重之意行於國中孚扵境外則金湯屹然敵氣自屈不然度外功名僥倖一擲天下事去矣臣久違天朝攅眉時事欲為陛下一吐之久矣茲因入覲清光不敢自嘿條分雖六一言以蔽之則在陛下眀理欲之界嚴義利之辨以為端本澄源之地耳尚慮知聞不廣包括靡竟無以仰裨聖斷臣復以元祐用人翼其說而陛下試終聽焉臣嘗聞之熈寜元祐之間未嘗無君子也自安石恵卿逐異已者以快其私遏䏻言者以行其私國家元氣消鑠殆盡一旦天道好還更新庶政元祐之盛卓然一時人才之多不可殫紀然所謂元祐諸賢之盛非借才于異代也作新觀感之實見扵行事之間丁寜懇惻之真形於言辭之表所以隂驅而潜率之者無一毫之偽一息之間故能數月之間精采夐異國家三百年之天下未有如元祐人才之盛者也昔嘉紹間魏了翁嘗以是說為獻臣受學扵了翁者也敢援此為陛下言之欲望陛下下采此言參稽史冊眀諭大臣自今除受之間公聽並觀一以元祐用人為法使才器分量大小各得其當則純忱實意孚布中外善人君子皆将引類而至而天下事可以次第舉行矣詩曰國雖靡止或聖或否民雖靡膴或哲或謀或肅或艾幸毋以乏才為嘆天下幸甚
子才又奏曰臣往嵗嘗以狂瞽之言告于陛下同時諸臣亦皆自靖自獻罔有囬隐凡皆嫠不恤緯拳拳愛君初無他腸也而當時言者周坦陳垓諸人徔而媒孽排擯之所不在網中者惟臣與徐霖劉夢炎三人而已今天啓宸𠂻黜姦屏邪扵是流落擯逺者一旦悉加収召然後知陛下好賢一念本自清眀未嘗以前日浮雲之之翳為太空之累也然臣在草野得之傳聞往往謂權倖之臣専以好名一說陷害君子殊不知人臣直道事君以言為獻亦欲在上者采納而見之施行使膏澤下扵民而名豈其所好哉夫使好名而無禍猶可也而言及乘輿尚多優假事關廊廟忿怒斯形大則竄斥小則抑壓初亦何利而敢扵觸拂之以求所謂名者耶藉使果有好名之心彼既惟名之好則凡世之所謂不可好者未必甘心好之是好名之說適足以彰君子之實枋國者亦何苦以此名讎之耶自昔權臣當國殘害善良率有指名秦檜之在紹興則立為道學之名韓侂胄之在慶元則立為偽學之名見士大夫稍脩潔稍有操守輙以此名穽之以好脩為害以好學為過相與譏誚以疑其進窺議以揺其居扵是賢士惴慄中材解體相與潜深伏奥以避此名而異時亂朝廷壊國家乃頑鈍無恥之輩其得失槩可知己歐陽脩曰欲空人之國者必進朋黨之說夫為好名之論者何以異此臣願陛下鑑燭此心推原其弊使好名之説不得復陳於陛下之前則善𩔖獲安宗社幸甚
子才又奏曰宰相之體可重也亦可輕也重則國與重輕則國與輕是輕重之勢不在國而在宰相之身也然則宰相者其可不求其所謂重去其所謂輕者乎我朝宰相之賢項背相望列聖委任號稱得人臣嘗考其行事之實大抵三變國初風氣胚渾圭角不露時則有若趙普范質李昉吕䝉正張齊賢吕端李沆王旦向敏中諸臣鎮壓事機涵養元氣其渾厚質實之風譬諸蛟龍之宅深淵虎豹之在林藪隠然有不可測識之威此一變也中葉以後人文賁飾聖化脩眀時則有若畢士安寇凖王曽吕夷簡韓琦富弼文彦博司馬光吕公著劉摯范純仁吕大防諸臣别白邪正作新精神其聲猷望實之宏譬諸秋霜烈日之澟澟泰山喬嶽之巖巖屹然有不可媟近之勢此一變也中興以来光嶽氣分事變疊作時則有若李綱吕頥浩張浚趙鼎虞允文陳康伯趙汝愚諸臣康濟時屯扶持國歩其彌綸經濟之才如駕蒙衝扵號風怒濤之中行堅車扵太行羊腸之道卓然有不可窮詰之用此又一變也雖因材致用随世就功而宰相之體皆不變其所謂重焉故厯大變故大患難而國家之體不與之俱靡者實宰相之體有以鎮壓之也陛下拔去兇邪登庸輔弼天下莫不謂有徳進則朝廷尊矣本强則精神折衝矣延頸企踵凡九閱月始而悚動久而玩矣始而誦詠久而議矣但見其氣象泮渙晶光黤黮鼓而不張挈而不動日趨乎輕矣然所以輕者豈無故哉無乃格君之正學未展而夲原昧歟無乃更化之定力未充而意向雜歟無乃䖏事之大綱未舉而規置乖歟無乃用人之實意未眀而流品混歟臣敢援春秋責備之義以為眀時規宰相以正君心爲事業也曩之大臣恩舊纏繞無格王正事之美而有遇主于巷之譏無輔台納誨之學而有逢君扵惡之誚今當深鑒其非而乃近習其迹聖性髙眀易以理悟使開陳眀白亦豈不可轉移而宰相則𠉀望顔色有畏威寡罪茍逃其責之心聖性寛仁易以心感使積誠動悟亦豈不䏻挽回而宰相将順意㫖有隂拱熟視浮沈取容之譏惟天惟祖宗所以養陛下敬畏之心也舉動一不與天地相似行事一不與祖宗相合則巧譬善諭以去其不善使天與祖宗之意顧諟不忘可也何所憚而不為乎惟天倫惟國夲所以飬陛下孝敬之心也意向一與天倫相捩戾謀謨一與翼子相背違則納約自牖引之以當道使父子兄弟之際裁䖏得宜可也何所憚而不為乎其事不可行固無望其繳納内降積至數十矣一語執奏豈至大違顔情乎某人所當用固無望其補拾奏紙不憚再三矣一語敷陳何至遽忤㫖意乎豈未䏻無過而不敢盡救正之規未能無私而不敢效責難之義乎上所玩視表倡何觀此格君之正學未展毋恠乎相體之輕也宰相以新化絃為事業也聿號更化今㡬何時豈不昭宣令猷而庸意鄙論所以梗之者何未絶豈不惟懐永圖而疵政粃令所以累之者何未革表著當清眀而夤縁請託流𡚁未除紀綱當嚴肅而希承風㫖故態猶在唯阿養諛猶前日之風俗茍且偷安猶前日之官曹名為舉㢘而實芘貪名為去邪而實頼姦雖招来賢士藉為羽儀然貌敬之心居多樂與之意常少雖剗除宿蠧具有條畫然釐革之意徒銳忠厚之心終隠盡言不受而去留形淵膝之間未免有前時諱謗之心䛕語喜聞而趨舍在燥濕之表似不改前日嬖甘之意積弊轉淫羣疑滋惑此則更化之定力未充毋恠乎相體之輕也宰相以裁䖏大事為事業也今命令輕雜理體不謹斜封墨敕匪彛莫懲而欲息僥倖之風剟簾搴器無紀如是而欲絶覬覦之望不能整齊宫府之統體而屑屑扵六曹之常程不䏻謹擇監司之㢘察而區區扵聽訟之末務外患甚悍孰為憂邉思職水旱頻仍何取亮工熈載楮幣頓輕已覺低昻之無術窽籍日甚未見招刺之有方除授不謹區䖏失宜殿上戲舞豈無如鄧通愛幸者而檄召之舉罔聞姦邪反覆豈無如任守忠間諜者而勾追之威未振大事摸棱細娱玩愒精神不殫於謀國而殫扵鬬智意向不専扵進賢而専扵立黨各為持保之計豈有宏逺之謀此則處事之大綱未舉毋恠乎相體之輕也宰相以進退人才為事業也今鯁挺與容恱並用意向何在迂踈與敏鋭並好課效孰優磊落魁偉不用而所用者跅弛泛駕也重厚篤實不用而所用者精神不純也顯劾賄相者不用而所用者苞苴彰露之人也力排權姦者不用而所用者刀筆貪劾之輩也一鯁士来一醇儒去而君子之黨𩔖漸孤一姦朋退一戚屬進而小人之氣脉不斷故欲進恬淡則樂道不仕之程頥不可不召也欲退躁競則兩及吾門之張師徳何不抑乎欲進有徳則深自晦黙之呂公著不可不召也欲退險薄則他日後悔之丁謂何不黜乎欲奨平實則盡心民事之向敏中不可不召也欲懲浮薄則新進喜事之梅詢何不却乎欲起事功則善幹國事之張詠不可不召也欲退阿諛則巧言令色之賈談何不折乎人才當涵養韓公愛人以徳之說亦可行扵今乎人才當察識劉吕彼此求助之意亦可察扵今乎此用人之意實未眀毋恠乎相體之輕也積是四失遂成四輕譬如百金之家奴𨽻所司盜賊所窺闘䦧一開欺侮立至㝷丈之圃荆棘所叢䍧豚所伏威恠不形茍玩外見輕莫甚焉況當天時人事方棘之秋國勢民情交病之際設有大利害将不鎮定消弭乎設有大艱難将不畢力共濟乎奈何不知所以矯其輕也矯其輕在去其失而已惟大臣以天下自任以王佐自許以羣公先正為憲以前言往行為法必正夲源自格君始必眀意向自更化始必定規模自立政始必清流品自用人始公以行之和以濟之則相業有光而相體重矣不然日来月往聲實頓虧上無以副聖主責成之意下無以慰蒼生願治之心内無以逃君子責備之義外無以閉小人竊笑之口則雖遏人言以養安重難危之勢植朋黨以成牢固不㧞之形臣不知其可也二相時所倚矚在臣何敢瑕疵特以古人上下相規儆致其愛助之拳拳耳蘇軾在熈豐不阿於熈豐在元祐不阿扵元祐士君子以爲立身之的臣竊慕之故不敢阿其所好以欺陛下若夫踦閭而立出入視勢龍斷而望左右罔利則有其人而非陛下之所利頼也亦非臣之所願效也惟陛下察之
子才為軍器少監又奏曰臣執經崇義日覲清光非無可言之時而充員柱下則有直前故典在臣雖至愚極陋其敢廢此典而無一言乎竊惟方今中外多故所謂聖哲馳騖不足時也謂宜衆建輔弼以圖康濟而日者御筆専任一相陛下所以責成之意可謂至矣或曰前是並相心不同肘相掣今政柄獨専宜可樂也臣竊以為不然夫並相猶可分憂獨相則憂責愈深矣並相猶可諉責獨相則無所逃其責矣況大火之餘氣象非前日比諸賢之去而事體與昔日殊曽謂獨相而可樂乎臣多見其可憂也憂之如何亦思所以圖之可也宰天下之道亦多矣而其要有三言焉曰起人主之畏心定天下之大事辨人才之忠佞採之國史則李沆韓琦富弼其人也大臣既已専一身之任則亦將萃天下之責奈何以淺近自期而不知所取法哉李沆曰沆在政府無以補報國家但諸有人上害利一切不行每朝必以四方水旱盜賊不孝惡逆之事奏聞上為之變色惨然不悦既退同列以爲非沆曰人主一日豈可不知憂懼也若不知憂懼則無所不至矣其所以為人主心術慮者如此今之大臣有之乎如其有之則必不喜将順而畏觸突必不嬖甘諛而憚矯激遇有可喜之事則必不極意逢迎惟恐拂人主之愛而人主必無輕視宰相之心天下必無宰相發䝉之誚矣而臣則未之見也仁宗春秋髙繼嗣未立天下以爲憂韓琦數乗間伏奏乞選立皇子一日挟孔光傳進對曰漢成二十五年無繼嗣已議立定陶王為皇太子仁宗感悟始以英宗判宗正寺琦復唘曰事猶豫不決招讒慝生變故名體一定父子之分眀則浮議不復搖矣仁宗欣納其所以為國本慮者如此今日之大臣有之乎如其有之則必不玩細娛而昧大猷必不喜近功而忘逺慮有可言之機則必不觀望事情而不敢賛人主之決有猜嫌之說則必不顧惜左右而不敢破人主之疑盜賊小人必無以肆窺覘之謀宦官宫妾必無以行嬖惑之計矣而臣亦未之見也富弼言天子無職事惟辨君子小人而進退之此則天子之職也君子與小人並處其勢必不勝君子不勝則奉身而退樂道無悶小人不勝則必交結揺扇千岐萬轍必勝而後已小人復勝遂肆毒扵善良無所不為求天下不亂不可得也其所以爲世道慮者如此今日之大臣有之乎如其有之則必不樂便嬖而惡激烈必不喜平和而疾忠鯁遇天變當言之時則必不顰眉蹙額而目為幸災樂禍之徒遇極言世事之際則必不咨嗟嘆息而訾為喜功不静之輩而時人必無紛紜譁競之說御筆必無矯激朋比之譏矣而臣亦未之見也方今之大要孰有出於此者而皆莫之見者何歟豈造膝之言隐無得而聞歟豈有所待而後言歟抑亦言之而不䏻捄歟臣每旦侍立螭陛但見一二大臣分班合班立談數刻而已退而閱之報目亦不過條呈一二常程細故而已今何如時獨如此而可治也何大臣不以臣沆臣琦臣弼之心而為心也夫順人主之意而不能救正者患得患失為之也忽天下之大本而不之圖者死生禍福怵之也懵忠邪之辨而弗之别者愛憎好惡亂之也是以一已之私而忘天下大慮非今之所望扵大臣者也大臣盍亦念憂責之匪輕思安危之攸繋慨然舉三臣之所爲而身任之三者之本既立則所謂革弊政正朝綱抑僥倖寛民力裕邦儲飭邉備等事特舉而措之耳大臣而以此爲任則宗社有頼雖獨相而有光大臣而不以此自任則宗社無依縦獨相而何益惟陛下與大臣實利圖之臣立朝具有夲末未嘗迹渉朋比嵗在丁未又以觸忤要權屏退者五載遇陛下更化之初召之使来正當相壘角立之時羣趨瀾倒之日每以蘇軾不阿熈豐不阿元祐為法實不敢輕於俯仰茍扵附麗凡所論奏居多責備宰相不獨今日爲然也區區之心惟知倚公議以自立為君父而輸忠豈計見嫉於黨人哉茲又仰恃眷知强聒不已儻蒙採其愚慮少見施行臣即斥歸從諸臣扵澗谷有餘幸矣
子才為秘書少監兼直舍人院又轉對曰臣待罪蓬山輪當轉對謹抒短見少効樸忠臣聞治天下之繁者必以至簡制天下之動者必以至静四海之廣萬民之衆属而治之者君與相而已必欲事事親之力亦不足矣故選擇忠賢以為輔相而不分其權者人主之職也薦進人才布滿中外而不侵其官者宰相之職也堯以不得舜為已憂舜以不得禹臯陶為已憂既得舜禹臯陶矣所謂庶政百度則命九官咨二十有二人分任之未嘗裁之以獨見也故賡歌之末専以元首叢脞為戒盖君道無為才侵臣職便爲叢脞此起喜之後繼之以叢脞之言可謂得人君之體矣後世不知人君之體固自如此有所謂獨運萬㡬之說以為不如是則權勢下移太阿倒植權非人主所得操矣不思得宰相以進退百官即吾之進退百官也得宰相以折衝禦侮即吾之折衝禦侮也得宰相以綜理政事即吾之綜理政事也使宰相得人足以任事則萬㡬理而君不勞君不勞則従容暇逸思其闗宗社之大者而所見髙矣不知出此牽聨愛欲之根紛糾事為之末謂智力足以控制海宇無所事乎道徳也而智力有時而不䏻運謂權利足以犇走羣衆無所事乎誠信也而權利有時而不可驅謂材䏻足以興起事功無所事乎經術也而材䏻有時而不足恃是獨運萬㡬之說非人君之所當事也昔冉有退朝孔子問其何晏對曰有政孔子曰其事也如有政雖不吾以吾其與聞之說者譏冉有以事爲政又以眀大夫之職當與政不與事也夫為大臣而以庶事必躬親而行之則於大政必有偏而不起之䖏矣故太宗謂房杜以廣求賢人随才授任為宰相之職而詞訟細務則以為當屬之左右丞陳平對文帝以佐天子理隂陽為宰相之事而獄訟錢榖則以為當問廷尉内史是宰相之體不可輕也後世不知宰相之職固自如此有所謂下行有司之說以為不如是則事功不舉精采不揚政非宰相所宜爲矣不思中書之属曰舍人門下之属曰給事尚書之属曰尚書侍郎二十四司莫非事也使三省之屬各得其人則庶事理而相不勞相不勞則雍門閒暇思其闗國體之大者而所見逺矣不知出此而蹇淺之是圖瑣碎之是務謂精神可以牢籠庶務無所事乎簡要也而精神有時而不䏻運謂智力可以灼知衆事無所事乎仁義也而智力有時而不䏻周謂權數足以駕馭羣情無所事乎正大也而權數有時而不䏻久是下行有司之說非宰相者之所屑為也恭惟陛下天資髙眀識見超卓閱厯久而見理益眀更張屢而數事浸熟侈然有髙天下之心遂謂天下之事有不足為扵是運其獨斷凡瑣微繁細悉經省覽酬酢區畫日不暇給以遂成其獨運之偏陛下之意不過曰曩恩舊之相迭操政柄吾不得行其志今恩舊歇矣牽掣亡矣吾亦欲有所為以紓積年之憤自是心一起而陛下獨運萬㡬之政盖已十之五六矣宗親之除授姻婭之藩屏外親之特命雖邸第祈求有非聖心之得已者而䖏分實出扵陛下如廢法何天庭之進状䑓府之兩造市井之瑣事雖左右經營有非聖心之所樂者而裁制實出扵陛下如撓政何其他如御筆頻煩宣政末年之𡚁事也而貂使往来施行急遽陛下不以爲憚章䟽節貼紹興權臣之妄作也而詞㫖峻嚴覆䕶彌切陛下不以為非甚至論文體士氣之卑而隂沮敢言之氣因御藥僕奴之閧而顯逐䑓察之臣放還朋嵩罔上之黨而輕唘奸邪復出之機闊略賂垓媒進之夫而増長附麗匪人之惡國家機括所在無出扵此數事而陛下不以掣肘外庭為疑臣恐行之不已漢世意輕丞相之譏唐家兼行将相之失復見扵今日豈不開私謁之門唘捷出之徑乎此獨運萬㡬之説在今日不可不察也一相爰立事權浸専閱世多而識慮益深藏用久而制事悉曉扵是總而歸之扵一已凡兩省属官之所掌悉属剸裁六曹諸案之所行總歸割決以遂成其下行有司之失大臣之意不過曰賂相濁亂貪熖爍天姦尹貪婪聚斂成市諸事未免轇轕今碁局轉矣化絃更矣亦欲覈究其顛末以觧積年之疑自是心一起而大臣下行有司之事已十之八九矣繩愆糾繆以輔君徳此格非之大者而扞格不行扶植紀綱以守法度此體國之大者而齟齬莫遂簿書之出入錢榖之盈虧期㑹之應報此何等瑣屑而以汙丞相之聽耶旌忠邪以昭公道此知人之大者而意向未白振㧞抑屈以囘君心此達賢之大者而嗜好未真部闕之注援衢道之通塞士民之鬬毆此何等煩碎而以汙丞相之聽耶其他如李沆報罷中外所陳利害以眀意向如王旦稱東南民力竭矣朝廷𣙜利至矣以規使者如韓琦以頭子勾任守忠立庭下數其過以懲反覆皆未䏻有所施行而常程奏稟熟事勘當的例指定則上下往復酬應不怠近者累月逺者一二年未免迂回而宰相不以虧損大體為疑甚至分限考核逆疑六曹之為欺剖破拘攣下行京兆之瑣事國家猥𤨏之務無出扵此數者而宰相悉行之臣恐行之不已曹參避堂舍蓋之規丙吉當春牛喘之問未暇衡慮也豈不奪大小之倫汨中書之務乎此下行有司之說在今日不可不戒也或曰漢宣帝緫核名實而政事文學法理之士咸精其䏻未嘗不獨運也為人君不核名實不攬威權則失所以爲君之道臣應之曰天下至大也萬㡬至繁也以簡御繁猶懼不暨區區焉屈至尊之勢以代臣下之勞則力耗心疲不免有衡石量書之誚屑屑焉留意於無益之虚文不急之細務則先後舛逆而聽其所為也有給舍以䋲其失扵未出命之先有䑓諌以救其失扵已施行之後彼此夹持庶㡬不至於失敗也昔仁宗嘗曰天下事正不欲自朕出不若付之大臣公議行之行之不當則䑓諌得而糾之近習或有干事則聽大臣執奏此可為君天下者之良規也以簡御繁其有大扵此者乎或曰諸葛亮為相自二十罰以上未嘗不躬攬其事為大臣而不親政事則失所以為臣之道矣臣應之曰宰相自有體羣臣各有職以逸待勞尚猶弗濟若勞思畢知於簿書期㑹之間以為稱職疲精竭神於錢榖獄訟之事以為得體則六曹曠職而中書煩勞兩省偷安而大臣多事臣非謂直付之兩省六曹而聽其所為也上有法守之可遵下有䑓諌之伺察内外相正庶㡬其無闕失也紹興初胡安國建言請自今以往宜令庶事並決於六曹仍命六曹官長皆得専達並如元祐大臣所請自非事闗大體更不咨白則宰相之事簡此可為相天下者之良法也以逸待勞其有大扵此乎嗚呼領挈而裘自整綱舉而目自張臣願陛下専責宰相以進退賢否為官擇人分布庶位使各得其當為己任至扵薄物細故則勿復問如是則元首股肱上下喜起人君之體尊朝廷之事舉而闗宗社之大者可以次第舉行矣審於音者聾扵官眀於小者暗於大臣願宰相謹柬六曹長貳精擇三省屬寮裁決庶務使大小各就條理為己任至扵常行細事勿復留神夫如是則道揆法守不相奪倫中書之務清百司之事治而闗國體之大者可以漸次施行矣雖然抑又有說敬者立心之本公者立事之基人主以一心立於事物交来之地若非一主於敬則理欲之界限不眀而天與人之辨或鶻突扵方寸之中義利之疆畔不嚴而公與私之别㡬扵汨沒於事為之際故臣於囊封之末復諄諄於此者正欲以奉盈之說望陛下也誠使察其端於暗室屋漏之際而持之以不欺定其見扵深淵薄氷之時而守之以無妄克一私焉必翦絶其根源制一欲焉必瑩徹其表裏舉天下皆付於公聽並觀之餘豈不䏻新美其徳乎表記曰君子荘敬日彊安肆日偷敢誦此爲陛下獻大臣以一身立扵衆弊築底之秋若非一本於公則私意繚繞安能濟大事扵世變紛擾之秋隂濁横流安䏻集大功於人情睥睨之際故臣於奏對之終復拳拳於此者正欲以持衡之說望一相也誠使公其見於立政造事之衝而守之以無私平其心於處已接物之際而行之以無事發一言焉必以謹守法度為說制一行焉必以裁抑僥倖為要舉天下皆付之於清眀公正之中豈不䏻光眀相業乎周官曰以公滅私民其允懐敢誦此以為相臣勸惟君相實圖利之又曰陛下自改紀以来御筆數下㡬有宣政末年氣象乃三月壬寅御筆申警䑓臣彈劾並須審實毋攟摭細故摘發隂私此陛下禮遇士大夫保全人才之盛心也或者乃謂沮抑言路莫此為甚且或者之言何為而然也臣嘗思之無所爲而發則斯言誠中今日之病萬一有焉或者之議似未為過臣方幸或者所言之不信曽未五日陛下果以御筆逐二䑓官矣由是人心愈疑前日之言果有所為而發也雖陛下經帷宣諭有云此言非専為䑓諌而設而一時人情終莫之信是御筆之出果不可以不謹也夫䑓官論事失當猶當遷以美官今未有顯過而併與未供職者逐而去之臣雖至愚亦且皇惑矧衆口諠傳又謂䑓官中貴之僕互有争閧激而至此耶吁審如是無怪乎外議之紛紛也且威福陛下之威福也北司反得竊之以逐天子耳目之官威福之柄下移至此此而可忍脫或與宰執忤必竊而逐宰執矣與侍從給舍忤必竊而逐侍從給舍矣與百執事忤亦必竊而逐百執事矣讒譛隂行善𩔖蒙害陛下方當人物𦕈然之時亦何以利於此乎臣得之傅聞北司之權從来恣横其舉動足以回山海其呼吸足以變霜露在扵平時已不可遏自逐䑓官以後氣勢尤張凡市井之細事䑓府之猥訟一皆總攬包括假宣諭以行之彼自謂手握王爵口含天憲人不敢抗而不知回撓紀綱賊害賢智剥割黎庶所以胎變召禍者至矣陛下深居九重亦嘗知之乎聞之而不戒之知之而不制之又從而縱弛之是増長其氣勢而自壊其紀綱其不為中常侍之恣横大謁者之驕縱者鮮矣臣愚竊謂䑓諌當謹擇不當輕逐輕逐則朝廷之紀綱壊而䑓諌之氣屈北司當嚴戒不當稍縱稍縱則天子之威福去而北司之氣二者不可以並立惟陛下權其輕重而扶持之臣一介幺㣲何敢與北司抗然不敢愛死縷縷以告者亦欲聖心翻然悔悟則紀綱之地猶將有頼焉愚戅之臣何所逃罪
厯代名臣奏議卷六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六十三
明 楊士竒等 撰
治道
宋理宗時右諌議大夫徐榮叟入對言自楮幣不通物價倍長而民始怨自米運多阻粒食孔艱而民益怨此見之京師者然也外而郡邑苛征横歛無所不有嚴刑峻罰靡所不施和糴則科抑以取贏軍需則並緣而規利逃亡强令代納蠲放忍至重催犯私販者不問多寡槩遭黥徒逋官課者不恤有無動輙監繋囹圄充斥率是干連詞訟追呼莫非枝蔓如此則民安得而不怨甚者富家巨室武斷鄉閭貴族豪宗侵牟民庶茹寃者不敢告負抑者不得伸怨氣薫蒸天示之應此亢陽之所以為沴也遷權禮部尚書
著作佐郎髙斯得輪對曰臣猥以非才濫汙東觀每懼尸素無補秋毫兹幸登文石之陛以望清光敢輸毣毣之愚少殫忠報之分惟陛下幸垂聽焉臣嘗静思當世之故竊以為關乎宗社之存亡者不一而足陛下神明之慮既有所遺而二三大臣復皆視為故常莫有赤心血誠身任其責者是以大化雖更羣賢雖聚而天下之勢反日趨於危亡而不可救止也且今日關乎宗社之存亡者陛下亦知之乎姦邪有覆出之憂邉郵有必至之禍國計有將敗之虞三者其機已兆其形已成大臣分任其責汲汲以圖之猶懼弗濟而可漠然不以恫瘝其身乎權兇去位以来所締結者莫不壊散所排斥者莫不收用攻詆之疏多見施行朋比之儔悉就流竄戚里之與為姻婭者又奉詔而停昏上心若堅定國是若昭然士大夫皆舉手相賀曰自今其無反覆之憂矣臣竊以為未也何則内庭之耳目故在而外邪愈急於窺覘都城之巢穴未破而姦朋猶有於依據帷幄之臣邪正混淆固有覘顔候色援助小人如鄭居中之主蔡京諫憲之任忠佞錯糅固有柔邪深險黙伺時變如楊畏之主章厚在庭百執事出死力以排姦者百無二三希後福而中立者十盖八九甚至隂持異見以力沮草茅之公議陽附善類而甘為權孽之私人指目昭然有不可揜嗚呼國之多釁如此非宰相之責乎夫成周冢宰以正百官為職者也而王之六宫亦統焉今羣臣厖雜甚矣宰相所當别其淑慝為上一分明之至於宫禁衺黷貨外交人言籍籍豈可坐視而不之問顧乃幷包兼容之意多别邪辨正之慮淺憂讒避謗之心重直前邁往之志微遂使衆臣爭衡大權旁落養成積輕之勢以啟窺覦之漸是得為知其職分矣乎罅隙之不塗幾微之不察一切以虚心無我之道待詭譎變詐之人蹊術既熟羽翼既成不幸變故乗之上心一移凶渠立至使宗社有淪亡之憂衣冠遭魚肉之禍生靈罹塗炭之厄當是時也雖潔身以去其能逃萬世之清議乎故姦邪有覆出之憂宰相之責也數年以来敵攻雲南傳聞日駭荆蜀廣右所奏畧同天生斯人最能為兵批汴𢷬蜀咸襲其背則兵出竒道蓋其常能無足恠者廟堂之上雖尚致疑而宥府之臣蓋嘗論建今既任主兵之責矣則向之所陳固當力守而速圖之且其所謂命蜀帥撫結諸蠻邀截障蔽命廣帥選邑宜守控扼險阻者陛下亦既亟從其議矣今閱數月蜀之所撫結者何族廣之所控扼者亦何地招募戍卒孰任其事聮結峒丁孰尸其責遣使以訪境外之事終何所聞易師以任經理之寄果何所就夫古之大臣圖事揆䇿不為空言發慮出謀動有成效不以敵國緩急為作輟不以人言有無為勤怠今既以知軍戎萬里之情見推於天下矣及至謀人之國任人之事當存亡關繋之秋無始終負荷之志悠悠泛泛自同衆人陛下専屬之意固如是哉且臣近者聞諸上流閫幕以謂大理久已失守而朝論方在疑信之間可為痛哭幕府之言必有自来不識是說也帥閫嘗以白于廟堂否乎萬一有之而帥閫不以告二府不及知則亦誤陛下之任使矣夫以知兵之臣居本兵之地而又專任主兵之責疆事安危衆所交屬乃今勍敵謀我而不思所以待之危機將發而不圖所以救之一旦鐵騎長驅電發焱至江沱之間土傾瓦解任事之臣寧得不執其咎乎故敵有必至之禍主兵大臣之責也國家版圖日蹙財力日耗用度不給尤莫甚於邇年聞之主計之臣嵗入之數不過一萬二千餘萬而其所出乃至二萬五千餘萬蓋鑿空取辦者過半而後僅給一嵗之用問其取辦之術則亦不過増楮而已矣嗚呼造幣以立國不計其末流剥爛糜滅之害而茍焉以救目前之急是飲鴆以止渴也豈有為天下阽危者若是而上不驚者陛下愍國計之屈分命大臣顓領其事蓋將使之究本末源流而圖惟變通之術也固當㑹出入之大凡察盈虚之至理破茍且之弊習為經久之逺圖今也不惟理之無術而反耗之日甚大農經用廩廩不繼額外創給日以益多大兵之劵不詢之有司一日之間而頓増三十餘萬淮蜀制臣以科降為請則一捐亦各千數百萬其他凡所饋給視舊悉増夫軍旅之費誠不宜惜然不度其力不慮其終豈不甚乎且理財無他道亦曰去其蠧財者而已矣蠧財之大者莫若軍旅而宫掖次之今江淮荆蜀符籍半虚主帥務私資為囊槖根株盤結未有能窮其姦利而一清之者今主財之臣亦嘗以覈軍旅之實為請乎六宫横費浮滛百出羣奄羽化要索無藝嬖寵祈恩賜予日繁外庭不敢問有司不得計也今主財之臣亦嘗以省宫掖之用為請乎濫費之不節宿蠧之不除乃徒張官置吏日事紛更緣飾美觀隳紊體統使才名之士不容而嗜進之人得售國家用度日以不給蓋有如賈誼所謂大命將泛莫之振救者臣不知何以善其後乎故國計有將敗之虞主財大臣之責也夫姦邪能覆人之國勍敵能亡人之國而財用空竭猶之氣血凋耗亦足以斃人之國有一于此已可甚懼況三患交至而無人焉以任之可不為之寒心哉且是三者本皆宰相之所當總執政之所當與而非可以分任者亦既謀之不臧而分任爾矣則職分所在可得而辭其責乎雖然臣又竊有疑焉何則二三大臣責任雖不同而心不可以不同側聞廟堂之上同異浸彰道路傳言抑難深信然國論未固窺伺孔多纎芥一開何事不有目前百怪且將舞鰌鱔而號狐狸禍亂相尋往往出於衆人之所易宗社之憂又豈特去一位之姦而已哉故以人才言之執政當進其可進而不必望其為助宰相當用其可用而不必疑其植黨以政事言之宰相所當謀諸同列毋獨運以貽自用之譏執政所懐當告諸其長毋專達以取侵權之誚如同舟而期於濟如共車而主於行夫如是慶歴元祐之治雖未能以遽致紹聖元符之禍尚庶幾其可紓乎然而臣尚有說於此請得以終陳之夫職分之不盡心志之不同二三大臣信有罪矣待遇之未誠信任之未篤愚臣妄謂陛下亦有過焉何則嘉祐之定國本任其責者韓琦也今陛下以為家事而獨謀於左右之嬖御元祐之擇臺諌預其議者司馬光也今陛下懲創太過而專決於寵幸之從臣伸國法以繩横恣廟堂責也卒壓於威命而中輟内降以抑僥倖宰相之事也竟屈於宣諭而奉行彼居其位而不得行其道方赧然以冒其所愧又安能展布四體以志伊尹周公之事業哉臣願陛下推誠以待之虚心以任之毋以小謀大毋以内圖外而使大臣得以粗伸其志焉如此而獨職分之不盡心志之不同以負任使則天下之責固將歸之而不貸矣臣出位有言無所逃罪惟陛下幸赦
斯得又奏曰臣頃者䝉恩共貳禮闈每惟此官蓋古宗伯之屬以佐掌邦禮為務職分所繋至為不輕故常日夜深思欲於簠簋爼豆升降周旋之外求為有補於國家之大政者而得其說敢為陛下陳之夫禮者何也天之經地之義君人之大柄天下之大閑而禹湯文武成王周公之所謹以守其國者也故三代盛時紀綱森嚴法制明備尊卑有分貴賤有别車服物采各有等衰天下之人日由乎規矩繩墨之中而不敢踰越以故民志一定禍亂不生憑藉維持至於數百年之久用此道也周室既衰禮制大壊秦漢繼之掃滅無餘末流之弊習俗薄惡民人抵冒諸侯驕横而漢法不得行外戚顓恣而大臣不得制宦寺放紛而朝廷不得治漢之宗社遂以陵夷此賈誼仲舒王吉劉向之徒所以發憤慨歎而孜孜於述舊禮明王制以救之也我國家承五季衰亂之餘知天下之禍敗原於禮制不立故創業之初立經陳紀為萬世法先儒程頥論歴代之禮獨以為本朝大綱甚正而司馬光亦以為大宋受命太祖太宗能立禮之大節是以百年之間敎化興行臣民軌道凡漢氏蕃臣閹戚壊國喪家之事一皆無之制度紀綱如此聖子神孫世世持循而弗失可也然臣觀自頃以来祖宗典則之舊浸以隳廢壊法亂紀之風漸不可制竊為陛下憂之宫邸無故而妄求進秩不問也嬖寵恃恩而豪奪人田不問也戚畹葬埋過於侈忲以溷有司不問也宦寺怙勢頥指氣使駕使者而傾之不問也而宗藩之横則又甚焉有縱恣輿臺囊槖巨盜而邀求内批以免死者矣有嗾使徒卒伐人宰木而躪藉官吏以求勝者矣凡此數端奸禮犯義在崇觀政宣之間固不以為恠而隆興乾淳之世則未必有也陛下其可恬然視之而畧不加警乎且上之人既已決隄壊防而聽其所趨矣而䑓諌侍從給舎之臣復無一人敢逆遏其横流至於都司少有牴牾則加以無君之罪不旋踵而逐去其於聖德能不虧損乎恃恩犯法之徒能不踴躍而攘臂乎政和間諌官董葆光上疏請裁抑省吏朝廷方為施行忽降御筆手詔云於豐亨豫大之時為五季衰亂裁損之計詔下葆光移符寶郎堂後官醵錢入寶籙宫作千道齋以報上恩自後省吏之横不可復制臣謂今日事雖不同而紀綱陵遲豪猾得氣無以大異政刑俱失逺邇效尤無恠乎民挺於敓攘吏肆於豪奪而略無忌憚也臣願陛下思聖人為國以禮之訓而致行之法三代之所以得監秦漢之所以失力守祖宗之法度痛抑親昵之私情毋使憑藉扶持之地日縱尋斧以至於衰亂而不可反宗社之憂其猶可及救乎臣以禮為職言之及此不識忌諱惟陛下恕其狂僭
黄應龍對策曰臣聞天下固有將治之時人主當堅必治之志時也者天運之已至時勢之可為而不容必者也志也者心君之所主治道之從出而當先定者也志至而時未應尤當立此志以俟夫機之乗時至而志莫符將恐玩愒一生天下無可為之事矣是以聖人出而新一世之宇宙斡萬化之綱維圖治必有定謀致治必有定力酧酢事物果中肯綮則不變其初心恢張政理既得要領則堅持其初意不以議論紛紜而牽制不以效驗悠邈而動揺雖處世道艱棘之衝而此志常明雖當國勢搶攘之㑹而此志常銳矧乗時勢之將治當應事機而亟圖正宜立靠實之規模為就實之事業振士氣而羞其行飭吏治而責其成外治必嚴邦計必裕經理地利之策蘇救民瘼之方莫不因時可為隨時有立堅吾志而力行之天下事可以徐就吾之條理矣儻圖揆之不審或始銳而終隳把握之不牢每暫作而還輟則景象方回事功愈邈况欲自登而平以階萬方於太平也哉恭惟皇帝陛下英姿天縱聖敬日躋臨位以来十有八載閱歴多而世故熟涵飬至而天君清以時考之適符古人再登之𠉀以理揆之正開世道久鬱之機政化更新有其時矣方且崇化尊道程能授官嘆邊圉之尚虚念國力之猶耗條戰守之備明斂散之權不可謂無其志也猶登進臣等於庭而策之以當今之務顧臣至愚曷稱明㫖切謂時難得而易失志當立而不移昔武帝策士大庭欲聞至論之極上嘉古治欲致諸福之祥有臣仲舒以髙明在加意告之然臣考其武功爵之置乃帝即位之十八年也若操持尚謬然帝之志不以是而衰而終遂雄材之畧者唐太宗夜讀周禮欲追古制之隆夙興聽理將嫓虞朝之盛有臣彦博以願如貞觀初儆之然攷其遼東之行太宗在位之十八年也若喜功未忘而太宗之志不以是而衂卒成致太平之功方今事體固不可以漢唐比時雖相似志甚不侔危證稍解而病之脉猶存否道已傾而泰之基猶淺所宜奮發澡厲振迅激昻大勢粗回者使日進而日新大體僅定者俾愈久而愈固則乗此將治之時可以為必治之世矣書曰時哉不可失正謂是也謹昩死上愚對臣伏讀聖策曰惟天惟祖宗全付有家朕思日孜孜無墜天之降寳命以無羞祖宗之洪烈休德臣有以見陛下不以時之已至而㤀上天眷佑之意列聖付托之隆也臣聞消厄運於艱棘者若非人力之强為振事勢於因循者由君心之先定上天生時者也祖宗啟陛下以此時者也時之未至此志果立尚可轉弱而為强時之已至此志不立未免墮强而為弱臣不敢逺考請以藝祖皇帝之事明之五季不綱亂離斯瘼方將跨九垠以為爐矣藝祖出而汛掃之渙屯夷䝉收拾破碎之天下曾不數載六合為一何成功之速哉觀其訪大臣於風雪之夜立志如此其勤也收兵權於盃酒之間用志如此其果也士卒茍犯吾法惟有劔耳藩侯不為撫養斷不容之行其志如此其決也用能為我宋開億萬年之丕址豈偶然哉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當世開太平惟我藝祖皇帝為無愧於斯言皆此志之堅為之地也陛下果能以藝祖為法則念皇穹所降之寳命則當惕然自勉曰時方助順予弗能愛惜力以迓續天休寧不上負皇天之眷佑乎念寧王所遺之寳龜則必凛然自愧曰時尚可為予而不能事事何以見宗廟寧不負祖宗之付托乎朝省夕惟念念不替卓然而警悟生躍然而精神奮則陛下之所以策臣者斷可以致有用之實效而臣之所獻言者亦不墮於空談矣臣伏讀聖策曰因惟隆古盛時三載有考績之程三考有黜陟之法盖九嵗而進業曰登又九嵗而再登曰平由是三登而太平則王德流洽禮樂用成朕自臨御以来今十有八年蓋再登曰平之𠉀而觀時撫運圖事揆策未有致平之階今策茂異冀聞康濟大畧輔予于治肆垂聽而問焉臣有以見陛下當可為之時而慨然有志於古者登平之治也臣聞古之為治者不患治之難成而患時之未順不患時之未至而患志之弗立虞廷惟無怠無荒而有惟熙之志故三考黜陟遂以致雍熙之和成周惟無逸無淫而有功崇之志故王德流洽迄以躋盈成之盛後世之君卧薪之志先定故二十年生聚敎訓可以沼仇人之國若復讎之志不立雖四十九年之久而西周之美竟莫克尋陛下心事固落落於十八年之前而往者不可追来者當亟圖今雖未有再登之實而致平不可謂之無其階矣在天者雖非有五風十雨之和而祝融收威象緯循軌不至於前日之灾異遝来也在地者雖未有六府三事允治而海若奉職鯨波復常不至如前日之潰決四出也在人者雖非有烟火萬里之樂而邊塵少息道殣稍希不至如前日之枕藉可憐也此正上天開陛下以自治之嵗月而祖宗遺陛下以大有為之機㑹也曩者一國三公事權渙散今宰衡獨運捜舉憲章意外僥倖時有裁抑是已有志於守法度矣既曰守矣則當執此之政堅如金石曩者威福潛移賞罰無章今則拔去回邪登崇耆俊或用或舎稍加甄别是有志於公賞罰矣既曰公矣則當據此之公無私如天地曩政令多私朝行夕改今則上下相與檢察稽違詔令所頒期於遵守是有志於信號令矣既曰信矣則當行此之令信如四時由是而粹美士風由是而淬磨吏習警邊虞而裕國計講屯田而備荒政件件葺理事事作新不嘗試於茍且之謀雖覆却萬變交乎其前而堅苦刻厲久益自信勇往直前無所疑礙如射者之期於必中如奕者之期於必勝意所欲為何不可者昔者藝祖皇帝嘗大開宫門聖訓有曰此如我心小有邪曲人皆見之陛下果能充藝祖此意而明白洞達公平廣大力而行之則康濟大畧自有陛下之家法在而禮樂用成之治可以駸駸等而上之矣臣伏讀聖䇿曰漢武尊經而黜百家顯宗臨雍而拜三老是正學所當崇朕躬教立道庶幾士知嚮方然雋慧者勦說以飾智辨㨗者浮道以譁衆將何以使之羞其行臣有以見陛下因士知所向之時而有志於新士習矣然臣切以為士習之不美非教詔之所能移而特患夫在上者表厲之未至有如三俊克即則見德之夫不期而自式三后迭用則利口之習雖靡而可移建武之罷黜百家雖有統一聖真之功而平時以跅弛取人則何恠乎自鬻之千數永平之正座自講雖有觀聽圜橋之盛而異日之名節相尚則實激於桐江之一絲世之從行不從言尚矣厥今士習何如哉師道不立而鄉無善俗䝉養弗端而世乏良才沒身於場屋之技者剽竊詞章而不究本原疾鞭於功名之途者專騰口說而弗顧理義平居而論視富貴如浮雲退省其私有攫金於白晝道義安在㢘耻缺然昔我藝祖當皇業初基日不暇給而即位之月欵謁先聖繪先賢先儒之像儒道復振實自此始陛下隆師重道遹遵先猷邇日於祇謁原廟之次舉行鉅典頒九聖四賢之賛以明道統旌先儒從祀之禮而黜異端羣士嚮風四方易聽臣願陛下於用人之際尤加崇正大之實學而又清心寡欲以表倡於其上則又何飾智譁衆者之足慮哉臣伏讀聖䇿曰漢宣綜核吏能咸精有唐中興實才是用是吏治所當責朕程能授官庶事知敏事然刻峭者深文巧詆叨懫者致期視成將何以使之平其政臣有以見陛下當吏道多端之時而有志於飭吏治矣臣竊以為吏治之未飭非督責之所能化而惟患夫在上者賞罰之未公有如三載考績之法明則後之言循吏之效者稱堯舜第一治行之表見則世之稱循吏之實者歸孝文惟其名實之必核此神爵所以有民安其業之風惟其實才之是用此開元所以有治致中興之美上有實政則下有實吏久矣厥今吏治何如哉布宣德澤者不一二而貪黷者常接踵遵奉詔條者不多見而欺謾具文者㒺悛心勇於辦事者既並縁以遂其自便之私期於寡過者又懦弱而恣其奸胥之欲蒼鷹之毒肆碩鼠之斂繁囊橐雖豐根本殊竭昔我藝祖當洪基肇造庶事草創而愛民一念首關聖慮縣令坐贓除名為民此懲贓吏初指揮也自是㢘潔風行於天下陛下施政行令動守成憲往者亦嘗重贓吏之罰矣然或謂監司之按發臺臣之劾奏固間見施行而夤縁牽復者未聞其必罰掊克取贏者不聞其盡斥臣願陛下大明黜陟於程能之際不徒求其敏於集事而必欲其毋蠧吾民治行顯著者則増秩賜金以久其任罪狀明白者則褫爵削籍以警其餘尚何峭刻叨懫者之足憂哉臣伏讀聖䇿曰苻秦侮晉投鞭斷流司馬吞吳造舟流柹是邊防所當飭朕堅邊設候將以備不虞然溝封未繕敵有覦心伍乗未修士寡鬬志其何以固吾圉陛下之言及此豈非當邊塵之少息而有申儆國人之志乎臣聞今日邊備有不可以前日論也向者敵性憚暑惟防秋冬邇年敵駐河南關隴之間往来倏忽是無一日而不當備也向者哨騎窺覦惟在淮甸邇年蜀壊敵来多出開達施黔蹊逕錯雜是無一處不當備也幸去冬以来羽書希警或謂彼厄於旱蝗或謂彼訌於内變理誠有此事豈信然上天有福華之心與吾自治之暇有一月之暇當為一月之工夫有一嵗之暇當辦一嵗之備具然臣不知邊烽徹𠉀幾時矣邊頭擺布阻險塞衝能常如對壘時否督府罷司再嵗矣朝中措置蒐卒謀乗能常如開府時否也藩籬門户豈不知有㨗徑之衝未聞控扼有何策水舟陸步豈不知缺守把之處未聞措辦何方朝廷責之列閫帥閫責之偏裨此曰作急施行彼曰畫時遵禀豈廟筭之難測抑兵計之尚神第恐風塵一驚未免倉皇四顧惟是腹心之隱疾莫如將惰而兵驕恭聞建隆初將士有不用命者悉置極典此始嚴驕兵之法也臣願陛下率藝祖之志而行之念金甌之屢缺不容再錯慮玉帳之乏才所當預謀謹周人綢户之防存光武包桑之戒紀律必嚴不可因咽而廢食斥堠必謹不容視䕃以媮安革敵去而舞之心為冰合復来之備側聞邇者廷紳抗疏謂敵人姦謀叵測聚衆河洛終為搶麥之謀備粟近邊為誘流民之計若如所論良可深憂然則欲固邊備非堅自治之志則不可臣伏讀聖策曰漢増錢幣以給軍費唐𣙜茶鹽以濟中興是邦計所當裕朕理財正辭將以佐經用然𣙜禁日密國課無裨楮法嵗更民聽滋惑其何以阜吾財陛下之言及此豈非當事勢差定而有阜通九府之志乎臣聞今日財用又非可以平時言也昔人謂江淮財用可濟中興而比年以来沃饒之地半成淪弃所取辦者僅東南之一隅自昔立國東南者充給於摘山煑海之利比年以来經濟乏才法多變易蠧𡚁不勝其百出亦未有嵗養五六十萬兵而事力不屈未有嵗糴米五百萬斛而民力可供未有嵗出十四五千萬楮而國力可繼者論財計於今日是誠築底之時然理財正辭生必有道若徒以威刼力制而求足是謂挺刄之政豈謂本源之知曾不念夫廩廥乃怨之聚帑藏乃横之府蜀居兵荒之後而有刼糴掇糴截糴之苦吳居旱澇之餘而有敷糶勸糶奏糶之憂茶鹽之新鈔老鈔貼換無常楮幣之新界舊界變更無定臣不知陛下所謂正辭而禁民為非曰義者果何如也痛籌經畫之無方尚有節用之一說共惟建隆初用度最為簡約宫中雖一物猶不妄用聖訓且謂一縑欲易一敵人首又養兵不過三十萬而南征北伐無不如意所當者破所撃者敗臣願陛下充藝祖之志而推之節之又節雖苦節而何傷為所當為勿泛為而無益循孔氏為疾用舒之訓懐衛文布衣帛冠之圖側聞邇者廷紳進言猶謂根本撥而為太平之粉飾財用乏而襲豐亨之調度事力微而興不急之土木蠧弊甚而濫當尼之私恩若如所陳未知逺筭然則欲贍邦計非嚴自節之志尤不可臣伏讀聖䇿曰晉開汝潁齊墾芍陂耕屯之效可覆也朕畫地授田將為戰守之備然逺耕則資盜粮近墾則奪民産其何以為經理之方臣有以見陛下念邊戍之未易撤而圖為經乆之規也夫田不井授國有兵費粮以漕運士不宿飽今淮堧沃壤葦白而茅黄荆襄腴田狐嘷而獸舞亟講屯田之制是誠足用之方然築室道謀欲書掣肘立論不堅或以浮議而易沮設心不廣或憚少費而遽休不曰官兵不可服田則曰民户不敢復業臣謂欲興屯田之利先備屯田之害近逼兵争之境須為收刈之防首以逺屯藝之早稻黍踰夏而已熟棗雖秋而無恐多其斥堠䕶以遊兵既有主謀尤須久任如我藝祖之任郭進在山西更十餘年陛下肆頒明命使㳂江諸閫繋銜措置必有端緒可績勿為嵗月淺圖分孔明以渭上之師主充國以金城之畧決期後效勿廢前功則晉之汝潁齊之芍陂又安足專美於前代臣伏讀聖䇿曰漢立常平隋置義倉荒政之制可舉也朕分道置使為斂散之用然偽指囷倉以肆欺不求芻牧而立視其何以為詔救臣有以見陛下念民生之不易保而欲為凶荒之防也夫舜牧分咨烝民是粒湯民無瘠備具為先今之所謂常平義倉特有其名招糴勸分實司其命郡多遏糴之禁吏無安富之心使以安撫為號者擁節而宵征官以常平為名者移文而曉揭飽鮮自若形鵠何知或行樁留之令而以販鬻為資或嚴過界之法而坐視鄰國為壑秦飢孔亟晉閉方安此曲防之禁不可以不除也以至未寛糴户之憂先重富家之擾借以上命不無勒認之行移威以重權復迫難供之數目不計稅之在亡而計田之多寡不問室之虚實而惟户之髙下有稱貸而益者或鬻産以從之杞國未肥魯人先瘠此覈實之政不可以不審也若此侵欺當先禁戢如我藝祖初立法令應商稅毋得割收苛留此薄稅斂初指揮也自是寛卹之政達於天下陛下勤卹民隱玉食弗飴措置流移屢頒詔㫖而救荒舊制尤切舉行乃有偽指囷倉以肆欺不求芻牧而立視此之不戢方羨慕於漢之常平隋之義倉安能以頓革吏奸哉臣伏讀聖筞曰凡是六者在今實為要務朕不敏明未能究悉今天下事勢極矣規模施設必如藝祖之肇基髙宗之中興乃克有濟然建隆創業不數載而底定炎興再造必持久而後成伊欲逺法藝祖則深弊積媮若非可以頓革近法髙宗則扶顛持危又非可以緩圖施之于今將何道而可臣又有以見陛下既加意於時務之要而又欲因再登曰平之𠉀而追配夫創業中興之盛也藝祖之事臣已畧陳其梗槩於前矣乃若炎興恢復之志臣安敢畧蓋藝祖皇帝以金戈鐵馬取天下若髙宗皇帝以麥飯豆粥收天下其規模雖若大殊而志嚮未始不一於今度之當時以綴旒一縷之人心而較之坐奄東南半壁之基者孰難而孰易敵人以回山倒海之深謀而比之近日北方專事殺戮之惨者孰智而孰拙陛下處此將不櫛風沐雨而收天下乎我髙宗能奮身緝理極力支撐立國冰泮之上緫覽羣策延納英豪屢挫勍敵之鋒再造中天之業盖有由也聖訓嘗曰當乗此時大作規模又因敵退戒飭諸將不可弛備當為再至之防恢復一念既見於翰墨游神之間警省寸誠勿替於宫闈静坐之頃此其自立之志為何如哉既而兼取創業興復之規而身任其責者又有孝宗焉聖訓有言規恢逺畧㒺不在初煩文末節蓋未暇問又謂朕此心於天下一日定行一兩遭今考其淳熙六年即位之十八年也嘗曰賞罰自是欲當朕守此甚久故以言其士習則謂浮靡非偉厚之噐詭激無平正之用去取既當則何士習之不新以言其吏治則命官犯贓者決配舉主不自劾者貶秩典憲既嚴則吏治何不飭因淮西奏諸將分定關隘則以為兵不可太分須屯大兵於要害之地則邊備何不修封樁庫錢毫髮不妄用宫中浮費必加痛節則財力何不裕詔建康都統謂屯田内有亡費之利外有守禦之備卿宜計度詳悉以聞則屯田無不可行今浙江熟處糴米均撥不熟軍州以備賑糶則荒政安有不舉陛下而欲六者之務無不振葺必行又當以孝宗皇帝為法臣區區之愚盡在是矣惟願陛下守之以堅行之以果則何患乎積媮深𡚁之難革扶顛持危之未易以緩圖矣而陛下又終䇿之曰子大夫其傅經誼通正言毋枉執事朕將親覽焉臣又有以見陛下好問之誠有加無已臣嘗聞之張載曰明善為本固執之乃立擴充之則大又嘗聞之程顥曰今将救千古深痼之弊為生民長久之計非極聽覽之明盡邪正之辨致一而不二其能勝之乎盖亦謂人君立心要當如是而臣畎畆孤忠幸造闕庭懐不能已敢展盡底藴以為陛下獻一曰正朝綱以破天下之疑夫自古國家之興非一端而其興也必由政權之有所主自古國家之亂非一證而其亂也莫大於政權之有所分人主當以天下為一家而以家治天下先賢皆謂三代而下惟本朝家法最正昔之以貴近撓亂權綱莫甚於漢以宦者濁亂天下莫甚於唐國朝列聖相承深監前弊君臣問對内宦不許與聞外間文字侍省不得進受戚里預政事有禁外家通賔客有禁陛下聦明天縱獨運乾綱恪守家法斷無漢唐之失然臣来自山林聞諸道路間謂許史私恩頗譁物論南陽近属類玷清華倖門浸開鼠穴難窒天下疑其有外戚之形羽衣之黠間通宫闕䦨入之禁為之少弛貂璫之狡卹予過厚給舎雖當駮繳其徒實繁天下疑有宦寺女謁之形以陛下之英果此輩何足容其奸人言如此亦可畏哉臣願陛下勇於自治剛以制欲率履公平正大之道盡滌曖昩疑似之私使體統一而朝廷尊紀綱正而天下定臣所謂破天下之疑者此也二曰答天心以慰天下之望我朝受祖宗三百年無疆惟休之天命基岱嶽而源洪河卜世卜年未艾也而全付予有家于陛下天之属望厚矣試以累年之天變參之明堂電而誕夕雷震躬之懼當省也鬱攸煽而王畿災焦土之炬可憐也夏陽沴而秋雨淫粢盛之害可弔也鄭火復作魯雹繼聞齊彗方禳漢虹復見災異接迹逺近寒心太白失次至形李尋之憂坤載不寧又勤谷永之奏此天欲扶持全安者為何如而陛下之所以祇承奉若者又何如乃自新元以来麥秋小稔雨暘若時天下莫不欣欣然曰此陛下化絃更張之後君德有加之所致也顒然翹首願見太平臣願陛下正當力行好事之時日勉一日雖休勿休敬天有圖不但觀覽於内殿而必常省於心中之圖克己書銘不但警省於翰墨而必常刻於心中之銘以不愧屋漏為無忝以存心飬性為匪懈則不惟有以欽若上天之意而亦有以恭順列聖在天之靈不惟有以慰民望之深而亦有以衍社稷億載無窮之慶此臣所謂慰天下之望者此也臣奮身草茅不識忌諱惟知有事君無隱之大義而不計其言之狂瞽惟陛下裁赦而施行之天下幸甚侍左郎官徐元杰上奏曰臣空疎末學塵滓班行謬兼經筵講說之員無補聖學緝熙之益戴恩天之涵覆濫卿月之遷陞惟有動息凌兢堅苦刻厲凡可以勉竭愚𠂻仰禆聖德者臣之職分然也臣竊惟天下有至難之事知之而能有為則難者易天下有至易之事忽之而不勉為則易者難陛下心契兩儀道包萬有其圖事宻而識認親其應事周而發用審舉天下莫不服陛下之知其進退大臣也有禮其待遇羣臣也有恩舉天下莫不服陛下之仁其除奸也投機而決去其進賢也㧞茹而彚征舉天下莫不服陛下之勇隂凝方翳而天日開眀陽和一舒而萬物吐氣弊之積者作而新玩之久者振而起昭回宸翰布告昕庭中外警雷霆之聲運量合乾坤之造是陛下居得致之位而又有能致之資古今之所謂難能者皆陛下之所易不惟人心順說之天意亦和應響答矣不惟畿甸歌舞之四方萬里亦相賀矣不惟三衙禁旅歡樂之而邊方將帥士卒亦莫不舉手加額矣臣日夜感嘆以為此真千載一時之㑹有君如此其忍負之然臣之所喜今日也臣之所慮亦今日也夫人心虚靈孰不具衆理而應萬事而所具者易以湮汨所應者易以差舛何也蓋事理莫不有當然之極致當然而然無往而不契天下之心不當然而然毫釐之差千里以謬所關於家國天下之事其弊可勝捄哉是以大學之道其本在明明德其用在新民其極在各止於至善不可以不察也夫以前乎十年陛下非不銳然英明厲精聽斷也非不奮然作新與民更始也然明德新民之事俱未能各知其所止是以定靜安慮之工夫未幾而間斷所謂慮而能得之效竟流於儒者之空言是豈大學之敎無益於人之家國天下哉抑亦始初清明之見本末先後始終之不審而知及仁守勇以行之者有未切實爾昔傅說之告髙宗曰知之非艱行之惟艱必終之曰王忱不艱夫人主患不忱爾不忱則就其便安舒肆者轉移之善念必至於間斷外邪客氣皆得以乗之而失位觀望之徒方將竊間抵巇幸其寡謀而鮮成覬其敵不来而欲舞也此忱一悠久㝎静安慮只在陛下方寸間蓋至要至切至近至易之地是為長者折枝之𩔖非若回世道於紀綱紊弛之後之為難也夫惟忽之以為易不勉其所難自沮於其難不反求其所易此中材庸主之通患而英君誼辟所以憤然常自警省也陛下撫政琴當調之𠉀而不露解張之迹此大學定静安慮而後能得之㫖也然而天下之事當其疑似之未決舉世同以為憂及其果斷之已定識者獨以為聖慮之方勞也今議者𩔖曰國家以火德王天下丙午陽九之㑹邇在目前敵人慓悍行見衰弱安保其無他寇之崛興鹽楮壅遏尤難疎通或者方料儒生之多腐此不待舉世憂之而愚臣亦憂之然事關國脉當究病源其用藥也有方其察證也有訣是以明主銷未形之患為不見之圖悲感於歡愉之時憂勤於燕息之頃謂荒怠易肆則儆戒無虞而不敢忽謂耽樂易從則寅畏自度而不敢寧惠吉逆凶澟澟乎世數或然之變識微見逺汲汲乎人事可恃之求自古君臣以修德為福至之基而明良賡歌必曰敕天之命惟時惟幾也矧今登庸耆碩左右弼丞期之以周召之夾輔勉之以丙魏之同心合之以房杜善謀而能斷朝夕納誨以輔台德繩愆糾繆而格其非心自是而金玉聖躬清明純一常如對越在天之時自是而夙夜畏威陟降左右常持祈天永命之敬故朝廷必正實係於心術之微風化由基實在乎宫庭之邃使不有關雎麟趾之意則雖有周官之法度皆故事皆具文也表裏切實之工夫鮮有不墮於自欺之萌而終淪於私小之間斷也何以言之蓋天下之事變無窮人主之志慮易惑圖治不可太銳責效不可太早視聽不可以不一取舎不可以不明情分之牽制者不可以不勇決嫌疑之間隔者不可以不盡袪國是之出於公共者不可以不力維體統之在所當正者不可以不申辨以任賢使能為中興之基則不可不合才德而廣捜揚以賞功罰罪為微權之寓則不可不守信必而示勸懲知君子小人消長之不常也處泰道包荒朋亾之日又不可不為城復于隍之慮夫如是則所謂理内御外足國裕民之政必將日新又新與明德而俱融陛下與大臣謀之固已静定安慮黙得夫鼓舞變通之道必不至輕於變更而蹈往轍之失易曰神而化之使民宜之此之謂也昔先朝范鎮有言曰欲備契丹莫若寛天下之民至論浮費之節則曰請自宫掖始今日君臣上下能即是而推行之將見元氣内實精神外充本朝尊强遐衝坐折况乎財賦淵藪重在魚鹽今之江淮即古之江淮也隨材器使經理以人作而興之惟意氣爾大學曰生財有大道仁者以財發身不仁者以身發財又援楚書之辭曰楚國無以為寳惟善以為寳為人上者誠能好仁而惡不仁舉善以為不能者之勸則天下國家之事自然徐就吾之條理矣臣蚤夜念此輙於講讀之次諄怛條陳終始以定静安慮為奏蓋深信聖賢之書如桑麻穀粟之不可廢惟陛下與大臣深思而亟圖之則宗社幸甚天下幸甚
兼中書門下省檢正諸房公事王爚疏奏願詔大臣相與憂亂而思治懼危而圖安哀恫警省修德行政摧抑羣隂之氣燄保護微陽之根本批札畢杜於私蹊官賞宏闢於正路使内治明如天日外治勁如風霆則精神運動陽彚昭蘇世道昌明物情熙洽上以迓續天命於譴告之餘下以固結人心於解紐之際其孰能禦之徐僑遷太常少卿趣入覲手疏數千言皆感憤剴切上劘主闕下逮羣臣分别黒白無所回隱帝數慰諭之顧見其衣履垢敝愀然謂曰卿可謂清貧僑對曰臣不貧陛下乃貧耳帝曰朕何為貧僑曰陛下國本未建疆宇日蹙權幸用事將帥非才旱蝗相仍盜賊並起經用無藝帑藏空虚民困於横斂軍怨於掊克羣臣養交而天子孤立國勢阽危而陛下不悟臣不貧陛下乃貧耳劉克莊上奏曰臣聞易曰窮則變變者猶醫家汗下之劑不得已而用不可以屢試也寳紹壊證極矣陛下慨然改號端平一變之功侔於元祐不幸邊烽告警適丁是時外患之来勢如風雨謂宜堅初志修内治以待之執事者方咎用賢之無益疑更化之致寇再變而為嘉熙三變而為淳祐皆求以愈於端平也然而卒不能有所愈也於是四變而為乙巳五變而為丁未其間豈無賢揆率不能久局面隨之而變此如沈痼之人屢汗屢下之餘難乎其處方矣夫亟易相而圖任靡終數更化而規模不立此所以每變而愈下歟惟丁未轉局則異於是以端平之舊相修復端平之政事收拾端平之人才致太平而起頌聲宜無難者而時異事殊不可槩論諸老殄瘁宿望一空名臣欲盡来者誰繼經費繁浩大司農不能給未免講求生財之說人才衰少見大夫無可使未免參用喜事之人諸公貴人志得意滿既取其美官又全美名而去一二自好之士方且栖遲偃仰弓旌雖遣翔而未集使當饋有乏才之歎翹館無可延之賢或者見其如此遂曰陛下與大臣改端平之政矣甚者以為改端平之心矣自古政事不能無弊端平之失在於施行銳周防疎除擢驟而已然則以今之審矯昔之銳以今之宻矯昔之疎以今之乆矯昔之驟因時酌宜扶偏捄失不得不然端平之政或可改也若夫召故老起諸賢抑世卿杜近習去副封開言路絀贓吏減斛靣數大節目皆陛下與大臣端平之初心天命之眷顧國祚之靈長人心之親附繋焉自始至今孰敢議其非者斷斷乎不可改已臣在田里見元㑹所下除書作而曰謂陛下與大臣改端平之心者誣也臣聞仁宗以恭儉安静為治體終其身而不變孝宗以剛明果斷為治體亦終其身而不變中間雖有小因革要皆不失其初心故嘉祐淳熙之盛為本朝冠臣敢誦二祖之治為陛下獻昔富弼再相上謂歐陽脩曰弼頃為人所讒今必顧慮不若堅守初志臣敢誦富弼之事為大臣勉詩云愛莫助之臣不勝卷卷
知安慶府黃幹擬應詔封事曰臣竊以為天下之患非有形之易見者為可憂而無形之難知者尤可慮自姦臣擅權竊弄兵柄搔動南北之生靈使之肝膽塗地不知其幾千萬遂使怨毒之氣上干隂陽旱蝗相因流殍滿野此誠非常之變有形之可見者也雖三尺童子皆知以為深憂自天誅顯行姦臣就戮諸賢彚進公道復升薄海内外延頸以觀太平而歴觀州縣之事盖有凛然若不能一朝居者是豈好為異論以驚世駭俗哉蓋嘗竊謂今天下無一事之不弊無一民之得所一郡之大以言乎兵則不强以言乎財則不裕以言乎城堡則不修以言乎器械則不備以言乎風俗則喜事而嚚訟以言乎官吏則誕謾而具文此臣所謂無一事之不弊者是也雖今之氓負隂抱陽君以為天國以為本聽其自善自惡自貧自富自安自危而漠然不以為意今貪吏害之酷吏害之黥胥又害之弓手土兵之追逮者又害之兼并豪户之徒又害之凛然何以自立而中産之家十室九破小民則今日壊而明日死之矣此臣所謂無一民之得其所者是也盖嘗深求其故竊以今之天下當極弊之勢茍不速反而正之則壊爛頽靡而不可收拾前輩以謂視其容貌無以異於常人而倉公扁鵲所望而走者也然則今之天下當何如管子曰禮義㢘耻是謂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夫禮義㢘耻行於士大夫之間而足以維國祚於長久者何也使士大夫知禮義知㢘耻則必知君之當尊民之當愛祿之不可茍食而職之不可茍廢也今也不然士大夫之處心者不復知有君不復知有民知有細書疉幅華言麗語以取知而已知有擎跽曲拳卑詞下氣取容而已知有苞苴賄賂請託奔競以求進而已
歴代名臣奏議卷六十三
<史部,詔令奏議類,奏議之屬,歷代名臣奏議>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六十四
明 楊士竒等 撰
治道
宋理宗時丁大全擅國柄以言為諱尚左郎官兼右司諌陳宗禮陛對言願為宗社大計毋但為倉廪府庫之小計願得天下四海之心毋但得左右便嬖戚畹之心願寄腹心於忠良毋但寄耳目於卑近願四通八達以来正人毋但旁蹊曲徑𩔖引貪濁
右司郎中趙必愿上疏言陛下英明宻運斷出於獨固欲一切轉移之然而大權若在我或者猶有下移之疑衆正若已開或者猶有旁徑之疑䇿免二相銷天變也去者固難以復留留者恐終於引去虚鼎席以待故老疑者或意其未必来而況在數千里之外次補以任大政疑者或意其不敢專而況於不安其位中書政之本也今果何時尚可含糊意向以起天下之疑乎親擢臺諫開言路也用之未久者何為輕於易去去之未幾何為使之復来召於外服者不知果能用之而必堅除自周行者不知果能聽之而無諱乎朝廷除授軍國賞罰本至公也今有姓名未達於廟堂而遷擢忽由於中出斥逐三衙竟不指名罪狀而人始得以疑陛下矣一除目之頒一號令之出雖未必由於閹宦而人或疑於閹宦雖未必由於私謁而人或疑於私謁雖未必由於戚畹宗邸而人或疑於戚畹宗邸夫天下者祖宗之天下也非陛下所私有也陛下雖有去弊之心而動涉可疑之迹陛下亦何樂於此
監察御史洪咨夔上疏曰臣歴考往古治亂之原權歸人主政出中書天下未有不治權不歸人主則㢘級一夷綱常且不立奚政之問政不出中書則腹心無寄必轉而他厲奚權之攬此八政馭羣臣所以獨歸之王而詔之者必天官冢宰也陛下親政以来威福操柄收還掌握揚廷出令震撼海宇天下始知有吾君元首既明股肱不容於自惰撤副封罷先行坐政事堂以治事天下始知有朝廷此其大權大政亦畧舉矣然中書之敝端其大者有四一曰自用二曰自專三曰自私四曰自固願陛下於從容論道之頃宣示臣言俾大臣充初志而加定力懲往轍而圖方来以仰稱厲精更始之意帝嘉納之
右丞相兼樞宻使董槐言於帝曰臣為政而有害政者三帝曰胡謂害政者三對曰戚里不奉法一矣執法大吏久於其官而擅威福二矣皇城司不檢士三矣將率不檢下故士卒横士卒横則變生於無時執法威福擅故賢不肖混淆賢不肖混淆則姦衺肆賢人伏而不出親戚不奉法故法令輕法令輕故朝廷卑三者弗去政且廢願自上除之
太學博士湯漢轉對言太祖之天下壊其半者蔡京王黼也髙宗之天下壊其半者鄭清之也又曰茍有志焉則其紀綱必先正其根本必先彊其藩籬必先固夫然後心廣體胖伴奐而優游其樂無極矣舎此不務而徒以九重之深一笑之適以為樂樂極而思之吾有朝廷而不能治也吾有黎民而無與保之也起視四境而外侮又至矣雖有鄭衛之音燕趙之色建章之麗瓊林之積亦獨何樂哉
文天祥對䇿曰臣恭惟皇帝陛下處常之久當泰之交以二帝三王之道㑹諸心將三紀于此矣臣等鼓舞於鳶飛魚躍之天皆道體流行中之一物不自意得旅進於陛下之庭而陛下且嘉與之論道道之不行也久矣陛下之言及此天地神人之福也然臣所未解者今日已當道久化成之時道洽政治之𠉀而方歉焉有志勤道逺之疑豈望道而未之見耶臣請泝太極動靜之根推聖神功化之驗就以聖問中不息一語為陛下勉幸陛下試垂聽焉臣聞天地與道同一不息聖人之心與天地同一不息上下四方之宇往古来今之宙其間百千萬變之消息盈虚百千萬事之轉移闔闢何莫非道所謂道者一不息而已矣道之隱於渾淪藏於未琱未琢之天當是時無極太極之體也自太極分而隂陽則隂陽不息道亦不息隂陽散而五行則五行不息道亦不息自五行又散而為人心之仁義禮智剛柔善惡則乾道成男坤道成女穹壤間生生化化之不息而道亦與之相為不息然則道一不息天地亦一不息天地之不息固道之不息者為之聖人出而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絶學為萬世開太平亦不過以一不息之心充之充之而脩身治人此一不息也充之而致知以至齊家治國平天下此一不息也充之而自精神心術以至於禮樂刑政亦此一不息也自有三墳五典以来以至於太平六典之世帝之所以帝王之所以王皆自其一念之不息者始秦漢以降而道始離非道之離也知道者之鮮也雖然其間英君誼辟固有號為稍稍知道者矣而又沮於行道之不力知務徳化矣而不能不尼之以黄老知施仁義矣而不能不遏之以多欲知四年行仁矣而不能不畫之以近效上下二三千年間牽補過時架漏度日毋恠夫駁乎無以議為也獨惟我朝式克至于今日休陛下傳列聖之心以會藝祖之心㑹藝祖之心以參帝王之心參天地之心三十三年間臣知陛下不貳以二不參以三茫乎天運窅爾神化此心之天混兮闢兮其無窮也然臨御浸久持循浸熟而筭計見效猶未有以大快聖心者上而天變不能以盡無下而民生不能以盡遂人才士習之未甚純國計兵力之未甚充以至盜賊之警所以貽宵旰之憂者尤所不免然則行道者信無驗也耶臣則以為道非無騐之物也道之功化甚深也而不可以為迂道之證效甚遲也而不可以為逺維天之命於穆不已天地之所以為天地也之德之純純亦不已聖人之所以為聖人也為治顧力行何如耳焉有行道於嵗月之暫而遽責其驗之為迂且逺耶臣之所望於陛下者法天地之不息而已姑以近事言則責躬之言方發而隂雨旋霽是天變未嘗不以道而弭也賑饑之典方舉而都民驩呼是民生未嘗不以道而安也論辯建明之詔一頒而人才士習稍稍渾厚招填條具之㫖一下而國計兵力稍稍充實安吉慶元之小獲維揚瀘水之雋功無非陛下憂勤於道之明驗也然以道之極功論之則此淺效耳速效耳指淺效速效而遽以為道之極功則漢唐諸君之用心是也陛下行帝而帝行王而王而肯襲漢唐事耶此臣所以贊陛下之不息也陛下儻自其不息者而充之則與隂陽同其化與五行同其運與乾坤生生化化之理同其無窮雖充而為三紀之風移俗易可也雖充而為四十年圄空刑措可也雖充而為百年徳洽於天下可也雖充而為卜世過歴億萬年敬天之休可也豈止如聖問八者之事可徐就條理而已哉臣謹昩死上愚對臣伏讀聖策曰蓋聞道之大原出於天超乎無極太極之妙而實不離乎日用事物之常根乎隂陽五行之賾而實不外乎仁義禮智剛柔善惡之際天以澄著地以靖謐人極以昭明何莫由斯道也聖聖相傳同此一道由脩身而治人由致知而齊家治國平天下本之於精神心術達之於禮樂刑政其體甚㣲其用則廣歴千萬世而不可易然功化有淺深證效有遲速何歟朕以寡昧臨政願治于兹歴年志愈勤道愈逺窅乎其未眹也朕心疑焉子大夫明先聖之術咸造在庭必有切至之論朕將虚己以聽臣有以見陛下遡道之本原求道之功效且疑而質之臣等也臣聞聖人之心天地之心也天地之道聖人之道也分而言之則道自道天地自天地聖人自聖人合而言之則道一不息也天地一不息也聖人亦一不息也臣請遡其本原言之茫茫堪輿坱圠無垠渾渾元氣變合無端人心仁義禮智之性未賦也人心剛柔善惡之氣未禀也當是時未有人心先有五行未有五行先有隂陽未有隂陽先有無極太極未有無極太極則太虚無形沖漠無眹而先有此道未有物之先而道具焉道之體也既有物之後而道行焉道之用也其體則微其用甚廣即人心而道在人心即五行而道在五行即隂陽而道在隂陽即無極太極而道在無極太極貫顯微兼費隱包小大通物我道何以若此哉道之在天下猶水之在地中地中無往而非水天下無往而非道水一不息之流也道一不息之用也天以澄著則日月星辰循其經地以靖謐則山川草木順其常人極以昭明則君臣父子安其倫流行古今綱紀造化何莫由斯道也一日而道息焉雖三才不能以自立道之不息功用固如此夫聖人體天地之不息者也天地以此道而不息聖人亦以此道而不息聖人立不息之體則斂於修身推不息之用則散於治人立不息之體則寓於致知以下之工夫推不息之用則顯於齊家治國平天下之效驗立不息之體則本之精神心術之㣲推不息之用則達之禮樂刑政之著聖人之所以為聖人者猶天地之所以為天地也道之在天地間者常久而不息聖人之於道其可以頃刻息耶言不息之理者莫如大易莫如中庸大易之道至於乾道變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而聖人之論法天乃歸之自强不息中庸之道至於溥博淵泉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而聖人之論配天地乃歸之不息則久豈非乾之所以剛健中正純粹精者一不息之道耳是以法天者亦以一不息中庸之所以髙明博厚悠久無疆者一不息之道耳是以配天地者亦以一不息以不息之心行不息之道聖人即不息之天地也陛下臨政願治于兹歴年前此不息之嵗月猶日之自朝而午今此不息之嵗月猶日之至午而中此正勉强行道大有功之日也陛下勿謂數十年間我之所以擔當宇宙把握天地未嘗不以此道至於今日而道之驗如此其迂且逺矣以臣觀之道猶百里之途也今日則適六七十之候也進於道者不可以中道而廢游於途者不可以中途而畫孜孜矻矻而不自已焉則適六七十里者固所以為至百里之階也不然自止於六七十里之問則百里雖近焉能以一武到哉道無淺功化行道者何可以深為迂道無速證效行道者何可以遲為逺惟不息則能極道之功化惟不息則能極道之證效氣機動盪於三極之間神采灌注於萬有之表要自陛下此一心始臣不暇逺舉請以仁宗皇帝事為陛下陳之仁祖一不息之天地也康定之詔曰祇勤抑畏慶歴之詔曰不敢荒寧皇祐之詔曰緬念為君之難深惟履位之重慶歴不息之心即康定不息之心也皇祐不息之心即慶歴不息之心也當時仁祖以道徳感天心以福祿勝人力國家綏靖邊鄙寧謐若可以已矣而猶未也至和元年仁祖之三十三年也方且露立仰天以畏天變碎通天犀以救民生處賈黯吏銓之職擢公弼殿柱之名以厚人才以昌士習納景初减用之言聽范鎮新兵之諫以裕國計以强兵力以至講周禮薄征緩刑而拳拳以盜賊為憂選將帥明紀律而汲汲以西北為慮仁祖之心至此而不息則與天地同其悠久矣陛下之心仁祖之心也范祖禹有言欲法堯舜惟法仁祖臣亦曰欲法帝王惟法仁祖法仁祖則可至天德願加聖心焉臣伏讀聖策曰三墳以上〈云 云〉豈道之外又有法歟臣有以見陛下慕帝王之功化證效而亦意其各有淺深遲速也臣聞帝王行道之心一不息而已矣堯之兢兢舜之業業禹之孜孜湯之慄慄文王之不已武王之無貳成王之無逸皆是物也三墳逺矣五典猶有可論者臣嘗以五典所載之事推之當是時日月星辰之順以道而順也鳥獸草木之若以道而若也九功惟叙以道而叙也四夷来王以道而来王也百工以道而熙庶事以道而康光天之下至于海隅蒼生蓋無一而不拜帝道之賜矣垂衣拱手以自逸於土階巖廊之上夫誰曰不可而堯舜不然也方且考績之法重於三嵗無嵗而敢息也授歴之命嚴於四時無月而敢息也凛凛乎一日二日之戒無日而敢息也惓惓乎惟時惟幾之歌無時而敢息也此猶可也授受之際而堯之命舜乃曰允執厥中夫謂之執者戰兢保持而不敢少放之謂也味斯語也則堯之不息可見矣河圖出矣洛書見矣執中之說未聞也而堯獨言之堯之言贅矣而舜之命禹乃復益之以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之三言夫致察於危微精一之間則其戰兢保持之念又有甚於堯者舜之心其不息又何如哉是以堯之道化不惟驗於七十年在位之日舜之道化不惟驗於五十年視阜之時讀萬世永賴之語則唐虞而下數千百年間天得以為天地得以為地人得以為人者皆堯舜之賜也然則功化抑何其深證效抑何其遲歟降是而王非固勞於帝者也太樸日散風氣日開人心之機械日益巧世變之乗除不息而聖人之所以綱維世變者亦與之相為不息焉俗非結繩之淳也治非畫象之古也師不得不誓侯不得不㑹民不得不凝之以政士不得不凝之以禮内外異治不得不以采薇天保之治治之以至六典建官其所以曰治曰政曰禮曰教曰刑曰事者亦無非扶世道而不使之窮耳以勢而論之則夏之治不如唐虞商之治又不如夏周之治又不如商帝之所以帝者何其逸王之所以王者何其勞慄慄危懼不如非心黄屋者之為適也始於憂勤不如恭已南靣之為安也然以心而觀則舜之業業即堯之兢兢禹之孜孜即舜之業業湯之慄慄即禹之孜孜文王之不已武王之無貳成王之無逸何莫非兢兢業業孜孜慄慄之推也道之散於宇宙間者無一日息帝王之所以行道者亦無一日息帝王之心天地之心也尚可以帝者之為逸而王者之為勞耶臣願陛下求帝王之道必求帝王之心則今日之功化證效或可與帝王一視矣臣伏讀聖策曰自時厥後〈云 云〉亦足以維持憑藉者何歟臣有以見陛下陋漢唐之功化證效而且為漢唐世道發一慨也臣聞不息則天息則人不息則理息則欲不息則陽明息則隂濁漢唐諸君天資敏地位髙使稍有進道之心則六五帝四三王亦未有難能者奈何天不足以制人而天反為人所制理不足以御欲而理反為欲所御陽明不足以勝隂濁而陽明反為隂濁所勝是以勇於進道者少沮於求道者多漢唐之所以不唐虞三代也歟雖然是為不知道者言也其間亦有號為知道者矣漢之文帝武帝唐之太宗亦不可謂非知道者然而亦有議焉先儒嘗論漢唐諸君以公私義利分數多少為治亂三君之心往往不純乎天不純乎人而出入於天人之間不純乎理不純乎欲而出入乎理欲之問不純乎陽明不純乎隂濁而出入乎陽明隂濁之間是以專務德化雖足以陶後元泰和之風然而尼之以黄老則鴈門上郡之警不能無外施仁義雖足以致建元富庻之盛然而遏之以多欲則輪臺末年之悔不能免四年行仁雖足以開貞觀升平之治然而畫之以近效則紀綱制度曾不足為再世之憑藉蓋有一分之道心者固足以就一分之事功有一分之人心者亦足以召一分之事變世道汙隆之分數亦係於理欲消長之分數而已然臣嘗思之漢唐以来為道之累者其大有二一曰雜伯一曰異端時君世主有志於求道者不陷於此則陷於彼姑就三君而言則文帝之心異端累之也武帝太宗之心雜伯累之也武帝無得於道憲章六經統一聖真不足以勝其神僊土木之私干戈刑罰之慘其心也荒太宗全不知道閨門之耻將相之誇末年遼東一行終不能以克其血氣之暴其心也驕雜伯一念憧憧往来是固不足以語常久不息之事者若文帝稍有帝王之天資稍有帝王之地歩一以君子長者之道待天下而晁錯輩刑名之說未嘗一動其心是不累於雜伯矣使其以二三十年恭儉之心而移之以求道則後元氣象且將駸駸乎商周進進乎唐虞奈何帝之純心又間於黄老之清浄是以文帝僅得為漢代之令主而不得一儕於帝王嗚呼武帝太宗累於雜伯君子固不敢以帝王事望之文帝不為雜伯所累而不能不累於異端是則重可惜已臣願陛下監漢唐之跡必監漢唐之心則今日之功化證效將超漢唐數等矣臣伏讀聖䇿曰朕上嘉下樂〈云 云〉抑化裁推行有未至歟臣有以見陛下念今日八者之務而甚有望乎為道之驗也臣聞天變之来民怨招之也人才之乏士習蠱之也兵力之弱國計屈之也邊陲之警盜賊因之也夫陛下以上嘉下樂之勤夙興夜寐之勞悵嵗月之逾邁亦欲以少見吾道之驗耳俯視一世未能差强人意八者之弊臣知陛下為此不滿也陛下分而以八事問臣合而以四事對請得以熟數之於前何謂天變之来民怨招之也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天明畏自我民明威人心之休戚天心所因以為喜怒者也熙寧間大旱是時河陜流民入京師監門鄭俠畵流民圖以獻且曰陛下南征北伐皆以勝㨗之圖来上料無一人以父母妻子遷移困頓皇皇不給之狀為圖以進者覽臣之圖行臣之言十日不雨乞正欺君之罪上為之罷新法十八事京師大雨八日天人之交間不容穟載在經史此𩔖甚多陛下以為今之民生何如耶今之民生困矣自瓊林大盈私於積貯而民困自建章通天頻於營繕而民困自獻助疊見於豪家巨室而民困自和糴不間於閭閻下户而民困自所至貪官暴吏視吾民如家雞圏豕惟所咀啖而民困嗚呼東南民力竭矣書曰怨豈在明不見是圖今尚可謂之不見乎書曰怨不在大亦不在小今尚可謂之小乎生斯世為斯民仰事俯育亦欲各遂其父母妻子之樂而操斧斤淬鋒鍔日夜思所以斬伐其命脉者滔滔皆是然則臈雪靳瑞蟄雷愆期月犯于木星隕為石以至土雨地震之變無恠夫屢書不一書也臣願陛下持不息之心急求所以為安民之道則民生既和天變或於是而弭矣何謂人才之乏士習蠱之也臣聞窮之所飬達之所施幼之所學壯之所行今日之修於家他日之行於天子之庭者也國初諸老嘗以厚士習為先務寧收落韻之李迪不取鑿說之賈邊寧收直言之蘇轍不取險恠之劉幾建學校則必欲崇經術復鄉舉則必欲參行藝其後國子監取湖學法建經學治道邊防水利等齋使學者因其名以求其實當時如程頥徐積吕希哲皆出其中嗚呼此元祐人物之所從出也士習厚薄最關人才從古以来其語如此陛下以為今之士習何如耶今之士大夫之家有子而教之方其幼也則授其句讀擇其不戾於時好不震於有司者俾熟復焉及其長也細書為工累牘為富持試於鄉校者以是校藝於科舉以是取青紫而得車馬也以是父兄之所教詔師友之所講明利而已矣其能卓然自拔於流俗者幾何人哉心術既壊於未仕之前則氣節可想於既仕之後以之領郡邑如之何責其為卓茂黄覇以之鎮一路如之何責其為蘇章何武以之曵朝紳如之何責其為汲黯望之奔競於勢要之路者無恠也趨附於權貴之門者無恠也牛維馬縶狗茍蠅營患得患失無所不至者無恠也悠悠風塵靡靡媮俗清芬消歇濁滓横流惟皇降衷秉彛之懿萌蘖於牛羊斤斧相尋之衝者其有幾哉厚今之人才臣以為變今之士習而后可也臣願陛下持不息之心急求所以為淑士之道則士風一淳人才或於是而可得矣何謂兵力之弱國計屈之也謹按國史治平間遣使募京畿淮南兵司馬光言邊臣之請兵無窮朝廷之募兵無已倉庫之粟帛有限百姓之膏血有涯願罷招禁軍訓練舊有之兵自可備禦臣聞古今天下能免於弱者必不能免於貧能免於貧者必不能免於弱一利之興一害之伏未有交受其害者今之兵財則交受其害矣自東海城築而調淮兵以防海則兩淮之兵不足自襄樊復歸而併荆兵以城襄則荆湖之兵不足自戰艦列於漢水寃血濺於寶峰而正軍忠義空於死徙者過半則川蜀之兵又不足江淮之兵又抽而入蜀又抽而實荆則下流之兵愈不足矣荆湖之兵又分而䇿應分而鎮撫則上流之兵愈不足矣夫國之所恃以自衛者兵也而今之兵不足如此國安得而不弱哉扶其弱而歸之强則招兵之䇿今日直有所不得已者然召募方新調度轉急問之大農大農無財問之版曹版曹無財問之餉司餉司無財自嵗幣銀絹外未聞有畫一䇿為軍食計者是則弱矣而又未免於貧也陛下自見肝膈近又創一安邊太平庫專以供軍此藝祖積縑帛以易虜首之心也仁宗皇帝出錢帛以助兵革之心也轉易之間風采立異前日之弱者可强矣然飛芻輓粟給餉餽糧費於兵者幾何而琳宫梵宇照耀湖山土木之費則漏卮也列竈雲屯樵蘇後爨費於兵者幾何而霓裳羽衣靡金飾翠宫庭之費則尾閭也生熟口劵月給衣糧費於兵者幾何而量珠輦玉倖寵希恩戚畹之費則濫觴也蓋天下之財專以供軍則財未有不足者第重之以浮費重之以冗費則財始缾罄而罍耻矣如此則雖欲足兵其何以給兵耶臣願陛下持不息之心急求所以為節財之道則財計一充兵力或於是而可强矣何謂邊陲之警盜賊因之也謹按國史紹興間楊幺寇洞庭連跨數郡大將王𤫉不能制時偽齊挟敵使李成寇襄漢么與交通朝廷患之始命岳飛措置上流已而逐李成擒楊么而荆湖平臣聞外之勍敵不能為中國患而其来也必待内之變内之盜賊亦不能為中國患而其起也必將納外之侮盜賊而至於通勍敵則腹心之大患也已今之所謂敵國者固可畏也然而逼我蜀則蜀帥䇿瀘水之勲窺我淮則淮帥奏維揚之凱敵騎縱横固不可以一㨗止之然使之無得氣去則中國之技未為盡出其下彼亦猶畏中國之有人也獨惟舊海在天一隅逆雛穴之者數年於兹𩗗風瞬息一葦可航彼未必不朝夕為趨浙計然而未能焉短於舟踈於水懼吾唐島之有李寳在耳然洞庭之湖烟水沈寂而浙右之湖濤瀾沸驚區區妖孽且謂有楊么之漸矣得之京師之耆老皆以為此寇出没倏閃往来翕霍駕舟如飛運柂如神而我之舟師不及焉夫東南之長技莫如舟師我之勝烏珠於金山者以此我之斃逆亮於采石者以此而今此曹反挾之以制我不武甚矣萬一或出於楊么之計則前日李成之不得志於荆者未必今日之不得志於浙也曩聞山東洊饑有司貪市𣙜之利空蘇湖根本以資之廷紳猶謂互易安知無為其鄉道者一夫登岸萬事瓦裂又聞魏村江灣福山三寨水軍興販鹽課以資逆雛廷紳猶謂是以扞衛之師為商賈之事以防拓之卒開鄉道之門憂時識治之見往往如此肘腋之蜂蠆懐袖之蛇蝎是其可以忽乎哉陛下近者命發運兼憲合兵財而一其權是將為滅此朝食之圖矣然屯海道者非無軍控海道者非無將徒有王𤫉數年之勞未聞岳飛八日之㨗子大叔平苻澤之盜恐不如此長此不已臣懼為李成開道地也臣願陛下持不息之心急求所以弭寇之道則寇難一清邊備或於是而可寬矣臣伏讀聖䇿曰夫不息則乆乆則徴今胡為而未徴歟變則通通則久今其可以屢更歟臣有以見陛下久於其道而甚有感乎中庸大易之格言也臣聞天久而不墜也以運地久而不隤也以轉水乆而不腐也以流日月星辰而常新也以行天下之凡不息者皆以久也中庸之不息即所以為大易之變通大易之變通即所以驗中庸之不息變通者之久固肇於不息者之久也蓋不息者其心變通者其迹其心不息故其迹亦不息游乎六合之内而縱論乎六合之外生乎百世之下而追想乎百世之上神化天造天運無端發微不可見充周不可窮天地之所以變通固自其不息者為之聖人之久於其道亦法天地而已矣天地以不息而久聖人亦以不息而久外不息而言久焉皆非所以久也臣嘗讀無逸一書見其享國之久者有四君焉而其間三君為最久臣求其所以久者中宗之心嚴恭寅畏也髙宗之心不敢荒寧也文王之心無淫于逸無遊于畋也是三君者皆無逸而已矣彼之無逸臣之所謂不息也一無逸而其效已如此然則不息者非所以久歟陛下之行道蓋非一朝夕之暫矣寳紹以来則涵養此道端平以来則發揮此道嘉熙以来則把握此道嘉熙而淳祐淳祐而寳祐十餘年間無非持循此道之嵗月陛下處此也庭燎未輝臣知其宵衣以待日中至昃臣知其玉食弗遑夜漏已下臣知其丙枕無寐聖心之運亦可謂不息矣然既往之不息者易方来之不息者難久而不息者易愈久而愈不息者難昕臨大庭百辟星布陛下之心此時固不息矣暗室屋漏之隱試一警省則亦能不息否乎日御經筵學士雲集陛下之心此時固不息矣宦官女子之近試一循察則亦能不息否乎不息於外者固不能保其不息於内不息於此者固不能保其不息於彼乍勤乍怠乍作乍輟則不息之純心間矣如此則陛下雖欲久則徴臣知中庸九經之治未可以朝夕見也雖欲通則久臣知繋辭十三卦之功未可以嵗月計也蜵蜎蠖濩之中虚明應物之地此全在陛下自斟酌自執持頃刻之力不繼則悠久之功俱廢矣可不戒哉可不懼哉陛下之所以策臣者悉矣臣之所以忠於陛下者亦既畧陳於前矣而陛下䇿之篇終復曰子大夫熟之復之勿激勿泛以副朕詳延之意臣伏讀聖䇿至此陛下所謂詳延之意蓋可識已夫陛下自即位以来未嘗以直言罪士不惟不罪之以直言而且導之以直言臣等嘗恨無由一至天子之庭以吐其素所蓄積幸見錄於有司得以借玉階方寸地此正臣等披露肺肝之日也方將明目張膽謇謇諤諤言天下事陛下乃戒之以勿激勿泛夫泛固不切矣若夫激者忠之所發也陛下胡併與泛者之言而厭之耶厭激者之言則是將胥臣等而為容容唯唯之歸耶然則臣將為激者歟將爲泛者歟抑將遷就陛下之說而姑為不激不泛者歟雖然奉對大庭而不激不泛者固有之矣臣於漢得一人焉曰董仲舒方武帝之䇿仲舒也慨然以欲聞大道之要為問帝之求道其心蓋甚銳矣然道以大言帝將求之虚無渺㝠之鄉也使仲舒於此過言之則激淺言之則泛仲舒不激不泛得一說曰正心武帝方將求之虚無𣺌㝠之鄉仲舒乃告之以眞實淺近之理兹陛下所謂切至之論也奈何武帝自恃其區區英明之資超偉之識謂其足以淩跨六合籠駕八表而顧於此語忽焉仲舒以江都去而帝所與論道者他有人矣臣固嘗為武帝惜也堂堂天朝固非漢比而臣之賢亦萬不及仲舒然亦不敢激不敢泛竊扵聖問之所謂道者而得二說焉以為陛下獻陛下試采覽焉一曰重宰相以開公道之門臣聞公道在天地間不可一日壅閼所以昭蘇而滌決之者宰相責也然扶公道者宰相之責而主公道者天子之事天子而侵宰相之權則公道已矣三省樞宻謂之朝廷天子所與謀大政出大令之地也政令不出於中書昔人謂之斜封墨敕非盛世事國初三省紀綱甚正中書造命門下審覆尚書奉行宫府之事無一不統於宰相是以李沆猶得以焚立妃之詔王旦猶得以沮節度之除韓琦猶得出空頭敕以逐内侍杜衍猶得封還内䧏以裁僥倖蓋宰相之權尊則公道始有所依而立也今陛下之所以為公道計者非不悉矣以夤緣戒外戚是以公道責外戚也以裁制戒内司是以公道責内司也以舎法用例戒羣臣是以公道責外廷也雷霆發蔀星日燭幽天下於此咸服陛下之明然或謂比年以来大庭除授於義有所未安於法有所未便者悉以聖㫖行之不惟諸司陞補上瀆宸奎而統帥躐級閤職超遷亦以夤緣而得恩澤矣不惟姦𧷢湔洗上勞渙汗而選人通籍姦胥逭刑亦以鑚刺而拜寵命矣甚至閭閻𤨏屑之鬬訟皂𨽻猥賤之干求悉達内庭盡由中降此何等蟣蝨事而陛下以身親之大臣幾於為奉承風㫖之官三省幾於為奉行文書之府臣恐天下公道自此壅矣景祐間罷内降凡詔令皆由中書樞宻院仁祖之所以主張公道者如此今進言者猶以事當間出睿斷為說嗚呼此亦韓絳告仁祖之辭也朕固不憚自有處分不如先盡大臣之慮而行之仁祖之所以諭絳者何說也奈何復以絳之說啟人主以奪中書之權是何心哉宣靖間創御筆之令蔡京坐東廊專以奉行御筆為職其後童貫梁師成用事而天地為之分裂者數世是可鑒已臣願陛下重宰相之權正中書之體凡内批必經由中書樞宻院如先朝故事則天下幸甚宗社幸甚二曰收君子以夀直道之脉臣聞直道在天地間不可一日頽靡所以光明而張主之者君子責也然扶直道者君子之責而主直道者人君之事人君而至於沮君子之氣則直道已矣夫不直則道不見君子者直道之倡也直道一倡於君子昔人謂之鳯鳴朝陽以為清朝賀國朝君子氣節大振有魚頭參政有鶻撃臺諌有鐵面御史軍國之事無一不得言於君子是以司馬光猶得以殛守忠之姦劉摯猶得以折李憲之橫范祖禹猶得以罪宋用臣張震猶得以擊龍大淵曽覿蓋君子之氣伸則直道始有所附而行也今陛下之所以為直道計者非不至矣月有供課是以直道望諫官也日有輪劄是以直道望廷臣也有轉對有請對有非時召對是以直道望公卿百執事也江海納汙山藪藏疾天下於此咸服陛下之量然或謂比年以来外廷議論於已有所未協於情有所未忍者悉以聖意斷之不惟言及乗輿上勤節貼而小小予奪小小廢置亦且寢罷不報矣不惟事関廊廟上煩調停而小小抨彈小小糾劾亦且宣諭不已矣甚者意涉區區之貂璫論侵𤨏𤨏之姻婭不恤公議反出諫臣此何等狐鼠輩而陛下以身庇之御史至於乗和事之譏臺吏至於重訖了之報臣恐天下之直道自此沮矣康定間歐陽脩以言事出未幾即召以諫院至和間唐介以言事貶未幾即除以諫官仁祖之所以主直道者如此今進言者猶以臺諫之勢日横為疑嗚呼兹非富弼忠於仁祖意也弼傾身下士寧以宰相受臺諫風㫖弼之自處何如也奈何不知弼之意反啓人君以厭君子之言是何心哉元符間置看詳理訴所而士大夫得罪者八百餘家其後鄒浩陳瓘去國無一人敢為天下伸一喙者是可鑒已臣願陛下壯正人之氣養公論之鋒凡以直言去者悉召之於霜臺烏府中如先朝故事則天下幸甚宗社幸甚蓋大道之行天下為公周道如砥其直如矢自古帝王行道者無先於此也臣来自山林有懐欲吐陛下悵然疑吾道之迂逺且慨論乎古今功化之淺深證效之遲速而若有大不滿於今日者臣則以為非行道之罪也公道不在中書直道不在臺諫是以陛下行道用力處雖勞而未遽食道之報耳果使中書得以公道緫政要臺諫得以直道糾官邪則陛下雖端冕凝旒於穆清之上所謂功化證效可以立見何至積三十餘年之工力而志勤道逺𣺌焉未有際耶臣始以不息二字為陛下勉終以公道直道二說為陛下獻陛下萬幾之暇儻於是而加三思則躋帝王軼漢唐由此其階也已臣賦性疎愚不識忌諱握筆至此不自知其言之過於激亦不自知其言之過於泛冒犯天威罪在不赦惟陛下留神臣謹對
牟濚上奏曰臣生長西州叨竊陛下科第垂四十年中更兵火與民俱流茍延餘生至於今日雖嘗兩塵班綴一玷州麾竟坐迂疎動與物忤十年不調自分不復有再覩清光之時公朝不忍終棄繇淮東制幕擢丞奉常今又兼領銓部聖恩如天莫知補報適當陛對遂得一吐微忠於玉階方寸地此臣千載之一遇也抑臣聞之迹疎而言親者危地逺而意忠者忤臣之蹤跡可謂疎逺臣之寸心實抱樸忠惟陛下垂聽焉臣嘗讀孟子至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亂乃知自古天下未嘗無亂更一亂則必有人焉出而治之此蓋天地生生不息之機脉絡未嘗間斷洪水之後有奄㢘天不生周公則無以為生民除害春秋之後有戰國天不生孟子則無以為生民立心禹之後有周公孔子之後有孟子亂不終於亂而歸於治人也亦天也然人皆知四裔之為中國害而不知人心之害甚於四裔蓋四裔雖能為害於一時而人心天理終不可泯沒良心壊則失其所以為人而末流之弊有不可勝言者臣請先言四裔而後及人心中國之所以異於四裔者以其有三綱五常為之主張禮義㢘耻為之維持也而近歳以来貪競成習欺誕成風慨習俗之日媮澟綱常之將墜而遐裔遂得以憑陵中國生靈肝腦塗地而狡焉之謀遂至窺江不有人焉以挫其投鞭之怒則大事去矣天佑聖主為生賢佐以謝𤣥八千之卒破苻秦百萬之師使宗社幾危而復安正統幾絶而復續功不在禹周公下矣臣竊意士大夫更大變故歴大憂患必能懲創悔艾洗心滌慮以歸於正矣而陷溺既深舊染猶在問吏治吏治未醇問士習士習茍且至勤聖主丁寧告戒作之而不應振之而不起消磨軟熟賢者亦不免焉此臣之所甚懼也臣不敢復追咎既往姑以近事明之陛下戢貪有詔蓋歎民生之寡遂而惡貪吏之病民也謂宜懲一勸百而貪鄙之風革矣今幾何時凡所彈劾不過州縣之小吏而當事任取顯官尚多有可議者得無纎悉於其小而闊畧於其大耶此非陛下意也陛下訓廉有詔盖知人性之本善而欲引中人於君子之歸也謂宜舉一勸百而㢘耻之維張矣今幾何時但聞戢貪未聞有以㢘擢用者羞惡之心誰獨無之何至泯沒如是得非孤寒寡與雖亷不能以自見而大吏之好惡與人背馳耶此非陛下意也陛下為千里擇牧守蓋本以為民也而牧民者但知為富貴之圖不復為根本之慮託獻羨之名以蓋其貪酷之迹而失朝廷為民之初意矣陛下買公田以免和糴蓋將以便民也而奉行者不能用一分之寬而行一切之政但欲覬了辦之賞不暇為長逺之謀而失朝廷便民之初意矣貴戚不當任以事此良法也陛下四十年間人不知有貴戚也至於近日而好官要職如取如攜未必皆貴戚也而夤縁攀附亦得以躐取麾節其間豈不有材不學焉知為政失陛下赤子之心塞孤寒進身之路而或者始得以私貴戚議陛下此陛下所親愛負陛下也閹寺聞名非國之福此確論也陛下四十年間人不知有閹寺也乃至於近日而此曹名字稍稍有聞蓋寡㢘鮮耻者往往倚之而進招權納賄者揚揚自以為功雖傳聞未必盡然而其實有以自取或者始得以用閹寺議陛下此陛下親信負陛下也陛下髙爵厚祿以待士大夫望其盡心體國也而中外大小之臣不能體陛下之心而各自以其心為心人心陷溺一至于此陳蕃所謂在朝羣臣如河中木汎汎東西耽祿畏禍曾謂清明之世儀鳯滿朝可容有此耶昔神宗皇帝諭富弼曰君臣須是上下相照盡忠盡節不得有隱弼拜於御座之前曰盡忠無隱只臣一員亦無益於事須是兩府大臣以至在廷臣僚人人盡忠無隱出於衆力方能成天下之務弼之言非今日士大夫之藥石耶今民心方危而易揺士氣難伸而易沮雖有衆多之君子不無窺伺之小人境外之事非臣所得而知境内之事尚多未滿人意天下事變未易俄度萬一有出於聖君賢相智慮所不及者然後追咎賢者之不言而使小人得以藉口曰君子無益於人之國則國事愈不堪言矣此臣所以惓惓為世道慮而以正人心為扶世道之本惟陛下不以疎逺而忽之豈惟微臣之幸實天下之幸理宗在位斥逐權姦收召名德舉朝相慶太常寺丞姚希得以為外觀形狀似若清明之朝内察脉息有𩔖危亡之證乃上疏言堯舜三代之時無危亡之事而常喜危亡之言秦漢以来多危亡之事而常諱危亡之言夫危亡之事不可有而危亡之言不可亡後世人主乃履危如履坦諱言如諱病又言君子非不收召而意向猶未調一小人非不斥逐而根株猶未痛斷大權若操握而不能無旁蹊曲逕之疑大勢若更張而未見有長治久安之道廷臣之所諷諫封囊之所奏陳非不激切而陛下固不之罪亦不之行自古甘蹈危亡之機非獨闇主而明君亦有焉此臣之所甚懼朝廷者萬化所自出也實根於人君之一心夫何大明當天猶有可議者内小學之建人皆知陛下有意建儲也然嵗月逾邁未覩施行人心危疑無所係屬秦漢而下嗣不蚤定事出倉卒或宫闈出令或宦寺主謀或姦臣首議此皆足以危人之國也陛下何憚而不早定大計邸第之盛人皆知篤於親愛也然依馮者衆輕視王法請託之行㨗於影響揚干晉侯弟也亂行於曲梁而魏絳戮其僕晉侯始怒而終悔晉卒以覇平原君趙王弟也不出租稅而趙奢刑其用事者趙王賢而用之趙卒以彊皆足以興人之國也陛下何為而不少伸國法今女冠者流衆所指目近璫小臣時竊威福此皆陛下之心乍明乍晦之所致豈不謂之危乎國有善𩔖猶人有元氣善𩔖一敗一消元氣一病一衰善𩔖能幾豈堪數消消極則國隨之矣陛下明於知人公於用人固無權姦再用之意然道路之人往往竊議此元祐紹聖將分之機也禍根猶伏而未去不幾於安其危乎帝改容曰朕決不用史嵩之度宗時黄應龍上奏曰臣以民事至重略陳于前而切於當世急務非邊境乎廟謨神運草茅小臣何所容喙惟盛明之世採及負薪詩書所載可得而陳柔逺能邇其所謂能必非一事而厚德難任人實蠻夷率服之根本天保以上治内其所謂治固非一端而嘉賓使臣兄弟朋友皆采薇出車之階序蓋邇不能則逺未易柔内已治則外不難御臣竊惟今日之弊莫甚於風俗奢偽有以銷磨士大夫之壯氣理義晦蝕無以洗濯天下之貪習秦昭王臨朝而歎聞楚人鐵劍利而倡優拙鐵劔利則士勇倡優拙則謀逺吾恐楚之圖秦也是以憂之堂堂天朝何事不立區區戰國豈足為道況今除戎器以戒不虞命將帥而授方略樞機周宻孰得而窺然四方仰瞻自京師始所可覩者鐵劔果利乎市井等於兒嬉倡優果拙乎姣媚方且角出古者竒技淫巧有禁今非竒纎巧麗則不售也梵音法皷僧俗雜居環臂頭男女無别雕墻峻宇豪僭踰度髙冠侈袂貴賤莫分管子曰臺榭相望者上下相怨民無餘積者其禁必不止道有捐瘠者其守必不固管子而愚人也則可管子而少知治體可不寒心叔向言晉道殣相望而女富溢尤歎其以樂慆憂匃奴未滅何以家為霍去病能之而麄人恣金帳之飲酣壯士悲玉關之易老兒郎寒冷誰敢邀求蚤蝨塵衣日禦强敵修劔拄頥有生之樂尚未能親鼓疲卒安得殺愛妾以㗖將士提孤壘抗百萬之師者乎唐魏徵言若君臣之間動存形迹天下安危尚未可知蓋靣從後言帝朝深戒色仁行違聖門不取豈有隨聲是非徇情可否磨礲圭角刋落風稜習故為常若無足恠然恐軟熟之風積成委靡順適不已流入姦回西都銷愞實符命之濫觴前晉風流職亂華之梯禍可不懼乎臣所謂有以銷磨士大夫之壯氣者皆風俗奢偽使然也孟子言不信仁賢則國空虚今尊賢使能俊傑在位而國匱民貧自若又曰上有仁心仁聞而民不被其澤者不行先王之道也今發政施仁愛若赤子而民不被其澤者滋甚其故何也千里之生宅於太守百里之命寄於縣令陛下字民有訓戒貪有箴昭於日星嚴於雷霆近畿列郡選擇精明遐陬偏壘率多饕戾除命伊始神明在前條畫既頒墻壁虚語倚急符之煎迫痛帑庾之枵虚剜肉醫瘡尚云常賦椎肌剝髓動及亡辜貪未嘗不戒而貪夫多得志㢘未嘗不奬而㢘士或埋光得非羽玉飛金脫粟之名可釣飲氷食蘗即墨之毀難封蓋多貲者多助孤植者孤危大臣法小臣㢘國之肥也今朝廷卻貢羨府第絶苞苴而筐篚塞途賂遺絡繹關門既入如水沃焦郡將諸邑之表倡不足示儀則賄令愈肆誅求監司列城之耳目不能端矩則繆守何所忌憚上下交征㢘耻道喪民窮至骨誰實矜憐古學無傳文奸欺世為妻妾宫室貧乏所識失其本心處汙穢而不羞激怨讟以生變先臣李觀有言為貪為暴為寒為飢此而不為盜賊臣不知其所歸臣所謂無以洗濯天下之貪習者皆理義晦蝕之故也然臣聞聖人不能為時能不失時陛下春秋鼎盛德澤有加帥臣精神折衝智慮深逺羣公守理奉法品式具備天下延頸而望太平當乗此時奮發剛斷刷除蠧弊曠然明白洞逹之意軒豁隂幽揜覆之私罷不急之務省無名之費按行祖宗之令典民間疾苦田婦許以席殿而無避猳㹠之失細民得以撾鼓而上聞行衛文大帛之規儲縑將以易敵人之首厲越踐卧薪之志榻外豈容他人鼾睡以藝祖之勤徒步而幸作坊幸染院幸造船場掖庭宫女願歸者加厚賜遣以髙皇之儉棄内侍珠囊於汴水碎螺鈿椅桌於通衢館陶民訴括田不實決縣令流之海島吏部郎監納河陽夏稅收一斛五升之羨黜奪其官鬻鈔者棄市犯法則有劍一遵建隆之制使中外灼知上意四聦四目㒺不明達宫中府中俱為一體若是則法禁嚴而風俗厚黜陟明而吏治興可以富民而錯刑可以强兵而服逺裔矣惟陛下與大臣亟圖之宗社幸甚天下幸甚
牟濚上奏曰臣待罪郎潜莫知補報誤䝉親擢俾侍經帷自惟學問空疎無以仰裨聖徳之萬一兹當陛對敢罄愚忠惟陛下垂聽臣聞傅說告髙宗曰非知之艱行之惟艱夫致知力行互相發明而知常在先則知固未易也而傅說獨以行為難何哉蓋髙宗舊學甘盤知道之君也傅說惟勉之以行其所知而已臣恭惟皇帝陛下睿哲由於天禀聖學得之心傳當臨政願治之初日以繼志述事為念所謂志者先皇帝有此心而未及行陛下因而行之此繼志也所謂事者先皇帝已見之施行而未及竟陛下終能行之此述事也復故王之官爵先帝素有此心也陛下體先志而行之而先帝不得已之本心昭白於天下矣去内司之積𡚁先帝之已施行也陛下述往事而行之而先帝去邪之盛德有光於青史矣信用君子先帝之心也其或厄於小人而去非先帝之志也容受直言先帝之心也其或觸忤姦邪而去非先帝之志也陛下首取公論之所與者特加召擢登之要路而天下知陛下有意於開言路矣白身出官特旨賜第先帝之異恩也謂宜何以上報知遇而乃贓汚狼籍不知自反常懐李振清流濁流之憤不由儒科徑踐二府先帝之殊渥也謂宜何以上答聖知而乃窟穴畿甸老不知退躬蹈聖人患得患失之戒陛下因公論所不與而屏去之而天下知陛下有意於重名器矣絶貢獻以塞僥倖之門尚先帝却長沙羨金之遺意也灑宸翰以明正邪之辨尚先帝親君子逺小人之遺訓也先帝所欲行陛下善繼而行之先帝所已行陛下善述而行之先帝之心惟陛下知之而陛下之心天下亦既知之矣臣猶謂知之而不行猶不知也行之而不力猶不行也自昔君子小人勢不兩立舜用十六相先去四凶明四凶不去則十六相不能悉心以輔治臣願陛下充所知而行之知其為君子則愛之惜之有言焉則用之毋使小人得以乘其間知其為小人則去之逺之自其根萌而絶之毋使君子或至受其禍坤之初六曰履霜堅氷至霜隂之微也氷隂之著也履霜而知其必至於堅氷猶小人不可使長而至於盛當自其微而謹之也古今治亂率由乎此今陽明用事而隂濁無所施其巧衆正彚升而羣小無所容其奸以清明之朝廷行快活之條貫固世道之幸而蒼生之幸然而君子得志小人不願也紹述之說行則元祐變而紹聖矣愛莫助之之圖進則建中靖國轉而崇寧矣是非國家之福也今雖萬萬無是必也聖心清明終始如一嘿察隂陽消長之機而辨之於早焉庶幾無堅氷之慮矣抑臣又有聞憂治世危明主君子所以異於小人也古人日以水旱盜賊奏尚唐虞相與儆戒之意若後世所謂天下已太平則狃於宴安不為逺慮誤人國家必此言也此君子小人之分也昔唐憲宗留心庻政謂李絳等曰凡好事口說則易躬行則難卿等既為朕言之亦須行之勿空陳而已絳奏曰陛下今日處分可謂至言然臣絳亦以為天下之人從陛下所行不從陛下所言願陛下每言之則必行之絳之言尚傅說知行之意也惟陛下留神濚又進故事曰易曰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書曰逺乃猷詩云猷之未逺是用大諫昔聖人之教民也使之方暑則備寒方寒則備暑七月之詩是也今夫市井稗販之人猶知旱則資舟水則資車夏則儲裘褐冬則儲絺綌彼偷安茍生之徒朝醉飽暮饑寒者雖與之俱為編户貧富必不侔矣況為天下國家者豈可不制治於未亂保邦於未危乎詩云迨天之未隂雨徹彼桑土綢繆牖户今此下民或敢侮予孔子曰為此詩者其知道乎能治其國家誰敢侮之迨天之未隂雨者國家閒暇無灾害之時也徹彼桑土者求賢於隠微也綢繆牖户者脩敕其政治也夫桑土者鴟鴞所以固其室也賢雋者明主所以固其國也國既固矣雖有侮之者庸何傷哉臣聞及閒暇明政刑有國之逺慮憂治世危明主臣子之至情方天下以為無事之時而不復思久安長治之策此賈誼所以長太息於漢文之世也昔司馬光上仁宗皇帝五規其三曰逺謀似謂當時有位者狃於升平不為逺慮至論公卿大夫或養交飾譽以待遷或容身免過以待去自非憂公忘私之人大抵多懐茍且之計莫肯為十年之規況萬世之慮乎夫仁宗之時太平極治之時也主聖臣賢相與講明治道未必有闕政而光言如此以今視昔為何如時可不深長思耶先皇帝臨御日久留意人物然而以名取人而名未必副其實也以才用人而才未必真有用也天下大富貴誰實享之而去而國家大患難則相視束手至歸過於君父而諉其責於他人先皇帝晚年閲天下義理至熟更天下事變既多深入聖慮取得罪公論者斥逺之小有才而未聞大道者屏退之敷求碩賢以遺陛下於衆人思慮所不及者獨加意焉舉天下大器付陛下貽謀可謂逺矣陛下聖明天縱學問日新堯言初布天下鼓舞真不負先皇付託而大臣可謂不負先皇簡拔矣今天下雖暫安而以為治安則未也濟濟多士文王以寧而士猶未至於多也事㑹之來無窮而人才亦與之無窮臣願陛下與大臣精思而熟慮之取才不嫌乎廣在精擇而用之耳求言不妨乎博在審聴而行之耳将帥當選牧守當擇士卒當練民生當厚庶㡬制治于未亂保邦於未危為國家立無窮之業而君臣之間亦有無窮之聞此先皇帝所望於陛下與今日之大臣也光前朝元老國之蓍龜所言真有益於治道臣敢以其所以告仁宗皇帝者推廣之以告陛下非但曰應故事而已惟陛下垂聴
幼主時祕書郎徐宗仁奏乞察欣瘁休戚之故酌利害損益之宜孰為當因孰為當革孰為可罷孰為可行則折衷泉貨而逺近便開通關梁而商賈行下修身奉法之詔而吏得自新出輸倉助貸之令而民免貴糴窒墨敕之門而無官府黜陟之異止輪臺之議而無疆界彼此之分則氣脉蘇醒意向翕合矣
歴代名臣奏議卷六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六十五
明 楊士竒等 撰
治道
遼興宗重熈四年詔天下言治道之要天成軍節度使蕭罕嘉努對曰臣伏見比年以來髙麗未賔珠卜猶強戰守之備誠不容已乃者選富民防邉自備粮糗道路修阻動淹嵗月比至屯所費已過半𨾏牛單轂鮮有還者其無丁之家倍直傭僦人憚其勞半途亡竄故戍卒之食多不能給求假于人則十倍其息至有鬻子割田不能償者或逋役不歸在軍物故則復補以少壯其鴨渌江之東戍役大率如此況渤海女直髙麗合從連衡不時征討富者從軍貧者偵候加之水旱菽粟不登民以日困盖勢使之然也方今最重之役無過西戍如無西戌雖遇凶年困𡚁不至於此若能徙西戍稍近則徃來不勞民無深患議者謂徙之非便一則損威名二則召侵侮三則棄耕牧之地臣謂不然珠卜諸部自來有之曩時北至臚朐南至邉境人多散居無所統一惟往來抄掠及太祖西征至於流沙珠卜望風悉降西域諸國皆願入貢因遷種落内置三部以益吾國不營城邑不置戍兵珠卜累世不敢為宼統和問皇太妃出師西域拓土既逺降附亦衆自後一部或叛鄰部討之使同力相制正得馭逺人之道及城哈屯開境數千里西北之民徭役日増生業日殫警急既不能救叛服亦復不恒空有廣地之名而無得地之實若貪土不已漸至虛耗其患有不勝言者況邉情不可深信亦不可頓絶得不為益捨不為損國家大敵惟在南方今雖連和難保他日若南方有變屯戍遼邈卒難赴援我進則敵退我還則敵來不可不慮也方今太平已乆正可恩結諸部釋罪而歸地内徙戍兵以増堡障外明約束以正疆界毎部各置酋長嵗修職貢叛則討之服則撫之諸部既安必不生釁如是則臣雖不能保其乆而無變知其必不深入侵掠也或云棄地則損威殊不知殫費竭財以貪無用之地使彼小部抗衡大國萬一有敗損威豈淺或又云沃壤不可遽棄臣以為土雖沃民不能乆居一旦敵來則不免内徙豈可指為吾土而惜之夫帑廪雖隨部而有此特周急部民一偏之惠不能均濟天下如欲均濟天下則當知民困之由而窒隙節盤逰簡驛傳薄賦斂戒奢侈期以數年則困者可蘓貧者可富矣盖民者國之本兵者國之衞兵不調則曠軍役調之則損國本且諸部皆補役之法昔補役始行居者行者𩔖皆富實故累世從戍易為更代近嵗邉虞數起民多匱乏既不任役事隨補隨缺茍無上户則中戸當之曠日彌年其窮益甚所以取代為難也非惟補役如此在邊戍兵亦然譬如一抔之土豈能填尋丈之壑欲為長乆之便莫若使逺戍疲兵還於故鄉薄其徭役使人人給足則補役之道可以復故也臣又聞自昔有國家者不能無盜比年以來羣黎凋弊利於剽𥨸良民徃徃化為凶暴甚者殺人無忌至有亡命山澤基亂首禍所謂民以困窮皆為盜賊者誠如聖慮今欲芟夷本根願陛下輕徭省役使民務農衣食既足安習教化而重犯法則民趨禮義刑罰罕用矣臣聞唐太宗問羣臣治盜之方皆曰嚴刑峻法太宗笑曰寇盜所以滋者由賦斂無度民不聊生今朕内省嗜欲外罷㳺幸使海内安静則寇盜自止由此觀之寇盜多寡皆由衣食豐儉徭役重輕耳今宜徙哈屯城於近地與西南副都部置烏克徳里隗烏古等部聲援相接罷黒嶺二軍并開保州皆𨽻東京益東北戍軍及南京緫管兵増修壁壘候尉相望繕完樓櫓浚治城隍以為邉防此方今之急務也願陛下裁之
道宗咸雍間耶律氏上時政其畧曰君以民為體民以君為心人主當任忠賢人臣當去比周則政化平陰陽順欲懐逺則崇恩尚徳欲強國則輕徭薄賦四端五典為治教之本六府三事實生民之命淫侈可以為戒勤儉可以為師錯枉則人不敢詐顯忠則人不敢欺勿泥空門崇飾土木勿事邊鄙妄廢金帛滿當思溢安必慮危刑罰當罪則民勸善不寳逺物則賢者至建萬世磐石之業制諸部強横之心欲率下則先正身欲治逺則始朝廷上稱善
金熈宗時翰林待制兼右諫議大夫程宷上奏曰臣聞善醫者不視他人之肥瘠察其脉之病原而已善計天下者不視天下之安危察其紀綱理否而已天下者人也安危者肥瘠也紀綱者脉也脉不病雖瘠不害脉病而肥者危矣是故四肢雖無故不足恃也脉而已矣天下雖無事不足矜也綱紀而已矣尚書省天子喉舌之官綱紀在焉臣願詔尚書省戒勵百官各揚其職以立綱紀如吏部天官以進賢退不肖為任誠使升黜有科任得其人則綱紀理而民受其賜前代興替未始不由此者
世宗大定中上命六品以上官十日以次轉對戸部郎中李仲畧乃進言曰凡救其末不若正其本所謂本者厚風俗去冗食養財用而已厚風俗在乎立制度禁奢僣去冗食在乎寵力農抑㳺惰養財用在乎廣儲蓄時斂散商賈不通難得之貨工匠不作無用之器則下知重本下知重本則末息矣
同知西京留守事曹望之上書論便宜事其一論山東河北明安穆琨與百姓雜處民多失業陳蔡汝潁之間土廣人稀宜徙百姓以實其處復數年之賦以安輯之百姓亡命及避役軍中者閲實其人使還本貫或編近縣以為客戸或留為佃戸者亦籍其姓名州縣與明安事干渉者無相黨匿庶幾軍民協和盜賊彌息其二論薦舉之法虛文無實宰相㧞擢及其所識不及其所不識内外官所舉亦輙不用或指以為朋黨遂不敢復舉宜令宰執嵗舉三品二人御史大夫以下内外官終秩舉二人自此以下以品殺為差等終秩不舉者遇轉官勒不遷三品者削後任俸三月其舉者已改除吏部以𩔖品第季而上之三品闕則於𩔖第四品中補授四品五品以下視此為差其待以不次者宰執具才行功實以聞舉當否罪當如律㢘介之士老於令幕無舉主者七考無贓私罪者准朝官三考勞叙吏部毎季圖上外路職官姓名路為一圖大書贓汙者於其名下使知畏慎外任五品以上官改除令代之者具功過以聞年六十以上者終更赴調有司察其視聽精力老疾不堪釐務給以半禄罷遣其三論守邊將帥及沿邊州縣官漁剥軍民擅興力役宜嵗遣監察御史周行察之邊部有訟招討司無得輒遣白身人徴㫁宜於省部有出身女真契丹人及縣令丞簿中擇亷能者因其風俗略定科條務為簡易徴㫁羊馬入官籍數如邊部遇饑饉即以此賑給之招討及都監視事宜限邉部饋送駞馬招討司女直人戸或擷野菜以濟艱食而軍中舊籍馬死則一村均錢補買徃徃鬻妻子賣耕牛以備之臣恐數年之後邊防困弊臨時賑濟費財十倍而無益早為之所則財用省而邉備實矣官給軍箭用盡則市以補之皆朽鈍不堪用可毎嵗給官箭一分以補其闕邉民闕食給米地逺負重徃徃就倉賤賣而去可計口支錢則公私兩便陜西正副宜如明安穆琨用土人一員隊將亦宜參用土人乆居其任増弓箭田復其賦役以廉吏為提舉舉察總管府以下官農隙校閱以嚴武備則太平之時有經略之制矣
章宗明昌初銳意於治平參知政事徒單鎰上書其畧曰臣竊觀唐虞之書其臣之進言於君曰戒哉懋哉曰吁曰都既陳其戒復導其美君之為治也必曰稽於衆舎已從人既能聽之又能行之又從而興起之君臣上下之間相與如此陛下繼興隆之運撫太平之基誠宜稽古崇徳留意於此無因物以好惡喜怒無以好惡喜怒輕忽小善不卹人言夫上下之情有通塞天地之運有否泰唐陸贄甞陳隔塞之九弊上有其六下有其三陛下能慎其六為臣子者敢不慎其三哉上下之情既通則大綱舉而羣目張矣
泰和三年太常卿侯摰上章言九事其一曰省部所以總天下之紀綱今隨路宣差便宜從宜徃徃不遵條格輙劄付六部及三品以下官其於紀綱豈不紊亂宜革其弊其二曰近置四帥府所統兵校不為不衆然而弗克取勝者盖一處受敵餘徒傍觀未嘗發一卒以為援稍見小却則棄戈遁去此師老將怯故也將將之道惟陛下察之其三曰率兵禦寇督民運粮各有所職本不可以兼行而帥府毎令雜進累遇寇至軍未戰而丁夫已遁行伍錯亂敗之由也夫前陣雖勝而後必更者恐為敵所料耳況不勝哉用兵尚變本無定形今乃因循不改覆轍臣雖素不知兵妄謂率由此失其四曰雄保安肅諸郡據白溝易水西山之固今多闕員又所任者皆柔懦不武宜亟選勇猛才幹者分典之其五曰漳水自衞至海宜沿流設備以固山東使力穡之民安服田畆其六曰近都州縣官吏徃徃逋逃盖以徃來敵中失身者多兼轉輸頻併民力困弊應給不前復遭責罰秩滿乃與他處一體計資考實負其人乞詔有司優定等級以别異之其七曰兵威不振罪在將帥輕敵妄舉如近日李英為帥臨陣之際酒猶未醒是以取敗臣謂英既無功其濫注官爵並宜削奪其八曰大河之北民失稼穡官無俸給上下不安皆欲逃竄加以潰散軍卒還相剽掠以致平民愈不聊生宜優加矜恤亟招撫之其九曰從來掌兵者多用世襲之官此屬自幼驕惰不任勞苦且心膽懦怯何足倚辦宜選驍勇過人衆所推服者不考其素用之上略施行焉
宣宗貞祐二年權監察御史完顔蘓埒上書言事畧曰昔東海在位信用讒諂踈斥忠直以致小人日進君子日退紀綱紊亂法度益隳風折城門之闗火焚市里之舎盖上天垂象以儆懼之也言者勸其親君子逺小人恐懼修省以答天變東海不從遂至亡滅夫善救亂者必迹其亂之所由生善革弊者必究其弊之所自起誠能大明黜陟以革東海之政則治安之效可指日而待也陛下龍興不思出此輒議南遷詔下之日士民相率上章請留啓行之日風雨不時橋梁數壊人心天意亦可見矣此事既往豈容復追但自今尤宜戒慎覆車之轍不可引轅而復蹈也又曰國家不可一日無兵兵不可一日無食陛下為社稷之計宫中用度皆從貶損而有司復多置軍官不恤妄費甚無謂也或謂軍官之衆所以張大威聲臣竊以為不然不加精選而徒務其多緩急臨敵其可用乎且中都惟其粮乏故使車駕至此稍獲安地遂忘其危而不之備萬一再如前日未知有司復請陛下何之也
三年劉炳中進士第即日上書條便宜十事其一曰任諸王以鎮社稷臣觀徃嵗王師屢戰屢却率皆自敗承平日乆人不知兵將帥非才既無靖難之謀又無効死之節外託持重之名而内為自安之計擇驍果以自隨委疲懦以臨陣陣勢稍動望塵先奔士卒從而大潰朝廷不加詰問輒為益兵是以法度日紊倉庾日虛閭井日凋土地日蹙自大駕南廵逺近相望益無固志吏任河北者以為不幸逡廵退避莫之敢前昔唐天寳之末洛陽潼闗相次失守皇輿夜出向非太子廻趨靈武率先諸將則西行之士當終老於劒南矣臣願陛下擇諸王之英明者總監天下之兵北駐重鎮移檄逺近戒以軍政則四方聞風者皆將自奮前死不避折衝厭難無大於此夫人情可以氣激不可以力使一卒先登則萬夫齊奮此古人所以先身教而後威令也二曰結人心以固基本天子惠人不在施予在於除其同患因所利而利之今艱危之後易於為惠因其欲安而慰撫之則忠誠親上之心當益加於前日臣願寛其賦役信其號令凡事不便者一切停罷時遣重臣按行郡縣延見耆老問其疾苦選㢘正黜貪殘拯貧窮卹孤獨勞來還定則効忠徇義無有二志矣故曰安民可與行義危民易與為亂惟陛下留神三曰廣收人材以備國用備嵗寒者必求貂狐適長塗者必當騏驥河南陜西車駕臨幸當有以大慰士民之心其有操行為民望者稍擢用之平居可以勵風俗緩急可以備驅䇿昭示新恩易民觀聽隂係天下之心也四曰選守令以安百姓郡守縣令天子所恃以為治百姓所依以為命者也今衆庶已弊官吏庸暗無安利之才貪暴昏亂與姦為市公有斗粟之賦私有萬錢之求逺近囂囂無所控告自今非才器過人政迹卓異者不可使在此職親勲故舊雖望隆資髙不可使為長吏則賢者喜於殊用益盡其能不肖者愧慕而思自勵矣五曰褒忠義以勵臣節忠義之士奮身効命力盡城破而不少屈事定之後有司略不加省棄職者顧以恩貸死事者反不見録天下何所慕憚而不為自安之計邪使為臣者皆知殺身之無益臨難可以茍免甚非國家之利也六曰務農力本以廣蓄積此最強兵富民之要術當今之急務也七曰崇節儉以省財用今海内虛耗田疇荒蕪廢奢從儉以紓生民之急無先於此者八曰去冗食以𦔳軍費兵革之後人物凋喪者十四五郡縣官吏署置如故甚非審權救弊之道九曰修軍政以習守戰自古名將料敵制勝訓練士卒故使赴湯蹈火百戰不殆孔子曰以不教民戰是謂棄之兵法曰器械不利以其卒與敵也卒不服習以其將與敵也將不知兵以其主與敵也主不擇將以其國與敵也可不慎哉十曰修城池以備守禦保障國家惟都城與附近數郡耳北地不守是無河朔矣黄河豈足恃哉書奏宣宗異焉
四年陳規上章言陛下以上聖寛仁之姿當天地否極之運廣開言路以求至論雖狂妄失實者亦不坐罪臣忝耳目之官居可言之地茍為緘黙何以仰酬洪造謹條陳八事願不以人㣲而廢之即無可採乞放歸山林以懲尸禄之罪一曰責大臣以身任安危今北兵起自邉陲深入吾境大小之戰無不勝㨗以致神都覆沒翠華南狩中原之民肝腦塗地大河以北莽為盜區臣毎念及此驚怛不已况宰相大臣皆社稷生靈所繋以安危者豈得不為陛下憂慮哉毎朝奏議不過目前數條特以碎末互生異同俱非救時之急者況近詔軍旅之務專委樞府尚書省坐視利害泛然不問以為責不在已其於避嫌周身之計則得矣社稷生靈將何所頼古語云疑則勿任任則勿疑又曰謀之欲衆斷之欲獨陛下既以宰相任之豈可使親其細而不圖其大者乎伏願特出睿斷若軍伍器械常程文牘即聽樞府專行至于戰守大計征討宻謀皆須省院同議可否則為大臣者知有所責而天下可為矣二曰任臺諌以廣耳目人主有政事之臣有議論之臣政事之臣者宰相執政和陰陽遂萬物鎮撫四夷親附百姓與天子經綸於廟堂之上者也議論之臣者諌官御史與天子辨曲直正是非者也二者豈可偏廢哉昔唐文皇制中書門下入閤議事皆令諌官隨之有失輒諌國朝雖設諌官徒俻員耳毎遇奏事皆令廻避或兼他職或為省部所差有終任不覿天顔不出一言而去者雖有御史不過責以糾察官吏照刷案牘廵視倉庫而已其事闗利害或政令更革則皆以為機宻而不聞萬一政事之臣專任胷臆威福自由或掌兵者以私見敗事機陛下安得而知之伏願遴選學術該博通曉世務骨骾敢言者以為臺諫凡事闗利害皆令預議其或不當悉聽論列不許兼職及充省部委差茍畏徇不言則從而黜之三曰崇節儉以答天意昔衛文公乘狄人滅國之餘徙居楚丘纔革車三十兩乃躬行儉約冠大帛之冠衣大布之衣季年致騋牝三千遂為富庶漢文帝承秦項戰爭之後四海困窮天子不能具鈞駟乃示以敦朴身衣弋綈足履革舄未㡬天下富安四夷咸服國家自兵興以來州縣殘毁存者復為土寇所擾獨河南稍完然大駕所在其費不貲舉天下所奉責之一路顧不難哉頼陛下慈仁上天眷佑蝗災之餘而去嵗秋禾今年夏麥稍得支持夫應天者要在以實行儉者天必降福竊見宫中及東宫奉養與平時無異隨朝官吏諸局承應人亦未嘗有所裁省至於貴臣豪族掌兵官莫不以奢侈相尚服食車馬惟事紛華今京師鬻明金衣服及珠玉犀象者日増於舊俱非克己消厄之道願陛下以衛文公漢文帝為法凡所奉之物痛自撙節罷冗員減浮費戒豪侈禁戢明金服飾庶皇天悔禍太平可致四曰選守令以結民心方令舉天下官吏軍兵之費轉輸營造之勞皆仰給河南陕西加之連年蝗旱百姓洊饑行賑濟則倉廪懸乏免征調則用度不足欲其實惠及民惟得賢守令而已當賦役繁殷期㑹促迫之際若措畫有方則百姓力省而易辦一或乖謬有不勝其害者況縣令之弊無甚於今由軍衛監當進納勞効而得者十居八九其桀黠者乗時貪縱庸懦者權歸猾吏近雖遣官㢘察治其姦濫易其疲軟然代者亦非選擇所謂除狼得虎也伏乞明勅尚書省公選㢘潔無私才堪牧民者以補州府官仍清縣令之選及責隨朝七品外任六品以上官各保堪任縣令者一員如他日犯贓並從坐其資歴已係正七品及見任縣令者皆聽寄理俟秩滿升遷復令監察以時廵按有不法及不任職者究治之則實惠及民而民心固矣五曰博謀群臣以定大計比者徙河北軍戸百萬餘口于河南雖革去冗濫而所存猶四十二萬有竒嵗支粟三百八十餘萬斛致竭一路終嵗之斂不能贍此不耕不戰之人雖無邉事亦將坐困況兵事方興未見息期耶近欲分布㳂河使自種殖然㳺惰之人不知耕稼群飲賭博習以成風是徒煩有司徴索課租而已舉數百萬衆坐糜廪給緩之則用闕急之則民疲朝廷惟此一事已不知所處又何以待敵哉是盖不察於初不計其後致此誤也使初遷時去留從其所願則欲來者是足以自贍之家何假官廪其留者必有避難之所不必強遺當不至今日措畫之難古昔人君將舉大事則謀及乃心謀及卿士庶人卜筮乞自今凡有大事必令省院臺諌及隨朝五品以上官同議為便六曰重官賞以勸有功陛下即位以來屢沛覃恩以均大慶不吝官爵以激人心至有未滿一任而併進十級承應未出職而已帶驃騎榮禄者冗濫之極至於如此復開鬻爵進獻之門然則被堅執銳効死行陣者何所勸哉官本虛名特出於人主之口而天下之人極意趨慕者以朝廷愛重耳若不計勲勞朝授一官暮升一職人亦將輕之而不慕矣已然之事既不可咎伏願陛下重惜將來無使公噐為尋常之具功賞為僥倖所乗又今之散官動至三品有司艱於遷授宜於減罷八資内量増階數易以美名庶幾歴官者不至於太驟而國家恩權不失之太輕矣七曰選將帥以明軍法夫將者國之司命天下所頼以安危者也舉萬衆之命付之一人呼吸之間以決生死其任顧不重歟自北兵入境野戰則全軍俱殁城守則闔郡被屠豈皆士卒單弱守備不嚴哉特以庸將不知用兵之道而已古語云三辰不軌取士為相四夷交侵㧞卒為將今之將帥大抵先論出身官品或門閥膏梁之子或親故假托之流平居則意氣自髙遇敵則首尾退縮將帥既自畏怯士卒夫誰肯前又居常裒刻納其饋獻士卒因之以擾良民而莫可制及率之應敵在途則前後亂行頓次則排門擇屋恐逼小民恣其求索以此責其畏法死事豈不難哉况今軍官數多自千戸而上有萬戸有副統有都統有副提控十羊九牧號令不一動相牽制竊聞國初取天下元帥而下惟有萬戸所統軍士不下數萬人專制一路豈在多哉多則難擇少則易精今之軍法毎二十五人為一穆昆四穆昆為一千戸穆昆之下有佛寧一人旗鼓司火頭五人其任戰者纔十有八人而已又為頭目選其壯健以給使令則是一千戸所統不及百人不足成其隊伍矣古之良將常與士卒同甘苦今軍官既有俸廪又有劵糧一日之給兼數十人之用將帥則豐飽有餘士卒則飢寒不足曷若裁省冗食而加之軍士哉伏乞明勑大臣精選通曉軍政者分詣諸路編列隊伍要必五十人為一穆昆四穆昆為一千戸五千戸為一萬户謂之散將萬人設一都統謂之大將緫之帥府數不足者皆併之其副統副提控及無軍虛設都統萬戸者悉罷省仍勅省院大臣及内外五品以上各舉方畧優長武勇出衆材堪將帥者一二人不限官品以充萬戸以上都統元帥之職千戸以下選軍中有謀畧武藝為衆所服者充申明軍法居常教閱必使將帥明於竒正虛實之數士卒熟于坐作進退之節至於弓矢鎧仗須令自負習於勞苦若有所犯必刑無赦則將帥得人士氣日振可以待敵矣八曰練士卒以振兵威昔周世宗常曰兵貴精而不貴多百農夫不能養一戰士奈何朘民脂膏養此無用之卒茍健懦不分衆何以勸因大蒐軍卒遂下淮南取三闗兵不血刃選練之力也唐魏徴曰兵在以道御之而已御壯健足以無敵于天下何取細弱以増虛數比者凡戰多敗非由兵少正以其多而不分健懦故為敵所乘懦者先奔健者不能獨戰而遂潰此所以取敗也今莫若選差習兵公正之官將已籍軍人隨其所長而𩔖試之其武藝出衆者别作一軍量増口糧時加訓練視等第而賞之如此則人激厲爭効所長而衰懦者亦有可用之漸矣昔唐文皇出征常分其軍為上中下凡臨敵則觀其強弱使下當其上而上當其中中當其下敵乘下軍不過奔逐數歩而上軍中軍已勝其二軍用是常勝盖古之將帥亦有以懦兵委敵者要在預為分别不使混淆耳
興定二年平章事胥鼎以宣宗多親細務非帝王體乃上奏曰天下之大萬幾之衆錢榖之冗非九重所能兼則必付之有司天子操大綱責成功而已況今多故豈可躬親細務哉惟陛下委任大臣坐收成筭則恢復之期不逺矣上覧其奏不悦謂宰臣曰朕惟恐有怠而鼎言如此何邪髙琪奏曰聖主以宗廟社稷為心法上天行健之義憂勤庶政夙夜不遑乃太平之階也
興定間中都副留守郭文振上疏曰揚子雲有言御得其道則天下狙詐咸作使御失其道則天下狙詐咸作敵有天下者審所御而已河朔自用兵之後郡邑蕭然並無官長武夫悍卒因縁而起以為得志僭越名位𤓰分角競以相侵攘雖有内除之官亦不得領其職所為不法可勝言哉乞行帥府擅請便宜妄自誇張以尊大其權包藏之心盖可知也朝廷因而撫之假權傳授至與各路帥府力侔勢均不相統屬陜西行省緫為節制相去遼逺道路梗塞卒難聞知故飛揚䟦扈無所畏憚鄰道相望莫敢誰何自平陽城破已來河北不置行省朝廷信臣不復徃來布揚聲教但令曳刺行報而已所司勞以酒食悦以貨財借其聲譽共欺朝廷姦倖既行遂至驕恣變故之生何所不有此臣所以夙夜痛心而為之憂懼也乞分遣公廉之官徧詣訪察庶知所在利害之實伏見澤潞等處芻糧猶廣人民猶衆地多險阻乞選重臣復置行省皆聽節制上下相維可臂指使之則國勢日重姦惡不萌矣
元世祖在潜邸聞李冶賢遣使召之既至問天下當何以治之對曰夫治天下難則難於登天易則易於反掌盖有法度則治控名責實則治進君子退小人則治如是而治天下豈不易於反掌乎無法度則亂有名無實則亂進小人退君子則亂如是而治天下豈不難於登天乎且為治之道不過立法度正紀綱而已紀綱者上下相維持法度者賞罰示懲勸今則大官小吏下至編氓皆自縱恣以私害公是無法度也有功者未必得賞有罪者未必被罰甚則有功者或反受辱有罪者或反獲寵是無法度也法度廢紀綱壊天下不變亂已為幸矣
世祖遣趙璧召姚樞至大喜待以客禮詢及治道乃為書數千言首陳二帝三王之道以治國平天下之大經彚為八目曰脩身力學尊賢親親畏天愛民好善逺佞次及救時之弊為條三十曰立省部則庶政出一綱舉紀張令不行於朝而變於夕辟才行舉逸遺慎銓選汰職員則不專世爵而人才出班俸禄則贓穢塞而公道開定法律審刑獄則收生殺之權於朝諸侯不得而專丘山之罪不致茍免毫髪之過免罹極法而寃抑有伸設監司明黜陟則善良奸窳可得而舉刺闕徴斂則部族不横於誅求簡驛傳則州郡不困於需索脩學校崇經術旌節孝以為育人才厚風俗美教化之基使士不媮於文華重農桑寛賦稅省徭役禁㳺惰則民力紓不趨於浮偽且免習工技者嵗加富溢勤耕織者日就飢寒肅軍政使田里不知行營之擾攘周匱乏恤鰥寡使顚連無告者有飬布屯田以實邉戍通漕運以廪京都倚債負則賈胡不得以子為母破稱貸之家廣儲畜復常平以待㓙荒立平準以權物估卻利便以塞倖塗杜告訐以絶訟原各䟽弛張之方其下本末兼該細大不遺世祖竒其才動必召問
至元四年樞為中書左丞或言中書政事大壊帝怒大臣罪且不測者樞上言太祖開創跨越前古施治未遑自後數朝官盛刑濫民困財殫陛下天資仁聖自昔在潜聽聖典訪老成日講治道如邢州河南陜西皆不治之甚者為置安撫經畧宣撫三使司其法選人以居職頒俸以飬㢘去汚濫以清政勸農桑以富民不及三年號稱大治諸路之民望陛下之拯已如赤子之求母先帝陟遐國難並興天開聖人纉承大統即用歴代遺制内立省部外設監司自中統至今五六年間外侮内叛繼繼不絶然能使官離債負民安賦役府庫粗實倉廪粗完鈔法粗行國用粗足官吏遷轉政事更新皆陛下克保祖宗之基信用先王之法所致今創始治道正宜上答天心下結民心睦親族以固本建儲副以重祚定大臣以當國開經筵以格心脩邊偹以防虞蓄糧餉以待歉立學校以育才勸農桑以厚生是可以光先烈成帝徳遺子孫流逺譽以陛下才畧行此有餘邇者伏聞聦聽日煩朝廷政令日改月異如木始栽而復移屋既架而復毁逺近臣民不勝戰懼惟恐大本一廢逺業難成為陛下之後憂國家之重害帝怒為釋
元世祖即位首召經畧使史天澤問以治國安民之道天澤即具䟽以對大畧謂朝廷當先立省部以正紀綱設監司以督諸路霈恩澤以安反側退貪殘以任賢能頒俸秩以養㢘禁賄賂以防奸庶能上下丕應内外休息帝嘉納之
中統元年郝經上立政議曰臣經言前嵗從扞牧圉至于武昌聞先皇帝上僊以為天命厯數在於陛下至治可期於是欲有所言而遽旋斾臣經亦以負薪之憂道路匍匐今年三月始逹順天而陛下應天龍飛詔令使宋倉卒入對陛辭而出和爾濟蘓傳聖㫖令條奏當今宜行事理倚馬起草為便宜新政畀仲謙和爾濟蘓等使譯奏所欲言者猶有未盡今既渡淮入宋引領北望顧瞻魏闕毎為自誦有君如此可遂無言乎於是作立政議雖尸祝代庖極為僭越有所不計臣聞所貴乎有天下者謂其能作新樹立列為明聖徳澤加於人令聞施於後也非謂其志得意滿茍且而已也志得意滿茍且一時與草木並朽而無聞是為身者也於天下何有有志於天下者不貴也為人之所不能為立人之所不能立變人之所不能變卓然與天地並沛然與造化同雷厲風飛日星明而江河流天下莫不貴之而已不以為貴以為已所當為之職分也古之有天下者莫不然後之有天下者亦莫不當然天下一大器也用之乆則必弊窳殘缺甚則至於破碎分裂置而不脩則委而去之耳生民萬物者器之所中者也器𡚁而委則其中者亦必壊爛而不收有志於天下者則為之倡率其群而修之□琢而俾之完扶持而置之安藻飾而新之滌蕩而潔之使其中者可以食可以藏可以積豐可以饜而飫為器之主而天下王之安富尊榮而享天下彼志得意滿茍且一時者見器之所有而不見器之殘缺染指垂涎放飯流歠始則然終則哆然既飫而足并其器與其餘舉而棄之不知餒之復至也至於神器乏主中藏盡亡而天下餒者衆於是羣起而争其餘天下亂矣夫紀綱禮義者天下之元氣也文物典章者天下之命脉也非是則天下之器不能安小廢則小壊大廢則大壊小為之修完則小康大為之修完則太平故有志於天下者必為之修而不棄也以致治自期以天下自任孶孶汲汲持扶安全必至於成功而後已使天下後世稱之曰天下之禍至某君而除天下之亂至某君而治天下之亡者至某君而存天下之未作者至某君而作配天立極繼統作帝熈鴻號於無窮若是則可謂有志於天下矣由漢以來尚志之君六七作於漢則曰髙帝曰文帝曰武帝曰昭帝曰宣帝曰世祖曰明帝曰章帝凡八帝於三國則曰昭烈一帝於晉則曰孝武一帝於元魏則曰孝文一帝於宇文周則曰武帝一帝於唐則曰髙祖曰文皇曰𤣥宗曰憲宗曰武宗曰宣宗凡六帝於後周則曰世宗一帝於宋則曰太祖曰太宗曰仁宗曰高宗曰孝宗凡五帝於金源則曰世宗曰章宗凡二帝是皆光大炳烺不辱於君人之名有功於天下甚大有徳於生民甚厚人之𩔖不至於盡亡天下不至於皆為草木鳥獸天下之人猶知有君臣父子夫婦昆弟人倫不至於大亂綱紀禮義典章文物不至於大壊數君之力也嗚呼上下數千載有志之君僅是數者何茍且一時者多而致治之君鮮也雖然是數君者獨能樹立功成治定揄揚於千載之下豈不為英主也哉其視壊法亂紀斁彛倫毒海内覆宗社碌碌以偷生孑孑以自蔽甘為慵懦者可為憫笑也國家光有天下綿歴四紀恢拓疆宇古莫與京惜乎攻取之計甚切而修完之功弗逮天下之器日益弊而生民日益憊也盖其幾一失而其弊遂成初下燕雲奄有河朔便當創法立制而不為既并西域滅金源蹂荆襄國勢大張兵力崛阜民物稠夥大有為之時也茍於是時正紀綱立法度改元建號比隆前代使天下一新漢唐之舉也而不為於是法度廢則紀綱亡官制廢則政事亡都邑廢則宫室亡學校廢則人材亡㢘耻廢則風俗亡紀律廢則軍政亡守令廢則民政亡財賦廢則國用亡天下之器雖存而其實則無有頼社稷之𤫊祖宗之福兵鋒所向無不摧破穿徹海嶽之銳跨𭰗宇宙之氣騰擲天地之力隆隆殷殷天下莫不慴伏當太宗皇帝臨御之時耶律楚材為相定稅賦立造作𣙜宣課分郡縣籍戸口理獄訟别軍民設科舉推恩肆赦方有志於天下而一二不逞之人投隙扺罅相與排擯百計攻訐乘宫闈違豫之際恣為矯誣卒使楚材憤悒以死既而牽連黨與倚疊締構援進宵人畀之以政相與割剥天下而天下被其禍荼毒宛轉十有餘年生民顒顒莫不引領望明君之出先皇帝初踐寳位皆以為致治之主不世出也既而下令鳩括符璽督察郵傳遣使四出究核徭賦以求民瘼汚吏濫官黜責逮遍其願治之心亦切也惜其授任皆前日害民之尤者舊𡚁未去新弊復生其為煩擾又益劇甚而致治幾又失也今皇帝陛下統承先王聖謨英畧恢廓正大有一天下之勢自金源以來綱紀禮義文物典章皆已墜沒其緒餘土苴萬億之能一存若不大為振澡與天下更始以國朝之成法援唐宋之故典參遼金之遺制設官分職立政安民成一王法是亦因仍茍且終於不可為使天下後世以為無志於天下歴代綱紀典制至今而盡前無以貽謀後無以取法壊天地之元氣愚生民之耳目後世之人因以竊笑而非之痛惜而嘆惋也昔元魏始有代地便參用漢法至孝文遷都洛陽一以漢法為政典章文物燦然與前代比隆天下至今稱為賢君王通修元經即與為正統是可以為監也金源氏起東北小夷部曲數百人渡鴨緑取黄龍便建位號一用遼宋制度收二國名士置之近要使藻飾王化號十學士至世宗與宋定盟内外無事天下晏然法制修明風俗完厚真徳秀謂金源氏典章法度在元魏右天下亦至今稱為賢君燕都故老語及先皇者必為流涕其徳澤在人之深如此是又可以為監也今有漢唐之地而加大有漢唐之民而加多雖不能便如漢唐為元魏金源之治亦可也恭惟皇帝陛下睿禀仁慈天錫智勇喜衣冠崇禮讓愛飬中國有志於為治而為豪傑所歸生民所望久矣但㫁然有為存典章立綱紀以安天下之器不為茍且一時之計奮揚乾剛應天革命進退黜陟使各厭伏天下不勞而治也今自踐祚以來下明詔蠲苛煩立新政去舊汙進茂異舉用老成縁飾以文附㑹漢法斂江上之兵先輸平之使一視以仁兼愛兩國天下顒顒莫不思見徳化之盛至治之美也但恐害民餘蘖扳附姦邪更相援引比佽以進若不辨之於早猶夫前日也以有為之姿據有為之位乘有為之勢而不為有為之事與前代英主比隆陛下亦必愧怍而不為書曰罔不在厥初易曰履霜堅冰至詩曰如彼雨雪先集惟霰春秋書元年春王正月皆謹之於初辨之於早也有有為之志而不辨姦邪於早而卻之則鑠剛以柔蔽明以晦終不能以有為盖彼姦人易合難去誘之以甘言承之以怡色賂之以重寳便辟迎合無所不至不辨之於早而拒之皆墮其計授之以柄而隨之耳昔王安石拜叅吕獻可即以十罪章之温公謂之太早獻可曰去天下之害不可不速異日諸君必受其禍安石得政宋果以亡温公曰吕獻可之先見范景仁之勇决吾不及也夫月暈而風礎潤而雨理有所必然雖天地亦可先見况於人乎方今之勢在於卓然有為㫁之而已去舊汙平治天下舎我其誰若齊能用予則豈徒齊民安天下之民舉安以齊王猶反手也又謂萬鍾於我何加焉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乃為大丈夫則亦伊尹之傳也故伊尹而下以天下自任者孟子一人漢室傾頽羣雄競起天下之士莫不徼倖功利反復於智數詐力汲汲以争天下獨孔明髙卧南陽抱膝長吟視天下不足為躬耕隴畆若將終身焉則亦伊尹耕莘之志也及昭烈三徃知其仁誠敬讓可以有為遂起而委質焉則亦伊尹幡然而改也既從昭烈慨然以興復漢室為己任及永安顧命則曰臣竭股肱之力加之以忠貞繼之以死則亦伊尹佐太甲之事也至於内治既脩將以外攘以圗報效臨發上䟽精忠懇盡藹然三代君臣復見伊訓太甲之書其將兵薄伐出入巖阻一以節制不為浪戰申明賞罰開布公道不規近利恢張逺圖秦漢而下復見王者之師其駐兵五丈原懿終不敢出則已定勝至其臨没懿按視營壘亦嘆服以為天下竒才則孟子以來以天下自任者又秖一人耳論者乃以為自比管樂管蕭亞匹將畧非所長又謂不當復漢不可以詐力雜仁義去中原入巴蜀非其地當如陳平用金間魏君臣或者又以魏為正統而書伐罪之師為入寇嗟乎孔明其可若是班乎乃以是期孔明而又以是立新政創法制辨人材綰結皇綱藻飾王化偃戈卻馬文致太平陛下今日之事也毋以為難而不為毋以為易而不足為投幾挈㑹比隆前王政在此時毋累於宵人不惑於羣言兼聽俯納賁若一代號為英主臣之願也臣草茅愚昧既被知遇而又逺離軒陛日以隔越廹於事幾故不辟斧龯冒觸神威庶姦黨少卻綱紀粗立雖萬死無恨
經又奏曰竊聞天所畀與而能奉承是謂應天畀與而弗之應是謂棄天天可棄乎故凡有天下國家者雖一民尺土莫敢忽而不治非惟應天亦所以奉天也國家光有天下五十餘年包括緜長亘數萬里尺箠所及莫不臣服惜乎綱紀未盡立法度未盡舉治道未盡行天之所與者未盡應人之所望者未盡允也比年以來闗右河南北之河朔少見治具而河朔之不治者河東河陽為尤甚近嵗河陽三城亦在湔濯分裂頓滯者獨河東而已夫河東表裏山河形勝之區控引夷夏瞰臨中原古稱冀州天府南靣以蒞天下而上黨號稱天下之脊故堯舜禹三聖更帝迭王互為都邑以固鼎命以臨諸侯為至治之極降及叔世五伯迭興晋獨為諸侯盟主百有餘年漢𣈆以來自劉元海而下李唐後唐石𣈆劉漢皆由此以立國金源氏亦以平陽一道甲天下故河東者九州之冠也可使分裂頓滯極于困弊反居九州之下乎竊惟國家封建置度不獨私強本榦與親賢共享示以大公既分本國使諸王世享如殷周諸侯漢地諸道各使侯伯專制本道如唐藩鎮又使諸侯分食漢地諸道侯伯各有所屬則又如漢之郡國焉尊卑相維強弱相制與衆共有進退比次不敢相踰條貫井井如農夫之畔分撥公賦使為私食則亦一代之新制未為失也平陽一道𨽻巴圖大王又兼真定河間道内鼓城等五䖏以屬籍最尊故分土獨大戸數特多使如諸道祇納十戸四斤絲一戸包銀二兩亦自不困近嵗公賦仍舊而王賦皆使貢金不用録絹雜色是以獨困於諸道河東土産莱多於桑而地宜麻專紡績織布故有大布卷布板布等自衣被外折損價直貿易白銀以供官賦民淳吏質而一道課銀獨高天下造為器皿萬里輸獻則亦不負王府也又必使貢黄金始白銀十折再則十五折復再至二十三十折至白銀二兩得黄金一錢自賣布至於得白銀又至於得黄金則十倍其費空筐篚之紡績盡妻女之釵釧猶未充數搒掠械繫不勝苦楚不敢逃命則已極矣今王府又將一道細分使諸妃王子各征其民一道州郡至分為五七十頭項有得一城或數村者各差官臨督雖又如漢之分王王子諸侯各衣食官吏而不足況自貢金之外又誅求無藝乎於是轉徙逃散帝王之都邑豪傑之淵藪禮樂之風土富豪之人民荒空蕪沒盡為窮山餓水而人自相食始則視諸道為尊乃今困弊之最也國家血戰數十年以有此土何獨加意於陜右河南及河陽置河東而不問坐視其顛連宛轉而不恤獨非國家之赤子乎是天畀此中土之冠而裂去不受也可乎哉願下一明詔約束王府罷其貢金止其細分使如諸道選明幹通直者為之緫統㑭持其綱維一其號令輕斂簿賦以飬民力簡静不繁以安民心省官吏以去冗食清刑罸以布愛利明賞罰以奠黜陟設學校以勵風俗敦節義以立亷恥則分裂者一頓滯者舉九州之冠可正致治之樞可以風四方而動天下克受天之所畀天復萬萬無窮而畀之也經本澤人旅食他方二十餘年不得一拜松楸守先世之弊廬故願治之心比之他人為尤急天庭遼邈漫為瞻臆太行山色黯然凋瘁引領翹首望之而已居位操勢有以仁天下者可無意乎此非布衣所當言故援引杜牧之例名曰罪言干冒鈇鉞謹附使者以聞布衣陵川郝經言
歴代名臣奏議卷六十五
<史部,詔令奏議類,奏議之屬,歷代名臣奏議>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六十六
明 楊士竒等 撰
治道
元世祖至元三年許衡召至京師命議事中書省衡乃上䟽其一曰為天下國家有大規模規模既定循其序而行之使無過焉無不及焉則治功可期否則心疑目變易紛更日計有餘而嵗計不足未見其可也昔子産處衰周之列國孔明用西蜀之一隅且有定論而終身由之況堂堂天下可無一定之論而妄為之哉古今立國規摹雖各不同然其大要在得天下心得天下心無它愛與公而已矣愛則民心順公則民心服既順且服於為治也何有然開創之始重臣挾功而難制有以害吾公小民雜屬而未一有以梗吾愛於此為計其亦難矣自非英睿之君賢良之佐未易處也勢雖難制必求其所以制衆雖未一必求其所以一前慮却顧因時順理予之奪之進之退之内主甚堅外行甚易日戞月摩周旋曲折必使吾之愛吾之公逹於天下而後已至是則紀綱法度施行有地天下雖大可不勞而理也然其先後之序緩急之宜宻有定則可以意㑹而不可以言傳也是之謂規摹國朝土宇曠逺諸民相雜俗既不同論難遽定考之前代北方奄有中夏必行漢法可以長久故後魏遼金歴年最多其它不能實用漢法皆亂亡相繼史册具載昭昭可見也國家乃處逺漢無事論此必知今日形勢非用漢法不宜也陸行資車水行資舟反之則必不能行幽燕以北服食宜凉蜀漢以南服食宜熱反之則必有變異以是論之國家當行漢法無疑也然萬世國俗累朝勲貴一旦驅之下從臣僕之謀改亡國之俗其勢有甚難者茍非聦悟特逹曉知中原實歴代帝王為治之地則必咨嗟怨憤諠譁其不可也竊甞思之寒之與暑固為不同然寒之變暑也始於㣲温温而熱熱而暑積百有八十二日而寒氣始盡暑之變寒其勢亦然山木之根力可破石是亦積之之騐也茍能漸之磨之待以嵗月心堅而確事易而常未有不可變者然事有大小時有久近期小事於逺則遷延虚曠而無功期大事於近則急廹倉皇而不逹此創業垂統也以北方之俗改用中國之法也非三十年不可成功在昔金國初亡便當議此此而不務孰為可務顧乃宴安逸豫垂三十年飬成尾大之勢祖宗失其機於前陛下繼其難於後外事征伐内撫瘡痍雖曰守成實如創業規摹之定又難於嚮時矣然尾大之勢計聖謀神筭已有處之之道非臣區區所能及也此外唯當齊一吾民使之富實興學練兵隨時損益稍為定制如臣輩者皆能論此在陛下篤信而堅守之不雜小人不營小利不責近效不恤浮言則天下之心庶幾可得而致治之功庶幾可成也其二曰中書管天下之務固不勝其煩也然其大要在用人立法二者而已近而譬之髮之在頭不以手理而以櫛理又譬之食之在器不以手取而以匕取手雖不能自為而能用夫櫛與匕焉是即手之為也上之用人何以異此不有司直欲躬役庶務將見日勤日苦而日愈不暇矣古人謂得士者昌自用則小意正如此夫賢者識治之體知事之要與庸人相懸盖十百而千萬也布之周行百職具舉宰職總其要而臨之不煩不勞此所謂省也然人之賢否未能灼知其詳固不敢用或已知其孰為君子孰為小人復畏首畏尾患得患失坐視其弊而不敢進退之徒曰知人而實不能用人亦何益哉人莫不飲食也獨膳夫為能致氣味之美莫不覩日月也獨術者為能歩虧食之數得法與不得法固難一律論有馬不能習必借人乘之有玉不能治必求玊人雕琢之小物尚爾況堂堂天下神器可使不得法者為耶古人謂為山必因丘陵為下必因川澤意正如此夫治人者法也守法者人也人法相維上安下順而宰職優㳺廊廟之上不煩不勞此所謂省也里巷之談動以古為詬戲不知今日口之所食身之所衣皆古人遺法而不可違者豈天下之大國家之重而古成法反可違邪其亦弗思甚矣用人立法今雖未能遽如古昔然已仕者便當頒降俸給使可飬㢘未仕者且當寛立條格俾就叙用則失職之怨少可舒矣外設監司糾察汚濫内專吏部考定資歴則非分之求漸可息矣再任三任抑髙舉下則人才爵位略可平矣舎此則堆積壅塞參差謬戾茍延嵗月莫知所期俸給之數叙用之格監司之條例先當擬定至於貴家世襲品官任子驅良抄數之便宜續當議之亦不可緩也此其大凡要須深探古人所以用人立法之意推而行之則何難見之有若夫得行與不得行在上之委任者何如而能行與不能行又在執政者得人不得爾此非臣之所能及也其三曰民生有欲無主乃亂上天眷命作之君師必與之聦明剛斷之資重厚包容之量使首出庶物而表正萬邦此盖天以至難任之非予之可安之地而娛之也堯舜以來聖帝明王莫不兢兢業業小心畏慎日中不暇未明求衣誠知天之所畀至難之任初不可以易心處知其為難而以難處則難或可易不知為難而以易䖏則它日之難有不可為者矣孔子謂人之言曰為君難為臣不易則其説所由來逺矣為臣不易臣已告之安圖至為君之難尤陛下所當專意者臣請舉其切而要者欵陳於後人君不患出言之難而患踐言之難知踐言之難則其出言不容不慎矣昔劉安世見司馬温公問盡心行已之要可以終身行之者公曰其誠乎劉公問行之何先公曰自不妄語始劉公初甚易之及退而自隱括日之所行與凡所言自相掣肘矛盾者多矣力行七年而後成自此言行一致表裏相應遇事坦然常有餘裕臣按劉安世一士人也所交者一家之親也一鄉之衆也同列之臣不過數十百人而止耳然以言行相較猶有自相掣肘矛盾者況天下之大兆民之衆事有萬變日有萬㡬而人君以一身一心酧酢之欲言無失豈易能哉故有昔之所言而今日不記者今之所命而後日自違者可否異同紛更變易紀綱不得布而法度不得立臣下雖欲黽勉而竟無所持循徒汩没於瑣碎之中卒於無補況因之為弊者又日新月盛而不可遏在下之人疑惑驚
且議其無法無信一至於此也此無他至難之地不以難處而以易處之故也茍從古者大學之道以修身為本凡一事之來一言之發必求其所以然與其所當然不牽於愛不蔽於憎不因於喜不激於怒虛心端意熟思而審處之雖有不中者盖鮮矣奈何為人上者多樂舒肆為人臣者多事容悦容恱本為私也私心盛則不畏人矣舒肆本為欲也欲心熾則不畏天矣以不畏天之心與不畏人之心感合無間則其所務者皆快心事耳快心則口欲言而言身欲動而動又豈肯兢兢業業以修身為本一言一事熟思而審處之乎此人君踐言之難所以又難於天下之人也人之情偽有易有險險者難知易者易知易知者雖談笑之頃几席之間可得其底藴難知者雖同居共事閲月窮年猶莫測其意之所向雖然此特繫夫人之險易者然也又有衆寡之辨焉寡則易知衆則難知難知非不智也用智分也易知非多智也合小智而成大智也故在上之人難於知下而在下之人易於知上其勢然也處難知之地御難知之人欲其不見欺也盖難矣昔包孝肅剛嚴峭直號為明察有編民犯法當杖脊吏受賕與之約曰今見尹必付我責狀汝第呼號自辯我與汝分此罪汝決杖我亦決杖既而包引囚問畢果付吏責狀囚如吏言分辯不已吏人厲聲訶之曰但受脊杖出去何用多言包謂其恃權捽吏於庭杖之十七特寛囚罪止從杖坐以沮吏勢不知乃為所賣卒如素約臣謂此一京尹耳其見於人不過誤一事害一人而已人君處億兆之上所操者予奪進退賞罰生殺之權不幸見欺以非為是以是為非其害可勝既耶人君唯無喜怒也有喜怒則賛其喜以市恩鼓其怒以張勢人君惟無愛憎也有愛憎則假其愛以濟私藉其憎以復怨甚至本無喜也誑之使喜本無怒也激之使怒本不足愛也強譽之使愛本無可憎也強短之使憎若是則進者未必為君子退者未必為小人予者或無功而奪者或有功也以至賞之罰之生之殺之鮮有得其正者人君不悟日在欺中方仗若曹擿發細隱以防天下之欺欺而至此欺尚可防耶大抵人君以知人為貴以用人為急用得其人則無事於防矣既不出此則所近者争進之人耳好利之人耳無耻之人耳彼挾詐用術千蹊萬逕以蠱君心於此欲防其欺雖堯舜不能也賢者以公為心以愛為心不為利回不為勢屈寘之周行則庶事得其正天下被其澤賢者之於人國其重固如此也然或遭時不偶務自韜晦有舉一世而人不知者雖或知之而當路之人未有同𩔖不見汲引獨人君有不知者人君雖或知之召之命之泛如廝養而賢者有不屑就者雖或接之以貌待之以禮而其所言不見信用有超然引去者雖或信用復使小人叅於其間責小利期近效有用賢之名無用賢之實賢者亦豈肯尸位素餐徒費廪禄取譏誚於天下也雖然此特論難進者然也又有難合者焉人君位處崇髙日受容恱大抵樂聞人之過而不樂聞已之過務快已之心而不務快民之心賢者必欲匡而正之扶而安之使知堯舜之正堯舜之安而後已故其勢難合況奸邪佞婞醜正惡直肆為詆毀多方以陷之將見罪戾之不免又可望庶事得其正天下被其澤邪自古及今端人雅士所以重於進而輕於退者盖以此爾大禹聖人聞善即拜益戒之曰任賢勿貳去邪勿疑貳之一言在大禹猶當警省後世人主宜如何哉此任賢之難也奸邪之人其為心險其用術巧惟險也故千態萬狀而人莫能知〈如以甘言卑辭誘人於過失然後發之之𩔖〉惟巧也故千蹊萬徑而人莫能禦〈如勢在近習則誘近習勢在宫闈則諂宫闈之𩔖〉人君不察以諂為恭以訐為公以欺為可信以佞為可近喜怒愛惡人主故不能無然有可者有不可者而奸邪之人一於迎合竊其勢以立已之威濟其欲以結主之愛愛隆於上威擅於下大臣不敢議近親不敢言毒被天下而上莫之知此前人所謂城狐也所謂社䑕也至是而求去之不已難乎雖然此由人主不悟誤至於此猶有說焉如宇文士及之佞太宗灼見其情而竟不能斥李林甫妒賢嫉能明皇洞見其奸而卒不能退邪之惑人有如此者可不畏㢤上以誠愛下下以忠報上有感必應理固宜然然考之往昔有不可以常情論者禹抑洪水以救天下其功大矣啓賢能敬承繼禹之道其澤深矣然一傳而太康才畋于洛萬姓即仇而去之吁可恠也漢高帝起布衣天下之士雲合景從其困滎陽也紀信至捐生以赴急人心之歸可見矣及天下已定而相聚沙中有謀反者此又何邪竊嘗思之民之戴君本於天命初無不順之心也特由使之失望使之不平然後怨望生焉禹啓愛下既如赤子矣民之奉上亦如父母矣今太康尸位以逸豫㓕厥徳非所以為父母也是以失望秦楚殘暴故天下叛之漢政寛仁故天下歸之今高帝用愛憎行誅賞非所以為寛仁也是以不平推是二者參較古今凡有恩澤於民而民怨且怒者莫不𩔖乎此也大抵人君即位之始多發美言詔告天下天下恱之冀其有實既而實不能副遂怨心生焉一𩔖同等無大相逺人君特以已之私好獨厚一人則其不厚者已有疾之之意況厚其有罪而薄其有功豈得不怒於心耶失望之怨不平之怒鬱而不解雖曰愛之惡在其為愛之也必如古者大學之道以修身為本凡一言也一動也舉可以為天下法一賞也一罰也舉可以合天下公則億兆之心將不求而自得又豈有失望不平之累哉奈何此道不明為人君者不喜聞過為人臣者不敢盡言合二者之心以求天下之心則其難得也固宜三代而下稱盛治者無若漢之文景然考之當時天象數變如日食地震山崩水潰長星彗星孛星之𩔖未易遽數前此後此凡若是者小則有水旱之應大則有亂亡之應未有徒然而已者獨文景克承天心消弭變異使四十年間海内殷富黎庶樂業移告訐之風為醇厚之俗且建立漢家四百年不拔之業猗歟偉哉未見其比也秦之苦天下乆矣加以楚漢之戰生民糜滅戸不過萬文帝承諸吕變故之餘入繼正統專以飬民為務其憂也不以已之憂為憂而以天下之憂為憂其樂也不以已之樂為樂而以天下之樂為樂今年下詔勸農桑也恐生民之不遂明年下詔減租稅也慮民用之或乏懇愛如此宜其民心得而和氣應也臣竊見前年秋孛出西方彗出東方去年冬彗見東方復見西方議者咸謂當除舊布新以應天變臣謂與其妄意揣度曷若直法文景之恭儉愛民為理明義正而可信也天之樹君本為下民故孟子謂民為重君為輕書亦曰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以是論之則天之道恒在於下恒在於不足也君人者不求之下而求之高不求之不足而求之有餘斯其所以召天變也變已生矣象已著矣乖戾之幾已萌而不可遏矣猶且因仍故習抑其下而損其不足謂之順天不亦難乎此六者難之目也舉其要則脩徳用賢愛民三者而已此謂治本治本立則紀綱可布法度可行治功可必否則愛惡相攻善惡交病生民不免於水火以是為治萬不能也其四曰語古之聖君必曰堯舜語古之賢相必曰稷契盖堯舜能知天道而順承之稷契又知堯舜之心而輔賛之此所以為法於天下而可傳於後世也天之道好生而不私堯與舜亦好生而不私若克明俊徳至黎民於變敬授人時至庶績咸熈此順承天道之實也稷播百榖以厚民生契敷五教以善民心此輔賛堯舜之實也是義也出書之首篇曰堯典曰舜典臣自十七八時已能誦説爾後温之復之推之衍之思之又思之苦心極力至年五十始大曉悟以是參諸往古而徃古聖賢之言無不同騐之歴代而歴代治亂之迹無不合自此胸中廓然無有凝滯㫁知此説實自古聖君賢相平天下之要道既幸得之常以語人而人之聞者忽焉泛焉莫以為意察其所至正如臣在十七八時盖無臣許多思慮許多工夫其不能領解理固宜然然間與一二知者相與講論心融意㑹雖終日竟夕不知其有倦且怠也盖此道之行民可使富兵可使彊人才由之以多國勢由之以重臣夙夜念之至熟也今國家徒知斂財之巧不知生財之由〈不惟不知生財而歛財酷又害於生財也〉徒欲防人之欺不欲飬人之善〈所以防者為欺也不欺則無事於防矣欲其不欺非衣食以厚其生禮義以飬其心則不能也〉徒患法令之難行不患法令無可行之地〈上多賢才皆知為公下多富皆知自愛則令自行禁自止〉誠能自今以始優重農民勿使擾害盡敺㳺惰之人歸之南畆嵗課種樹懇諭而督行之十年以後當倉盈庫積非今日比矣自上都中都下及司縣皆設學校使皇子以下至於庶人之子弟皆從事於學日明父子君臣之大倫自洒掃應對至於平天下要道十年已後上知所以御下下知所以事上上下和睦又非今日比矣能是二者則萬目皆舉不能是二者它皆不可期也是道也堯舜之道也堯舜之道好生而不私唯能行此乃可好生而不私也孟子曰我非堯舜之道不敢陳於王前臣愚區區竊亦願學其五曰夫天下所以定者民志定也民志定則士安於士農安於農工商安於工商則在上一人有可安之理民不安於白屋必求禄仕仕不安於卑位必求尊榮四方萬里輻輳並進各懐無厭無耻之心在上之人可不為寒心哉臣聞取天下者尚勇敢守天下者崇退譲不尚勇敢則無以取天下不崇退讓則無以守天下取也守也各有其宜君人者不可以不審也審而後發發無不中否則觸事遽喜喜之色見於貌喜之言出於口人皆知之徐考其故知無可喜者則必悔其喜之失無可怒者則必悔其怒之失其至先喜後怒先怒後喜先喜是則後之怒非也先怒是則後之喜非也號令數變無他也喜怒不節之故是以先王潛心恭黙不易喜怒其未發也雖至近莫能知其發也雖至親莫能移故號令簡而無悔無悔則自不中變也人之揣君必於喜怒知君之喜怒者莫如近愛是以在下希進之人求託近愛近愛不察乃與之為地甚至無喜生喜無怒生怒在上獨以喜之怒之為當理而不知天下四方譏笑怨謗正以為不當理也最宜深念失於不守大體易於喜怒也數變已不可數失信尤不可周幽王無道不畏天不愛民酒荒色荒故不恤方今無此何苦使人之不信書奏帝嘉納焉
衡又上䟽曰國家自壬辰之後便當詢求賢哲商論歴代創業垂統之宜參酌古令稍為定制使後世子孫垂拱守成此有國之先務也因習宴安已為不可而其委任又多殘民蠹國之流壬寅以還民益困弊至於己酉庚戍民之困弊極矣困弊既極殆將起亂當是時陛下有愛民之譽好賢之名聞於天下天下望之如旱之望雨故先皇帝繼統民皆欣悦將謂信從陛下選任善人以改更𡚁政以興天下不意仍踵前失再用此徒委以天下之民使之刻剥付天下之物使之侵削大為失望所賴者分河南闗中得陛下委之諸賢不一二嵗疲民大安恩雖未普而天下之心已歸矣此曹畏避威名不敢恣横但於君臣骨肉之間隂行譛愬將欲不利於陛下天命人心皆在於此故不得遂其所願然委付事實為不可而其間節目又少有可不可焉其可者已在不可之中不得為可其不可者是又不可之不可者也淺見若此未知是否臣某伏覩先皇帝聖㫖叮嚀懇至其大要欲事辦民安二者而已然所委之人惟能刻剥窮民阿附近要肆為欺蔽竊據寵權又烏知事之所以辦民之所以安乎自壬寅之後民已困苦至於己酉庚戍民困苦極矣虐政所加無從控告先皇帝在潛邸固知此弊及其繼統不唯不見黜逐且遽復大權而委用之於此見欺而所命之㫖皆屬不可不必更於其中有可不可之辨也借寇兵而資盜糧不必指其兵曰孰利孰鈍指其糧曰孰新孰陳伏念臣草茅寒士聞見陋狹本非長材學且迂逺陛下好賢樂善旁求隱匿而某也偶以虚名塵瀆聖聽䝉陛下招聘徴延訪問為治之方擢居祭酒之職方且慙靦無由以副陛下眷顧之勤豈意非常之寵忽由天降㧞臣陪列之中遽升台鼎之重承命震駭不知所措敬詣宸闕懇辭再三而陛下執之愈堅用是惶惑畏悚雖以孱病之軀忘其固陋思進一言以圖報効輙罄竭愚誠指陳時政而庸戅鄙直不能回互矯切事情幸陛下聖恩𢎞大不惟不遽加誅責且仍使尸居相位任大功小虚負寵光愈増憂懼以故向來之病有加無退竊自惟度於國則殊無寸補於身則日就危困可不懼哉毫釐有差則寰海致弊豈可茍叨榮寵以妨天下之賢哉乞復居舊職以虚陛下待賢之地博選周行以揚陛下敬天之休則臣某不勝幸甚五年衛輝路揔管臣陳祐謹齋沐百拜獻書於皇帝陛下臣今越職言事事曰三本皆國家大計非不知獲罪于時也顧臣起身微賤臣之先王〈謂穆格大王也〉拔臣於畎畝之中進臣於陛下陛下任臣以方面之重錫臣以虎符之榮臣叨居陛下之官食陛下之禄將踰十年矣是以朝夕感愧毎思敷陳國計効死以報陛下亦所以報先王也儻蒙陛下察臣愚忠以臣言萬一有補於時貰以不死俾開言路臣之幸也若以臣言狂瞽冐犯時忌其罪當死死於國計臣之義也伏望陛下賜以燕閒之暇熟覽臣言則臣纎芥之忠山嶽之罪舉無逃於聖鑑矣惟陛下仁聖裁之臣聞殷周漢唐之有天下也天生創業之君必生守文之主盖創業之君天所以定禍亂也守文之主天所以致隆平也昔我聖朝之興也太祖皇帝龍飛朔方雷震雲合天下響應統一四海君臨萬邦雖湯武之盛未之有也天眷聖朝實生陛下陛下神武聖文經天緯地能盡守文之美兼隆創業之基兆民懽康品物咸遂典章文物燦然可觀暨遐域逺方之民上古所不能臣者陛下悉能臣之雖髙宗之興殷成康宣王之興周文景光武之興漢太宗憲宗之興唐無以過也是以海内豪傑之士翕然向風咸謂天命陛下啓太平之運者有四民望陛下樹太平之本者有三臣請條列而言之陛下昔在藩邸之初奉辭伐罪西舉大理勢若摧枯南渡長江神於反掌此天命陛下揚萬里之威定四方之亂將降大任於陛下即位之後内難方殷藩王之階亂者在北逆賊之連禍者在東然天戈一指俱從平蕩此天命陛下削藩鎮有釁之權新唐虞無為之化將以躋斯民於仁壽之域也臣故曰天命陛下啓太平之本者有三其一曰太子國本建立之計宜早臣聞三代盛王有天下者皆以傳子非不欲法堯舜禪譲之美也顧其勢有不能爾何則時俗有厚薄之殊民情有變遷之異茍或傳非其人禍源一啓則後世爭之其亂未易息也以是見聖人公天下之憂深矣故孟軻曰天與賢則與賢天與子則與子夫所謂天與子者非謂天有諄諄之言告諭人主以傳子之計也政謂時運推移無非天理聖人能與時消息動合天意故自天祐之吉無不利是以三代享祚長久至有踰六七百年者以其傳子之心公於為天下不私於已故也伏見聖代隆興不崇儲貳故授受之際天下憂危曩者建藩屏之國授諸侯之兵所以尊王室衛社稷實祖宗創業之𢎞規也迨乎中統之初頗異於是恃其國之大也謀傾王室者有之恃其兵之强也圖危社稷者有之當是之時賴陛下斷自聖衷筭無遺䇿故揔攬權綱則藩鎮之禍銷矣深固根本則朝廷之計定矣此陛下守文之善經也何以言之天下者太祖之天下也法令者太祖之法令也陛下豈欲變易舊章作為新制以快天下耳目之觀聽哉誠以時移事變理勢當然不得不爾期於宗社之安而已矣由此觀之國本之議昭然甚明不可緩也語曰雖有智慧不如乘勢雖有鎡基不如待時今年榖屢登四海晏然此其時矣億兆戴徳侯王向化此其勢矣誠萬世一時也夫天與不受則違天意民望不副則失民心失民心則可憂違天意則可懼此安危之機不可不察也伏惟陛下上承天意下順民心體三代宏逺之規法春秋嫡長之義内親九族外恊萬邦建皇儲於春宫隆帝基於聖代俾入監國事出撫戎政絶覬覦之心壹中外之望則民心不搖邦本自固矣陛下藴謙光之徳縱不欲以天下傳子孫獨不念宗廟之靈社稷之重生民之塗炭乎願陛下熟計而為之則天下臣民之幸甚矣其二曰中書政本責成之任宜專臣伏見陛下勵精為治頃年以來建官分職綱理衆務可謂備矣曰中書曰御史曰樞宻曰制國用曰左右部夫承命宣制奉行文書銓叙品流編齊户口均賦役平獄訟此左右部之責也通漕運謹出納充府庫實倉廪百姓富饒國用豐備此制國用之職也修軍政嚴武備闢疆埸肅號令謹先事之防銷未形之患士馬精强敵人畏服此樞宻之任也若夫屏貴近退姦邪絶臣下之威福强公室杜私門糾劾非違肅清朝野非御史不能也如斗之承天斟酌元氣運行四時條舉綱維著明紀律揔百揆平萬幾求賢審官獻可替否内親同姓外撫四夷綏之以利鎮之以靜涵養人材變化風俗立經國之逺圖建長世之大議孜孜奉國知無不為作新太平之化非中書不可也且皇天以億兆之命懸之於陛下之手陛下父事上天子愛下民其道無他要在慎擇宰相委任責成而已欽惟陛下元首之尊也中書股肱之任也御史耳目之司也方今之宜非中書則無以尊上非御史則無以肅下下不肅則内慢上不尊則外侮内慢外侮亂之始也上尊下肅治之基也故虞書載明良之歌賈生設堂陛之喻其㫖豈不深且逺哉凡今之所以未臻於至治者良由法無定體人無定分政出多門不相統一故也臣謂諸外路軍民錢榖之官宜悉委中書通行遷轉其賞罰黜陟一聽於中書其善惡能否一審於御史如此則官有定名之實法有畫一之規矣又大臣貴和不貴同和於義則公道昭明有揖讓之治同於利則私怨萌生起忿爭之亂此必然之效也誠能中外戮力將相同心和若鹽梅固如金石各慕相如寇恂相下之義夾輔王室叶賛聖猷陛下臨之以日月之明懐之以天地之量操威福之權執文武之柄俾法有定體人有定分上之使下如身之運臂臂之任指下之事上如使足之承身身之尊首各勤厥職各盡乃心夫如是天下何憂不理國勢何憂不振乎雖西北諸子未覲天顔東南一隅未霑聖化其來庭之議稱藩之奏可尅日而待不足為陛下憂也所可憂者大臣未和大政未通羣小流言熒惑聖聽干撓庶政虧損國威摧壯士之心鉗直臣之口至使人情以緘黙為賢以盡節為愚以告訐為忠以直言為諱是皆姦人敵國之幸非陛下之福也臣恐此弊不已習以成風將見私門萬啟於下公道孤立於上雖有臯夔為臣伊周作輔亦不能善治矣陛下有垂成太平之功而復有小人基亂之釁此臣所以為陛下惜也今大臣設有姦邪不忠竊弄威柄者御史自當言之乃其職也百官自當論之乃其分也烏在無頼小人不為鄉黨所齒者驟興攻訐之風於朝廷之上乎臣知國家承平吉祥之言必不出於若輩之口也惟陛下逺之則天下幸甚其三曰人材治本選舉之方宜審臣聞君天下者勞於求賢逸於得人其來尚矣盖天地間有中和至順之氣生而為聰明特逹之人以待時君之用是以聖王遭時定制不借材於異代皆取士於當時臣愚以為今之天下猶古之天下也今之君臣猶古之君臣也今之人材猶古之人材也賢俊經綸之士豈皆生於曩代而獨不生於當今哉顧惟陛下求之與否爾伏見取人之法今之議者互有異同或以選舉為盡美而賤科第或以科第為至公而輕選舉是皆一已之偏見非古今之通論也夫二帝三王之下隋唐以上數千百年之間明君睿主所得社稷之臣王覇之輔盖亦多矣其豐功盛烈章章然著於天下後世之耳目者迹其從來亦可考也或起之於耕耘或求之於版築或獵之於屠釣或遇獻言而入侍或由薦進而登朝至於賢良方正直言孝亷貢舉之著遭際萬殊不可勝紀豈一出於科第乎自隋唐以降迄於宋金數百年間代不乏人名臣偉器例皆以科第進豈皆一出於選舉乎及乎遇合於君聚精會神於朝廷之上皆能尊主庇民論道佐時寧復有彼優此劣之間哉夫士之處世亦猶魚之處水今魴之在河鯉之在洛人皆知之其取之之術固有筌罾網釣之不同期於得魴得鯉則一也臣愚謂方今取士宜設三科以盡天下之材以公天下之用亡金之士以第進士并歴顯官耆年宿徳老成之人分布臺省諮詢典故一也内則將相公卿大夫各舉所知外則府尹州牧嵗貢有差進賢良則受賞進不肖則受罰二也頒降詔書布告天下限以某年開設科舉三也三科之外繼以門廕勞効參之可謂才徳兼收勲賢並進如此則人人自勵安敢茍且庶幾野無遺材多士盈朝將相得人於上守令稱職於下時雍丕變政化日新陛下端拱無為而天下治矣夫天下猶重器也器之安危置之在人陛下誠欲措天下於泰山之安基宗社於磐石之固可不以求材為急務乎詩曰濟濟多士文王以寧其斯之謂歟抑臣又聞凡人臣進深計之言於上自古為難昔漢賈誼當文帝治平之世建言諸侯強大將不利於社稷譬猶抱火厝之積薪之下而寝其上火未及然因謂之安甚非安上全下之計莫若衆建諸侯而少其力可謂切中時病矣然當時舉皆以誼言為過故帝雖嘉之而不能用逮景帝之世七國連兵幾危漢室誼之言始騐於此矣董仲舒當武帝窮兵黷武之初重斂苛刑之際一踵亡秦之餘弊唯崇尚虚文而欲求至治仲舒以為更化而不更化雖有大賢不能善治譬之琴瑟不調甚者當更張而不更張雖有良工不能善鼓耳又言臨淵羡魚不如退而結網臨政願治不如退而更化可謂深識治體矣然當時舉朝皆以其言為迂故帝雖納之而不果行逮季年之後海内虛耗户口減半帝於是發仁聖之言下哀痛之詔仲舒之言始騐於此矣向若文帝用賈誼之言武帝行仲舒之䇿其禍亂之極必不至此漢之為漢又豈止如是而已哉暨乎有唐馭宇太宗皇帝清明在躬以納諌為心而魏徴之倫耻其君不及堯舜是以知無不言言無不聽聽無不行故能身致太平比功較徳優邁前主矣臣誠才識駑鈍不足以比擬前賢如霄壤涇渭固自有間然於遭逢聖明誠誠懇懇志在納忠其義一也臣請以人身之計言之且冬之祁寒夏之甚暑此天之變於上者也在修人事以應之故祁寒則衣之以裘甚暑則服之以葛非人情惡常而好變也盖亦理勢當然不得不爾期於康寕其身而已矣或者安於循習昧於變通冬之裘且加於流火鑠金之夏夏之葛茍施之堅氷拆地之冬將見嚴酷癘人危在朝夕矣又烏能答天地之正筭飬喬松之上壽哉國計安危理亦如此臣愚竊謂三本之䇿若施之於太祖用武之世有所未遑行之於陛下文明之時誠得其宜矣此實天下之公論非臣一人之私意也願陛下不以人廢言力而行之則可以塞禍亂之源可以興太平之化可以保子孫於萬世可以福蒼生於無窮矣臣猥寄外藩不明大體加以性識愚戅干冒宸嚴不勝戰慄隕越之至二十年刑部尚書崔彧上䟽言時政十八事一曰開廣言路多選正人番直上前以司喉舌庶免黨附壅塞之患二曰當阿哈瑪特擅權臺臣莫敢糾其非迨其事敗然後接踵隨聲徒取譏笑宜别加選用其舊人除䝉古人取聖㫁外餘皆當問罪三曰樞宻院定奪軍官賞罰不當多聽阿哈瑪特風㫖宜擇有聲望者為長貳庶幾號令明而賞罰當四曰翰苑亦頌阿哈瑪特功徳宜博訪南北耆儒碩望以重此選五曰郝禎耿仁等雖在典型若是者尚多罪同罰異公論未伸合次第屏除六曰貴遊子弟用即顯官幼不講學何以從政得如左丞許衡教國子學則人才軰出矣七曰今起居注所書不過奏事撿目而已宜擇蒙古人之有聲望漢人之重厚者居其任分番上直帝王言動必書以垂法於無窮八曰憲曹無法可守是以奸人無所顧忌宜定律令以為一代之法九曰官冗若徒省一官員併一衙門亦非經久之筞宜叅衆議而立定成規十曰官僚無以養亷責其貪則苛乞將諸路大小官有俸者量増無俸者特給然不取之於官惟賦之於民盖官吏既有所養不致病民少増嵗賦亦將樂從十一曰内地百姓流移江南避賦役者已十五萬户去家就旅豈人之情賦重政繁驅之致此乞特降詔㫖招集復業免其後來五年科役其餘積欠並蠲事産即日給還民官滿替以戸口増耗為黜陟其徙江南不歸者與土著一例當役十二曰丞相安圖遷轉良臣悉為阿哈瑪特所擯黜或居散地或在逺方並令㧞擢十三曰簿録姦黨財物本國家之物不可視為横得遂致濫用宜以之實帑藏供嵗計十四曰大都非如上都止備廵幸不應立留守司此皆阿哈瑪特以此位置私黨今宜易置緫管府十五曰中書省右丞二而左丞缺宜改所増右丞置諸左十六曰在外行省不必置丞相平章止設左右丞以下庶幾内重不致勢均彼謂非隆其名不足鎮壓者姦臣欺罔之論也十七曰阿爾哈雅掌兵民之權子姪姻黨分列權要官吏出其門者十之七八其威權不在阿哈瑪特下宜罷職理筭其黨雖無汚染者亦當遷轉他所勿使久據湖廣十八曰銓選𩔖奏賢否莫知自今三品已上必引見而後授官䟽奏即日命中書行其数事餘命與御史大夫伊實特穆爾議行之
至元中集賢學士程鉅夫上奏曰臣聞天子之職莫大於擇相宰相之職莫大於進賢茍不知以進賢為急而惟以殖貨為心非為上為徳為下為民之意也昔漢文帝以決獄錢榖問之丞相周勃不能對陳平對曰陛下問决獄責廷尉問錢榖責治粟内史宰相上佐天子理陰陽下遂萬物之宜外鎮撫四夷内親附百姓觀其所言可謂知宰相之職矣今權姦用事立尚書省以鈎考錢榖剥害生民為務所委任者率皆貪饕徼利之徒四方盜賊竊發良有以也臣竊以為清尚書之政損行省之權罷言利之官行恤民之典於國為便謹冒昧以聞伏取聖㫖
世祖時劉秉忠上書數千百言其畧曰典章禮樂法度三綱五常之教備於堯舜三王因之五覇敗之漢興以来至于五代一千三百餘年由此道者漢文景光武唐太宗𤣥宗五君而𤣥宗不無疵也然治亂之道係乎天而由乎人天生青吉斯皇帝起一旅降諸國不數年而取天下勤勞憂苦遺大寳於子孫庶傳萬祀永保無疆之福愚聞之曰以馬上取天下不可以馬上治昔武王兄也周公弟也周公思天下善事夜以繼日每得一事坐以待旦以匡周室以保周天下八百餘年周公之力也君上兄也大王弟也思周公之故事而行之在乎今日千載一時不可失也君之所任在内莫大乎相相以領百官化萬民在外莫大乎將將以統三軍安四域内外相濟國之急務必先之也然天下之大非一人之可及萬事之細非一心之可察當擇開國功臣之子孫分為京府州郡監守督責舊官以遵王法仍差按察官守治者升否者黜天下不力而定也天下戸過百萬自呼圖克諾延斷事之後差徭甚大加以軍馬調發使臣煩擾官吏乞取民不能當是以逃竄宜比舊減半或三分去一就見在之民以定差稅招逃者復業再行定奪官無定次清潔者無以遷汙濫者無以降可比附古例定百官爵禄儀仗使家足身貴有犯於民設條定罪威福者君之權奉命者臣之職今百官自行威福進退生殺惟意之從宜從禁治天下之民未聞教化見在囚人宜從赦免明施教令使之知畏則犯者自少也教令既設則不宜繁因大朝舊例増益民間所宜設者十數條足矣教令既施罪不至死者皆提察然後决犯死刑者覆奏然後聽斷不致刑及無辜天子以天下為家兆民為子國不足取於民民不足取於國相須如魚水有國家者置府庫設倉廩亦為助民民有身者營産業闢田野亦為資國用也今宜打筭官民所欠債負若實為應當差發所借理宜依汗皇帝聖旨一本一利官司歸還凡陪償無名虛契所負及還過元本者並行赦免納粮就逺倉有一廢十者宜從近倉以輸為便當驛路州城飲食祗待偏重宜計所費以準差發闗市津梁正稅十五分取一宜從舊制禁横取減稅法以利百姓倉庫加耗甚重宜令權量度均為一法使錙銖圭撮尺寸皆平以存信去詐珍貝金銀之所出淘沙鍊石實不易為一旦以纏絲縷飾皮革塗木石粧器仗取一時之華麗廢為塵而無濟甚可惜也宜從禁治除帝胄功臣大官以下章服有制外無職之人不得僭越今地廣民微賦斂繁重民不聊生何力耕耨以厚産業宜差勸農官一員率天下百姓務農桑營産業實國之大益古者庠序學校未嘗廢今郡縣雖有學並非官置宜從舊制修建三學設教授開選擇才以經義為上詞賦論策次之兼科舉之設已奉過汗皇帝聖㫖因而言之易行也開設學校宜擇開國功臣子孫受教選達才任用之天下莫大於朝省親民莫近於縣宰雖朝省有法縣宰宜擇縣宰正民自安矣闗西河南地廣土沃以軍馬之所出入治而未豐宜設官招撫不數年民歸土闢以資軍馬之用實國之大事伊喇中丞拘𣙜鹽鐵諸産商賈酒醋貨殖諸事以定宣課雖使從實恢辦不足亦取於民施兊不辦已不為輕烏爾呼瑪勒奏請於舊額加倍𣙜之徃徃科取民間科𣙜並行民無所措手足宜從舊例辦𣙜更或減輕罷繁碎止科徴無從獻利之徒削民害國鰥寡孤獨廢疾者宜設孤老院給衣粮以為養使臣到州郡宜設舘不得於官衙民家安下孔子為百王師立萬世法今廟堂雖廢存者尚多宜令州郡祭祀釋奠如舊儀近代禮樂器具靡散宜令刷會徴太常舊人教引後學使器備人存漸以修之實太平之基王道之本今天下廣逺雖青吉斯皇帝威福之致亦天地神明隂所祐也宜訪名儒循舊禮尊祭上下神祗和天地之氣順時序之行使神享民依徳極於幽明天下賴一人之慶見行遼厯日月交食頗差聞司天臺改成新厯未見施行宜因新君即位頒歴改元令京府州郡置更漏使民知時國滅史存古之常道宜選修金史令一代君臣事業不墜於後世甚有勵也國家廣大如天萬中取一以養天下名士宿儒之無營運産業者使不致困窮或有營運産業者會前聖㫖種養應輸差稅其餘大小雜泛並行蠲免使自給養實國家養才勵人之大也明君用人如大匠用材隨其巨細長短以施規矩繩墨孔子曰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盖君子所存者大不能盡小人之事或有一短小人所拘者狹不能同君子之量或有一長盡其才而用之成功之道也君子不以言廢人不以人廢言大開言路所以成天下安兆民也天地之大日月之明而或有所蔽且蔽天之明者雲霧也蔽人之明者私欲佞說也常人有之蔽一心也人君有之蔽天下也常選左右諫臣使諷諭於未形忖畫於至宻也君子之心一於理義懐於忠良小人之心一於利欲懐於讒佞君子得位有容於小人小人得勢必排於君子明君在上不可不辨也孔子曰逺佞人又曰惡利口之覆邦家者此之謂也今言利者衆非圖以利國害民實欲殘民而自利也宜將國中人民必用場冶付各路課稅所以定𣙜辦其餘言利者並行罷去古者明王不寶逺物所寶惟賢如使賢者在位能者在職此皆一人之睿知賢王之輔成也古者治世均民産業自廢井田為阡陌後世因之不能復今窮乏者益損富盛者増加宜禁行利之人勿恃官勢居官在位者勿侵民利商賈與民和好交易不生擅奪欺㒺之害真國家之利也笞箠之制宜㑹古酌今均為一法使無敢過越禁私置牢獄淫民無辜鞭背之刑宜禁治以彰愛生之徳立朝省以統百官分有司以御衆事以至京府州郡親民之職無不備紀綱正於上法度行於下是故天下不勞而治也今新君即位之後可立朝省以為政本其餘百司不在員多惟在得人焉耳世祖嘉納焉
王惲上政事書曰臣近䝉禮部符承中書省劄該憲臺欽奉聖㫖召臣惲馳傳赴闕庭者臣惲伏自欽承明命夙夜祇懼不知所為意者憲臺過舉俾備顧問庶有所發明因自忖量國家之事日有萬㡬非愚所能識然臣自中元迄於今日乆叨仕進區區管窺不無一見輙敢以時務所宜先者數事昧死上聞臣聞自古創業垂統之君必定制畫法傳之子孫俾遵而守之以為長世不拔之本欽惟皇帝陛下聖文神武以有為之資膺大一統之運長策撫馭區宇民數逺邁漢唐其所渇者特治道而已然三十年間勵精為治因時制宜良法美意固已周悉今也有更張振勵講明畫一若懸象而昭布之使臣民曉然知其法之所以豈不便哉故臣以立法定制為論治之始一曰議憲章以一政體傳曰法者輔治之具一日闕則不可君操於上永作成憲吏承於下遵為定式民曉其法易避而難犯若周之三典漢之九章是也今國家有天下六十餘年小大之法尚逺定議内而憲臺天子之執法外而㢘司州郡之法吏是具司理之官而無所守之法猶有毉而無藥也至平刑議斷旋旋為理未免有酌量准擬之差彼此輕重之異臣愚謂宜將已定律令頒為新法或有不通行未盡該者如累朝聖訓與中統迄今條格通行議擬參而用之與百姓更始如是則法無二門輕重適當吏安所守民知所避而難犯天下幸甚二曰定制度以抑奢僭夫制度者明尊卑别貴賤法天道而立人極也故古者衣服飲食輿馬屋廬皆有恒制至於庶人僕妾其禁尤嚴惟在君人者制節謹度率先化下為務何則上之動静為人勞逸之本上之奢儉為人富貧之源可不鑒哉欽惟皇帝陛下臨御以来躬先儉素思復淳風如輕紵衣而貴紬繒去金飾而朴鞍履至衣服等物銷織鍍砑之𩔖一切禁止以奉行漸逺不無弛緩今也臣民衣飲踰於公侯婦女衣着等於貴戚以致聘財過於卿相男女不能婚姻正以用之無制僭越暴殄有不能供億者故物價不得不踴而貴錢幣不得不虛而輕上下困弊日甚一日假若巨室之家親屬奴𨽻衣飲一切自有等差若例而一之寜不困乏臣愚以謂宜一切定奪大行禁止使民志定而不少僭越用既有度物自豐饒恐亦實楮幣殺物價之一端也三曰節浮費以豐財用夫一世之財足周一世之用不必專豐其財去其害財者可也今國家財賦方之中統初年歳入何啻倍蓰而每歳經費終不阜贍者豈以事勝於財過有所費故也為今之計正當量入為出以過有舉作為戒除饗宗廟供乗輿給邊備賞戰功捄荒歳外如冗兵妄求浮食冗費及不在常例者宜撿括一切省減以豐其財財豐事勝食足氣充以攻則取以戰則勝以柔則服將何為而不成何求而不獲古之善為國者君不必富富藏於民故用雖多而取不竭孔子曰百姓足君孰與不足此之謂也且財非天來皆自民出竭澤焚林其孰禦之但力屈財殫非所以養民而强國也昔亡金世宗諸王有以不給而請告者世宗曰汝軰何騃殊不知府庫之財乃百姓之財耳我但緫而主之安敢妄費迄今稱說以為君人至言可不鑒哉四曰重名爵以攬威權古人稱官爵謂之天秩王者代天爵人鼓舞一世使天下之人奔走為吾用者此也惟爵與禄不輕以付人曰賢曰材迺能得之所以為礪世磨鈍之具若得之輕則視之輕視之輕則人不重人不重將見君子逺小人至此必然理也惟其磨礪轡馭之權世主操於上不輕授人與當其材何患氣之不振力之不竭事之不成者哉今四海一家權宜假借之舉日漸希濶正國家収攬威權之時如近年委任稍重者罔考其素即授崇品激之建功立事固是駕馭英雄大權茍非其人不無叨竊不安之懼今中外無事朝廷宜重而惜之昔有唐使職或帶相銜然止行見職曽無分省實權五曰議㢘司以勵庶官臣聞古之善為國者不使人有怠惰不振之氣若作於心而害於政茍非以徳振起必須度時宜本人情齊之以法故得小大畢力上不勞而衆事舉今州郡之官品流淆雜既無選舉甄别止循常資紛紛藉藉聚散於吏部例得一官鮮不因循茍且以歳月養資考而已欲望承流宣化趨事赴功卓有惟新之政亦已難矣嘗觀漢唐之馭吏也能者増秩賜金公卿缺則補之以表其賢否者放田里而不事事唐則召七品以上官集於闕庭親與訪問究得失而進退之然二者不過爵禄為勸爵禄極則意滿足意滿足則怠心生亦有無如何者故持斧直指採訪黜陟等使歳相望於道而本朝之舉髙出前代比者㢘司之設初氣甚張中外之官悚然有改過自新之念大姦巨猾致畏懾而不自安庸人懦夫將卓爾而有所立行無㡬何法禁稍寛使監視者勁挺之氣不息而自斂聽從者奸弊之萌潛滋而復持恐徒易其名而不能革州縣之故習夫刑罰崇寬固是國家美政然分别善惡以示勸懲豈得專務寬恤昔亡金大定間尚書省奏順州軍判崔伯時受賍不枉法准制當削官停職世宗曰受財不至枉法以習知法律故也所為奸狡習與性成後復任用豈能自悛雖所犯止於追官非奉特㫖無復録用以致犯禁者鮮此先事之明驗也今風俗澆薄遇有所犯茍免無耻臣愚為法宜稍重以權一時其要在人法並任精擇官僚優加吏禄憲綱既立公道大行官有作新之氣吏無餬口之虞我之氣既伸彼安得不振我之政既肅彼安敢或私所謂上行下效源清流長將見風彩百倍有登攬澄清之望矣六曰議保舉以覈名實方今親民與參佐官莫縣令經歴為重縣令乃百姓師帥師帥賢則徳澤宣參署為一路紀綱紀綱振則政務舉今例出常流安取殊績臣愚以為若行品官保舉法庶得其人其法品量舉主與所保者資歴相應果皆兩可復精加磨勘無謬妄私意然後許令入狀相小大之才授繁簡之任限以歲月〈如唐制釐務出二百日者是也〉課其殿最升黜舉主得人者受知賢之賞不職者坐不當之罰舉官自然盡心受保者常恐相累如此庶立功而寡過矣其南選尤宜施用此法何則江南比至平定諒為不易凡所𨽻附秋毫無犯可為仁義之師只以前省調官賄而海放行省注擬尤為濫雜侵漁掊克慘於兵凶至盜賊竊發指此為名仰賴天恩幸其無事今宜委官分揀以行此法其停革人員不至罷黜者降之邉逺邉逺見職委有聲迹者使之内遷亦激勸一法兹盖自漢唐五代迄於亡金皆遵而行之當時號稱得人然必須内設審官考功等職專掌其事七曰設科舉以收人材方今洪儒碩徳既老且盡後生晚進既無進望例多不學州府鄉縣雖立教官講書㑹課秖皆虛名畧無實效以致非常之材未聞一士州郡政治若無可稱思得大儒碩徳難矣臣愚以謂不若開設選舉取騐之速也夫進士選歴代號取士正科將相之材皆從此出前代講之熟矣理有不可廢者若限以嵗月而考試之將見士爭力學人材輩出可計日而待也論者必曰今以員多闕少見行壅滯若復此舉是愈壅而滯之也臣謂不然盖科舉之設本以覈實學而收多士清仕途而息雜流庶得將相全材為國論治道備大用也豈不愈於學校徒設汗漫而無所成乎八曰試吏員以清政務前代取吏之法條目甚嚴如宰相子辟舉令取充省雜終塲舉人試補臺掾品官子孫吏員班秖閤門等人出身者試補六部令史夫令者明法令曰令史者通經史曰史今府州司縣應用一切胥吏多自帖書中来官無取材勢須及此所習既凡聞見或寡欲望明刑政識大體務清𡚁革難矣臣愚以謂為今之計莫若將合嵗貢吏人以吏員法試之中選者仍許上貢補充隨朝身役外州府郡見役者從㢘司以校法試騐庶幾激之積漸肯學其月請俸給亦合定奪能使得餬其口然後可責以亷何則今㢘司專抑吏權察非違少有貪鄙不計飬㢘即按而治之是縱之竊而責以何盜之為豈理也哉九曰恤軍民以固邦本近命新省整治以来一切事務盡從簡静可謂不嚴而治不肅而成者也中外熈熈翕然有拭目太平之望兹盖皇帝陛下屏去奸慝保合太和嘉靖邦本專任責成之效也然猶有當軫慮者夫為治之道政貴均一不少偏重否則必更而張之使至公均被國家且自攻圍襄陽以來簽取軍役盖四舉矣將着中物力等戸盡充軍站中間抛下上戸其能有幾皆貧難下戸而軍興百色所須皆仰供辦江南甫下遭值前省和顧和易急徴暴歛侵漁不法又將軍站閃下差税不問多寡止除四兩餘者分洒見户其逃亡差税又行每歳陪納數年之間編氓已是靠損其小戸困苦不較可知臣以時屬方殷其代輸差税宜令蠲免涵飬存恤小康若一旦别有征求易為責辦其軍站戸富者至有田畆連阡陌家資累巨萬丁對列什伍貧者日求生活有儲無甔石田無置錐者今也不分難易一體應役又至元十一年簽充列軍役者多是近下戸計當時起遣已是生受臣愚謂俱合分揀定奪庶不致困乏逃竄有悞臨時調遣不均之弊莫此為重十曰復常平以廣蓄積常平倉設自至元八年隨路收貯斛粟約八十餘萬今倉廩具存起運久空甚非朝廷捄荒恤民本意夫常平之法嵗豐増價以糴之則農重榖而敦本嵗荒則減價以糶之故民倚安而無菜色如徃年定時估以平物價竟不克行殊不若常平之有粟也盖昻權在有司兼併利無專擅故也若復實常平倘遇凶歉出糶三二千石榖價自平楮幣亦復加重且免賑濟破用軍國正儲實為古今良法十一曰廣屯田以息逺餉臣聞邊儲逺餉自古未有良法如飛輓負載賣爵贖罪引種和糴未免弊困多不能行俱未若留兵屯田為古今之長䇿也臣試以唐振武事言之憲宗元和七年李絳言天徳振武〈今豐州等處〉左右良田約四千八百頃收粟四十萬斛歲省度支錢二十餘萬緡兹非明騐歟今振武豐州界河兩傍除營帳百姓耕占外其餘荒閒尚多若大治屯田自非水旱田功稍集國儲必有所濟唐陸贄所謂縁邊土沃而久荒所收必厚又近嵗山後流移戸多將見抛地土時暫借令營屯亦是一法〈富弼曽言此事〉及撿括冒占仍招募願户者聽外邊屯已置營屯去處亦宜差強果為國盡心有為能臣重與撿勘其間一切可行未舉已行不盡者極人為而盡地力仍將迤南一切置屯見閒戸數併徙邊防以捄一時此急於治外之意也十二曰息逺畧以撫已有臣常聞老子以恬淡為宗孔宣父戒及其在得二聖人垂教以天理當然為言非徒設也欽惟皇帝陛下聖神文武臨御天下三十餘年昭丕天之功接千嵗之統三五已来未有若斯之盛其於太祖聖武皇帝垂創之業可謂大集厥成然有其有者安務廣徳者強審今之勢譬猶蓄牧大家川量谷計數已殷富正在牧圉擇人芻豢得所而已如此則牛羊茁壯日蕃而無耗不然罔恤見有又務多得將見復求者未獲則已有者瘠而耗之可不惜哉伏願陛下息逺畧撫已有以恬淡為心以在得為戒頥養聖夀配天無極此宗廟神𤫊四海臣民之願也臣又嘗觀天地之氣四時行萬物生皆自然而然又其升降止三萬里之中其範圍不出三十萬里之内餘則混淪磅礴雖聖人有置而不論者伏惟陛下憲天體道財成輔相功已不能殫紀尚何言而何慮哉十三曰感和氣以消水旱夫兵者凶器戰者危事不得已而用之且以强勝為戒我國家以神武戡定海宇日月所出没霜露所霑墜莫不臣而主之然地廣物衆不無蘖芽其間故三十年之乆十有餘舉如征大理雲南渡鄂渚平内難討賊璮取江南破襄漢駕洋海下占城定髙麗問罪交州掃清遼甸皆除暴固存彼動此應不得已而用之之舉也然士卒愁苦死傷暴露邉郡困乏中外憂勞之氣不得不傷隂陽之和而致水旱之報是以聖人重之畏之故老子曰大軍之後必有凶年師之所處荆棘生焉故比年以來水旱無時霜災屢作山崩地震變出非常奸臣柄用盜賊竊發百姓嗸嗸日趨於困臣常讀中元已來國書詔條未嘗不以生靈為念棄捐細故講信修睦以用兵為重此堯舜好生之徳禹湯克寛不自滿假之仁也願陛下躬體𤣥黙頥養聖夀與天無極以初元之心為心以恬澹之慮為慮為民祈天請命災害不生禍亂不作使黎庶知其無好兵之心天地鬼神諒其不得已之意庶幾天回哀眷易乖戾而為和平變荒歉而為豐稔斂時五福敷錫庶民咸躋仁夀之域天下幸甚十四曰崇教化以厚風俗自昔風俗美好由禮義所生今也禮義既衰故日趨於薄一法出則百奸作一令下則百詐起何則民所欲而生者嵗不加益我過為之求者日有所増所謂救死而不贍奚暇治禮義哉有司釋此不念每以厚風俗為務如孝行復役節婦有旌議婚姻立學師表淑慝忠臣義士嵗有常秩之𩔖非不家至戸曉然終無分寸之效者徒文具虚名而已夫天下之事有本有末知所先後則教立而化行臣愚以為風化之行莫國家若先以四教為本曰仁以養之義以取之禮以安之信以行之何為仁父愛子育懐生樂業温飫以養其心何為義輕徭薄賦取斂合宜寛裕以暢其氣何為禮上下有分毋妄侵辱誅責以當其功罪何為信發號施令一出不易忱誠以明其約束是也而前政者謂僧格也曽不務此專以威虐肆心督責為令取辦一時流毒四海不知陵遲偏詖有不可救藥至於今為厲者如逋負差徭有已蠲未蠲者貧難軍人有已閒未閒者民出祇應不䝉撥降反覆償其不應民辦和買雖蒙官還曽何敷其元價杖刑重責不上大夫崇卑之品曽不少間悉被其戮辱夫如是將何以責民心之近厚風俗之淳粹者哉惟其四者本立而天下悚然有忠厚亷耻之心而後敦之以禮讓謹之以庠序觀之以鄉飲教之以冠婚喪祭民將目撃而心諭安行而有得二三大臣匡直輔翼於上時從而振徳之孰有子遺其親臣後其君者哉所謂父子有親君臣有義不曰風恬俗美將安歸乎十五曰减行院以一調遣伏見近者立行院四處盖欲養兵力分省權而免横役然不可多設多設則一旦遇有調遣號令不相統一至合而征茍進渉險難不肯併力一向以趨成功况江嶺阻隔動輙數百里賊去此而盜彼即欲加兵則曰我已降於彼比縁知㑹巳殺掠而去如向者鍾賊是也其在江西我逐而出境即睨而不視其在福建復逐而出境亦坐而不問已至朝廷專差重臣㑹三道之兵緫統於上才方勦絶臣故曰不可多立者縁此也若止設一院於江州地既酌中號令四出復命皇子震統於上使跨有江淮遙制兵勢將何衝而不折何令之不一哉誠為簡便十六曰絶交貢以示曠度夫邊方小國外示臣屬内實觀望我以誠徃彼輙譎來何則恃其險僻昧夫天理而懐茍且假息之念故也非修文以來易以計破難以兵碎也今交趾漢數郡之地耳數年之間雖奉貢伻來終未稽顙闕下欵輸誠赤今年羾一犀象明年獻翠貝若干是皆我物藉為己有調書詞延嵗月而已此最不可信者昔漢文帝却千里馬詔郡國母令來獻而越王尉佗曽未幾何怨艾自新去號北靣終其身内屬正以徳禮懐柔然爾臣愚以謂彼之交貢自今宜辭而無受則我之所得者有三不寳逺物示以曠度一也鱗介之屬叵測淺深不知我之虛實彼用自絶使私計内窮二也又使駭夫天子明見照萬里之外畏天事大之心庶有以自省其曲直所在三也刺竹藥弩緩則肆行奸詐急則曲盡服從伏乞下公卿集議以付有司臣之所言雖至淺近然當陛下無忌諱之時逺被寵召無一言補報緘黙旅退豈惟自棄大負朝廷虛求之心顧臣庸愚何足重輕萬一片言悞有可取使四方大賢大徳之士聞之曰如臣者且䝉採擇將訑訑而來皆為陛下用矣臣不勝俯伏待罪憂恐之至臣惲昧死再拜謹言
趙天麟上䇿曰臣聞天由文而能生地因文而能成人以文而愈𤫊王者守文而為天下正日月有度星辰有躔鼓之以雷霆潤之以風雨千變萬化不失其常者天之文也積而山岳深而河海五土之髙下百榖之蕃滋允執厥中黄裳元吉者地之文也君臣父子禮樂詩書大理達乎聖賢英粹宣於翰墨粲然相接曲盡諸宜者人之文也經天緯地統制下民撫善政以勤行廓皇猷而博施無私無慾克長克君鼓之舞之以盡其神煥乎郁乎以昭其徳者王者之文也欽惟陛下方承景運燕處超然臣謂文者質之華也質者文之骨也存其質則既以成夫元化之鴻基修其文則可以耀我一家之偉績是以質文之理並道器而同歸文質之情充顯微而無間昔者窮新搆逆光武中興正火龍驤首之秋方炎祚回鋒之際猶且投戈講藝息馬論道況為四海治平之政者可不以文為務哉故夏之惡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宫室而盡力乎溝洫下車泣罪設虞待賢者實惟文命周之徳顯於西土道被於南國興二老盍歸之念以庶邦惟正之供者實惟文王漢之天覆萬民子愛兆姓前半夜之席而訪寒士憐少女之意而除肉刑者實惟文帝唐之憂勤鑑古仁義致平廣學舍之千區委名臣之十在者實惟文皇惟此四君咸有一徳民庶荷當時之福史編傳後世之芳究而言之繄可法矣今國家省臺院部捴於内路府州縣分於外職無不具事有所司心安而肢體咸宜領挈而襟裾就整臨之以天威撫之以天慶宜乎道極三才功齊四代矣然而僅能致治未洽泰和炎荒之小國相持中土之獄囚常滿陳言納䟽者無救弊之方在位食禄者但用法而已豈官非其人而未能盡副聖意邪將賢材處職而有術未得盡行邪抑且民或下愚不移而不循堯舜之化須除惡務本然後息邪嘗竊思之良有以也九重深邃四海懸逺下情不得上通上意不得下達樞機既開責成羣下養民之道或未周用人之方或未至當事者以簿書期會為急務進言者以法令末節為大本此其所以僅能致治未洽泰和也伏望陛下軫聖心而慮之究至理以圖之細推今日之施為詳擇羣下之得失觀天文以法隂陽察地文以御柔剛来人文以化四海守聖文以照無疆同夏之文命比周之文王超漢之文帝越唐之文皇治效班班可得而議愚臣觀此蔑有難焉盖古天下今天下易地則皆然前聖人後聖人有為者亦若是故也天麟又上䇿曰臣聞人以倐然百嵗之夀位天地育萬物而獨崇人以𦕈然七尺之軀周事變具衆理而咸偹盡斯道者實惟心乎及乎青黄白黒之文間錯而眸子不能瞭矣滛哇正雅之聲交雜而耳官不能靈矣視聽不瞭不靈而心神蔽徹不瑩矣自中人以下豈有心神曠朗而無凝滯者哉是知無凝滯者惟聖人而已何以言之盖聖人之知既已特明而天下之事莫不有理以吾特明之知決彼有理之事雖萬務叢於前百為繼於後豈復有留心者哉今國家樹后王君公承以大夫師長尚恐内外官吏有審諦之所不及而累改迹者安可不立法以定之哉夫財有可以取可以無取而介乎兩間者為民父母之心但欲益下而已奈何闗要之地人共窺覘天下之達者常少不達者常多一日暴之十日寒之或姑取之而俟後議或卒取之而傷亷化可勝言哉夫事有可以行可以無行而介乎兩間者方其議之也以為不急而稽延嵗月莫之能定焉及其行之也有司應文而怠慢茍簡莫之能謹焉況事有至微而闗利害之至大言有至細而存風化之至深者豈宜輕哉夫刑有可以輕可以重而介乎兩間者此又方今弊之尤大者也伏見郡縣之間一夫繋獄九族銜悲産業以之而停田宅以之而鬻者衆矣國家未有律令有司恣行決罰竊恐貧者犯刑未嘗不重富者犯刑未嘗不輕且鞭笞之下何求不獲故有家資者行賂於當塗之人而委曲以成其輕紀之文矣彼寒素之族室如懸磬故所求不應激忿怒於無告之人而挾氣以溢其所扺之罪矣貧民習知如是雖無罪而與官吏有相干者或質什器以僦錢或立文約以假貸輸於官吏冀獲矜憐如此則不疑之獄欲輕則輕欲重則重皆成疑獄矣乃欲化洽政治豈可得哉若其果疑之者遷延無斷有就狴犴之中而死者有及十餘年而不決者犯罪之家苞苴私謁所費不貲犯罪之人乆拘囹圄所苦無極漢諺有之曰畫地為獄議不入非虚語也今雖未至於此亦宜立法防之伏望陛下溥班明詔爰示百司凡資財可以取可以無取者明開其義減半而取之凡資財可以與可以無與者明開其義減半而與之凡事可以行可以無行者明開其義以便民從事凡疑獄可以輕可以重者明開其義從輕而決之凡常獄易决而儻有賍汙弄法者幸從臣先所謂慎名器杜利門之法而行之則自當絶矣若夫愚昧不悛則有憲職在焉如是而清俗澤下之道自成因威示思之理無歉矣
歴代名臣奏議卷六十六
<史部,詔令奏議類,奏議之屬,歷代名臣奏議>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六十七
明 楊士竒等 撰
治道
元成宗大徳七年鄭介夫上奏曰欽惟聖朝布威敷徳臨簡御寛極地際天罔不臣服混一之盛曠古所無三代以降自周至今二千年間得大一統者惟秦漢晉隋唐而已秦隋晉以貽謀不逺旋踵敗亡漢唐雖傳數十世其間又亂日常多治日常少古今一統其難如此而能保於長且乆者又難如此毋謂四海已合民生已泰可以安意肆志而不思否泰相因離合相仍大有可憂可慮者存也昔賈誼當漢文宴安之時猶為之痛哭為之流涕為之長太息方今之勢恐更甚焉安得如誼者復生為朝廷畫乆安長治之䇿今觀朝廷之上大臣則悠悠然持祿而顧望小臣則惴惴然畏懼而偷生含胡茍且以求自全之計玩嵗愒月以希遷轉之階誰肻奮不顧身出為百姓分憂者然或有之又招疑速謗不能自容扵時矣都堂總朝廷之樞柄謂宜立經陳紀為萬世法程進賢退不肖殖邦家根本制禮作樂以黼黻皇猷崇文興義以變移風俗當今之急務也卯聚酉散因循度日案牘紛填剖決不暇間或舉行一二下侵有司又皆不急之細事殊欠經逺之宏規臺察乃朝廷之耳目振刷風采修立紀綱錯舉枉直扶弱抑强職分之宜然也民寃載路十詞九退賄賂充斥掩耳不聞縱豺狼之肆暴取狐鼠以塞責謾膺搏擊之名殊乏風憲之體六部乃朝廷之手足宜思官盡其職職盡其事可也言乎吏則銓衡之無法言乎禮則文遜之不興言乎刑則奸慝之滋甚言乎戸則賦役之未均言乎兵則運掉之無方言乎工則規畫之不一使賈生身今之時目今之事不知何如其痛哭流涕又何如其長太息也髙見逺識之士雖以斧鉞在前刀鋸在後其能自已於言乎數年以來固有指陳事實傾吐忠藴者矣雖措辭不無純疵言事各有銳鈍中間豈無一事可行一語可採者往往堆案盈几畧不省察𩔖皆送部置架閣庫而已聞者扼腕誰肻為言於是忠直退䛕佞興或陳說田土以要利或進獻珎竒以希賞或賦述大都頌稱一統而得官陞職是皆無益於理亂所當類入架閣者也而返獲嘉賔優容之厚缺張齊賢以洛陽布衣太祖引見賜食謂不如是則上無以推納諫之誠下無以作敢言之氣也今朝廷合奏之事委積滿前動是浃旬半載不得聞奏而得奏事者又僅止二三大臣及近幸數人而已言官諍士莫得一覩清光所陳無問可否若抑而不奏則終為廢紙或事有緊切合從便宜者必待送擬完議宛轉遲誤乆而不決則遂至乾休上意不得下達下情不得上通萬㡬之來何由盡知此古今之通患有國之大戒也介夫㓜勤于學長習于吏備貟儒泮偃蹇無成侍直禁垣有年于此田野之艱難朝廷之利害嘗歴既乆靡不悉知胷中抱負頗異凡庸雖迹近權門不善造請故碌碌無聞少有知者欲緘黙無言則上負明時下負所學縱瞋目張膽羅縷自陳則不免束之髙閣否為刀筆吏覆醬瓿而已古語有曰樵夫之言聖人擇焉又曰愚者千慮必有一得或冀一言見聽可為㳙涘之助云爾如言而足取則施之時政必有所裨言無可采亦宜恕其狂僭以來諌諍之路輙以所見列為一綱二十目條陳于後謹投中書省御史臺以聞仰干宸聴臣無任瞻天望聖激切屏營之至
一儲嗣儲嗣一事㝡為當今急務自三代殷周以來人君即位之初必先定儲嗣所以示根本之固杜覬覦之心也昔漢髙帝欲易太子叔孫通諫曰太子天下本本一揺天下震動漢文帝即位三月他事未暇議有司請早建太子曰豫建太子所以重宗廟社稷不忘天下也唐太宗嘗謂侍臣曰方今國家何事㝡急禇遂良進曰今四海無虞太子諸王宜有定分最急可謂明治亂之原知國家之體矣欽惟皇帝陛下春秋鼎盛徳業方隆億萬斯年正當發軔之初而拳拳愚忠首陳儲建則似乎不急不切然揆古度今未有如茲事之急且切也朝廷之上不知為古今常行之故實往往視為希世之曠典雖心知其事之必不可緩相與鉗口結舌莫敢發言此愛君憂國者重為之寒心也今皇太子天性聰明嫡而居長神人協賛朝野歸心宜早建儲宫正名定號所以尊崇宗社所以培埴國本所以鎮安天下聖朝萬世不拔之基實係於此昔齊桓五子争立而覇業遂㣲晉獻讒廢申生至國亂數十年始皇以扶蘇不定致使滅宗恵帝以繼子不明㡬至易姓自後由此而敗亡者不可勝計草茅之士猶不能忘情而秉鈞當軸之臣畧不及此何邪賈誼曰天下之命縣於太子太子之善在於早諭教與選左右夫心未濫而先諭教則化易成也皇太子嗜欲未開心術未定宜選擇端人正士以傅翼之與之居處出入教以漢兒文書使通古今治亂之成迹明君子小人之情偽所謂教得而太子正太子正而天下定矣今民家有十産之資便欲延師訓子為持盈守成之計孰謂善謀國家者不如一家之謀邪古者建東宫立太子將以表異示尊定民志非泛然之美稱也今諸王公子例呼太子嫡庶親踈畧無差别昔晉申𦙍曰太子統天下之重而與諸王齊冠逺逰非所以辨貴賤也同衣冠猶以為不宜況可同名號哉杜漸防㣲尤宜禁絶上下二三千年國家之興廢安危未有不因儲嗣一事鑒前代已然之失為今日庶政之先速定大謀使天下曉然知之所謂先立乎其大者大網既求其餘事務次第舉行則宗社幸甚
一任官古者任官之法由儒而吏自外而内循次而進無有僭踰今中外百官悉出於吏觀其進身之初不辨賢愚不問齒徳夤縁勢援互相梯引有力者趨前無力者居後口方脫乳已入公門目不識丁即親案牘區區簿書期㑹之末尚不通習其視内聖外王之學為何物治國平天下之道為何事茍圖俸考争先品級以致臨政懵無所知傳曰仕而優則學學而優則仕不知為學豈知為仕心術既差氣節何在今随朝吏貟通儒明吏者十無二三天下好官盡使此軰為之甚可為朝廷名器惜也夫吏之與儒可相有而不可相無儒不通吏則為腐儒吏不通儒則為俗吏必儒吏兼通而後可以蒞政臨民漢書稱儒術飾吏治正謂此也今吟一篇詩習半行字即名為儒何嘗造學業之深奥檢舉式例㑹計出入即名為吏何嘗知經國之大體吏則指儒為不識時務之書生儒則指吏為不通古今之俗子儒自儒吏自吏本出一途析為二事遂致人物之冗莫甚於此時也今随朝自部典吏轉為省典吏又轉而部令史部陞之院院陞之省通理俸月不十年已受六品之官而各處州縣以吏進者年二十即從仕十年得補路吏又十年得吏目又十年可得從九中間往復給由待闕四十餘年才登仕版計其年已逾六十矣或有病患事故曠廢月日七十之翁未可得一官也以儒進者自縣教諭陞為路學錄又陞為學正為山長非二十年不得到部既入部選陷在選坑之中又非二十餘年不得銓注往往待選至於老死不獲一命者有之幸而不死得除一教授耄且及之矣望為少年相黒頭公必不可得也今内任以三十箇月為一考滿即陞一等又多是内任遷轉外任以三周為一考三考得一等又有給由入選待注守闕之嵗月六年才歴一任十八年得陞一等淹滯莫此為甚也且即所見言之如前徳興縣邢主簿竭職奉公政聲頗著去官之日不辦舡資亦可謂能吏矣無力求陞止淹常調且累任困於錢榖官今天下之公勤廉幹過於邢者甚不為少當路薦章未嘗及之如前禮部髙顯卿乃侯司卿根前提胡床小厮既無學識又乏徳行不知稼穡不習刑名僅十五六年已致身於四品今鵷行間出於役夫賤𨽻若髙之軰者不堪縷數雖知之莫有指斥之者懐能抱徳沈没下僚駑才妄子遽登樞要似此不公可為一慨昔宣帝以太守為吏民之本甞曰庶民所以安其田里而亡歎息愁恨之聲者政平訟理也與我共此者惟良二千石乎太宗謂養民惟在都督刺史縣令尤為親民不可不擇如路府州縣之官實百姓安危之所係若以内為重以外為輕是不知為政之根本也乆任於内者但求速化不歴田野之艱難乆任於外者惟務茍祿不諳中朝之體靣今朝廷既未定取人之科當思所以救弊之䇿在朝宜少加裁抑在外宜量與優遷可也今後州縣吏員當盡取之儒學子弟每嵗令風憲官選其行止無過廉能可稱者貢補省部典吏縣則補於部州則補於省滿考則部典吏發充外路司吏省典吏發充宣慰司令史又每嵗擇其上名貢補六部寺監令史滿考則發充各省令史並令依例入流其臺院令史從外任八品官選取其省掾從外任七品官選取通理内外俸月以定陞黜縣教諭與路司吏同資路學正與宣慰司令史同資各從所長而委用之百官自三品以下九品以上並内外互相注授歴外一任則陞之朝随朝一任則補之外凡任於外者必由内發任於内者必從外取庶使儒通於吏吏出於儒儒吏不致扞格内外無分於重輕雖不能盡選舉之規亦足以救一時之弊也
一選法選曹乃治化之原人材所自出之地至甚不輕選者選擇之義也古之選法選其能者取之不能者去之今之選法但考俸月之多寡定品給之髙下如是而已有虞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幽明成周三嵗則大計羣吏之治而誅賞之不聞三年必轉一官三考必陞一級也選法弊壊莫甚於此時矣夫貪汙無行者皆行險僥倖之小人也同流合汚而譽每歸之廉介自守者多與俗寡諧之烈士也疾惡過甚而怨每歸之惟在上之人有以辨明别白之耳今必待被告經斷方指為貪汚則人之實貪汚而能委曲周旋以幸免於告訐者比比皆是如路總管李多爾濟劉沃哷之徒歴任之初家無儋石之儲身有斡脫之債今皆田連阡陌觧庫鋪席随處有之非取於民何從而得凡此者皆實貪汚而未嘗經告者也及其滿替貪廉無别一體給由求仕彼貪汚者家計既富行囊亦充赴都縱賄無所不至每每先得美除彼㢘介者衣食所窘日不暇給至二三年閒廢於家雖已給由無力投放及文書到部復吹毛求疵百端刁蹬幸而入選在都待除淹困逾年飢寒不免則急進者可以速化恬退者反有體覆保勘之撓是朝廷誘人以奔競也今大小官正七以上者省除從七以下者部注然觧由到省例從部擬吏部由此得開賄門如散官職事互有髙低有力有援則擬從其髙力孤援寡則擬從其低雖以土木偶人及考亦得陞階更不問為人之賢愚居官之能否何如也既以入選公然賣闕以闕之美惡為賄之髙下各官該吏相為通融私門投下分擬名闕無力之士甘心於遐逺錢榖之除遂致勾䦨倡優以有才為有財以前資為錢資之戲每於注選時莫不争求其地之近闕之美而邉逺接連鈔庫去處有十餘年不得代之官民間有云使錢不慳便得好官無錢可幹空做好漢因此各思茍利肥家以為榮進之計誰肯忍苦吞飢自貽䟽逺之斥未免相胥為不廉矣是朝廷導人以貪汙也選法不公難以條舉且即所見言之如丘恢丘總管之子父存日已授崇安縣尹因奸囚婦斷罷不叙居閒八年父殁之後改名丘魁自稱白身承䕃再授寜都州同知聞者莫不駭笑如孔文昇係浙西㢘訪司書吏廵按常州改作文聲虚稱歴任學正滿考自行體覆揑合入府州選又以宣聖子孫即陞太平路教授除命已下猶在憲司勾當如此詐偽而省部更不究問實為孔門之玷風憲之羞又如牟應復輕薄無行傲狠不才初歴下州學正厚賂閻承㫖保稱亡宋故官之子便得攙陞路選自是援例者但夤縁翰林集賢院求一保闗不問人物根脚即加虚奨過褒闗節既到随准所擬小有不完必遭踈駁非才者陞選負能者淹屈欲望選法之清人材之盛不可得也古者自州縣官以上皆天子自選故銓曹每擬一官必先禀命於天子天子欲用一人亦詢其可否於執政今乃以省部除授之官指為常選以天子委用之人指為必里克選夫天下之官孰非天子之臣安得以一朝省而自分為兩途耶縁常選所除非出天子之意而伯勒格所用又非中外推許之人所以不能歸一若盡以必里克不得預常選之列則是天子之言得制於省部之手太阿之柄幾於倒持矣漢宣帝拜刺史守相輙親見問觀其所由退而考察所行以質其言唐太宗嘗列刺史之名於屏風坐卧觀之得其在官善惡之迹注於名下以備黜陟古者選官如此其精且嚴猶不能盡得其人今之所謂守選法者常選少一月一日必不許陞歴任雖多而根脚淺者通理必降必里克盡指為無體例難以定奪殊不知常選中太半非才俱可沙汰而必里克選中豈無一二可用之人才耶不嚴其選而嚴其格不清其源而澄其流是不識古人選法之意也今宜先擇風憲官委令常加體察除𧷢濫正犯之外有罷軟不勝任者行止不廉者帷簿不修者依阿取容而無所成立者並許彈罷有徳行可以㢘頑立懦才幹足以剸繁治劇但一事可稱一行可取者並許摘實薦舉依古法分為上中下三考書上考者陞中考者平遷下考者降不入考者黜從憲司上下半年或每季終造册開呈都省如各官根脚年甲籍貫三代已載元除在任實跡已見考書觧由之内不必贅冩止稱歴過俸月足矣並令還家聴除不許親齎赴都各省逐月𩔖咨差官馳驛入選令選曹自計考書之上中下以定黜陟誅賞然後照闕銓注將合授宣敕發付各省於元籍標散賢能者不待致力而自陞誰不知勸愚不肖無所容私而被降誰不知懼賞罰既公衆心自服矣如民生休戚官吏賢否既已責任憲司又有監察御史不時差出問事何須重復遣使廵行郡邑但每嵗委清幹官廵按各道専一體問風憲僚属有政事無取舉劾不公者比之有司罪加二等如此行之一年選曹不得而賣闕仕人不得而計置臺察不得而徇私滅公此絶弊倖之要道也
一鈔法自漢以來止用銅錢亦用鐵錢至前宋祥符年始置交子續蔡亰又請創㑹子今之鈔法乃襲前宋交子㑹子之舊耳非古法也不必究其法始何代但可以利國濟民者通古今可行也前宋銅錢與交㑹並行以母權子而母益貴是時民間貧無置錐者亦有銅錢官㑹之儲無他子母相權而行也今國家造鈔雖廣而散在民間者甚少小民得之者亦甚難無他輕重失相權之宜也夫法立一時而弊出他日非法之不善也乃乆而自不能無弊耳事極則變變極則反能因弊更新然後可傳之不朽鈔法之弊已云甚矣天下之物重者為母輕者為子前出者為母後出者為子若前後倒置輕重失常則法不可行矣漢以銅錢而權皮幣之重皮幣為母銅錢為子宋以銅錢而權交㑹之重交㑹為母銅錢為子國初以中統鈔五十兩為一錠者盖則乎銀錠也以銀為母中統為子既而銀已不行所用者惟鈔而已遂至大鈔為母小鈔為子今以至元一貫准中統五貫是以子勝母以輕加重以後踰前非止於大壊極弊亦非吉兆美䜟也今物價日貴鈔價日賤往年物直中統一錢者今直中統一貫如至元鈔五釐與一分買不成物街市之間無所用焉乆而不革則至元一貫僅直中統一錢物直錢而鈔不直錢將見日賤一日而鈔法愈見澁滯此弊之一所宜急救也每嵗發出鈔本倒換昏鈔止収三分工墨可謂巧於利國廉於取民矣殊不知一貫出一貫入鈔行民間僅有三分而民間之鈔反損三分也且鈔在天下昏爛則已何必倒換於古亦無倒換之法兼倒鈔之便止是城市間一簇人烟得濟若各縣百姓散居村落僻逺之地去城數百里得倒換者絶少未嘗便於小民也且所倒昏鈔既皆付之丙丁則鈔本盡成虛捨矣況外路倒換到合燒之鈔貫伯分明㳂角無缺京都之下稱為料鈔一歸煨燼誠為可惜今但知可得工墨三分之利不悟虚捨本鈔九錢七分之害於國於民兩有所損將見日少一日而民間愈無鈔可用此弊之二所宜急救也古者藏富於民民富則國自富唐太宗曰民依於國國依於民刻民以奉君猶割肉以充腹腹飽而身斃君富而國亡此之謂也當今救弊之䇿宜増造大徳新鈔與至元鈔兼行大徳五貫或二貫准作至元一貫明以大徳易中統不過扶至元之輕以整一時之弊鈔母既起則物價自平矣每嵗發出各省勿令倒換就支作官吏俸錢和買絲料等用却以民間所出夏稅折粮課程𧷢罰諸名項錢起觧大都以供支持賞賜及随朝俸給庶國家鈔本俱為實用而鈔散天下民亦無損行之數年民間之鈔不可勝用矣鈔法既正更議鑄銅錢法使輔鈔而行則國家日富百姓日殷隆古至治將復見之若造新鈔而不行銅錢則鈔易壊爛損之多而益之少決難經乆造銅錢而不行新鈔則至元太過恐一旦行之輕重相懸不以為便二者不可偏廢也夫鑄銅為錢乃古今不易之法盜賊難以齎將水火不能銷滅世世因之以為通寳使法不可行則上下二三千年間滅棄不用乆矣何待今日始知之言者謂鑄一錢費一錢無利於國殊不知費一錢可得一錢利在天下即國家無窮之利也先賢嘗曰鑄錢無利所以能乆正謂費本之多故民間盜鑄者少然國課自有見銅以銅價計之亦不至於大費工本惟鈔用本之輕故偽造者紛然立法雖嚴終莫能戢今天下真偽之鈔幾若相半如不之信但以中統鈔通而計之自初造至住造該若干倒換已燒該若干便可知矣若以鑄錢不償所費則造鈔所得工墨三分必不了鈔局俸給一切物料之費也言者又謂錢重不可致逺尤為愚昧夫國家輸運則鈔為輕費百姓貿易則錢為利便二者相因而未嘗相背即子母相權之說此理甚明無足疑者今究其異議之原皆由内外官吏以利國為重利民為輕以至於誤天下國家也今有陳言謂何地産玉出金何處人家有竒珍異寳則朝廷忻然從之立見施行謂其有以利吾國也有陳言謂損朝廷一分之鈔可為民間十分之利或無損於國而有益於民之事則一切視同故紙抑而不行謂其無以利吾國也上下相蒙已成膏肓民生日蹙灾害日臻國家雖富將焉用之愚今請造銅錢以翼鈔法雖於國未見近利將以大利於民耳如一嵗造鈔一百萬錠五嵗該五百萬錠紙之為物安能長乆五年之間昏爛無餘逐年倒換盡皆燒燬則五百萬錠舉為烏有所存者僅工墨鈔十五萬錠而巳如一嵗造銅錢一百萬散在天下並無消折嵗累一嵗布流益廣雖億千萬年猶同一日所謂鈔為一時之權宜錢為萬世之長計也今鈔中明具錢貫即是銅錢之形古者懐十文銅而出可以醉飽而歸民安得而不富今之懐十文鈔而出雖買氷救渇亦不能敷民安得而不貧即此已為明驗不必旁引曲喻以論其利害也但比來言事者非指陳厚利不足以聳動朝廷之聽昔右丞葉李請造至元鈔謂中統一張僅可一張之用若以至元一張抵中統五張一嵗造鈔之費無所増益自可獲五倍之利以此啗國遂行其說豈知遺弊至于今日鈔價既賤而偽造更廣數年之後至元一張止可當中統一張國家未見其利民間不勝其害實為誤國之謀而當時遽以為信迄今不覺其非亦可恠也已聞言者請以大徳鈔一貫准至元鈔十貫即葉李之䇿也若如所言則他日至元之弊尤甚於中統矣亡宋自十六界加至十八界又加為官㑹以至于國亡不救此覆轍可鑒也彼知造至元之利可以五倍不知鑄銅錢之利又可以百倍夫鈔云一伯文乃百銅錢今民間稱為一錢一貫文乃千銅錢今民間稱為一兩是一錢准為百錢十錢准為千錢也若以銅錢一錢自作一錢之用則物直鈔一伯文者可以一銅錢買之各處月申時估云物一斤該鈔二錢者今律以本色銅錢二錢則二伯文鈔可得物一百斤以元價計之省鈔一十九貫八伯文是錢有百倍之利矣既利於國又便於民猶復議擬乆而不決甚可為國乏謀臣之歎也如准所陳造新鈔以扶至元之輕罷倒換以全國家之利鑄銅錢以通鈔法之滯富國恵民之道無以加此介夫前任湖湘司征猥役下僚區區忠愛無由自達欽覩累朝詔書節該諸人陳言在内者呈省聞奏在外者經由有司投進遂於前陳已准太平䇿内言有不能盡者摘出鈔法抑强户計僧道四事罄竭底藴赴湖南廉訪司及宣慰司投進雖䝉稱善靳於轉達言劇明切竟淪故紙今附錄于各項之後縱不獲遇於一時必將見知於異日有居樞要達官大臣能以致君澤民為心者當有取於所言竊謂國之與民實同一體民富則國自富國富則天下自平用銅錢雖未覩近利且以富民為先欽覩先皇帝立尚書省詔文内一欵節該世祖皇帝建元之初頒行交鈔以權民用已有錢幣兼行之意盖錢以權物鈔以權錢子母相資信而有證欽此銅錢初行民間得便歡謡之聲溢于閭里僅得逾年遽行改法又欽覩詔㫖罷用銅錢節該雖畸零使用便於細民然壅害鈔法深妨國計欽此竊詳詔意未嘗不以用錢為便何為於國有妨只此一語可見姦臣之誤國矣百姓足君孰與不足若便於民即利於國國與民相依而立安有便民而反妨國耶為今之計不必取民之資以富其國但因國之資以富其民足矣所謂富民之術無他道也當思古者民何為而富今者民何為而貧貧富相懸係乎銅錢之興廢耳農家終嵗勤動僅食其力所出者榖粟絲綿布帛油漆麻苧雞豚畜産等物所直㡬何若得銅錢通行則所出物産可以畸零交易不致物價消折得錢在手随意所用入多而出少民安得而不富今窮山僻壤鈔既艱得或得十貫一張扯拽不開若肯物還鈔則零不肻貼欲盡鈔買物則多無所用展轉較量生受百端或䘮婚之家急切使用只得以家藏貨物賤價求售貨不直錢而利盡歸於商賈之軰民安得而不貧詳今用錢之便有三一則歴代舊錢散在民間如江浙一省官庫山積取資國用可抵天下周年之稅非為小補二則市廛交易不煩貼換雖三尺孩童亦可入市免有挑偽昏爛疑認之憂三則國之所出者鈔也民之所出者貨也鈔以鉅萬計國不可以得民貨貨以畸零計民不可以得國鈔若使畸零之貨可易銅錢則鉅萬之鈔自然流通此國與民之兩便也禁錢之不便亦有三一則見有廢錢日漸消毀随處變賣鎔化為器滅棄有用之寳淪為無用之銅深為可惜二則市井懋遷難以碎貼店鋪多用鹽包紙摽酒庫則用油漆木牌所在風俗皆然阻滯鈔法莫此為甚三則商賈往來途旅宿食無得小鈔或留質當或以准折村落細民出市買物或背負榖粟或袖攜土貨十錢之貨不得五錢之物或應買一錢之物只得盡貨對換此則農商工賈之通不便者也以三者之便兼以三者之不便固知銅錢誠不可廢也即今民間所在私用舊錢准作廢銅行使㡬於半江南矣福建八路純使廢錢交易如江東之饒信浙東之衢處江西之撫建湖南之潭衡街市通行頗是利便愚嘗叅酌古今若以銅錢一伯文准中統鈔一貫一分一錢極為酌中亦與鈔文内貫形相符今銅價一斤該中統鈔一貫五伯每一斤銅可鑄錢一百六十箇則錢與銅價亦相等自無偽鑄之弊矣兼各處爐冶器具已有規可復鼓鑄除見管外仍設官旋造嚴禁民間擅鑄銅器見存之銅足可儘用銅坑所出更無盡藏將見國家日富百姓日殷太平盛觀何以加此此特言用錢之利而已鈔法之弊其害有不可勝言者鈔國課也朝廷之柄用也而與民間共之可為長太息可為痛哭今民間之鈔十分中九皆偽鈔耳偽鈔遍滿天下而朝廷畧不動念不知謀國之臣何如其用心也且如一年造鈔二百萬錠發出各省倒換舉化為灰止存工墨鈔三十萬錠而已今民問富家巨室庸僧繆道豪商鉅賈一家所藏有不啻三十萬錠者合而言之箱篋畜藏何止百千萬億計非偽鈔而何善為偽者與真無異雖識者莫能辨或有敗露到官乃造之未善不堪使用者耳愚嘗留杭見買賣者就庫倒出料鈔於店户使用反覆觀之曰此偽鈔也試代以偽反忻然而受之杭人習於市易尚不能辨況乎鄉落小民哉昔在仕途嘗推問偽鈔公事犯者謂一定工本可以造鈔數百定獲利如此人安得不樂為之雖赴蹈湯火亦所不顧如不以為然但更改鈔法悉令舊鈔赴官倒換新鈔必數百萬倍透出於元發鈔本矣又嘗考之自周漢以來皆用錢幣以珠玉為上幣黄金為中幣刀布為下幣武帝用白鹿皮方尺縁以藻繢為皮幣後漢光武貨幣雜用布帛金粟章帝時令天下悉以布帛為租市買皆用之至唐則全用銅錢或間以縑素不聞用鈔也至宋朝寇瑊刺蜀創置交子以權一時之宜因而行於中國識者謂紙錢乃鬼神所用非人世所宜以人用鬼固知宋祚之不長矣不謂聖朝立法不求乎古而循襲亡宋之舊誠為可惜愚於讀書之暇反覆紬繹頗得其說既乏權位雖有其䇿志不得伸言不得達惟有懐能抱恨而已以紙為鈔決難乆長如欲用鈔必須改法宜倣古用幣之意以絹為之國家立局置匠起機依鈔様織成方幅每貫自為一張約以尺二長七寸闊四圍邉幅俱全其貫文就機織成却以五方印色闗防之取青於極東取紅於極南取白於極西取黒於極北取黄於中土五色備具非民間可得之物雖欲偽為將焉用之然織者可作大張難製小幅零用自有銅錢不必小鈔若朝廷出納則代以輕齎此即子母相權之說一則可以數十年不壊二則偽造者不得為之三則免倒換燒燬之煩行之數年成多損少其鈔自不可勝用矣立法之善無出於此故曰錢決不可用鈔決不可改此事有闗國計非泛泛雜律常例之比可以富民可以强國可以觧嵗飢可以弭外患可以萬世開太平真乆安長治之䇿也雖是羣言噂沓誰適為謀築舍道旁嵗不我與因循茍且唯唯悠悠最為政之大患也深慮廢錢日銷偽鈔日廣國計日削大柄日移其流禍豈淺淺哉伏願賢相名卿其疾圖之天下幸甚
一鹽法富國恵民無出於鑄山煑海二事而已鑄銅為錢固乃國家之大務煑醎為鹽雖知為重而未得規畫之方今随處立運司各塲置令丞實以課程浩大必須另設衙門以専管領不知為蠧民間甚不小也致弊百端何可勝言其於國家實無所益且如福建一道僅抵淮浙一塲周嵗辦鹽七萬引亦設運司正官首領官吏人等所轄一十塲批引入所鹽倉二處官攅人吏㳺食之徒不計其數惟蠶食鹽户而已今各處運司官吏每嵗輪畨分司給散工本雖曰唱名其實陽散隂收纔併開煎即以守催監装開竈起火住火比附考較封埕巧立名色百計科擾塲官因而倍取鹽户必須應付又有總司差人催辦取數什伍為羣不時下塲追擾若不取之鹽户從何而出上下交征通同隠蔽户之富者尚堪少延貧者無措必致私煎私賣之弊官司追搜如捕重寇只得舉家迯竄即目迯户已多不敢申明止令同竈鹽丁代辦數年以後必盡迯矣此鹽司之設不便於鹽户也商旅販賣所以流通鹽法助辦官課令運司賣引鹽倉支鹽則有照引散帖百種需求方得支發纂節去處又設批引官索瘢求瑕恣行刁蹬至地頭行賣又差拘收引官檢校多餘無非漁獵客人而已若鹽價髙運司官吏詭名先行攙買或鹽價低則勾鹽商聘賣及有上司官與權要之家挾勢奪買必須先儘數足而鹽商有守等半年一年不能得者又計其引數需要荅頭錢以客旅與官府交易本自疑忌豈可更加挾持此鹽司之設不便於商旅也運司闗防私鹽併逺塲毁逺竈立煎煑外立團軍廵綽為法可謂嚴矣但團軍嵗一更易何所顧藉附
數十里雞犬不得寜甚至掠人殺牛樁配居民無所不為其能保私鹽之不漏乎又有鹽司差人及管軍頭目廵鹽絡繹鄉村間遇見有鹽不審虚實便指為私從其詐騙則免公庭少不依随遂成實禍及有正犯到官者設無賄賂監禁經年轉指平民連逮無已溪壑既厭盡皆撒放或至遭斷者無非窮民斷没家財一半多不過五七貫而已有援者咸得清脫無力者必至於罪此鹽司之設不便於百姓也運司立法凡有私鹽生發罪及州縣正官鹽出於倉塲而罪歸於州縣似此無辜何異池魚之殃兼鹽户不属有司無相統攝致有一等慣賣私鹽無頼之徒結搆鹽司上下容情縱令不軌無所畏憚及與附塲民户交參住坐便作竈户柴户等名色衮同影占又有民稅詭寄規避差役凡遇有司追㑹詞訟庇稱鹽户沮撓官府不得施行有必合約問之事即以辦課推辭動經嵗月不得杜絶此鹽司之設不便於官府也煑鹽𣙜課所以資助國用今言者但知為國興利不知為國省力總其所入為數雖多扣其所出已費不少何異以羊易牛猶謂之得策耶且以一引鹽論之嵗給工本及柴草等物又有鹽司官吏月支俸給般運水脚之費通以價錢准除折筭而官司月過本錢將及一半矣此則大不便於國家者也夫畜猫防鼠不知饞猫竊食之害愈甚飬犬禦盜不知惡犬傷人之害尤急今鹽司官吏猶饞猫惡犬之為害也宜先去之則鼠自穴蔵盜亦屏迹矣唐劉晏専用㩁鹽以充軍國之用觀其行事一時莫及後世亦無有以繼其軌者其言曰户口滋多則賦稅自廣理財常以飬民為先又謂官多則民擾但於出鹽之鄉置鹽官收鹽户所煑之鹽轉鬻於商人任其所之自餘州縣不復置官或商絶鹽貴則減價鬻之謂之常平鹽其始江淮鹽利四十萬緡季年乃六百餘萬緡由是國用充足民不困弊此已騐良法古今不能易也為今之計不必立竒求異但祖述劉晏之遺規則盡善矣宜將鹽運司衙門及各塲所設官吏團軍廵卒盡行革罷併入有司管領選省部内才幹官一員充𣙜鹽使於各州縣摘佐貳官一員提調鹽事於出鹽去處設鄉官一員専掌支發但簽取本處有抵業富家應當亭尸分認周嵗鹽額令亭户自行收拾竈户任便煎煑随處立倉交納亭戸不致於迯亡竈户可息於追剝民户亦免團廵誣逮之撓既無所擾自皆樂於應辦矣若非亭戸竈户而自煎者方為私鹽許令鹽户告發依條治罪事既歸一誰敢輕犯如工本實為鹽司所有而鹽户虚受其名得免額外苛虐已云幸矣雖不支工本亦無怨也終嵗額辦鹽引預於春季作一次發下諸路給散各鄉官收管令客人徑於收鹽去處支買依時價兩平交易聴從他處發賣随所至繳鹽引自可革去買引攬引支鹽分例批引過闗一應之弊商人獲利既厚則販者必多而民間亦可得賤鹽食用也古今鹽法不過為辦課耳使課而無虧何必廣布衙門自取多事今鹽有定額户有定數私煎有定罪若一委之有司取辦於亭户既省俸給工本自可全收課程官享其利而民安其業矣至於户日蕃而賦益廣鹽日多而利益博他日之増羡未可以限量計也富國恵民之道已盡於此
一厚俗竊自三代漢唐以來歴數延長雖中經變亂至於臨危而獲安垂絶而復續者皆由風俗淳厚人心固結有以維持扶植之也賈誼曰化行俗定則皆顧行而忘利守節而仗義至哉言乎禮義不立㢘耻不興風俗日薄人心日漓如人之一身已無元氣安能長乆風俗乃國之元氣國祚脩短係乎風俗之厚薄所闗甚不輕也知為政之要者當以移風易俗為第一義夫移風易俗莫大於禮樂教化昔魯兩生曰禮樂所由起積徳百年而後可興自開國以來今且百年矣周書曰既歴三紀世變風移自混一以來今將三紀矣以時考之則可興禮樂崇教化變風俗不可謂之太早計而朝廷上下畧不及此茍且一時之謀不思萬世之䇿甚可為長太息也夫治國猶治身既未能補養元氣使之壯實宜先去其蟊賊不致於損傷則可矣且即數端大壊風俗者言之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男女正天地之大義所以風天下而正夫婦王化之基也今街市之間設肆賣酒縱妻求滛暗為娼妓明収鈔物名曰嫁漢又有良家私置其夫與之對飲食同寢處畧無主客内外之别名曰把手合活又有典買良婦養為義女三四羣聚扇誘客官日飲夜宿自異娼户名曰坐子人家都城之下十室而九各路郡邑争相倣效此風甚為不美且抑良為賤者待告而禁終不能絶若令有司覺察或許諸人陳首但有此等盡遣從良有夫縱其妻者盖因奸從夫捕之條所以為之無忌若許四隣舉覺俾同奸斷或因事發露則罪均四鄰自然知畏不敢輕犯此可以厚俗之一也古者嫂叔不通問所以别嫌疑辨同異今有兄死未寒弟即収嫂或弟死而小弟復收甚而四十之婦而歸未冠之兒一家骨肉有同聚麀兄方娶妻而弟已有垂涎其嫂之想嫂亦有顧盼乃叔之意妻則以死期其夫弟則以死期其兄閨門之醜所不忍言舊例止許軍站續又令漢兒不得収今天下盡化為俗矣若弟可收嫂則姪可収嬸甥可収妗子可収母伯可收弟婦但有男女之具者皆可為種嗣之地縱意所為何所不至此風甚為不美除䝉古人外所宜截日禁斷有兄亡而嫂願改志及守志者並聼如収以為妻則比同奸罪更加一等此可以厚風俗之二也夫紀綱名分禮之大經賤以承貴下以事上明君子小人尊卑之分限也今有人家年深奴婢或需求不獲或索去不能欺蔑傲慢不聼驅使才加捶撻便成讎恨未免巧撰非違以誣其主官府未明其虚實主奴必須同跪于庭或攀指閨門婦女貴賤不分汚言無忌縱得觧釋何靣同處況南北之風俗不同北方以買來者謂之軀口南方以受役者即為奴婢各因其俗之舊則化易行也故唐法奴告主者皆勿受若縱奴告主名分不立此風甚為不美除謀反大逆謀故殺人許令陳首其餘一切事務並不得告有司亦不得受此可以厚俗之三也夫孝始於事親中於事君終於立身故自天子達於庶人莫之能易今有父母俱存而諸子便已分居析㸑又有職官歴任棄父母而𢹂妻子昔人三釜之禄為養親也不顧其親之養大行已虧安能治民又有父母祖父母訃音入耳畧無哀容或馳价奔䘮而居官自若又有親方垂絶不事津送且娶婦聘女恣為酣歌又有鶴髪之親在堂而牽於求名營利至十數年于外而喜懼罔知畧不動劬勞之念此皆絶滅大倫去禽獸者幾希夫三年之䘮天下通䘮也古人云求忠臣於孝子之門未有不孝其親而能忠於君者又云於所厚者薄無所不薄未有薄待其親而能厚於他人者此風甚為不美古者明王以孝理天下由身先之也又聞古者宗廟四時之祭祀烝嘗皆天子親享不敢使有司攝也伏望檢討舊典親行享廟之儀此謂追逺而民徳歸厚矣仍令天下無論官庶之家有親在而諸子忍於分析及居官客外而違於生事死葬者並坐以不孝之罪凡遇父母祖父母之䘮並令守制終服如有告閒養親或棄官廬墓者各從所性俟其孝行顯然則優加褒奬此可以厚俗之四也父子夫婦乃三綱五常之大者百世不能以損益也今鬻子休妻視同犬豕賤賣貴買畧無惻忍雖有抑良買休之條例而轉賣者則易其名曰過房實為軀口受財者則易其名曰聘禮實為價錢今大都上都有馬市羊市牛市亦有人市使人畜平等極為可憐是朝廷虚視其禁而明開其門也夫民之安於田里而不好作亂者以妻子可戀生理足惜耳若父不以子為子夫不以妻為妻朝為骨肉暮即岐路六親不保恩情已絶推是心以往則子棄其父妻棄其夫弟棄其兄為下者疾視其長上綱常之道蕩然不存此風甚為不美所宜嚴行禁絶無分買者賣者引至者並令一體斷治并坐本貫官吏以虧失户口之罪使各相保守無棄天倫此可以厚俗之五也古者定服色所以明貴賤陳卑髙今衣冠一體貴賤不分服色混殽尊卑無别如繡金龍鳳帝服也而百官庶人皆得服之眀珠碧鈿后飾也而閭閻下賤皆能效之若騶從廝役囊有一金者便可以乘肥衣輕雖徳行道藝缾無儲粟者亦甘於徒歩敝緼如主奴同出先與後之分耳或聨行並轡不辨誰主誰奴官吏雜處坐與立之殊耳或閒居促席不知孰官孰吏上下無差冠履倒置此風甚為不美宜以九品之官定為九等士農工商僧道定為六等下而臧獲定為一等使服飾各安於分限貧富不得而僭踰此可以厚俗之六也凡此數者皆時政之急先務邦國基本實繫於斯顧在朝廷力行何如耳徳風所加靡如草偃令行禁止誰敢不從所謂道以政齊以刑民知逺罪而未至革心化行俗變之餘所謂道以徳齊以禮民日遷善而不自知風俗既淳人心自固各遵徳義視法如讎欲挽回唐虞三代之風不難矣
一備荒凶年飢嵗古不能免每每亂亡由此召之是以牧民之官常切究心備荒之䇿至甚詳宻古者無三年之蓄曰國非其國也三年耕餘一年食九年耕餘三年食故堯有九年水湯有七年旱天下不至於亂民生不至於乏者以備之有素也國家混一以來年榖屢登民無菜色間有不稔未見深害所以上下偷安不為經乆之思萬一遇大水旱大凶歉饑饉相因骨肉不保户口星散盜賊雲起將何䇿以救之今民間一年耕僅了一年食雖有餘粮亦不愛惜如近年河南小荒江淮一水便已蕩析流離無所依歸今年山東八路被灾闕食朝廷撥降鈔三萬錠委官計户見數大口二斗小口一斗賑濟兩月續據報到闕食戸四十六萬四百餘戸大小口一百九十萬四千有零該米六十七萬三千九百八十石折支鈔三十三萬四千八百餘錠亦可謂善政矣然民生不可一日無食七日不食則死安能忍飢以需賑濟若待所在官司申明聞奏徐議拯捄之術展轉遲誤往往流亡過半此不可一也灾荒之地自冬而春春而夏直至秋成方可再生縱得兩月之粮豈能延逾年之命此不可二也天雖雨玉不可為粟家累千金非食不飽若給以見粮猶能濟急今散以鈔物非可充飢縱有鈔滿懐而無米可糴亦惟拱手就死而已官雖多費而恵不及民此不可三也無預備之先謀至臨危以立䇿雖有上智無如之何今京都之下達官大家亦無儲畜百工庶民皆是旋糴給㸑朝不謀夕只今米多價平尚且不給設使價起更值凶荒盡為填溝壑之餓莩矣此皆可為甚慮者而執政恬然不以加意識者為之寒心伏覩至元新格諸義倉本使百姓豐年儲畜儉年食用此已驗良法其社長照依元行當復修舉文非不明也意非不嘉也越十三載未見舉行朝廷泛然言之百官亦泛然聼之不過虚文而已漢立常平倉榖賤増價而糴以利農榖貴時減價而糶民以為便二千年間皆則而效之朱文公嘗行於浙東最為得法每嵗秋成官司給錢依時價收糴入倉次年飢時依元價出糶錢復歸官官無所損而民有所濟備荒之䇿無出此者然此法不可行於今矣何也貪官汚吏並縁為奸若官入官出民間未沾賑濟之利且先被打筭計之擾及出入之時又有剋減百端之弊適以重困百姓也宜於各處騐户多寡或一鄉一都於官地内設立義倉一所令百姓各輸已粟自掌出入之數不費官錢可免考較民入一石之粟自得一石之價不費於公亦無損於私雖不若官支價錢之為便然為倣古酌今之良法也猶慮風俗不古急義者少豪家巨室為富不仁惟想望飢年可以閉糴要價誰肻以隂徳濟人為心若令自願必無應者亦須官為立式有地百畝之家限以一嵗出粟一石如有好義願自多出者聼悉令出等甲户執其綱領擇鄉里能幹者效其驅馳嵗添新粟則旋廣倉廪每遇闕乏如取諸寄而已夫収支出入既無預於有司若其規畫未至必須助以官府之力或掌事任勞之人自有侵欺宜令司縣官依竊盜例科斷追理或司縣官因而挾勢借貸宜令廵按官依枉法𧷢例定罪徴還本色若所在官司有能勸率成效令合屬上司開具保舉優加陞賞誠為安民定業之長䇿經邦貽謀之要道雖言近迂緩而事實急切如今年之荒特其靡耳所可憂者正在他日毋謂不及於目前而藐然置之度外也然此事非二三年未能有成而目前之急必思先有以救之廟堂之上皆知為今日急務不過坐待其斃未聞處置之方畧雖官司賤價賑糶以有限之米應未已之荒長計將安出若勒令随處富家平糶則流害滋甚大户縱賄而求免小户力貧以奉行徒資官吏之買賣初無濟閭里之危急言者請給鹽引和中客米往年發珠子引鹽商失陷至今怨黷豈堪再虐以米引耶縱令優利數倍亦所不欲也今被灾之處雖多而江淮湖廣亦皆稔熟及此収成之餘急為立法收米四百餘萬石半運赴都半留随省以備明年之荒可也宜倣漢時輸粟為郎之例發下從七品正從八品虚名勅牒四千道實擬散官遥授職事分給行省填名𩔖報從七一千道每名米六百石正八一千道每名米四百石從八二千道每名米三百石可得米一百六十萬石天下之富而好名者皆争趨之既非常調亦無礙於選法也又倣宋時官賣度牒之例除西畨僧外發下度牒三十萬張散之各路凡為僧道悉令倒給自至元十四年始截日終出家者每名入米十石可得米三百萬石歸附以來僧道兼無慿據粮不輸官儲積㝡厚使少出所餘以濟飢歉亦無損於教門也二者但費朝廷之一紙不動聲色而數百萬粮可立而致矣舍此不行他未見其䇿也夫鬻爵濟時雖非令典稽之古史亦匪創行然可蹔不可常也度牒之法今後出家者每人納米四十石永著為令寛以二三年義倉既成儲畜自富可髙枕而無憂矣
一定律律者所以齊天下之動至公大定之制也臯陶作士明于五刑穆王訓書罰属三千綱舉目張井然不紊故百官奉法各知所守而不敢踰百姓視法各知所避而不敢犯自三代而下國家立政必以刑書為先歴觀古今未有無法而能一朝居也今天下所奉以行者有例可援無法可守官吏因得以並縁為欺如甲乙互訟甲有力則援此之例乙有力則援彼之例甲乙之力俱到則無所可否遷調嵗月名曰撒放使天下黔首蚩蚩然狼顧鹿駭無所持循始之所犯不知終之所斷是陷之以刑也欲强其無犯得乎内而省部外而郡府抄冩格例至數十册遇事有難決則檢尋舊例或中無所載則旋行議擬是百官莫知所守也民間自以耳目所得之敕㫖條令雜採𩔖編刋行成帙曰斷例條章曰仕民要覽各家收置一本以為準繩試閱二十年間之例校之三十年前半不可用矣更以十年問之例校之二十年前又半不可用矣是百姓莫知所避也孔子曰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今者號令不常有同兒戲或一年二年前後不同或綸音初降随即泯没遂致民間有一緊二慢三休之謡上無道揆下無法守不聞如是可以立國者京都為四方取則之地法且不行況四方之外乎如往年禁酒而私醖者比屋有之酒益薄價益髙而民益困又如禁牛而私宰者愈多輦轂之下十家而八又如奸盜殺人必不可赦而每嵗放圖魯木以此人心輕於犯法又如婚姻聘財明有官庶髙下折鈔之例而今之嫁女者重要財錢品官富人或索七十錠一百錠市庶之家不下二三十錠更要表裏頭面羊酒等物與估賣軀口無異又如買賣田宅舊有先親後鄰之例而今民業多歸勢要雖親與鄰不得占執告到官府無力與競業在豪家終為所有推此數端天下槩可知矣今有司每視刑名為重而婚田錢債畧不加意殊不知民間争競之端無不始於婚田錢債而因之以至於奸盜殺人者也憲司廵按每以𧷢罰為重而一切民訟畧不省察殊不知百姓負寃上無所訴是開官吏受𧷢之路也審囚決獄官每臨郡邑惟具成案行故事出斷一二便為盡職不知大辟以下刑名公事甚不少也路縣官吏未飽其欲每聞上司官至則將囚徒保𠉀審録既畢仍復收禁此皆無法之弊也又兼衙門紛雜事不歸一十羊九牧莫知適從普天率土皆為王民豈可家自為政人自為國今正官位下自立中政院匠人自𨽻金玉府校尉自歸拱衛司軍人自属樞宻院諸王位下自有宗正府内史府僧則宣政院道則道教所又有宣徽院徽政院都䕶府白雲宗所管户計諸司頭目布滿天下各自管領不相統攝凡有公訟並須約㑹或事渉三四衙門動是半年虚調文移不得一㑹或指日對問則各私所管互相隠庇至一年二年事無杜絶遂至於强淩弱衆暴寡貴抑賤無法之弊莫此為甚也昔先帝時嘗命修律未及成書近議大徳律所任非人訛舛甚多今宜於臺閣省部内選擇通經術明治體練達時宜者酌以古今之律文參以先帝建元以來制敕命令採以南北風土之宜修為一代令典使有司有所遵守生民知所畏避國有常科吏無敢侮永為定制子孫萬世之利也諸色衙門投下頭目除管領錢粮造作外無問大小詞訟俱渉約㑹者並令有司歸問似望政歸一體獄無乆淹可謂成物之簡能太平之要道矣
一刑賞夫賞慶刑威國之大柄刑威不加則人無所畏賞慶不明則人無所慕二者不可偏廢也古者立刑必先施於𧷢吏盖𧷢吏為患甚於酷吏之肆虐酷吏雖為少徳人猶得而避之𧷢吏徇私滅公人之受害尤甚國法之不得行民寃之不得伸上情之不得下達善政之不得及民皆由𧷢吏有以蠧之先去𧷢吏猶除草必先去其根也𧷢既不行則刑自平矣昔國家定為枉法不枉法之例今則枉法者除名不叙不枉法者並殿三年制法雖明而犯者未已終莫能禁其萬一也賈誼曰禮者禁於將然之前法者禁於已然之後既不能革其心使自無所犯又未能使之畏法而不敢犯是為兩失之矣且如司縣官困於正從七品八品間終老無受宣之望吏員困於路縣終老無受敕之期凡人之自愛其身而重於犯法者以清議之可畏前程之尚逺也既無所畏又無所慕則仕而為貧耳復何所惜欲責以無貪不可得也若其家業已成資畜已富雖除名雖殿三年不足介意近見江西有路司吏因賊情事受鈔五百錠金銀一箱一夕挈家而去不知所之意謂累路吏月日老死不得一官不若多得鈔物可為富家翁也又見各處有州縣官不顧名節縱意侵漁大小民訟商賈納賄不幸而因小𧷢告發雖行定罪停罷今在閒居已成巨室縱不再仕亦可了終生之計也似此之𩔖何可勝數在昔有刺配籍没之法文其靣則終身不齒於鄉里籍其資則全家不免於飢寒治𧷢吏無出此法之善也然朝廷未嘗無刺籍之法如累朝宰執近臣多已被罪籍没豈此法獨行之随朝而不可行之外任又兼有强盜刺額𥨸盜刺臂之法矣其𧷢吏之害及百姓尤甚於强𥨸盜之害止於一家一人而已豈此法獨施之强竊盜而不可施之𧷢吏彼之受𧷢不顧者將以肥其身利其家養其妻子耳若使身陷刑戮田宅為空妻子不保雖不除名不殿三年亦不敢輕於干禁也今後無分内外大小官吏但是𧷢状明白者吏則刺靣配役官則免刺流徙所有家財田宅奴婢並令盡數没官庶𧷢吏知憚而犯者鮮矣夫法為小人而設非為君子也君子之人必不自同於𧷢吏而𧷢吏之法必不及於君子立法非過於嚴也治小人之法當如是耳然今日之政不患罰之不至而弊於賞罰之不公不患貪者之難制而病於貪廉之無别𧷢吏固嚴其罪矣而廉吏則未見其賞也今省部置立過名簿不聞有功績簿憲司嵗報𧷢罰冊不聞有廉能冊夫人性不大相逺利欲人之所易動苦節人之所難能豈以功績廉能為不美哉謂暴無傷謂善不足為也若為善而無以勸則皆相習為不善矣舜去四凶舉十六相而天下大治非罰之少而賞之多使善者並進而惡者自化也明王施政猶天地之於萬物雨露以滋養之而後雪霜以肅殺之有雪霜而無雨露非所以化育有刑罰而無恩賞亦非所以為政也朝廷昔有封贈之條該具雖明而舉行未見今後無分内外大小官員有一廉如水無擾於民者令風憲官從公保舉申臺呈省俾同實跡優陞一等歴一考則封贈其父母再歴一考則封贈其妻妾但才徳公勤有一可稱者亦如之不過費朝廷一紙之虚名而可以收激勸人材之實效使居官執役者明見𧷢吏之被禍及其身及其父母妻孥盡不免於戮辱又見廉吏之蒙福及其身及其父母妻妾俱得享於榮華誰不願趨榮而避辱捨貪而從廉不待畏法而不敢犯舉皆革心而自無所犯矣
一俸祿孟子曰禄足以代其耕也在官者不耕而食故制禄以代之禄有不及何以養廉漢宣帝詔曰吏不廉平則治道衰今小臣皆勤事而俸禄薄欲無侵漁百姓難矣近來貪官汚吏習以成風禄之有餘者則視為儻來畧無撙節之心禄之不足者則借曰無可養廉恣為侵漁之地上下交征相承為例廉耻道䘮不覺其然宜思所以整救之可也時務所急雖未專在此而禄之不均自是朝廷一大缺政今親民之官該俸十兩者給職田二頃獨江南半之南地非肥北土非瘠也況江北少嚚訟之風江南多豪猾之俗而給田乃有重輕此禄之不均一也顧兹中外管軍管民務站各色官均為任君事也均為食天禄也而職田獨與路府州縣及廉訪司官而餘弗之及於此何薄於彼何厚此禄之不均二也今各處職田元有官田則有之元無官田則無之又雖有官田而不給為職田者有職田處除絲麻豆麥外所收子粒路之正官不下八百石㣲如廵檢亦收一百餘石無職田處浪得職官之名不沾顆粒之恵而況外任俸鈔從五品止三十兩從六品不滿二十兩如九品止十二兩以俸鈔買物能得㡬何十口之家除嵗衣外日費飲膳非鈔二兩不可九品一月之俸僅了六日之食而合得俸鈔又多為公用掯除若更無職田老穉何以仰給又如小吏俱已添俸添米舊請俸鈔六兩者増作八兩每鈔一兩月加米一斗以此比之則六品以下之無職田者反不如一小吏也飢寒相迫欲律以廉得乎此禄之不均三也今内任俸鈔倍於外任而京城之間尋常米價亦是半定一石飲食衣帛件件穹貴以鈔數計之雖多一倍以日用計之實無外任一半所得況無職田可以供贍如外任三品官月得俸鈔八十兩職田米八百石一月該米六十餘石至如九品亦收職田米一百石以上一月得米已近九石之數随朝三品官月請俸鈔三錠一十五兩既元無職田又不添俸米而四品官除俸鈔外月増米一石九斗五升由此言之則随朝三品四品之官反不如外任九品簿尉之俸此禄之不均四也制禄不均則人心不一放辟邪侈無不為已其流弊可勝言哉且俸禄一事自歸附以來言者不知其㡬矣而所言俱不得其要朝廷舉行亦不知其幾矣而所行皆未底于平一畨更變又是一畨衮行終無益於缺政之萬一也中朝冗職固難枚舉如各處廵檢各路提控案牘嵗收職米尤為虚費随縣置尉司簽弓手以専廵警又有分鎮軍官以助之何須贅設廵檢司甚而一縣之内有設三四處者徒蠧民間無濟官府随路既有經歴知事足任案牘又令行省贅差一員徒蠧官府無益民間兹𩔖頗多皆合汰去既可省俸又可以清選法也如處州徽州等路總管無職田可收縱令每月増米一石五斗五升而省劄人員一月反得米八石有零似此不平朝廷何嘗知之當今之弊不在俸禄之薄而在俸禄之未均不患俸禄之不敷而患設官之太濫均有餘以周不足取濫設之米以給合設之官則國無所損而官有所利矣議事之臣日夜講求俸米之說謾爾紛紛莫窮要領其有俸鈔有職田則過於厚無俸鈔又無職田則過於薄尸位素餐者空負縻廪粟之譏服勤輸力者乃有飯不足之歎若能裒多益寡截長補短職田所收自可敷用今有額外多費二十八萬餘石粮徒於國儲大有所損實於官吏未見其益且丞相職居人臣之右每月得俸八錠有零一日之俸不滿十四兩若放晉之何曽日食萬錢無下筯處雖罄竭私帑亦不能自給矣天子立相必須厚禄以優崇大臣律身自宜戒奢而從儉豈可先處以約而薄其所養哉今俸自三錠以上者不得添米官益髙而俸益薄甚非尊尊貴貴之道也又如随朝大小官及各處行省宣尉司皆是樞要重臣既無所取於民又無職田可收縱添些少俸米何足為養㢘計君子猶良驥也欲責之日行千里又不飽以芻菽世無是理也宜盡取元撥職田合收子粒錢粮官為收貯將中外合設人員分别差等而普及之随朝官吏俸給雖厚米價則穹凡俸五兩月給米一石外任官吏俸給既薄米不直錢凡俸五兩月給米二石五兩以上随俸加之不願支米者則随時價准之以鈔内外臺察院廉訪司事煩而形神勞官清而交往絶比之有司量加優添所以重風憲也和林上都山後河西諸州城不係出米去處照依本處時估折價不當拘以二十五兩所以重邉鄙也無分軍民各色官吏但請俸錢者随所給鈔數按月支米元無俸錢者随所授品從依例増支將官収職田錢粮先儘外任數足其餘剰者盡令起運赴都以給随朝官吏計其所得倍多於前又可無過費太倉之粟此所謂利國利官之要道也其禄既均其政自平免致飢寒之憂自存廉耻之節然後律之以𧷢貪之法彼亦不得而有辭矣
一求賢治天下無他道得人而已矣詩曰得賢則能為邦家立太平之基書曰野無遺賢萬邦咸寜自古及今國家之興廢世祚之長短係乎君子小人之分用君子必治用小人必亂不待縷數詳陳雖三尺之童亦知此語也欽覩明詔有徳行才能不求聞達者具以名聞上意非不勤也未有一山澤之賢布韋之士得進於朝廷者豈四海之廣盡無其人耶天之生才代不乏絶何嘗借才於異代不患無才所患求之之道未至耳待其自求而後用之求進者必非佳士其有異才者必不肻自鬻其身也混一以來中外薦舉紛奏迭章而取好人之使接踵交驛𩔖皆猥瑣齷齪之軰次則庸醫繆卜及行符水售妖術之流耳未見得一真好人也古語云達視其所舉又云惟賢知賢薦引者已非好人安能識一真好人耶況賢才之生散在四方古今大賢多産於遐陬僻壤之地出於閭閻寒素之家雖明君哲輔不能周知豈嵓廊之内跬歩之間所能盡天下之賢今朝廷選人省部䑓院互相推舉見任者既罷前廢者復起往來除授不出眼前數輩而已使皆賢也尚不足以舉政況未必皆賢耶既不取人於寒㣲又不歴試其能否數年之後舊人已死來者又皆不經事之少年無仁賢則國空虚識者之所甚憂也唐太宗征髙麗得薛仁貴謂曰諸將皆老思得新進用之不喜得遼東喜得卿也盖天下之才猶水焉浚導其源而䟽通其滯則取之不竭未見其窮也三代漢唐以來有鄉舉里選有孝廉科賢良方正科進士科武士科又有任子軍功之例進取之途非一端也廣以取之而後精以擇之則賢否判然矣故賢者於此時不求而自至非樂於求進也乃耻於明時不見用也當今既無廣取之科又無精選之法取人於吏他無進身之階海宇之中山林之下懐瑾握瑜韞匵自珍者甚不少也如郡縣之吏或以市井小軰或以僕御賤夫皆頑頓亡耻之徒耳技止於刀筆力困於期程彼磊落之才必不肻屑就明矣如朝中小吏若非達官之𤓰葛即是見役之梯引争附炎門自同輿皂皆㳺惰無知之子耳或有生脚而至者以文學結交決難投合非禮物贄見何足動人又豈貧者之所能辦彼有志之士必不肻茍合亦明矣昔田千秋一言寤主即登侯相鄭然明一言見知便獲賞識古今際遇往往皆然若必待肥羊美酒以為先容幣帛筐篚以將其厚意則千秋老死於郎官然明終役於堂下而已耳仲弓問政孔子答以舉賢才又問焉知賢才而舉之曰舉爾所知爾所不知人其舍諸盖四方之賢有得於所見有得於所聞有得於人之所見所聞其所知者有限所不知者無窮取在取人之知以為已知非為平生歡半面雅而後謂之所知也今朝廷上下不問何人為賢不知賢為何物但以巧令迎合即為精細以勤奔走善枝梧即為了得以乆出門下包苴追往即為知識好人所知者止此所舉者亦止此而使此流皆得以居官治民祗見人才日少政事日乖紀綱日壊不可得而復整矣使一路一縣一衙門之内止得一真賢委而用之何政不舉何事不辦不浚其源而澄其流不端其表而正其影雖日夜紛更徒勞無益也宜令各道廉訪司随路文資官採訪遺逸無問已仕未仕見任在閒但徳行可取才能足稱卓然為鄉里所敬及郡邑有聲者不限員數具以名聞待以不次之擢任以繁要之職兼内外䑓設監察御史五十餘員各令嵗舉一人重責執結如大失舉甘當罷職不叙必然不肯徇情容私以自貽身禍也賢者遭時喜於自効朝廷得人足以分憂古者明良相逢之盛復見於今日矣
一養士自唐虞三代春秋戰國以來王宫國都下及閭巷莫不有學由閭塾而升之黨庠遂序鄉校國學自月書季攷以至三年大比興賢能而爵之禄之漢唐以後崇尚益加建太學贍生徒至億萬計如六朝之紛擾南北之戰争亦未嘗一日廢學而公卿大夫有不出於學校中者雖處尊榮終身為耻是以古今用人必從學校捨此他無取焉欽覩明詔學校之設所以作成人才仰各處正官教官主領敦勸嚴加訓誨務要成材以備擢用仰中書省議行貢舉之法今内而京都外而郡邑非無學也不過具虚名耳京都立國子監設生員無非貴逰子弟群居終日句讀未通已登仕版欲冀成材實不可得若真欲取材於監中豈二三十軰乳臭無知之子所能盡之耶在學諸生既無出身之定例宜乎來者之不多所設伴讀又不擇人重賂監官賸出陪堂便得入名更不知所伴所讀者何事惟想望部領史儒學教授而已朝廷養士為國家深長計乃令每月梯已出陪堂鈔一十五兩勢家官族視此為輕貧儒寒生何所從出今朝廷每嵗竭内府太倉以贍集賽以錫僧道豈少十五兩鈔而靳於樂育人材耶朔望奠謁已為簡慢春秋二丁但掲碑刻宣聖一本破官錢辦祭物畧無禮儀之可觀以杯酒腐肉為徳色鹵莽滅裂莫此為甚随路立學例設教授凡𨽻文廟錢粮獨不考較計之目朝廷待士亦云厚矣何乃不體上意務為茍且以偷盜侵欺為能事以積日滿考為盡職書單作支破食甚衆坐齋習讀不見一人每嵗租入僅以供給教授正錄直學吏胥數家而已生員子弟並不沾升合之恵學校已為虚設又立一儒學提舉司上不能承流宣化下不足儀表後進尤為冗濫者也且今之為教授者失於遴選薫蕕並進有犯𧷢十惡之徒有市井無賴之軰亦有江湖間說相談命技術之流及有新進少年假儒之名全不通文理者主領不得其人安能責成其效夫學官與有司官不同儒者以行為先若於士行稍虧聲迹不美便難居以師儒之職何待被告取招然後明其非儒也䑓憲上司特以儒官之故每加優容誠為過矣如卲文龍乃黄班塘之賊黨起身㣲賤兩遭杖決不軌之行鄉里不容因奸易妻畜女為妾閨闈之醜路人皆知初任建康再任平江皆多士之區為諸郡之甲而使此軰居之豈不為明教之玷士流之辱又如方平因為人奴乆留都下夤縁詐冐兩除教授並不到任在都以結攬公事為活每日宿飲於生子人家羣優嘲戲呼之曰方大頭棄父母妻子於不顧俱以凍餒而死訃音到都正飲娼門畧不舉哀亦不奔赴至今父母妻三䘮不舉閭黨有詩譏盈滿墻壁傳播都下言之可醜他郡學官似此盖不少也又有待選未除五百餘名誰為才學明敏誰為教養精勤出於選用必合相應人數其有虚偽揑合濫名選中者又且十居四五望其作成人材豈可得哉作成者固不用心而人材亦不肯就學今之𨽻名儒籍者不知壮行本於㓜學而謂借徑可以得官皆曰何必讀書然後富貴既仕路非出於儒不須虚費日力但厚賂翰林集賢院求一保文或稱茂異或稱故官或稱先賢子孫白身人即保教授才入州選便求陞路才歴一任便幹提舉但求陞遷之速何問教養之事因此學校遂成廢弛言者皆歸咎於差役所致不思唐宋盛時儒人未嘗免差而士風甚盛人材甚廣無他聲名誘之於前利禄引之於後也使前數年不當差役亦未見有一人成材者若業儒而獲用則人自慕尚雖當役不足以抑之使業儒而無所用則人皆厭棄雖免役亦不足以厲之夫士列四民之一為國効役乃分之宜而治國平天下必須取才於士非工農商之比在朝廷自當有以優異之故除徭以逸其身存恤以養其心好爵以縻其材信任以行其志必如是可以盡樂育之道也儘優異之虚文無激勸之良法終何補於世用近朝廷舉擢二三孔氏謂尊崇聖道不出於此比年派譜不明但姓孔者俱稱聖裔蠢然無學即充路教甫歴初階即陞八品有實能繼聖學明聖道者反不得援例夫子之道垂憲萬世凡天下之蹈仁履義者皆夫子之徒也豈萃在一家一姓之中耶若朝廷廣廷儒士孔道大行則生民蒙其福矣非謂私其子孫以示尊崇之至也今後宜以教養實效責之教授常令風憲官及随路文資官嚴行體訪但素行有虧無足師範者即便彈罷精選徳行文學衆所推敬者補授見闕勤加勉勵每嵗於朝廷優給衣糧以贍養之限二百員或三百員校其能否次第錄用庶使學校不為虚設人人各知自奮數年之間誦濟濟多士之詩矣
一奔競奔競之風尤不可長古之人惟患徳之不修學之不講不患人之不已知故用行舍藏一安於命仕止乆速各随其時何嘗識有奔競之事國朝混一之初力革虚偽選任實才此時求進者少人心猶有古意近年以來倖門大開庸妄紛進士行澆薄廉耻道䘮雖執鞭拂鬚䑛痔甞糞之事靡所不為其有攀附營求即獲陞遷者則衆口稱之羡之以為能若安分自守羞於干謁者則衆口譏之笑之以為不了事習以成風㡬不可觧矣昔桓𤣥以前世皆有隠士耻於已時獨無求得皇甫希之使隠山林號曰髙士時人謂之充隠豈有當今盛際更無一人髙尚耶朝廷既不為耻則天下亦不以妄進為耻矣且即近事明之如前年趙著作依附梁平章門下希望恩賞再求抄冩大元一統志選用能書者二十名語人云舊例已歴任陞職一資白身人即入流品日支食錢公給筆札聞者鼓舞莫不争趨於是趙著作之户外餼餽交馳願求一保如登天府飛沈出其顧指予奪定其一言至今談者莫不為笑又如去嵗上命冩金字經從禮部與翰林院官選擇字様一時奔競喧閧京師各投門下百計經營侍郎髙顯卿學士張師道至下如應奉鄧善之奏差張士開數家之門賄賂公行各出抹子分占名數不以字様定去取有計置即中程式論價買名如同商賈有不由禮部發者則就經局投門下動至數千百人禮部經局互相詆毁即此二事而觀可為風俗一慨奔競日滋氣習日下自兹以往尤恐日甚一日且編一統志前後兩見其初也監中求人而人不屑就今則人争求之而惟恐不得冩金字經前後三見其初也各省取人莫不力辭求免官府以勢迫其來次則人雖樂從猶耻於求也今則趨者如市競進争先惟恐居後是人心士習一日不如一日亦可見矣此事所闗甚非細故執風化之樞者畧不慮及何耶管子曰禮義廉耻是謂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凡此者皆不知禮義廉耻之所致也惟在上之人有以絶僥倖之門則此風自息耳夫尺寸之名求則得不求則不得人安得而不争錐刀之利趨前則有居後則無人安得而不逐俗流相因恬不知恠而能不求不趨卓然自立於名利之外者千萬中無一人也風憲之官尤為禮義廉耻之所自出往往亦可求而得之又何恠世俗之皆然耶昔人云天下有道公論在朝天下無道公論在野甚矣天下不可一日無公論也公論所在如鑒空衡平纎毫不能以容其偽雖無事於奔競可也自公論不明之後美惡妍醜畧無定價愛憎取舍一出私情人非樂於奔競也其勢不得不然耳如抄録志書描寫金字非有追章琢句之巧考古證今之難雖以愚夫下流但能繕書者皆可與選給食賞鈔足酬其勞又與之陞職減資是朝廷開天下以奔競之路也當今中外窮達之士有皓首窮經赤心報國而未獲一階半級之陞者何可勝計僅能綴字畫便可以拾取朝廷之官爵豈不貽笑於天下後世耶市井之間莫不忻慕得寫者之遷擢有期又怨咎不得寫者之求幹不早而得寫者皆志高意滿不得寫者亦深自悔恨民習淳漓之判正在此日失今不救則流禍未知所終也若遽欲反其澆風易其心術夫豈一朝一夕之故且先自志書金經二事始宜將前次之已陞已注者追理前資盡行改正今次之求陞未陞者截日停革杜其妄想使天下之人明知上意之所向自然各識進退去就之宜出處行藏之正雖未能盡化天下之俗而奔競之風亦能十去其七八矣其於世教實非小補
一核實虚文無實壊政尤甚漢宣帝信賞必罰綜核名實政事文學法理之士咸精其能其時猶有王成虚増户口黄覇妄指神雀議者以有名無實譏之況下此者不言可知今朝廷布政頒令出於一時漫浪之言百司不知所守百姓不以為信習為文具徒美外觀雖庶人不能以理其家況可以治天下乎且即所見而言之明詔徳行文學髙出時軰者有司保舉肅政廉訪司體覆相同以備擢用年來中外所舉不為少矣未見擢一才㧞一士豈非虚文求人乎若薦状明白必須録用如人不當任則必與保官同黜斯為用人之實也明詔政事之未便人情之未達朝廷得失軍民利害有上書陳言者皆得實封呈獻年來官庶所陳不為少矣未聞納一諌從一事豈非虚文求言乎宜選省䑓中曽歴外任文資官専一披詳擇其可取者不必議擬即見施行斯為用言之實也格例該諸縣尹以五事備者為上選三事成者為中選五事俱不舉者必黜今各官觧由之内無有不備五事者皆是滿替之後巧装飾詞私家填寫上司更不推問但辨慿無偽俸月無差便給半印依本抄連到選之日真偽無别實備五事而無力者止於常調虚稱五事而有力者則引例陞等豈非虚文考績之弊乎宜從各官所属上司考察其在任有無五事實跡另行開申付部以定陞黜斯為責效之實也國家立御史䑓立肅政廉訪司不揀甚麽勾當並令糾彈凡有取問公事諸人無得沮壊今所糾劾者僅可施之小官下吏若據要津慿城社者莫敢誰何縱令言之亦不聼之所薦舉者呈省到部俾同故紙雖有異才終不見用言既不行因以為欺而外任廵按書吏人等反有借風憲之威徇私納賄無所畏忌其為民患過於有司今䑓選中所用人物冗雜逾甚豈非虚文重䑓察之弊乎責任既専則言無可否必合信從若所言不公則嚴加誅罰斯為任風憲之實也至元新格該常事五日程中事七日程大事十日程並要限内發遣違者量事大小計日逺近随時決罰今小事動是半年大事動是數嵗婚田錢債有十年十五年不決之事訟婚則先娶者且為夫婦至兒女滿前而終無結絶訟田宅則先成交者且主業至財力俱弊而兩詞自息訟錢債則負錢者求而遷延而索欠者困於聼𠉀況刑名之事疑獄固難立決其對詞明白者可折以片言也有司徒以人命為重牽連嵗月干犯人等大半禁死但知一已死者當重不知囚禁以至死者十倍其數尤為不輕也更無一事依程發遣而違者亦無一人依格決罰豈非虚文議獄乎若事有踰限不歸結者坐以不稱職之罪比同𧷢濫以定責罰斯為聼訟之實也詔書累降停罷勞民不急之役存恤鰥寡孤獨之人愛民之念可謂至矣孟子曰有仁心仁聞而民不被其澤者不行先王之政也古者發政施仁必先於四者非謂官司専養之也但化行政成四者不至於失所足矣今與之衣給之食賜之鈔而曰愛民之道止此是猶輿梁徒杠以濟人也且鰥寡孤獨多在村落萬山之間無持瓢乞食之所深為可憐今之𨽻名官籍者皆坊正巷長畧舉市間所知以應故事而已實為窮民無告者未嘗登籍沾恵也聞吉州有王清甫一户家富百金勢淩官府而每嵗亦請衣粮獲賞賜似此甚不少也縻費廪粟於民間實無纎毫之補豈非虚文愛民乎使上下相安家給人足則鰥寡孤獨自有所依斯為仁愛之實也國家立司農司以敦農政路縣正官銜内加以兼勸農事每嵗仲春令親行劭農重農之意可謂盡矣夫農桑之事民所恃以為命者一日不作則終嵗飢寒誰肯惰農自安以貽伊慼惟在上之人養之愛之使之無失其時自然各安生理不廢農業若使親民官吏縱其侵漁日夜呌囂雞犬不得寜焉雖家置一勸農之官何益於事如每嵗出郊勸農各官借此為逰宴之地帶行不下數十百人里正社長科斂供給有典衣舉債以應命者一畨擾民誠為不小所謂以無益害有益豈非虛文務農乎若嚴禁逰手之徒罷絶妨農之事則力耕者衆田野自闢斯為重農之實也國家倣古立翰林院集賢院秘書監太常寺可謂彬彬文物之盛矣今翰林多不識字之鄙夫集賢為羣不肖之淵藪編修檢閱皆歸於門館富兒秘監丞著太半是庸醫繆卜職奉常者誰明乎五禮六律居成均者誰通乎詩書六藝且為公家分任一日事則酬以一日俸今十日之間僅聚三日一月二十一日閒居私家虚給俸禄受若直而怠若事可乎況九日完坐又不過行故事同杯酌而已若云無事可舉不必濫此職名以示美觀也如醫學儒學蒙古學各置提舉司尤為無益於國政若此者衆不可枚舉豈非虚文設官乎無問内外衙門凡新所添設盡行沙汰舊有冗員嚴加減併則官無曠職人無廢事斯為命官之實也國家設立太史司天以明占測崇奉國師宗師以嚴祈禱可謂盡事天之誠矣今日月薄蝕則期集鼓奏以彰信推歴未嘗剋定其應驗星象失躔但托辭禳度以分受官物未嘗指稱其變故罄竭公帑以供西畨好事徒資妄僧之酒色盛陳金帛以副黄冠醮筵但充貧道之口體比來仰觀俯察災異迭興其示儆戒亦云至矣而恬無畏懼之心藐爾修禳之實豈非虚文對越乎蒼蒼在上臨鑒不逺豈具文繆敬所能感通反躬修徳則妖沴自消悔過作善而休祥自降斯為昭事上帝之實也凡此數端特其甚者其餘事務往往皆然近朝廷庶政更新整除前弊如裁減官吏分揀集賽台禁絶必里克一時號令雷厲風飛衆聼羣心為之驚聳謂徳化之成指日可待側耳數月皆已寂然無聞是朝廷虚言以戲人耳欲民之無駭不可得也凡布一政頒一令務在必行設一官分一職責以必效上無茍且之謀下無慢易之心上下一意以實相與所謂執此之政堅如金石行此之令信如四時據此之公無私如天地將何事之不可成哉
一户計國家設立諸色户計最為得法古今不能易也然法乆弊生若能因弊修理使乆而不壊即是良法如軍站乃法之尤善者而弊在乎消乏且軍户雖困於供給軍期站户雖疲於造船買馬亦多是人家子弟不肖自行破蕩未可全歸咎於軍站之難當也然當站必須見鈔可無丁不可無産當軍必須親身可無産不可無丁實則丁産相資皆不可無也如站九户當一馬四户當一船消乏者雖多而興進者亦不少但騐户稅新収實數使各相糾覈有一户消乏則以他户餘剰者補之如軍有貼户同當亦有獨户當者多因單丁無人當官以致迯亡其户雖絶而遺産尚存也丁有消乏則别簽貼户𦔳之産有消乏則以迯亡遺産補之自然俱不至於消乏矣然軍站二户出力最多每嵗支持至甚生受若又令與民一體和雇和買則消乏愈甚矣今議者紛紜一則以為當差便一則以為不便殊不知南北不同似難一律北方站户多貧終嵗營生僅了應辦南方站户皆巨富有輸粮百石之家止以四石當水站其餘則安享其利靠損貧難北方軍户皆元簽有丁産大户一家親軀至四五十口限地之外餘剰亦多南方止是新附軍人間有一二出等大户乃軍官之家餘皆亡宋時無頼之徒投雇當軍歸附後籍為軍户僅有妻子而無抵業以此北站南軍再當差發直是貧不聊生北軍南站雖重復當之未為大損也如照依元簽頃畆粮石以定則額仍舊除免外有餘剰者却令與民一體當差庶南北無偏負之失繇役免重併之憂矣如金户一項所簽户計散在諸路而淘金之地聚在數場雖令各户自行淘採其實用鈔買金以辦官課耳既與之免稅免役以稅役之費為買金之資亦無損於民也在先立淘金漕運司金户不能自存革罷之後皆得稍安然猶不免金場各官頭目之擾今金有定額户有定數不必設官計户名亦不必拘以正月下場十月閉場之程限但責任有司官用心提調依各處里正例立排子頭催辦依每嵗徴粮例照元額徴納則自安生計不致失所矣如匠户一項随朝所取匠人與外路當工者不同在京都者月給家口衣粮鹽菜等錢又就開鋪席買賣應役之暇自可還家工作皆是本色匠人供應本役雖無事産可也外路所簽匠户盡是貧民俱無抵業元居城市者與局院附近依靠家生尚堪存活然不多户也其散在各縣村落間者十中八九與局院相隔數十百里前迫工程後顧妻子往來奔馳實為狼狽所得衣粮又多為官司掯除随處濫設局官三員典史司吏庫子祇𠉀人等各官吏又有老小及帶行人一局之内不下一二百人並無俸給止是捕風捉影蠶食匠户以供衣饍人匠既無寸田尺土全藉工作營生親身當役之後老㓜何所仰給如抄紙梳頭作木雜色匠人何嘗知㑹絡絲打線等事非係本色只得顧工每月顧錢之外又有支持追往之費合得口粮已准公用工作所獲不了當官計無所出必至迯亡今已十亡二三廷之數年迯亡殆盡矣今後除随朝匠户外各路局院宜悉令有司管領量設局官一員支給俸禄其餘職名盡行革去照依水馬站例於有稅户内簽取人匠除其稅徭令顧匠當工如本户自能當匠或顧匠願入局受顧者聼庶貧難下户可免顧工又得顧錢以贍其家自然人匠不至迯亡工程易以辦集凡此所言皆在民間得之目覩田野利害無因上達而朝廷清問不及下民似此弊端何由知之所宜早加整救使民得安心而奉公官不勞力而辦事於國於民兩得其便云爾績在湖南再以户計未盡底藴赴有司投進附録于此聖朝定奪諸色户計實為得法或有未盡善處非朝廷之失也不得周知民間之疾苦故耳若使知之安得不從而改之聖朝以仁慈為政何嘗一毫損民之事如水馬站户與之除粮免差粮資足以補辦祗應可抵里役如金户辦金則就推本户合納之稅如匠户當工則官支口粮以贍養之如竈户燒鹽則給以工本銀場煉鍛既給工本又與口粮計所入之課程正與買價無異朝廷不以屑較者將以優恤百姓耳寜過費於公儲不以重困於民力愛民之厚於此可見今各處廵尉司設弓手少不下三十名多者至百名各路縣獄司設禁子牧民官各衙設祇𠉀曵刺率土皆為王民差使特分内事既免粮以優之而有司不與開除乃令稅户分任包納於合輸粮額之外别立名項曰包米考古證今所未嘗見若以别色户計推之朝廷豈獨靳此數百石之米但承流宣化者不得其人尸餐茍禄不以轉達耳若朝省知有此弊決不肯作此害民之舉也移該免之粮而加於庶姓之家何分厚薄於磚瓦而受此池魚之殃邪且弓手祇𠉀曵刺禁子與水馬站匠金竈等户又有勞逸之相懸站有消乏金湏本色竈欲辦課匠不離局設有不及訶責踵至所准稅粮豈了供給而弓手祇𠉀曵刺禁子等户役甚優聞無費於已又可肥家不知何名而與之免粮哉當今四方無虞盜賊潛銷廵尉之名有若虚設遇有煙火迯亡詐偽等項公事廵尉司一畨買賣弓手遍擾鄉落排門受攤指之害隳突呌囂雞犬不得寜焉閭閻吞聲無所告訴如祇𠉀曵刺分入各官門下視同私人任以腹心公行闗節倚借氣勢騙脇吏民凡有公訟必先達於祇𠉀而後得通於官長每日跟随到公廨侍立問事有衙畨錢就喚錢行杖錢多立名色所獲不少禁子在獄圉中則有直監錢燒紙錢好看錢逓飯錢百端需求囚人俯首聼命莫敢誰何此數者少出倍入利多害寡更得免粮誠為過矣既與免粮乃令稅户與之包納以詩禮閥閱之家而與小夫賤𨽻代輸户粮出於無辜甚抱不平如蒙垂聼將包納之米仍令各户自認輸官正供使令之末初無重難雖不免粮亦可也如或不然照各色户計依例開除庶不致偏負累及於稅家更或不然徑令包粮稅家自行應當前役雖不除粮亦所甘心此事甚易改正惜乎未有言之者惟明良採納焉
一集賽古稱侍衛禁直左右前後之人今謂之集賽台以今倣古而古者為數甚多立名甚繁今之名數視古頗簡周禮天官冡宰曰膳夫曰庖人曰内饔曰外饔曰漿人曰烹人曰籩人今之博囉齊也曰幕人曰司服曰司䘮曰内宰今之舒庫爾齊也曰掌舍曰掌次今之巴喇噶齊也曰閽人今之諤徳齊也曰縫人曰屨人曰典婦功今之伊嚕勒齊也曰宫人今之珠拉齊也古者分以職役定以等差用當其人人當其任是以人無覬覦各守分義今則不然不限以員不責以職但挾重貲有梯援投門下便可報名字請粮草獲賞賜皆名曰集賽台以此紛至沓來争先競進不問賢愚不分階級不擇人品如屠沽下𨽻市井小人及商賈之流軍卒之末甚而倡優奴賤之輩皆得以渉跡宫禁又有一等流官胥吏經斷不叙無所容身則夤縁投入以圖陞轉趨者既多嵗増一嵗乆而不戢何有窮已夫集賽之名將以侍君側直禁庭也今乃出入私門效奔走於車塵馬足之下實當集賽者十無二三是各官門下之集賽非天子根前之集賽也冒奉上之名以供私家之役此為欺罔之甚者安而行之不以為意今各色集賽除近行人外其餘投入者但知集賽官排子頭為使長嵗時餽遺朝夕跟随給假還家去來厚賂所請粮草分要過半四集賽輪當三日例閒九日而三日之内未嘗執役但早晚詣各門下見面呈身而已富者財力一到便可幹必里克早得名分貧者茍焉棲身以叨竊恩賞誑上慢下莫甚於此今一人嵗支糧十石表裏叚疋雙馬草料或三年四年散鈔一百三十錠以有用之財養此無用之人實於朝廷有損無益諸王公子例皆如此進身既易為弊滋多愚臣不肖𨽻名正宫位下鄂囉齊身役三年于兹稔知其弊常竊自笑每嵗朝廷支粮給衣以養我軰何補於國哉今江北江南富家巨室夤縁而至者不計其數縱賄揮金畧不愛惜鞍馬騎從有似貴逰或以坐子為家或取樂人為妾似此之流大傷風化究其所因自韓光甫以說謊出入於托和巴之門不及半年便除杭州府判人争羡慕謂投當集賽者即可得六品管民官扇惑富豪之民妄生奔競之心皆其有以召之也近覩朝省有嚴行分揀之令私竊自喜遭遇聖朝行此善政雖被斥逐實所甘心豈謂各官頭目顧為私謀不恤大體其勢必不可行矣若去一人雖國家得省一名之虚費而各官未免失一户之供給取辦於公而歸利於私宜其百端阻當也今遽改前令停罷分揀固見聖徳之寛容然以為不當分揀則宜拒絶於聞奏之初如以為必合分揀豈宜變易於已准之後王言如絲渙號猶汗使既出而可以復反百姓觀瞻不可掩也萬世青史謂之何哉如舒庫爾齊博囉齊伊勒都齊珠拉齊實保齊伊嚕勒齊巴喇噶齊和尼齊摩哩齊等職皆君側必用之人所不可少者今後宜限以名數擇其人品又以所職貴賤髙下定其出身之例遇有名闕方許選補則人心自無過望而國家不至濫恩矣如筆且齊一項今省部䑓院諸司庶府所用椽史吏貼無非天子之筆且齊各執所役已有定員不必又贅此虚名也如齊哩克昆除蒙古人外若漢兒皆是有户百姓令就民間當差足矣普天率土盡是皇帝之齊哩克昆何為更分彼我今正宫位下齊哩克昆有總管府所管户計又有四集賽官所管身役殊不知在集賽中者乃百姓避役投充以希望粮草賞賜耳若將見在數目收作投下户計各令還家辦課通𨽻位下總管府管領既免朝廷供給之虚費又可為正宫増辦之實利也如鄂囉齊一項各庫錢帛已設庫官六員又有庫子司吏人等即是鄂囉齊之名足可任出入收支之責何須重復濫設更有皇太后位下各色集賽今已終䘮猶擁虚語循例供給費破不資稽之古典實出無名所宜盡行放散使之各務本業如准所陳行之自可免分揀之多事也每嵗國家省粮數十萬石段子數千萬疋嵗收草料三中之一足了支持而百姓亦免鹽折草之料官省其勞民受其利誠為兩得矣既有職役定員則挾貲投入者無所容力既有出身定例則必里克選不禁自無此國家無疆之休子孫萬世之利也
一僧道竊自唐虞三代以來國祚延長羣生康泰不聞有釋老也三國六朝以後僧尼道士始布滿天下求福田利益者不之老則之釋人君好尚往往過之夫福非如粟帛金寳可求而取之物也上好儉則民財豐節力役則民不困養生送死無憾則四海皆躋於仁夀之域民生安樂便是好事獄訟無寃便是布施何必張浮費事繁文泥金檢玉而謁之於虚無也一僧一道之祝延不若百姓羣黎之同願一寺一觀之祈禱不若千門萬户之齊聲古諺云福從賛歎生正此謂也西方乃佛生之地佛聖人也安肯作威福以要人之敬奉佛教人以不貪不妒不傷生不害物為好事故云即心是佛也何嘗以陳玉帛嚴香燈晨夜誦經禮拜至於殺人致祭縱囚示恩而名曰做好事哉今國家財賦半入西畨紅帽禪衣者便公然出入宫禁舉朝相尚莫不傾貲以奉之此皆庸僧作此妖妄非佛之真心本性也道家以老子為宗惟在清浄無為祖師係赤松子的孫惟求辟榖棄人間事今張天師縱情姬愛廣置田莊招攬權勢淩爍官府乃江南一大豪覇也其祖風法門正不如此諸佛三清在天之靈不可誣也往往嗣法者失其初意耳愚氓俗子不知所以為佛所以為天師者云何但見赭其頭即指為佛黄其冠即指為天師雖百喙不能觧其惑其可為世道一慨朝廷特加寵異另立宣政院道教所以其棄俗出家非有司所可統攝也而乃恃寵作威賄賂公行以曲為直以是為非僧道詞訟數倍民間如奸盜殺人諸般不法之事彼皆有之矣學釋老者離嗜慾去貪嗔異乎塵俗可也而艷妻穠妾汗穢不羞奪利争名奔競無已雖俗人所不屑為甚非僧道之宜然也僧道之盛莫甚今日而僧道之弊亦莫甚今日朝廷若不稍加裁抑適所以重其他日之烈禍也能律以禮法制以分義使不至於驕奢無度敗壞宗風乃為敬奉之至矣今各寺既有講主長老各觀既有知觀提舉足任管領之責随路又濫設僧録司道録司各縣皆置僧綱威儀反為僧道之蠧所宜革去也且僧道另設衙門三代以下前所未聞亡金棄人尚鬼故立二司與民官鼎立而三豈謂巍巍聖朝不師古聖王之常法而踵殘金之弊政耶況為僧録道録者皆無頼之徒立談遭遇遽授此職便與三品正官平牒往來以白身之人一旦居此榮貴得之既易視之亦輕宜乎逞私妄作而無復顧藉也近令憲司糾刷文卷僧官跼蹐知懼而僧人皆喜得安此明騐也所欠道家猶未一體刷卷耳若僧道中有棲心寂滅息念塵寰者必不自絓憲綱雖無假官府可也若行止不檢身陷刑戮亦佛法道教之所不容宜令有司管領嚴行究治罪狀明白比之常人更加一等斷遣還俗彼亦甘心今僧道不蠶而衣不耕而食皆得全免繇稅而愚民多以財産托名詭寄或全捨入常住以求隠蔽差役驅國家之實利歸無用之空門視民間輸稅之外又當里正主首又當和顧和買非惟棄本逐末實是勞逸不均今後寺觀常住稅粮宜准古法盡令輸官俟其有佛法髙妙道行絶倫者從衆推舉然後蠲其繇役除其稅粮庻可養成清浄之風亦足激勵澆薄之俗也外有白雲宗一派尤為妖妄其初未嘗有法門止是在家念佛不茹葷不飲酒不廢耕桑不缺賦稅前宋時謂其夜聚曉散恐生不虞猶加禁絶然亦不過數家而已今皆不守戒律狼藉葷酒但假名以規避差役動至萬計均為誦經禮拜也既自别於俗人又自異於僧道朝廷不察其偽特為另立衙門今宗攝錢如鏡恣行不法甚於僧司道所亦宜革去以除國蠧以寛民力可也
歴代名臣奏議卷六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六十八
明 楊士竒等 撰
治道
元成宗時鄭介夫上奏曰竊謂釋道之教與夫子之道並立為三不知釋道之所謂教者何事背棄君親毁滅綱常捨本逐末以此教人可乎明知其非而趨從愈廣盖闢之者不針其病彼得以有辭謂世間無佛無仙不可也誠有之一言以蔽之曰無用耳於國無益於人無濟雖宗而事之將焉用之夫聖人之道不可一日無三綱五常之理不可一日缺百姓恃此以自存無此則不能以一朝居雖無佛可也無仙亦可也況彼二者之說不過竊聖道之緒餘耳夫子之所不屑為彼方挾此以自髙夫子豈不知佛之為佛仙之為仙以其不切於日用常行故未始言之昧者反謂佛能超世夫子不能免於世佛為上一截事夫子為下一截事故夫子之不及佛也噫為是說者愚亦甚矣殊不知夫子正是上截事佛乃下截事耳季路問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敢問死曰未知生焉知死此一章乃三教是非之所由分也謂佛超世者以其入聖而不淪於鬼趣長生而不與俗同腐也謂聖人不免於世者以其猶未能脫然於鬼與死也其言固髙矣不思天下百萬億蒼生豈能盡為佛盡為仙乎能超世者寜幾何人泝古及今或得一於千百中或閱數世而不得一焉正自不能免於世也三綱淪而九法斁禮樂崩而隂陽隔人之𩔖滅乆矣安得有所謂佛與仙耶夫子所以不言者盖為世道深長思也君臣父子夫婦人之大倫人禀天地之靈以生㓜學壯行期為世用於人之道未能了何暇問鬼於生之理未能知何暇問死能無忝於為人能無負於此生然後反而求之可以免輪廻致不死耳非佛與仙為下一截事乎況今之奉佛求仙者逐風吠影懵不知佛與仙謂何祖風法門云何如達摩靣壁九年維摩不二法門止為身計何嘗施禍福於人亦未嘗要人之敬奉後人為之莊嚴懴誦扇惑愚民非佛之真性也張道陵逺處深山薩真人一瓢自随厭與俗接何曽妄有希求於人人亦不敢輕有所與後來設立符籙醮禳誑取錢物非祖師之初意也今見披禪衣者便拜為佛見戴黄冠者即稽為仙彼於自身尚不克保何能及人乃欲賴之以祝聖躬之夀考祈國祚之延長黎庶之安樂非大愚而何往年留都下見帝師之死馳驛取小帝師來代不過一尋常庸廝耳舉朝上下傾城老弱郊迎望風頂禮羅拜道旁不知所敬者何所慕者何其愚一至於此哉力排其非反招恠怒指為毁佛謗道幾若漆沫不可觧者今以出於祖師之口者觧之則可釋然矣昔達摩自南天竺來梁武帝詔至金陵問曰朕造寺捨經度生不可勝紀有何功徳師曰並無功徳此但天人小果有漏之因如影随形雖有非實此語足以觧求福田利益者之惑陳摶隠華山宋太宗召至闕下延入宫中與語使宰相宋琪等問曰先生得𤣥黙修養之道可以授人乎對曰練養有術縱使白日升天何益於治今聖上洞達古今深究治亂正是君臣合徳致治之時勤行修練無以加此琪等表上其語上喜甚斯言可為求神仙者之鑒愚冥之徒不知取法於此輙取其無稽之論公卿士庶合情勤奉稍有怠慢懼禍目前随所愛欲無不聴從胡不思此軰妖妄上不足以裨國政下不足以熈群生中不足以潤身屋竭有用之財事此無用之物吾不知其何心尚論其祖風法門數椽以庇風雨榻外視猶傳舍何假乎廣廈千間琉璃萬瓦一鉢以供晨夕身外皆為長物何資乎千倉萬箱前騶後從今天下大寺觀租入鉅萬徒衆千百饗用過於宫籞積蓄侔於邦賦為長老觀主者營求而得之榱題華麗珍具畢陳擁妓宴飲連宵浹旦佃客火工男女雜襲蠧政侵民無所不至經理營運結納官府不異於庻姓人家教門至此掃地盡矣若不少抑為禍滋深殆有不可勝言者唐㑹昌間為僧尼耗蠧天下命併省佛寺上都東都各留二寺上州留一寺中下州並廢分為三等上等留僧二十人中等十人下等五人餘僧及尼皆勒歸俗通毁招提蘭若四萬餘區收良田數千萬頃奴婢十五萬人歸俗僧尼二十六萬五百人真是快活條貫宜體此意先將西畨大師留京都者以禮敦遣悉令還國外而天下寺觀錢糧拘使輸官其游手惰農之夫蠶食常住無異俗人各令歸農務本如果有徳行真修茹枯絶慾之士雖無補於世用然息念離塵亦有可取但官給日米二升料錢二貫嵗絹五疋許置從二名以供使令每名日米二升嵗布三疋如此待之亦云足矣設或果有真佛出現當如韓文公所云容而接之禮賔一設賜衣一襲衛而出之於境不令惑衆也若夫神仙潜形遁跡不輕於降臨塵問人亦不得而見之使可見可接則非仙矣然舉此甚難悟此甚寡和之者衆牢不可破非有髙明特達之見洞察其理深明其妄不足以語此惟聖朝其採擇焉介夫又論邉逺狀曰邉逺之任至甚不輕古王者之遣將也跪而推轂曰閫以内寡人制之閫以外將軍制之故邉將咸得以便宜從事朝廷不得而專之無他謂其諳於風土習於形勢乆知其人之可用與否以之臨事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順意若待朝廷選官分任無非紈袴膏粱之子刀筆筐篋之吏不習兵事不歴艱難到彼無所用焉故昔者邉鄙用人每嵗給降空頭宣敕令帥臣就便補擬𩔖名申奏而已以其所用之人出乎常調之外非持文墨議論者所可制其短長之命也且就安避危人之常情萬里之逺煙瘴之區在常選中者必不肯往黄石公軍勢曰使智使勇使貪使愚使智者樂立其功勇者好行其志貪者急趨其利愚者不計其死若非至貪與至愚誰肯離妻子去墳墓置身於必死之地其有輕生好名之人激節赴義之士不顧父母之遺軀求陞數級之資品朝廷亦何吝一紙虚名以勉勵之然今日未嘗無邉逺選固有准保定奪者矣但保舉之初欠於立法防奸區用之後失於計功覈實耳如雲南甘肅八畨兩江等處統帥藩臣一赴闕下便行保人就於京都旋揑前資以所保之品級定價例之重輕多者百錠少者亦三之二或盡數納足或先與一半或立利錢文書呈觧到省官可立得以此淹困仕人街市富子每聞一帥臣至則争先求之並未嘗渉歴塞庭練習邉事也處於豢養者不吝資財茍圖根脚又為改仕之謀出於㣲賤者僥倖榮名欣然勇往何濟緩急之用近兩江元帥黄實喇布哈累保得除者幾及百數續穆爾瑪哈穆特元帥蹈其故轍公然賣保聲跡頗張甚為不雅今有劉巴圖爾平章在都而投門下求保舉者又將紛然而至矣遂致邉鄙失得才之實朝廷負濫爵之名皆諸帥不忠誤國之過也更有甚於此者今八方按堵烽燧不驚正無事於窮征逺討但務安集故地足可矣往者劉鄭二帥妄開邉釁以致雲南小有不安尺地皆祖宗之遺業一民皆祖宗之赤子不宜置之度外如八百媳婦之國素不沾化縱令盡有其土地人民初無益於聖朝之萬一生事之臣但知可以要功希賞不知有損於國家甚大也且外夷小醜何足芥蔕服不能為國之榮叛不能為國之辱得之不足以加國之富失之不足以致國之貧故古聖人以不治治之不計其去就也昔傅介子以偏使斬樓蘭王鄭吉以騎都尉發諸國兵破車師降日逐威振西域馮奉世因使大宛矯制擊莎車平諸國凡此者皆未嘗出於朝廷之命也不假乎遣將調兵無煩於運輸供給用得其人則自能集事若待禀命而行整堂堂之陣出師數萬里之逺驅不安水土之弱兵羸卒而投之不毛之地虎狼之口宜其將亡兵䘮外損國體内傷國用盖必致之理也今後逺方之事一切委任邉將借以予奪黜陟之權責以内守外攻之效聴其擇人而使伺隙而動可以進則取不可以進則守其有赴闕朝見者乃臣子之彛禮慰諭勤渠賜宴増級足矣不許在都以白呈濫保凡有合用之人並從本處公舉完簽轉申移咨都省随其所擬職名即與准給宣敕若不由各省咨來者别無定奪則帥臣不得以容其奸矣既除之後考覈真偽有已受不任而借徑他求或已在不職而躭誤官事並須罪及本人罰及保官則求仕者揆已無能自不妄求保舉者量才無取必不輕保而邉境獲真才之用矣果能如傅介子輩卓有所立不資朝廷毫髮之費而逺拓疆土之廣則優加旌賞以示激勸此用人之㣲機安邉之要道善謀國者之長䇿也
介夫又論抑强狀曰漢書所稱游俠即今之豪覇也其時貴臣如竇嬰田蚡之屬競逐於京師布衣如劇孟郭觧之徒馳騖於閭閻立氣勢作威福結私交連黨𩔖權行州域力折公卿凡此者皆亂之所由生也豪俠之輩代不能絕世降俗末流弊滋甚古之豪覇猶能賑窮周急謙退不伐色取仁以合時好立虚譽以要權利今之豪覇所謂禦人於國門之外者真生民之蠧國家之賊也然有席祖父之勢者有挾富强之資者其下則有經斷官吏閒廢於家務為潑皮無賴者人雖不等均之為蠧為賊耳憑震主之威執予奪之柄死可使活生可使殺富可使貧賤可使貴此在朝之豪覇也氣爍同寅吞聲莫校威凌胥吏奉令惟謹借公道以縱賄賕營私財以奪民利此在官之豪覇也布置爪牙把握官府小民畏奉餽遺填門其孶産視為已物其妻子俾同奴婢此在鄉之豪覇也地雖不同亦均之為蠧為賊耳然在鄉者雖為豪覇之么麽而禍及於百姓則甚大也且即在下而小者言之凡有詞訟必須經手若不稟白而徑陳之有司者則設穽尋隙陷之於刑既已歸命於已而官吏有不順從者則别生事端累𧷢誣告其𧆌粉可立而待也威勢既成動皆如意村落居民事之如父母敬之如神明郡縣守宰頥指氣使俯首聴命而已問有一二剛方自立奮然出為寃民施一援手僅能抑之一時被罪還家之後故態依然真是法制所不能及禮義所不能移朝廷便民之事亦甚不少㣲有一利舉入豪家而細民何嘗得沾濡沫之恵使美政不能下逮者盡此輩有以阻之也由此推其大者為患何可勝言如朱張二家一賖死之盜賊耳以言豪覇則渠魁也皆向來朝廷寵遇之太過所以養成今日之餘殃原其始然抑之不早遂至身遭顯戮禍及宰臣此眼前之轍跡也昔漢主父偃說武帝曰天下豪傑兼并之家亂衆之民皆可徙茂陵内實京師外銷姦猾所謂不誅而害除武帝從之徙郡國豪傑及訾三百萬以上于茂陵誠抑强扶弱之良法也今後若有醜惡聞於鄉邑聲跡播於中外不必加以刑辟但限以訾財若干即遷之他郡或徙之荒壤視所犯之重輕以定地之近逺有訾不及者則移於附近以五百里為限根蔕既揺枝黨自散使良善咸獲安存官府亦易振立彼得以全軀保家朝廷亦不至於多戮少恩去豪覇之䇿無以加此矣又曰隆古無豪覇之名自秦廢井田而兼并起於是强者日富弱者日貧豪覇日興殆不可遏盖强必凌弱富必欺貧貧弱不能與競遂歸心服命於富强之家理勢然耳聖朝開國以來軫卹民憂禁治豪覇制令甚嚴終莫能少戢其風今上而府縣下而鄉都随處有之小大不侔而蠧民則一蜂起水湧誅之不可勝誅雖有智者莫如之何愚嘗日夜思之不究其源徒窒其流未易以制也制之之道惟有井田一法今不可得而行矣盖自古天下之田無不屬官民不得而私有之但强者力多能兼衆人之利以為富而無力者不能自耕其所有之田至於轉徙流蕩先王授田使貧富强弱無以相過各有其田得以自耕故天下無甚富甚貧之民至成周時其法大備畫地為井八鳩五規二牧九夫以等其髙下溝洫畎澮川涂畛徑以立其堤防疆井既定無得侵奪雖欲貪并不可得也商鞅用秦規則寖弛已不復有井田之舊於是開阡陌阡陌既開乃有豪强兼并之患富者田連阡陌而貧者無置錐之地然猶不明說田在民也官不得治而民得自占為業耳迄于漢亡三國並立兵火之餘人稀土曠當時天下之田既不在官亦終不在民以為在官則官無人收管以為在民則又無簿籍契劵但随其力之所能至而耕之元魏行均田稍亦近古唐因元魏而損益之為法雖善然令民得賣其口分永業始有契約文劵日漸一日公田盡變為私田先王之法由是大壊天下紛紛互相吞并而井田永不可復矣民得自有其田而公賣之官安得而禁制之田既属民乃欲奪富者之田以與無田之民禍亂羣興必然之理也董仲舒在武帝朝此時去古未逺井田之法尚可追也乃曰井田雖難卒行宜少近古限民名田以贍不足言甚善而未克行至哀帝時孔光何武曰吏民名田無過三十頃期盡三年而犯者没入官時丁傅用事董賢隆貴不便於已遂寢其行夫三十頃之田周民三十夫之田也以一人而兼三十夫之田亦已過矣而期之三年似太迫蹙為今之計豪强卒難禁止惟有限田之法可以制之酌古准今宜為定制每一家無論門閥貴賤人口多寡並以田十頃為則有十頃以上至于千頃者聴令分析或與兄弟子姪姻黨或立契典賣外人但存十頃而止或敗亡而所存不及十頃者亦聴十頃以下至于一畆者許令増買亦至十頃而止寛以五年為限如過限不依制而田富如故者除十頃外並没入官然官不歸於公仍將没官田召賣與貧民所得田價一半輸官一半給主彼富者亦甘心而無辭不出十數年而豪强不治而自無矣此法不驚民不動衆不用井田之制而獲井田之利使周公復生亦何以易此哉然寺觀布滿天下田業過於巨室卒未能如㑹昌之併省廢毁而僧道恃無差發因而廣置田宅侵奪民役為禍不小亦宜立限分為三等大寺觀不得過十頃中止五頃下存二頃有過制者依上没官亦足以少抑僧道之僭踰也良法美意無加於此以數千年未全之規一旦復見於今日豈非超古之事業太平之盛觀歟惟慮左右之臣如丁傳等恐妨於已百端阻當有不得行焉必須斷以决之不間於讒執而守之克底于終而後有所成也惟聖朝其嘉納焉介夫又論閱武状曰取兵於民最為近古計户簽軍乃國家之良法亡宋弛於軍政用錢雇軍以有限之國儲供無窮之戰役遂至兵盡國亡而不可救此可鑒之覆轍也國家自車書大同之後誠偃武修文之時既未尚文又不事武文武兩失非計之得也夫治不可恃安不可偷天命靡常難保其長如一日廟堂之上習於安娱轅門之中恬於豢飬兵不知律將不知兵國不知將一旦走檄傳警以弱將冗兵投之敵前小出則小挫大舉則大北何異驅市人而置之死地耶昔之為元帥為萬户為千户鎮撫者皆是披荆棘冒矢石身經百戰萬死一生然後報之以此職名也今子弟承廕不為降資是不忘其父而惠及其子固見朝廷之厚徳然承廕者例皆弱冠乳臭之子着衣喫飯之外他無能焉忝頼世資驟膺異擢若再有軍功則以何爵賞之夫兵凶器也戰危地也豈可使不歴事之小兒以當一面之重任哉兼向出於海放者今皆無軍可管虚擔宣敕牌面子弟亦復承襲尤為冗濫可盡減併也軍人自混一以來乆不知兵昔之善戰者壯而老老而死所餘今無幾矣都城之下禁衛軍卒每嵗雇替應役倐來倐往互換代名甫諳兵事又復還家盡皆游惰之夫豈識戰為何事外路鎮守者不聞兵革不習騎射升斗之糧不了供給汲汲焉買賣謀生為餬口贍家之計况各處軍官頭目不思分鎮軍户乃國家之士卒而以該管軍人為梯已之丁夫或令報役私門或遣營運逺方上失備禦之謀下奪農商之利雖名為軍實與百姓等耳似此之徒使之臨敵制勝惟有束手就擒雖千百不足以當一二也昔唐太宗引諸衛將卒習射於庭諭之曰邉境少安則逸遊忘戰是以寇來莫之能禦今不使汝等穿池築苑専習弓矢居閒則為汝師寇來則為汝將於是人思自勵數年之間悉為精銳夫穿築之事自有民役唐立租庸調法每丁嵗役二旬者謂此耳今後軍官子孫宜擇有器識才力者比民官承廕之例稍優一等待其乆習戰事顯立軍功然後復之以祖父之職軍戸宜其丁壯强悍者永當官身勿令交換朝夕訓習騎射優其衣粮更立賞格以激勵之夫將不在多兵不在衆若訓練之精蒐閱之勤將為勇將兵皆勝兵孰有當其鋒者此事似緩而實急長計逺慮者所宜究心也
介夫又論馬政状曰古今立國未嘗怠於馬政盖以邉庭守戰之備馬不可缺而車輦出入百官擁從及檄書交馳郵傳迭發尤不可一日無也國朝開基以來以牧放為俗羊馬之群遍滿谷野生長草地不假喂飼之勞随意所用如取廐中是以出兵行師所向無前皆資馬之力也近年偃武之餘用馬日少故於馬政不復介心古者給價換馬已非長䇿今乃刷馬民間尤為弊政且南北之風土不同生長於南者則不禁其冷生長於北者則不禁其熱随其土産之宜而用之可也若刷東南之馬以供西北之用則立見其死亡耳又兼牧於野者安於水草習於馳驟以之臨敵易於鞭䇿畜於私家者飽以芻豆勤於剪拂一旦置之荒郊便已瘦弱無力况當矢石之衝何濟於用朝廷失於計畫苟且目前不循廣馬之成規而行刷馬之下䇿雖曰和買何異白奪且刷馬之政出於亡金其時隣敵交攻疆土滋削未免刷之民間以應一時之急耳堂堂天朝不宜蹈襲亡國之遺轍也兼刷至之馬實無所用而民間之怨皆歸於國甚非經乆之計今民間皆畏憚不敢養馬延以嵗月民馬已稀萬一國家急欲用馬何從而得宜及閒暇早為之謀可也唐初得牝馬三千匹徙之隴右命張萬嵗掌之蕃息至七十萬匹分為八坊四十八監各置使以領之是時天下以一縑易一馬及𤣥宗以王毛仲為内外閑廐使東封之日有馬四十三萬匹牛羊稱是此已然之明效也今國家之地數倍於唐水草美處盡在版圖之中擇宜牧之地各設牧馬監官給牝馬選用能吏使專牧馬之權重之以職任優之以俸祿責之以成效不十數年馬不可勝用矣向來家自為牧衣食之資皆仰於此取其餘而用之猶且不竭况今以全盛之國又𦔳之以官府之力因其舊俗而行之亦甚易事何必以刷馬為政徒結怨於民間也
介夫又上䟽曰近覩朝廷庶政更新廣開言路愚嘗採摭二十餘事陳之省臺自謂言當乎理事當乎情可以少裨聖政之萬一而乃視為迀踈不切之論為泛常虚調之行外示容納内懐猜疑展轉數月竟成文具古人謂忠言逆耳夜光按劔良有以也茍禄素餐固可蒙蔽皇天后土豈堪厚誣未幾八月初六之夕京師地震者三市庶恟恟莫知所為越信宿而衛輝太原平陽等處馳驛報聞者接踵雖震有輕重而同出一時人民房舍十損八九震而且陷前所罕聞迄今動揺勢猶未止亦可謂大異矣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之間灾變迭出而地震者纔五國家自十數年來凡三見之以今考古未有若此之數數也漢哀帝初水出地震李尋對曰四方中央連國歴州俱動者其異最大闗東數震未為大逆近者之震連亘西北數千百里而東南亦皆揺撼以古證今未見若此之廣且甚也安得不謂之大異乎廟堂之上謂宜朝不暇食夕不安寢思所以更絃易轍為脩禳息變之䇿方且恬然自安不以經意何異乎依危幕而不知懼履春氷而不自覺世無是理也必明其致震之因而求其安震之道則庶乎其可矣夫地道柔而静無故而動以為地之變殊不知地無附麗實依於天之中地亦氣中之一物耳先賢謂天形如雞子天其殻也地其黄也日月星辰黄外之白也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故天圓而獨運於兩間一氣周流循環無已則地得以遂其資生之性若天運有一息之間斷而地不能自存矣故其變也為震為裂為崩陷為水潦為草木枯傷皆由此也如人之一身一日一萬三千五百息周而復始若一息不順則肉瞤膚蠕壅而為癰疽逆而為癥瘕故曰陽用其精隂用其形精損則形傷盖必然之理天為乾為陽君道也地為隂為坤臣道也天運愆忒故地道失常驗之於人則知臣職之不舉亦由乎君徳運量之未至也傳曰天氣下降地氣上騰二氣交而成泰一有不交則變而為否竊聞古者人君每日視朝不遑寜處故欲上意下達下情上通故能致天下於泰和之域又聞古者凡遇灾異必詔求直言極諫冀有以補時政之不逮達民隠之未知故能感格天地轉禍為祥今得奏之臣有限而奏事之日甚稀憂愛之忠雖至而九重之䆳不聞君臣隔塞情愫莫抒是猶天地之氣不交安得不反泰而否乎然則胡為天不示變而獨見之地震者良由羣臣不能順承天地下遂萬物之情故變見乎地以深儆之固已明矣何以言之嘗觀漢史翼奉之言曰地變為隂氣太盛宜䟽后黨親同姓出後宫損隂氣李尋之言曰地震有上中下上位應妃后中位應大臣下位應庶民宜弱外戚强本朝崇陽抑隂以救其咎或以言㳺畋土木或以言宦臣嬖倖或以言小人黨盛各因其時弊而指斥之耳以今日之人事觀之閫儀嚴肅女謁不行如吕韋之専趙楊之寵無有也後宫列陳名不盈數如三千一萬之充滿無有也秉國鈞者皆色目漢兒未嘗一官任舅后之族如吕霍上官之僭奢無有也敷奏出納非省臺不得與聞未嘗一事出閹官之口如恭顯魚程之専擅無有也春秋出畋循行故典宫墻殿宇一安舊規如阿房複閣之興樓船錦纜之侈無有也然則致是變也既皆非此之故則當歸之執政大臣矣今大小政事總於都省有奏皆准無言不行意欲若此君亦從其若此意欲如彼君亦從其如彼不聞天子以巳意强用一官奪行一事則官之不職事之不舉是誰之過歟不聞天子以私欲行一不義殺一不辜則仁心之未被徳政之未敷是誰之過歟為執政大臣者烏得以辭其咎哉既得君又得時又得可為之權亦可以有為矣使不可為則諉曰非我之過使得為之而安於不肯為愚不知其何心且近來朝廷所行其忤天意咈人心者殆非一端民之所欲天必從之使能取弊政一整而新之民心既順安知天意之不回乎如直言所當求也近雖容受陳言可即行之否即舍之而乃反復議擬動經旬月議以為非已同故紙議以為是亦成虚文非時政之弊乎賢才所當進也未聞朝廷因一言而知一人由一能而擢一職若非書尺轉送必須勢援梯引次則贄禮先容賄賂取恱舍此之外決不能無因而至前也近聞㢘察交章以薦者不少使果賢也既不任之風憲亦宜陞之民職省資臺呈而至者亦多使果有治效也既不加以資品亦宜賜之褒奬今保在臺者已成子虚呈到省者亦化烏有非時政之弊乎選法所當清也近吏曹銓擬縱私逾甚集賢翰林亂保滋多待除求進之人接袂摩肩不平之鳴溢于閭巷選法紊壞日甚一日非時政之弊乎官冗吏繁所當減併也近聞置局商度當否猶豫半嵗竟已寂然夫添一官則為民増一害省一職則為民去一蠧此理甚明其事甚易合存則存合革則革立談可決正不用如此狐疑也非近事之失乎刑賞所當明也近聞採訪使廵行各道所斷官吏皆絶知識失計置之徒若稍有智力者已望風先為逸罪之謀矣潜形掩寇必無迯理建鼓求亡誰不趨避中以私情縱放僥倖脫免者何可勝數大奸巨蠧未嘗少懲兼廵歴之廣閱人之多豈非出𩔖拔萃者亦不聞薦一賢為國家深長計以言乎刑則未公以言乎賞則未見非近事之失乎俸祿所當均也近増官吏俸米通支糧二十八萬餘石外任分給公田多歸於具員冗職實勤王事則不免乎號寒啼飢内任雖曵紫懸金立可企斯而買桂炊玉居甚不易縱益之以升斗之糧莫能禁其尋尺之枉徒多費太倉之粟實未得均祿之道非近事之失乎集賽所當裁减也近奏准分揀中外忻快而各官掩䕶力寢其行良家有才無力之士反不見取軍站雜色無賴之流則當直自若非近事之失乎奔競所當息也今求仕必須親身陞等必待營幹若朝市之近山林之逺有閉戸讀書絶跡權門者決無得官之理又非時政之弊乎法律所當定也竊聞都城内外近聞亦有强盜夜刼之風且聞臨清以東河西以北私醖私牛狼籍官道藐視官府若無所禁雖都下正自不少外路槩亦可知是人心全無忌憚也又非時政之弊乎風俗所當正也京闕之地教化所先淫風大行㓕棄廉耻南北之民相習為薄鬻婦販子絶恩離情今天下皆急私而慢公先利而後義所闗甚不小也又非時政之弊乎物價所當平也近來鈔價賤物價踊昔直一錢者今直一貫物直錢而鈔不直錢若不改易鈔法増造銅錢則民生之危蹙殆未已也又非時政之弊乎學校所當崇也而視為不急之務往往求進者因朝廷不以為重多不揆已而妄求而朝廷亦以為輕故不擇人而准保非惟主領失人學校虚設而選法之壞士風之薄亦職此之故又非時政之弊乎備荒所當急也近覩省部議行賑濟標散户帖每石六貫五伯放糴官米每石一十六貫百姓均為皇帝之赤子而限以有無户帖之分米糧均為皇家之公儲而自為髙下價鈔之異如今年闕食止數處耳未足以言荒也或有甚於此更直連嵗之歉出有限之見管應未已之長飢將何以救之每年海道運糧幸賴洪休安然得濟或遇不測之風濤一嵗所仰没為泥沙將何以繼之修舉儲畜之條置立義倉之䇿執政者何不究心乎僧道所當抑也而紅帽黄冠駢闐巷陌二司頭目分布郡縣朝廷上下仰之如日月畏之如雷霆而官府士民嫉之如仇讎惡之如蟊賊使能祈請而獲福禳度而免禍必無地震之變矣其為虚妄顯然可知今一畨灾異則一畨好事灾異愈甚而好事愈廣豈天地示儆之至專為僧道布施之階執政者何不深省乎貢舉所當行也雖嘗形於詔書終然付之埋没今合朝官職盡屬吏員其進身也既不出於文學亦不由於選舉問其吏則不知民間疾苦問其儒則不通文理句讀十數年後儒之𩔖滅欲求識一丁字者亦無之矣雖未至焚書坑儒而不焚之焚不坑之坑其禍尤烈於昔此事大有闗於理亂之故執政者何不垂鑒乎武備所當修也今將帥重臣皆承廕子弟不經兵事之少年軍卒戰士乃互換替名不習騎射之惰夫一旦警生意外驅弱將冗兵投之敵前其為國家大計甚可憂也執政者何無逺慮乎賦役所當平也如軍站既已出力當官每嵗租入僅了支持而匠户之貧窶尤甚豈堪重併當差飲恨吞聲有言莫訴如儒户雖無効勞實闗國體傳曰土之美者善養禾君之明者善養士今儒人之二稅既輸初無損於公上但與除免雜泛差役少安其心庶見朝廷樂育人材之意可也如僧道户計隠占過半仍復全免深為不均此事尤切於民執政者何不動念乎民瘼所當瘳也近年以來存恤之詔屢頒而舉目乏雍熈之和苛虐之政罕有而比屋交愁怨之聲亦當思其所以然之故矣今閭閻之下田里之中寃民抑事叢如蝟毛雖罄南山之竹莫能枚舉而條陳然䟽逺瑣碎之務安得一一上煩朝廷而朝廷亦無以盡知之故漢相平勃於决獄錢榖㡬何之問而謝曰不知蜀相亮罰二十以上皆身親之失於太察盖謂其各有司存也使路府州縣牧民之官任得其人各盡所職則凡可便益於民間者自能盡舉若任非其人縱其殘暴雖日嚴禁治之章家至而户曉亦無救於百姓也故曰安民無他道在乎知人而已任賢去邪一事尤為廟堂之急先務執政者豈可尚付之悠悠乎凡此者皆致變之因也究其所因而求其安變之道亦無出於此朝廷一舉一動之間神明在上昭不可欺能盡目前當行之事則無逺不通無幽不格矣昔陶侃謂禹惜寸隂常人當惜分隂今觀大臣群僚皆持祿顧望相與依違堂食既升一日又了務為淺者近者不求其逺者大者煖衣飽食樂以忘憂不思在下之窮人飢寒所迫度日如年甚非易過也近朝廷完議一事至數月不得施行終嵗之間寜堪㡬議雖以司縣不能為理而謂負天下之寄可如是乎萬機之輻湊如水之趨海焉巨川三百支流三千奔忙雜沓莫之能禦日夜泄之以尾閭猶懼不蔇乃欲持瓢抱甕區區以升斗計之其不氾濫於中土者㡬希休運難逢良辰豈再異至不應灾將随之失今不圖則後禍未可知也常人之言曰地變因於天運天子宜減膳徹樂今吾君之服御供饌務從儉朴雖大禹之惡衣菲食不是過樂人如林非大朝覲而音律不入於耳愚以為膳不必減也樂不必徹也但使通下情責實效内脩已徳上應天心則天地之氣交而萬物咸通矣常人之言曰地變應乎中位大臣宜避位辭祿今都堂一新隆膺委任正是協賛扶危鞠躬致命之時當思體坤以承乾滅凶而致吉愚以為位不必避也禄不必辭也但使庶事畢張群賢咸集百司盡職萬姓全生凡可以竭臣道之當為者無所不至則妖沴自消休祥自降徳合無疆乃終有慶矣常人之言又曰凡變異之來宜布新頒赦減稅放租以安人心以荅天譴斯言無稽必不可信傳曰無赦之國其刑必平故諸葛孔明之治蜀絶口不言赦而國以大治若肆赦之頻徒以長奸貪資盗賊初無利於君子也奸貪盗賊乃覆載之所不容因變而復赦之寜不重神人之怒乎書曰懐保小民又曰以小民受天永命盖天意所屬惟在小民若減放之多徒以繼富初無利於小民也彼終嵗勤動僅食其力戸無稅而官無租縱除免天下十年之粮而小民亦不沾分毫之賜富豪亂衆乃幽明之所同忿因變而附益之又非以重神人之怒乎為此謀者實無補於時政之闕失是猶田舍翁適遭患難横逆不知自反遽修因果以為禳灾徼福之計亦愚甚矣伏惟聖君賢相其拒之絶之介夫乆随禁直愧乏才資廁名學官粗償書債而拳拳愚忠不忍目中之無人遂吐平生之耿耿者既揆情無所覬望故出辭不避掁觸比見陳言不為少矣立竒者則不切時務希賞者則専尚貢䛕取合者則興利以啗國欲求其議論正大識見髙明達變通時之士盖十無一二也昔人有言忠臣不順時而取寵烈士不惜死而偷生愚雖未能自附於忠臣烈士之目而夙昔所期不肯多讓自度所言誠有足采不懼斧龯再干天聼如以為可則見之施行國家幸甚生民幸甚
歴代名臣奏議卷六十八
<史部,詔令奏議類,奏議之屬,歷代名臣奏議>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六十九
明 楊士竒等 撰
法祖
東漢章帝時校書郎楊終上書曰秦築長城功役繁興胡亥不革卒亡四海故孝元棄珠崖之郡光武絶西域之國不以介鱗易我衣裳魯文公毁泉臺春秋譏之曰先祖為之而已毁之不如勿居而已以其妨害於民也襄公作三軍昭公舍之君子大其復古以為不舍則有害於民也今伊吾之役樓蘭之屯久而未還非天意也帝從之聽還徙者悉罷邊屯
吳烏程侯寳鼎元年左丞相陸凱上䟽曰臣竊見陛下執政以来隂陽不調五星失晷職司不忠姦黨相扶是陛下不遵先帝之所致夫王者之興受之於天修之由徳豈在宮乎而陛下不諮之公輔便盛意驅馳六軍流離悲懼逆犯天地天地以災童歌其歌縱令陛下一身得安百姓愁勞何以用治此不遵先帝一也臣聞有國以賢為本夏殺龍逄殷獲伊摯斯前世之明效今日之師表也中常侍王蕃黄中通理處朝忠謇斯社稷之重鎮大吳之龍逄也而陛下忿其苦辭惡其直對梟之殿堂屍骸暴弃邦内傷心有識悲悼咸以吳國夫差復存先帝親賢陛下反之是陛下不遵先帝二也臣聞宰相國之柱也不可不强是故漢有蕭曹之佐先帝有顧歩之相而萬彧瑣才凡庸之質昔從家𨽻超歩紫闥於彧已豐於器已溢而陛下愛其細介不訪大趣榮以尊輔越尚舊臣賢良憤惋智士赫咤是不遵先帝三也先帝憂民過於嬰孩民無妻者以妾妻之見單衣者以帛給之枯骨不收而取埋之而陛下反之是不遵先帝四也昔桀紂滅由妖婦幽厲亂在嬖妾先帝鑒之以為身戒故左右不置滛邪之色後房無曠積之女今中宮萬數不備嬪嬙外多鰥夫女吟於中風雨逆度正由此起是不遵先帝五也先帝憂勞萬幾猶懼有失陛下臨阼以来遊戯後宮惑婦女乃令庶事多曠下吏容姦是不遵先帝六也先帝篤尚朴素服不純麗宮無髙臺物不彫飾故國富民充姦盜不作而陛下徵調州郡竭民財力土被𤣥黄宮有朱紫是不遵先帝七也先帝外仗顧陸朱張内近胡綜薛綜是以庶績雍熈邦内清肅今者外非其任内非其人陳聲曹輔斗筲小吏先帝之所弃而陛下幸之是不遵先帝八也先帝每宴見羣臣抑損醇醲臣下終日無失慢之尤百寮庶尹並展所陳而陛下拘以視瞻之敬懼以不盡之酒夫酒以成禮過則敗徳此無異商辛長夜之飲也是不遵先帝九也昔漢之桓靈親近宦豎大失民心今髙通詹亷羊度黄門小人而陛下賞以重爵權以戰兵若江渚有難烽燧互起則度等之武不能禦侮明也是不遵先帝十也今宮女曠積而黄門復走州郡條牒民女有錢則舍無錢則取怨呼道路母子死訣是不遵先帝十一也先帝在時亦養諸王太子若取乳母其夫復役賜與錢財給其資糧時遣歸来視其弱息今則不然夫婦生離夫故作役兒從後死家為空戸是不遵先帝十二也先帝歎曰國以民為本民以食為天衣其次也三者孤存之於心今則不然農桑並廢是不遵先帝十三也先帝簡士不拘卑賤任之鄉閭效之於事舉者不虚受者不妄今則不然浮華者登朋黨者進是不遵先帝十四也先帝戰士不給他役使春惟知農秋惟收稻江渚有事責其死效今之戰士供給衆役廪賜不贍是不遵先帝十五也夫賞以勸功罰以禁邪賞罰不中則士民散失今江邉將士死不見哀勞不見賞是不遵先帝十六也今在所監司已為煩猥兼有内使擾亂其中一民十吏何以堪命昔景帝時交阯反亂實由兹起是為遵景帝之闕不遵先帝十七也夫校事吏民之仇也先帝末年雖有呂壹錢欽尋皆誅夷以謝百姓今復張立校曹縱吏言事是不遵先帝十八也先帝時居官者咸久於其位然後考績黜陟今州郡職司或莅政無㡬便徵召遷轉迎新送舊紛紜道路傷財害民於是為甚是不遵先帝十九也先帝每察竟觧之奏常㽞心推按是以獄無寃囚死者吞聲今則違之是不遵先帝二十也若臣言可録藏之盟府如其虚妄治臣之罪願陛下㽞意
後魏孝明帝時河隂令髙謙之上䟽曰臣以無庸謬宰神邑實思奉法不撓稱是官方酬朝廷無貲之恩盡人臣守器之節但豪家支屬戚里親媾縲紲所及舉目多是皆有盜憎之色咸起怨上之心縣令輕弱何能克濟先帝昔𤼵明詔得使面陳所懐臣亡父先臣崇之為洛陽令常得入奏是非所以朝貴斂手無敢干政近日以来此制遂寢致使神宰威輕下情不達今二聖逺遵堯舜憲章髙祖愚臣望䇿其駑蹇少立功名乞新舊典更明往制庶姦豪知禁頗自屏心詔曰此啓深會朕意宋仁宗明道二年殿中侍御史龎籍上奏曰臣近因上殿面奉聖㫖令有事具實封進来者臣退量孱昧罔通政體誤膺詢訪茍有愚見敢不罄陳恭惟三聖垂統紀律大具陛下文明恭儉紹隆寳圖祇守先訓克臻至治臣竊見朝廷政令有漸異祖宗之制而宜改復舊貫者多矣略舉數事條之如左
一進退輔臣最為大事非止一時褒貶盖欲垂戒後来祖宗舊制輔佐近臣罷免之例甚衆有因求退得請者有均以勞逸為名者有暴其顯過者有隱其罪名者然所授官秩輕重皆有區别伏見去年執政之臣最喧物議内有廢弃典法公營私寵者此最昭昭於天下也臣於去冬及今年正月七日所上書䟽及劄子言之已詳昨者外聞鎖院衆謂必獲罪而退洎制命宣行大者得使相次者尋亦遷秩況使相請俸月踰千緡中常州郡一年之賦未足充其歳給自非有功有徳何以克勝且登用未及一考而退之者是以譴罷也乃以使相及遷秩處之以此為戒臣恐来者不懼矣必曰當權之日雖壊國法營私恩亦不失作使相及遷秩矣臣欲望聖明令史臣檢尋祖宗以来進退輔臣體例著為篇部以備聖覽此後用為定準如此則忠正者持衡之時務盡公理乞身之日得以禮退私曲者使之當權必懐畏懼茍至獲罪永為懲戒此事體大乞㽞至懐
一前代職官之制皆有定員使上下不得超越而進也國朝建官雖異於古然於員數未聞過多近年以来漸異於此盖是好進者務干求寵名執政者不堅守舊制故也今資政殿翰林侍讀學士員數過多恐增之不已更無限局欲望準約舊典以立定員員既有限求者自息矣
一金紫者文臣之貴服也祖宗以来謹重賜與自前或因差遣上殿特恩賜之然多是已在升陟任使者近年伏見有差遣未出常調或秖是知縣之𩔖因公事上殿亦得改賜遂使三品之服漸成輕易臣欲乞愛重服章無及僥濫
一竊知向来每因南郊大禮添出諸般差遣名目多於舊日添一差遣則增一錫賜所以費用太廣實傷財力臣欲望將来郊禮令有司檢尋祖宗以来則例為定免至横添名件廣耗官物
臣智識愚下無裨聖徳實欲朝廷凡百政令率由舊章沮勸允明僥倖咸塞伏望聖造留心垂采
英宗治平元年召唐介為御史中丞英宗謂曰卿在先朝有直聲故用卿非繇左右言也介曰臣無狀陛下過聽願獻愚忠自古欲治之主亦非求絶世俗之術要在順人情而已祖宗遺徳餘烈在人未逺願覽已成之業以為監則天下蒙福矣
神宗熙寧三年張方平上言曰臣蒙恩朝對今已奉辭竊惟孤陋之質尚偶聖神之會上膺眷遇有異等倫今承特召而来安敢緘黙而去輙獻愚忠上裨天聽臣聞人心惟危患生所忽動危甚易安之實難禁衛六軍邊防三路撫御之法善制具存民心戎事國之大本動静之機安危所繋若民心危揺戎事興動䇿慮一失綏輯非易祖宗謨烈國家大計甚所慎重惟此二者不同小事随宜改易縱有利害容得更張民猶水也可以載舟亦以覆舟兵猶火也可以焚物亦以自焚焚溺之害當在吾之先見造形而悟已是後時害成乃悔何嗟及矣夫人臣之分出處是常家國大業天下重器譬之輜重豈可輕離願陛下思所以置器於安審所以藏身之固廣聦聽於符同之外採公議於得失之前深察軍民之情厚為社稷之慮使人安其業上下無怨溥天之下欣戴感徳髙拱巖廊之上保此泰山之安朝廷尊而國體平順氣應而嘉生遂不亦休哉臣踈外狂瞽不識忌諱以此愚言上答恩眷退就誅殛實所甘心
神宗時司馬光為翰林侍讀學士會安石草詔引常衮事責兩府兩府不敢獲辭安石得政行新法光逆䟽其利害邇英進讀至曹參代蕭何事帝曰漢常守蕭何之法不變可乎對曰寧獨漢也使三代之君常守禹湯文武之法雖至今存可也漢武取髙帝約束紛更盜賊半天下元帝改孝宣之政漢業遂衰由此言之祖宗之法不可變也呂惠卿言先王之法有一年一變者正月始和布法象魏是也有三年一變者廵守考制度是也有三十年一變者刑罰世輕世重是也光言非是其意以風朝廷耳帝問光光曰布法象魏布舊法也諸侯變禮易樂者王廵守則誅之不自變也刑新國用輕典亂國用重典是為世輕世重非變也且治天下譬如居室敝則修之非大壊不更造也公卿侍從皆在此願陛下問之
哲宗即位初守門下侍郎司馬光請更張新法上奏曰臣聞詩云毋念爾祖聿修厥徳故夏遵禹訓商奉湯典周守文武之法漢循髙祖之律唐行太宗之制子孫享有天禄咸數百年國家受天明命太祖太宗撥亂反正混一區夏規摹宏逺子孫承之百有餘年四海治安風塵無警自生民以来罕有其比其法可謂善矣先帝以睿智之性切於求治而王安石不逹政體専用私見變亂舊章誤先帝任使遂致民多失業閭里怨嗟陛下深知其弊即政之初變其一二歡呼之聲已洋溢於四表則人情所苦所願灼然可知陛下何憚而不并其餘悉更張哉譬如有人誤飲毒藥致成大疾茍知其毒斯勿飲而已矣豈可云姑少少減之俟積以嵗月然後盡捨之哉臣曏曽上言教閱保甲公私勞費而無所用之斂免役錢寛富而困貧以養浮浪之人使農民失業窮愁無告將官専制軍政州縣無權無以備倉猝萬一饑饉盜賊羣起國家可憂此皆所害者大所及者衆先宜變更借令皇帝陛下獨攬權綱猶當早𤼵號令以觧生民之急救國家之危收萬國之歡心復祖宗之令典況太皇太后陛下同斷國事捨非而取是去害而就利於體甚順何為而不可哉
元祐元年哲宗御邇英閣召宰執講讀官讀寳訓至漢武帝籍南山提封為上林苑仁宗曰山澤之利當與衆共之何用此也丁度曰臣事陛下二十年每奉徳音未始不及於憂勤此盖祖宗家法爾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呂大防因推廣祖宗家法以進曰自三代以後唯本朝百二十年中外無事盖由祖宗所立家法最善臣請舉其略自古人主事母后朝見有時如漢武帝五日一朝長樂宮祖宗以来事母后皆朝夕見此事親之法也前代大長公主用臣妾之禮本朝必先致恭仁宗以姪事姑之禮見獻穆大長公主此事長之法也前代宮闈多不肅宮人或與廷臣相見唐入閤圖有昭容位本朝宮禁嚴宻内外整肅此治内之法也前代外戚多預政事常致敗亂本朝母后之族皆不預此待外戚之法也前代宮室多尚華侈本朝宮殿止用赤白此尚儉之法也前代人君雖在宮禁出輿入輦祖宗皆歩自内庭出御後殿豈乏人力哉亦欲渉歴廣庭稍冐寒暑此勤身之法也前代人主在禁中冠服茍簡祖宗以来燕居必以禮竊聞陛下昨郊禮畢具禮謝太皇太后此尚禮之法也前代多深於用刑大者誅戮小者逺竄惟本朝用法最輕臣下有罪止於罷黜此寛仁之法也至於虚已納諫不好田獵不尚翫好不用玉器不貴異味此皆祖宗家法所以致太平者陛下不須逺法前代但盡行家法足以為天下哲宗甚然之
二年正月翰林學士朝奉郎知制誥蘇軾奏曰臣近以試舘職策問為䑓諫所言臣初不敢深辨盖以自辯而求去是不欲去也今者竊聞明詔已察其實而臣四上章四不允臣子之義身非已有詞窮理盡不敢求去是以區區復一自言臣所撰䇿問首引周公太公之治齊魯後世皆不免衰亂者以明子孫不能奉行則雖大聖大賢之法不免於有弊也後引文帝宣帝仁厚而事不廢核實而政不苛者以明臣子若奉行得其理無觀望希合之心則雖文帝宣帝足以無弊也中間又言六聖相受為治不同同歸於仁其所謂媮與刻者専謂今之百官有司及監司守令不識朝廷所以師法先帝之本意或至於此也文理甚明粲若黑白何甞有毫髮疑似議及先朝非獨朝廷知臣無罪可放臣亦自知無罪可謝也然臣聞之古人曰人之至信者心目也相親者母子也不惑者聖賢也然至於竊斧而知心目之可亂於投杼而知母子之可疑於拾煤而知聖賢之可惑今言臣者不止三人交章累上不啻數十而聖斷確然深明其無罪則是過於心目之相信母子之相親聖賢之相知逺矣徳音一出天下頌之史冊書之自耳目所聞見明智特逹洞照情偽未有如陛下者非獨微臣區區欲以一死上報凡天下之為臣子者聞之莫不欲碎首糜軀効忠義於陛下也不然者亦非獨臣受曖昧之謗凡天下之為臣子者聞之莫不以臣為戒崇尚忌諱畏避形跡觀望雷同以求茍免豈朝廷之福哉臣自聞命以来一食三歎一夕九興身口相謀未知死所然臣所撰䇿問實亦有罪若不盡言是欺陛下也臣聞聖人之治天下也寛猛相資君臣之間可否相濟若上之所可不問其是非下亦可之上之所否不問其曲直下亦否之則是晏子所謂以水濟水誰能食之孔子所謂惟予言而莫予違足以䘮邦者也臣昔於仁宗朝舉制科所進策論及所答聖問大抵皆勸仁宗勵精庶政督察百官果斷而力行也及事神宗蒙召對訪問退而上書數萬言大抵皆勸神宗忠恕仁厚含垢納汚屈已以裕人也臣之區區不自量度常欲希慕古賢可否相濟盖如此也伏觀二聖臨御已来聖政日新一出忠厚大率多行仁宗故事天下翕然銜戴恩徳固無可議者然臣私憂過計常恐百官有司矯枉過直或至於媮而神宗勵精核實之政漸致隳壊深慮數年之後馭吏之法漸寛理財之政漸踈備邊之計漸弛則意外之憂有不可勝言者雖陛下廣開言路無所諱忌而臺諫所撃不過先朝之人所非不過先朝之法正是以水濟水臣竊憂之故輙用此意撰上件策問實以譏諷今之朝廷及宰相臺諫之流欲陛下覽之有以感動聖意庶㡬兼行二帝忠厚勵精之政也臺諫若以此言臣朝廷若以此罪臣則斧鉞之誅其甘如薺今乃以為譏諷先朝則亦踈而不近矣且非獨此䇿問而已今者不避煩瀆盡陳本末臣前嵗自登州召還始見故相司馬光光即與臣論當今要務條其所欲行者即荅言公所欲行者諸事皆上順天心下合人望無可疑者惟役法一事未可輕議何則差役免役各有利害免役之害掊斂民財十室九空錢聚於上而下有錢荒之患差役之害民常在官不得専力於農而貪吏猾胥得縁為姦此二害輕重盖略相等今以彼易此民未必樂光聞之愕然曰若如君言計將安出臣即荅言法相因則事易成事有漸則民不驚昔三代之法兵農為一至秦始分為二及唐中葉盡變府兵為長征之卒自爾以來民不知兵兵不知農農出榖帛以養兵兵出性命以衛農天下便之雖聖人復起不能易也今免役之法實大𩔖此公欲驟罷免役而行差役正如罷長征而復民兵盖未易也先帝本意使民戸率出錢専力於農雖有貪吏猾胥無所施其虐坊場河渡官自出賣而以其錢雇募衙前民不知有倉庫綱運破家之禍此萬世之利也決不可變獨有二弊多以供他用實封取寛剰役錢争買坊場河渡以長不實之價此乃王安石呂惠卿之隂謀非先帝本意也公若盡去二弊而不變其法則民恱而事易成今寛剰役錢名為十分取二通計天下乃及十五而其實一錢無用公若盡去此五分又使民得從其便以布帛榖米折納役錢而官亦以為雇直則錢荒之弊亦可盡去如此而天下便之則公又何求若其未也徐更議之亦未晚耳光聞臣言大以為不然臣又與光言熙寧中常行給田募役法其法以係官田及以寛剰役錢買民田以募役人大略如邊郡弓箭手臣時知宻州推行其法先募弓手民甚便之此本先帝聖意所建推行未㡬為左右異議而罷今畧計天下寛剰錢斛約三千萬貫石兵興支用僅耗其半此本民力當復為民用今内帑山積公若力言於上索還此錢復完三千萬貫石而推行先帝買田募役法於河北河東陜西三路數年之後三路役人可減大半優裕民力以待邊鄙緩急之用此萬世之利社稷之福也光尤以為不可及去年二月六日敕下始行光言復差役法時臣弟轍為諫官上䟽具論乞將見在寛剰役錢雇募役人以一年為期令中外詳議然後立法又將衙前一役可即用舊人仍一依舊數支月給重難錢以坊河渡錢緫計諸路通融支給皆不蒙施行及蒙差臣詳定役法臣因得伸弟轍前議先與本局官吏孫永傅堯俞之流論難反復次於西府及政事堂中與執政商議皆不見從遂上䟽極言衙前可雇不可差先帝此法可守不可變之意因乞罷詳定役法當此之時臺諫相視皆無一言決其是非今者差役利害未易一二遽言而弓手不許雇天下之所同患也朝廷知之已變法許雇天下皆以為便而臺諫猶累䟽力争由此觀之是其意専欲變熙寧之法不復校量利害參用所長也臣為中書舍人刑部大理寺列上熙寧已来不該赦降去官法凡數十條盡欲刪去臣與執政屢争之以謂先帝於此盖有深意不可盡改因此得存㽞者甚多臣每行監司守令告詞皆以奉守先帝約束毋敢弛廢為戒文案具在皆可復按由此觀之臣豈謗議先朝者哉所以一一縷陳者非獨以自明誠見士大夫好同惡異泯然成俗深恐陛下深居法宮之中不得盡聞天下利害之實也願因臣此言警䇿在位救其所偏損所有餘補所不足天下幸甚若以其狂妄不識忌諱雖賜誅戮死且不朽臣無任感恩思報激切戰恐之至
右正言丁隲上奏曰臣伏見本朝祖宗之徳具在方䇿威明仁厚不惟有益於當時皆可為法於後世竊惟陛下即位以来首延儒臣侍講禁中如論語孝經皆聖賢之言行固足以啓沃上心導明睿性臣愚欲乞既講罷經義更以祖宗故事一二端為陛下開陳仍乞曉諭侍講臣僚豫先編叙六聖典故可以取法於後来者以備講筵聽納庶㡬前聖後聖所為所行如合符節威明仁厚之徳源源相繼天下幸甚
七年翰林侍講學士范祖禹欲帝法仁宗五事上奏曰臣掌國史伏覩仁宗皇帝在位四十二年豐功盛徳固不可得名言所可見者其事有五畏天愛民奉宗廟好學聽諫仁宗能行此五者於天下所以為仁也陛下嗣位于今八年昧爽而聽朝旦晝而講學風雨不易寒暑不倦可謂勤於進徳矣然而天衷淵黙聖度髙逺中外之人未知陛下睿意所好如仁宗之五者見於天下羣臣雖欲少裨萬一亦無所自而入方今四海顒顒想望太平臣願陛下深留聖思法象祖宗日新輝光昭示所好以慰荅羣生之望則天下幸甚
祖禹又上奏曰臣伏覩陛下近者郊見天地雪止風和景氣清霽神祗饗荅福應尤盛侍祀之臣以為前後未有都城之人瞻望玉色歡呼洋溢皆云陛下克𩔖仁宗臣觀天意人心如此實宗社無疆之福也然臣愚竊以聖人福至而益戒則能長享其福譽美而副之以實則能永保其譽唯兢兢業業不自暇逸乃可以荅天休衆之所欲因而從之乃可以副民望若一有滿假之意則今日之福乃他日危亂之基也不能副之以實則今日之譽乃他日怨誹之端也故臣願陛下既受大福又獲民譽益思戒慎唯勤修徳修徳之實唯法祖宗恭惟一祖五宗畏天愛民後嗣子孫皆當取法惟是仁宗在位最久徳澤深厚結於天下是以百姓思慕終古不忘陛下誠能上順天意下順民心専法仁宗則垂拱無為海内晏安成康之隆不難致也臣承乏史官甞采集仁宗聖政得數百事欲乞撰録成書上進少資睿覽監觀成憲皆舉而行以副羣生之所願則天下幸甚
祖禹又上奏曰臣竊惟太祖受天眷命剗革五代之亂櫛風沐雨為子孫立萬世之基太宗平一海内守之以文由真宗至于神宗皆致太平海内晏安百三十有四年雖三代之盛未有如此其久者也自古創業之君起於細微身歴艱難親履勤勞先有功及民然後享天下之奉故失之者常少守成之主生於深宮不歴艱難不履勤勞無功及民而享天下之奉故失之者常多是以古人有言創業非難守成為難盖危亡必起於治安禍亂必生於逸豫也今陛下承六聖之遺烈守百三十四年之大業當思天下者祖宗之天下不可一日而怠人民者祖宗之人民不可須㬰而忘百官者祖宗之百官不可私非其人府庫者祖宗之府庫不可用非其道常自抑畏儆飭聖心一言一動如祖宗臨之在上質之在旁則可以長享天下之奉而不失矣自元豐之末時運艱厄先帝蚤棄天下陛下嗣位幸賴先太皇太后以大公至正為心罷王安石呂惠卿等所造新法而行祖宗舊政故社稷危而復安人心離而復合乃至契丹主亦與其宰相議曰南朝専行仁宗皇帝政事可敕燕京留守使戒邊吏守約束無生事陛下觀敵人之情如此則中國人心可知也先太皇太后日夜苦心勞力以為陛下立太平之基九年之間安静無事已有成效陛下但由此以持循之則成康之隆不難致也臣願陛下守之以静毫髮無所改為恭已以臨之虚心以處之詔左右大臣動必循守祖宗法度陛下躬攬於上諮諏善道察納讜言則羣臣邪正萬事是非必皆了然於聖心矣夫水所以能照毛髮而物無所隱其形者至平也鏡所以能鑒妍醜而人無所遁其迹者至明也水所以能平鏡所以能明者至静也使水鏡自動則雖山岳不能見也人心亦然唯至公可以見天下之私唯至正可以見天下之邪唯至静可以見天下之動荀卿曰虚一而静謂之清明聖人清明燭理生於心之虚一也陛下何不觀先太皇太后自英宗神宗時不出房闥未甞知天下之事一旦臨朝所行之政上當天意下合人心其故何哉唯至公至正至静而已夫小人之情専為私故不便於公専為邪故不便於正専好進故不便於静唯欲人君多所作為朝廷多所變動則已有所希冀於其間矣若朝政守静上下各安其分則小人何所望哉今陛下既親萬幾小人必欲有所動揺而懐利者亦皆觀望臣願陛下上念祖宗之艱難先太皇太后之勤勞痛心疾首以聽用小人為刻骨之戒守元祐之政當堅如金石重如山岳山岳可移聖政不可改也金石可毁聖心不可變也使讒邪者不能進說觀望者亦皆革心則自今以往朝廷清明必日勝一日嵗勝一嵗矣陛下如以臣言為然乞因大臣奏事之時明示以聖意所向使中外一心歸於至正則天下幸甚臣久侍帷幄不敢自同於衆人恐有姦言邪說惑誤天聽故近與蘇軾先事上奏必蒙省覽陛下聖學稽古不必逺師前世之事唯是儀刑仁祖法則太皇使天下熙熙然至於昆蟲草木各安其生則臣之志願也不勝區區之愚
哲宗時殿中侍御史豐稷上䟽曰陛下明足以察萬事之統而不可用其明智足以應變曲當而不可用其智順考古道二帝所以聖儀刑文王成王所以賢願以洪範為元龜祖訓為寳鑑一動一言思所以為則於四海為法於千載則教化行習俗美而中國安矣
祕書省校書郎陳瓘上奏曰堯舜禹皆以若稽古為訓若者順而行之稽者考其當否必使合於民情所以成帝王之治天子之孝與士大夫之孝不同帝反復究問意感恱
徽宗時任事者多乖異不同御史中丞王覿言堯舜禹相授一道堯不去四凶而舜去之堯不舉元凱而舜舉之事未必盡同文王作邑于豐而武王治鎬文王關市不征澤梁無禁周公征而禁之不害其為善繼善述神宗作法于前子孫當守于後至於時異事殊須損益者損益之於理固未為有失也
著作郎楊時面對奏曰堯舜曰允執厥中孟子曰湯執中洪範曰皇建其有極歴世聖人由斯道也熙寧之初大臣文六藝之言以行其私祖宗之法紛更殆盡元祐繼之盡復祖宗之舊熙寧之法一切廢革至紹聖崇寧抑又甚焉凡元祐之政事著在令甲皆焚之以滅其跡自是分為二黨縉紳之禍至今未殄臣願明詔有司條具祖宗之法著為綱目有宜於今者舉而行之當損益者損益之元祐熙豐姑置勿問一趨於中而已
欽宗靖康元年河東北宣撫使李綱乞深考祖宗之法劄子曰臣緫師道出鞏洛望拜陵寢澘然涕流恭惟祖宗創業守成垂二百年聖聖𫝊受以至陛下適丁艱難之秋外患迭興中國勢弱此誠陛下甞膽思報勵精求治之日伏望聖慈深考祖宗之法一一推行之進君子退小人無以利口善諞言為足信無以小有才未聞君子之大道為足使益固邦本以圖中興上以慰安九廟之靈下以為億兆蒼生之所依賴天下不勝幸甚臣忘生觸死冐進狂言不勝戰越待罪之至
欽宗時李光乞討論祖宗故事劄子曰臣恭聞仁宗皇帝有言曰準之先民孰若率祖禰之為重大哉王言臣甞謂自生民以来言守成之君者莫盛於髙宗書稱其徳曰監于先王成憲其永無愆然則治天下者曷可不以祖禰為法哉恭惟聖宋之興太祖太宗以英文烈武戡定禍亂創業垂統規摹宏逺矣五宗守成以至道君上皇繼述之美天下治安㡬二百年明禮樂修政刑内則躬節儉以涵育生靈外則謹邉防以制御强敵州郡之政揔之監司監司之權歸之廊廟上下相維内外相統若身之使臂臂之使指無不順者陛下天縱神聖潛養既久更事亦多伏自踐阼以来夙興夜寐兢兢業業思祖宗致王業之艱難知太平之世難得而易失延見羣臣勵精求治首以紹復祖宗故事為言此誠社稷之福生民之幸然祖宗成法具載典䇿條目非一未易槩舉伏望聖慈明詔三省樞宻院大臣遴選宿儒精加討論可因否革勿拘以年紀損益更張務合乎中制庶㡬年嵗之間漸復祖宗之盛天下幸甚
髙宗建炎三年趙元鎮上奏曰臣竊惟國家之有天下也始以太祖之武建創業垂統之功繼以仁宗之仁得持盈守成之道致治之術先後相成垂裕後昆為法萬世哲宗時講官顧臨進言曰今不必逺引堯舜三代之法如祖宗之法則陛下之家法也宰相呂大防因舉祖宗之法切於時政者十數事當時以為美談恭惟皇帝陛下承列聖之後履茲厄運孜孜圖治亦知有所稽法哉近降赦文遵用嘉祐𠡠令是將法乎仁宗之仁矣至於臨部伍申號令親戎旅之事推腹心同甘苦協將士之情赫斯一怒旋乾轉坤又以法乎太祖之武則中興之治誠不難致是皆陛下之家法也舉而措之事業之間復何加焉尚願持之以不倦之誠而期於必成之效則天下幸甚
髙宗時吏部侍郎綦崇禮上奏曰臣伏見自渡江以来官司案籍例皆不存而吏部所掌官簿尤難稽考故逐急申明以為約束其目非一士大夫到部凡磨勘注擬賞功任子之𩔖皆粗有條理其後亦稍稍尋訪舊法在部見今遵用然風俗之薄久矣吏部随事申明有所從寛以便人情士既習見其事則雖有舊法而於已不便者則必羣譟衆起千訴百端必欲有司申明以破舊法如是者多矣臣竊思之士農工商之四者皆陛下之民也亂離以来士之失職者固可憫矣聖訓孜孜未甞不以是為言而今之在官者亦所同恤而無異詞也獨不念今三農之務與百工之肆商旅往来之塗亦能無失其業而官之為法曽少優於承平時否然則吏部所以待天下之士恐不可以廢舊法而専狥一時之人情也臣愚欲望聖慈特降睿㫖應吏部自渡江以来凡所申明與舊法相戾者並從舊法其因去失案籍措置指揮令逐一𩔖聚看詳若舊法已有該載不妨遵用者取㫖别行刋定仍降指揮應吏部條目已有舊法者今後不許申明權宜改易庶㡬士安分守而有司不至廢法亦中興之政所先務也
崇禮又上奏曰臣竊見近者楊惟忠邢煥皆以節度使致仕即不曽鏁院降麻伏縁節度使除拜移改若恩加之𩔖並須宣制豈有見帶節龯致仕而獨不然此一時之闕典也臣甞記祖宗時凡節將臣寮得謝不以文武並納節别除一官致仕如仁宗朝張耆自使相授太子太師楊崇勲授太子太保神宗朝李端愿自節度使授太子少保致仕皆武臣也惟熙寧間富弼以元勲舊相始令特帶節鉞致仕弼猶力辭不敢當者久之其後相繼者則曽公亮文彦博也他人豈可援以為例耶近嵗以来致仕者不問何人不復納節換官亦恐有違舊制臣愚欲望聖慈特降睿㫖并令三省樞宻院討論舊典施行
起居郎周麟之上奏曰臣聞書曰監于先王成憲其永無愆詩亦言酌先祖之道以養天下然則前聖典謨布在方冊後代纂之寳為大訓顧可後哉昔唐史臣吴兢甞采太宗與羣臣對問之語為貞觀政要三百年治亂之龜鑑舉不出乎此洪惟國朝以聖繼聖𫝊襲一道故亦有寳訓之書追倣前制發揚光烈陛下紹隆丕緒祗遹燕謀立政立事未甞不以祖宗為法臣職在東觀修纂日歴之暇竊覩祖宗寳訓自太祖皇帝至英宗皇帝五朝並已成書惟神宗皇帝以後修纂未備䘮亂以来舊本不存將何以昭示萬世自陛下中興屢降睿㫖委官纂次因循迄今未應明詔憲章祖述庸有闕焉臣愚欲望聖慈申命史舘速加研考以次條𩔖續為成書庶以章累朝重規疊矩之懿明陛下繼志述事之羙左正言鄧肅上奏曰臣於今月初八日以本職上殿因奏論次遂言敵人之巧在文書簡簡故速中國之患在文書煩煩故遲今日事勢豈可遲也面奉聖訓曰正此討論欲併二省盡依祖宗法臣竊欣幸以為太平興國之治可以指日而望矣恭惟太祖太宗之時法嚴而令速事簡而官清未甞旁捜曲引以稽賞罰故能以十萬精兵分布四海取嶺蜀平江南来吳越下河東紛紛萬國莫不稱臣混一六合如指諸掌此一時富庶所以逺追成康而豐功偉績又有以過之也自時厥後日趨太平羣臣無可論者今日獻一䇿明日獻一言簡髮數米惟恐不備此文書所以日益煩而政事所以日益緩也厥今天下如何哉兵戈未息邉鄙未寧朝廷措置當如救焚如拯溺豈可揖遜進退尚循無事之時乎臣以謂英烈果斷非太祖太宗之道不可學也比甞有討論祖宗官制之命矣今越兩月不聞所正者何事豈以為用兵之際未暇及之乎殊不知用兵之道正以此為急務耳盖法祖宗以考官制略虚文以稽實效者用兵之本也不務其本而欲齊其末臣所未聞臣愚欲乞専委宰執辟禮官數人限以旬日期於必正庶㡬法嚴事簡如出一人賞罰之權不至濡滯將使天下嘆曰太祖皇帝今復起矣敵人雖巧何足道哉昔髙宗為有商中興之主為之舟楫塩梅者傅說一人而已其言則不過曰事不師古匪說攸聞盖中興之道未有不以古先為念者惟陛下斷之
孝宗受禪著作郎王十朋上䟽曰臣聞舜受堯之天下序書者美之曰重華協于帝武王繼文王而有天下記禮者美之曰善繼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說者謂堯之所為如是而舜亦如是故謂之協帝文王之所為如是而武王亦如是故謂之繼述臣甞考其行事乃不然堯之時有八元八凱者天下謂之才子堯不能用至舜乃舉而用之號十六相有共工驩兜伯鯀三苖者天下謂之四凶並在堯朝堯不能去至舜乃流放竄殛之而天下咸服文王在商之末三分天下有其二而終身執臣禮以事紂至武王嗣位之初乃會八百諸侯興仁義之師以伐之天下遂一統于周舜之所以協堯武王之所以繼文者如斯而已矣曷甞泥其行事之迹哉此堯所以得知人之明而武王為逹孝也與恭惟太上皇帝至仁至聖内不謀之宮闈外不謀之卿士斷自宸衷以天下大器付之陛下世皆以堯舜擬之臣獨謂堯舜之遜固美矣然出於耄期倦勤豈若太上皇春秋猶盛而遽為是曠世絶無之舉哉真可謂賢於堯舜逺矣陛下思所以仰副太上皇之付託者當如何今社稷之大安危生民之大休戚人才之大進退朝廷之大刑賞非有所矯拂更張則無以慰天下之望必矯拂而更張之則必有以不改父之臣與父之政之說而惑聖聽者陛下於此有若難處者焉臣謂太上皇之與陛下可謂父堯而子舜矣以聖繼聖推誠無間豈區區形迹之所可拘臣下常情之所能測哉太上皇既以不疑而待陛下陛下亦宜以不疑而報太上皇三紀聖政可遵而行之者非一也至若因時救弊有所矯拂有所更張宜若舜之所以協堯武王之所以繼文者斷然行之以彰太上皇知子之明以盡陛下繼述之道毋若魯陪臣孟莊子之孝而已則社稷幸甚天下幸甚
淳熙七年四月禮部尚書兼翰林學士周必大上奏曰臣伏見玉牒所修仁宗皇帝寳元慶歴十年事迹成書前期告于祖宗至日陛下御前殿而受之事體加重如此臣知陛下非専以纂述寳藏為恭也正欲考前規而允蹈之也當是時仁宗在位已二十年西夏再盟中國無事方且幸龍圖天章閣手詔輔臣歴言時政其大略謂公私匱乏仕進多門牧宰罕聞奏最將帥艱於稱職制度未立簡擢靡臻敵態難常獻言少實各俾條畫用備不虞又詔翰林學士三司使御史中丞知開封府陳上躬之闕失左右之朋邪中外險詐郡縣暴虐以至法令之未便朝廷之㡬事皆附于篇以備采擇又御迎陽門召知制誥待制至臺諫官等詢朝政得失兵農要務邉防備豫將帥能否財賦利害錢法是非與夫讒人害政姦盜亂俗及防微杜漸之䇿悉對于篇夫以光明盛大之朝而懔懔然常若危亂在朝夕者何也盖以自古人主在位既久則怠惰或生天下已安則侈驕易至故以唐太宗身履百戰肇基王業馬周猶告之曰陛下必欲為久長之謀不必逺求上古但如貞觀初則天下幸甚而太宗亦自問魏徵曰朕政事何如往年徵旋有十漸之䟽夫太宗既聖矣猶待臣下随事正救乃克無悔豈若吾仁宗徳盛而愈謙世治而愈畏枚舉政要徧詢近臣此慶歴之盛所以逺邁貞觀而垂裕萬年所以逺過有唐也歟臣仰惟陛下聦明文武本乎天縱克勤于邦則分隂在所惜克儉于家則一毫無妄費奨拔賢能不間幽逺聽用規諫毎容踈直上畏天命下恤民隱凡帝王有一于此足以致治況陛下兼而有之乎雖然行健不已者天之道也不息則久者人之誠也陛下日謹一日將二十年仁宗慶歴維其時矣臣願因玉牒之書以逺繩祖武考初元之政而益新盛徳使馬周魏徵無以伸其喙而貞觀事業不足進於今則四海何患不一統太平何患不立致陛下留神而已臣不勝拳拳孝宗時權吏部尚書韓元吉進故事曰漢書魏相𫝊相明易經有師法好觀漢故事及便宜章奏以為古今異制方今務在奉行故事而已數條漢興以来國家便宜行事及賢臣賈誼鼂錯董仲舒等所言奏請施行之奏故事詔書凡二十三事上施行其策
臣觀相所言可謂深逹時變而知濟時之畧也盖一代之治必有一代之宜所以斟酌損益以為子孫萬世之規持守而勿失也昔者三代之盛莫如周而周之為治亦曰文武之政布在方冊而已豈必逺慕前古跂望為不可及哉宣帝之入繼大統也號稱中興繇得相為之輔初無甚髙難行之說非常可喜之論但欲奉行故事云爾夫故事者非他髙文景武已行之善名卿賢大夫未用之謀吾悉舉而措之天下國家則是髙文景武之治復見於今名卿賢大夫復生於時矣故其策不過於憂水旱之灾本於農而務積聚與夫察風俗舉賢良平寃獄圖師旅而備西羌者僅十數條譬如良醫之論藥未甞廣求竒方異品取之目前斷斷然皆可已疾而去病用能數十年間常平既置而水旱無虞循吏既多而郡縣咸理任于定國之徒治獄而民自以為不寃任趙充國之徒治邉而四夷罔不慕義功烈巍巍光于祖宗其效為何如哉逮夫元成以後徒知用儒之名不知用儒之實而當時所謂儒者亦往往不習舊章不逹治體妄引詩書以制作禮樂變易郊廟為務而經國大計漫不加省孝宣之業衰焉故臣以謂若相者真識時知變者也
直煥章閣王師愈上奏曰臣聞自古言無為而治者必稱有虞及以書攷咨岳牧舉元凱明四目以廣覽逹四聦以兼聽一日萬幾兢兢焉業業焉有虞之君未嘗敢自暇自逸也百僚師師庶官無曠大焉宅揆而亮采次焉有徳而載采其或静言庸違者則投之逺裔而不貸懋哉之辭訓戒切至有虞之臣亦未甞以不事事為賢也繇是以觀有虞之際后克艱厥后盡道於其上臣克艱厥臣効職於其下故能自有為底無為後世之君臣乃慕無為之名昧有為之實端居穆清怠荒愒日陳力就列髙談廢務欲求治效比有虞之隆豈不惑之滋甚恭惟真宗皇帝以濬哲之資撫盈成之運克自寅畏欲保治安法宮之暇肆筆成書著勤政論俗吏辨以示近臣煥然之文昭回雲漢大哉之言表裏六經勤政論所以自警也俗吏辨所以勵羣工也終能措當時於泰和雍熙之域其與有虞之盛異世而同符所以垂規於後昆者顧不休哉陛下紹復大業遹遵聖謨日新之徳如天行健厲精研㡬以圖天下之務宵旰焦勞如恐弗及於是表正萬邦脩明百度仰視真宗皇帝勤政論可謂允蹈之矣廓獨斷之明操馭臣之柄循名責實信賞必罰中外小大之臣觀感而化罔不協心竭力趨事赴功成靖共匪懈之風革茍且怠惰之習仰視真宗皇帝俗吏辨亦可以無愧矣書曰監于先王成憲其永無愆臣竊惟陛下為然臣抑甞聞之人君固欲勤於政矣或失之叢脞或流而為察慧又不可以不戒人臣固欲敏於事功矣或邀功而生事或作聦明而亂舊章又不可以不察更惟陛下㽞神
師愈又上奏曰臣聞善圖治之君凡有猷為必遵祖宗之法度非其材畧不可以大有為也盖念祖宗更事也詳防患也深其為子孫之計也逺必熟慮周宻俾子孫可以世守經久而無弊然後立為法度皆有深意存焉茍未至於極弊大壊為之子孫者未易以變更也詩人稱武王則曰䋲其祖武稱成王則曰不愆不忘率由舊章以武王成王之徳詩人猶以此稱之凡欲圖治之君宜如何哉惟我國家藝祖皇帝開創大業太宗皇帝混一區夏真宗皇帝撫盈成之運聖聖相承重規疊矩昭若日月之麗天可謂盡善盡美矣逮夫仁宗皇帝嗣服膺圖嚴恭寅畏慶歴間甞出御書十三軸凡三十五事示講讀官丁度等首曰遵祖宗訓二曰奉真考業三曰祖宗艱難不敢有墜四曰真考愛民五曰守信義六曰不巧詐七曰好碩學八曰精六藝九曰謹言語十曰待耆老繼之以進静退求忠正懼貴極保勇將尚儒籍議釋老重良臣廣視聽功無迹戒喜怒又繼之以明巧媚分希㫖從民欲謹滿盈傷暴露兵哀鰥寡民訪屠釣臣講逺圖術辨朋比斥諂佞與夫察小忠鑒迎合罪已為民損躬撫軍一善可求小瑕不廢抑又其次也臣竊惟仁宗皇帝之時太平極治之功比隆三代下視漢之文景亦由於此二十五事非徒言之實允蹈之也陛下光啓中興奉先思孝酌古揆今立政立事其於祖宗之法度兢兢焉惟謹誠得仁宗皇帝之用心矣更願陛下恪守之篤行之將見慶歴之盛復見於今日狂瞽之言輙瀆天聽措躬無所
趙汝愚上奏曰臣一介踈愚昨者誤蒙聖恩令權給事中職事臣伏觀祖宗之制凡天下事無巨細未有不經由門下省者其間事體重大而或者施行未當有司自宜隨事論奏然亦有事體不至重大朝廷視之雖若甚小而於一州一縣乃至一家利害休戚為甚重者有司往往視為細微不敢頻瀆天聽故雖心知其不可然亦黽勉書牘行下日積月累所損多矣臣甞讀國朝會要伏見元豐五年更定官制之初詔門下省凡中書省樞宻院文字應駮奏者若事體稍大入狀論列事小即於繳狀内改正行下若事不至大雖不足論列其間曲折難於繳狀内改正者即具進呈以應改正事送中書樞宻院取㫖今三省既合而為一門下省不除侍中侍郎惟給事中掌行封駮其權視前日為輕凡中書省樞宻院文字既不得具奏進呈又不得從而改正頗失神祖建官之意臣愚伏望聖慈依倣元豐詔書特降睿㫖今後中書省樞宻院文字應駮奏者若事體稍大依舊入狀論列外事小許具事因申中書省樞宻院取㫖改正庶㡬大綱小紀無不具舉亦不至頻瀆天聽又臣伏見至道元年詔書樞宻院自今除該機宻外凡行宣命並付封駮司看詳發遣其後累聖二百餘年遵守斯制未甞改易始因乾道九年張說在樞庭日凡所施行政令及擬進差遣多用私意不能遵守條制深懼有司舉正其失故敢肆陳臆說以便其私初畫降指揮除宣命不送門下省㸃勘外餘依大觀樞宻院條令施行其機要文字更不關録繼又畫降指揮今後除轉官差遣合給降告𠡠及事干財賦並依舊關録外其餘係邉機及軍政可依舊制更不關録縁此樞宻院文字關送門下省者百無一二盖甚失祖宗所以建官立法本意臣兩甞具奏乞遵依累朝之法特降指揮今後樞宻院文字除事干機宻不關送中書門下省外其餘並遵依大觀樞宻條令施行經今累月未蒙頒降臣竊惟國家法制上下相維非惟取便於一時正欲貽謀於萬世今陛下聖明在上洞見微隐固若無甚害者然當念祖宗憂勤立法之意與夫後世子孫循守之計安得不為之深思長慮也臣䝉被大恩義當圖報既知此事最關利害不敢輙避繁瀆復有奏陳伏望聖慈檢會臣前奏蚤賜指揮施行天下幸甚
翰林學士承㫖洪遵上奏曰臣恭聞邇者特降睿㫖令三省議設官裒集建炎紹興以来所下詔㫖條列以聞恪意奉承以對揚慈訓臣伏讀感歎繼以歡忭不惟仰見陛下恢洪孝治兢兢嗣服之心又喜太上皇帝無前之蹟益以光明欲致之功將承厥志甚盛舉也臣竊惟太上皇帝身濟大業紹開中興三紀之間厲精為理其發號出令所以計安元元者丁寧欵宻至詳至厚富哉之言史不絶書與天地之大徳祖宗之𫝊政相為表裏是以仁術之效光被民物躋于登平然而太上皇帝未明求衣當饋遐想猶若求治而弗及者豈非徳意志慮已極其誠而發諸朝廷徧於郡國則有司奉行之不䖍大吏原省之未至因循茍且莫之訓齊故尚煩焦勞之勤至于今日此風固存不可以不察臣願陛下申飭中外凡大小之臣使皆明知陛下聖孝純至寤寐家法一出言一舉足不敢忘太上皇帝之訓庶㡬盡革媮習寅恭舊章精白承休共循堯道以輔成陛下重華協帝之治天下幸甚
光宗紹熙元年吏部貟外郎陳傅良上奏曰臣頃蒙恩賜對甞奏三劄上陳藝祖以得民心受天命竊以為推行藝祖在人未泯之澤實在今日誠不自意一介僭論偶契聖聦奬予備至以臣區區之愚猶以前說未畢復為陛下誦之盖藝祖之後天命復集於夀皇聖帝爰暨陛下恭惟陛下以藝祖之子孫而修藝祖之故事此天意也不識陛下自信足以濟此歟抑自視過謙而尚疑其難歟以臣考見肇造之業其道甚易知甚易行何者藝祖治大而不治細任逸而不任勞大抵懲五代叢脞之失再立朝廷以還君道君道得則朝廷正朝廷正則天下理願陛下勿疑其難也臣請條一二切於當今之務者以備采擇以上書人文字令知制誥看詳升降以聞此建隆二年十月詔書也以次對章奏下尚書省參詳可施行者以聞此建隆三年九月詔書也且夫中外論建非近臣靣對則逺臣封事皆所以通下情裨治道也而其患不在於壅蔽而在於讒嫉今也以逺臣封事之言付知制誥則有舍人院任其責矣以近臣面對之言付尚書省則有尚書省任其責矣以為可聽者斯聽之不可聽者勿聽則聽者無特異於衆之嫌不見聽者無見遺於上之恨是謂不以主斷廢群議而無壅蔽讒嫉之患人主所自擇毋過臺省長官耳此道豈不甚易知甚易行哉伏覩陛下踐阼以来不信近習而信外廷不聽游言而聽公論亦既深得藝祖之意矣然間者上自侍從臺諫下至百執事或臨遣郡國之臣對揚敷奏多見嘉納人人自以為得上意且行其言而章往往不下他所指揮動亦留滯廷臣惑焉且陛下不信近習不聽㳺言必無壅蔽必無讒嫉或以為方崇清浄之化厭於多事而不加省或以為陛下自去冬違豫以来聖意常有不釋然者於是務自寛大而不暇省二者皆妄窺測也臣獨自思念未有以藝祖故事上徹冕旒之聽者陛下其始自今凡中外論建一以建隆詔書從事不惟君道得而朝廷正亦足以觧廷臣之惑不亦美乎由此言之若法藝祖但見其易未見其難則臣所陳推行藝祖在人未泯之澤皆非偶然甞試之說可以次第舉矣臣不勝至願
傅良又上奏曰臣聞今之獻計者𩔖曰陛下宜以孝宗為法太上皇為鑒臣竊以為是說也唯孝養三宮當如此耳而非通論也何者孝宗盛徳大業不可勝紀固皆足法若夫上皇徒以積憂成疾浸不視事不可以為宗廟社稷主而非其治皆無足法者也陛下嗣守丕圖凡所施設誠參酌兩朝之盛典擇其為天下後世便者兼行之則可謂集大成矣臣淺陋不能盡識兩朝之意輙以管見條上一二恭惟孝宗銳意恢復恥於茍安雖以徳夀在宥不敢北伐而追懐陵廟閔念中原之志枕戈甞膽日不遑暇訓練儲峙常若臨敵此一可法也早朝晏罷寒暑不渝引見臣工省閱章奏日了一日勿問休暇至於暮夜必宣召入直官賜坐從容議論時事此二可法也㽞意人才求之如弗及一語契合立致通顯所言不酬始督過之取舍以公明白洞逹而無猜慮關防之意此三可法也儉於用度一金不以濫予内帑之積累數鉅萬唯是振荒右武無所愛惜盖以天下之財為天下用而不用諸已此四可法也監司帥守見辭之際各訪其處民間利病有以便民為請隨即施行蠲除貸宥曽無㽞難未甞輙怒官吏獨以貪虐獲罪於民者必罰無赦此五可法也臣以為孝宗之治可為法者非一而陛下宜法此五者帝王之盛美也恭惟太上皇毎事付之外庭采於公論左右便嬖絶不預政不唯不聽其言又禁切之而金繒酒食之賜則不吝嗇此一可法也八廂羅事之人置而不用未甞以浮言危動群臣此二可法也行都守臣兩浙漕臣三緫領所悉以士人為之不以交結不以誕謾此三可法也管軍臣僚及㳂邉帥守不以為御前差遣皆從三省降詔除授此四可法也給舍封駮臺諫論列雖累上進終不以言為罪此五可法也臣甞謂太上皇之治可為法者非一而陛下宜法此五者亦帝王之盛美也陛下誠上稽孝宗明斷緫攬之政兼體上皇隆寛不自用之意則天下可得而理矣臣所謂集大成者以此盖舉偏而補其弊則能全兩朝之美矯枉而過其直則反有一偏之患臣恐議者不察妄分取捨以惑聖聦敢昧死一言唯赦其狂愚而采擇之則天下幸甚
歴代名臣奏議卷六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七十
明 楊士竒等 撰
法祖
宋光宗時軍器少監兼權侍左郎官劉光祖上聖範劄子曰臣猥以虚庸待罪冊府伏見陛下引見羣臣若内若外各極所對不倦聽納臣於此時獲望清光雖欲竭其愚衷補報萬一而智慮踈短自度無以動悟淵聽使之收拾細故瑣瑣條列又非臣事君之本心臣竊惟朝廷法度無出祖宗太祖創業垂統太宗混一守成規模深遠成憲具在臣甞一二掇其故事伏而思之皆國家之宏圖天下之大慮臣謹隨事𩔖次分為十節名曰兩朝聖範首之以治兵之法謂兵者國之大事死生存亡之地不可以不思也國家二百餘年而將才絶少故次之以任將之道宰相者無所不統任社稷之憂者也於是以祖宗選任大臣次之選任大臣莫先於精擇侍從於是以祖宗除用侍從次之自古賢者在位能者在職各有其宜祖宗之時兩盡其用故又次之以才能之任人才之在天下初不乏也顧所以振作之選用之為如何耳故又次之以取人之方若夫愛惜名器甄别流品祖宗所以垂法度者如此賞不輕用罰不茍貸祖宗所以示勸懲者如此過則使諫事必先議祖宗所以達下情者如此是三者各為一條至於防微杜漸鑒前代之失塞禍亂之原凡祖宗之為萬世慮者臣則以是而終其說臣仰惟陛下臨御已二十年惟盛徳故能孝惟不息故能勤惟寡欲故能儉惟無私故能斷是以天人和同朝野少事陛下修身於九重之中湯之日新文王之純亦不已也然傅說之告髙宗必曰念終始典于學厥徳修罔覺監于先王成憲其永無愆臣每念之今陛下之學至於進修之久其心日純而其迹不見可謂至矣顧為治當有所法祖宗垂範近而易攷創守之際思之甚精傅說監于先王之言誠當今之要務也臣愚不佞初無千慮之一得可以仰裨聦明所有兩朝聖範謹繕冩上進致臣惓惓
聖範一 臣觀國家得天下不以兵而守天下以兵盖其親見五代之禍皆生於兵建都大梁非有四塞之固則其勢不得不恃兵以為守太祖皇帝聦明聖武未甞以私怒殺戮一人至於御兵紀律最嚴曾不少貸建隆元年荆罕儒與北漢戰于京土原罕儒戰沒太祖戮當時之不用命者黜二將斬其部下大校二十九人二年令殿前侍衛司及諸州長史閱所部兵驍勇者升其籍老弱怯懦者汰之於是初置剰員以處退卒又詔釋周朝鎮州諸縣弓箭手千四百輩以為徒費調給實不足賴此非身親戎行深曉軍事不能如此決擇之明也三年令搜索諸軍亡賴不逞者悉配海島姦猾斂迹是歳大閱西郊因謂近臣曰晉漢以来衛士不下數十萬然可用者極寡朕去其冗弱又親校其擊刺騎射之藝今悉為精銳之兵則太祖之於兵其簡練至矣甞選御馬直三十人𨽻郭進麾下與北漢接戰進以其退怯斬十餘人以聞太祖潛遣中使諭進曰恃其宿衛親近驕倨不禀令戮之是也乾徳三年雄武卒於都下掠人子女即命捕斬百餘人京城以安四年親閱殿前諸軍武藝不中選者三百餘人悉補外職五年索殿前承㫖不逞者百二十六人分配河東諸州開寳四年川班殿直撾鼓訴郊賞不得比御馬直太祖怒使人謂之曰朕之所與即為恩澤又安有例哉斬四十餘人餘悉配他軍遂廢其班時内臣李承進逮事後唐太祖因問以莊宗英武何享國不久也承進對以御軍無法威令不行賞賚無節所致太祖為之撫髀而嘆曰以兹臨御誠為兒戲也夫太祖豈獨於此少恩哉竭民以養兵恃兵以為國而軍政不立秪以召亂臣甞觀開寳末年親征太原諸班衛士扣頭争奮願出死力太祖曰汝曹皆我所訓練無不一當百所以備肘腋同休戚也我寧不得太原詎忍驅汝曹蹈必死之地乎皆感泣再拜然則太祖豈無故而戮人者哉後之言兵必以太祖為法則其明識深計不可以不察也
聖範二 臣觀本朝名臣不少而將才最乏徳業之佐過於漢唐爪牙之士不及前代雖以太祖創業之功其將帥之可稱者盖無㡬也然而任將之道則無加於太祖何以言之方太祖之得天下也内之禁旅則以太宗為殿前都虞𠉀以掌之建隆二年太宗行開封尹太祖謂殿前衛士如虎狼者不下萬人非張瓊不能統制於是始自都頭擢瓊為殿前都虞𠉀乾徳元年瓊死以楊義為之一日義暴疾失音太祖幸其第賜錢二百萬命義掌軍如故義雖不能言指顧之間衆皆禀令軍政肅然然則太祖之知人也亦異矣然自韓重贇罷而殿前都指揮使闕者凡六年乃以命義義時為殿前都虞𠉀十一年矣權侍衛歩軍司事王繼勲恃恩驕恣奪其軍職命杜審瓊代之審瓊卒党進代之其不輕於委任盖如此也外之守邊則李漢超在關南馬仁瑀在瀛州韓令坤在常山賀惟忠在易州何繼筠在棣州以拒北敵郭進守西山武守琪守晉州李謙溥守隰州李繼筠守昭義以禦北漢趙賛屯延州姚内斌屯慶州董遵誨屯環州王彦升屯原州馮繼業屯靈武以備西戎或五六年或七八年或十餘年以至二十年不易也其専兵伐國則獨得曹彬一人以匣劍授彬而潘美等不敢仰視然彬之伐江南也許以使相為賞及還則曰汝為使相品位已極肯復力戰耶且徐之更為朕取太原因密賜錢五十萬王全彬伐蜀之後先黜其功既克金陵而後語之曰朕頃以江左未平慮征南諸將不持紀律故抑卿數年為朕立法今以克金陵還卿節鉞其為駕馭之略非英主不能也至於得將帥之死力則如觧所服真珠盤龍衣以賜董遵誨曰吾委遵誨方面不以此為嫌也為郭進治第視親王公主曰郭進控扼西山逾十年使我無北顧憂我視進豈減兒女耶二人聞之感極涕下夫太祖之任用將帥大略如此此其所以削平僭叛折衝禦侮而無安得頗牧之嘆也
聖範三 臣觀自古興王之君必有輔弼之臣起而為之謀太祖皇帝神武英略運天下有餘智既受周禪即其舊相范質等而用之不少疑焉盖前古未之有也質等練習朝廷故事沈厚精審太祖初得大器則與之共持而守之人心不驚天下自定質相踰年奏䟽曰宰相者以舉賢為本職以掩善為不忠呂餘慶趙普富有時才精通治道每因款接備見公忠是宜授以台司俾申才用太祖嘉納其言後二年質等罷政遂相趙普於是大謀大慮普得叅之普初以吏道聞寡學術太祖每勸以讀書普由是手不釋卷君臣之間講學求治汲汲如此普獨相凡十年沈毅果斷以天下為己任故太祖甞叱雷徳驤曰鼎尚有耳趙普吾之社稷臣也其後凡再相太宗一日奏䟽薦張齊賢曰防微慮逺必資通變之才定難扶危宜退諂䛕之輩即今同僚共事無非謹畏清亷唯於獻替之時並執謙恭之禮稍存緘黙寧濟急須張齊賢頃年特受聖知升於宻地公私識者咸謂當才歳月未多出為外任向来微有傅聞或云奏對過當凡言大事須有悔尤其如義士忠臣不顧身之利害齊賢如當重委必立殊功於是太宗復召齊賢為樞宻副使普之識慮深切盖如此也當普之再相也與呂蒙正並命而蒙正質厚寛簡不為黨比遇事敢言普甚推許之蒙正亦凡再相太宗太宗甞欲選人使朔方蒙正退以名上太宗不許他日又問復以前所選對復不許他日又問益急蒙正終不肯易其人太宗怒投其奏於地曰何太執耶必為我易之蒙正徐對曰臣非執盖陛下未諒耳臣不欲用媚道妄隨人主意以害國事乃搢笏俛而拾其書徐懐之而下太宗退謂左右曰是翁氣量我不如已而卒用其人號為稱職方是時也太宗可謂得任相之道矣蒙正後罷遂相呂端端持重識大體方奏事時同列多異議太宗一日内出手札曰自今中書事必經呂端參酌乃得奏聞其後真宗之立不為王繼恩等所變則端之力也夫祖宗時宰相之任遇如此然趙普自樞宻升宰輔出入三十餘年未甞為其親屬求恩澤蒙正與端清浄寡欲號稱賢相當時無譏後世不議君臣之美兩盡其極此足以為法也
聖範四 臣甞論國家欲宰輔得其人必自擇侍從始左右皆正人也就而選焉其得之必多左右皆非正人也就而選焉其所獲可知也已臣觀太祖一日謂宰輔曰北門深嚴當擇審重者處之范質以為清介謹厚無若竇儀者太祖曰禁中非此人不可卿當喻朕意勉再赴職劉温叟為中丞者十二年太祖難其代温叟卒於官太祖曰必得純厚如温叟者乃可命也先是有張去華者自訴久次欲與知制誥張澹較其詞文之優劣澹雖黜而去華自是凡十六年不遷梁周翰頗有文辭太祖欲用為知制誥周翰微聞之遽上表謝太祖復薄其人不與也至於太宗擢用侍從得人最多竇偁為開封府判官面折賈琰之䛕太宗為之不樂而罷酒及即位思偁召為樞宻直學士已而大用之曰以卿甞面折賈琰賞卿之直也一日用李穆呂蒙正李至並參知政事張齊賢簽書樞宻院事穆等入對太宗謂之曰朕為官擇人惟恐不當今兩制之臣十餘皆文學適用操履方潔穆居京府尤號嚴肅故兹奨擢盖推公也當是時也左拾遺王化基抗䟽自薦太宗覽之謂宰相曰化基自結人主誠可賞也因曰李沆宋湜皆佳士即命中書併化基召試並以為知制誥焉甞謂左右曰詞臣之選古今所重每命一詞臣則必咨訪宰相求才實兼美者先召與語觀其器識然後授之甞詔諸王府僚各獻所為文閱視累日問近臣曰其才則見矣其行孰優或以畢士安對曰正合朕心遂令掌制也范果數致書宰相求入翰林為學士太宗惡其躁競終不使居内職出知濠州而以畢士安為之執政言張洎文學久次不在士安下太宗曰第徳行不及耳執政乃退後又甞欲召和㠓為之已而曰㠓眸子眊眊胷中必不正不可以居近侍也其後乃使錢若水為之寇準甞以直史館承詔極言北邊利害太宗器之謂宰相曰朕欲擢用準當授何官宰相請用為開封府推官太宗曰此官豈所以待準耶復請用為樞宻直學士良久曰且使為此官可也準尋大用呂端自以前事秦王又事許王皆有罪當黜太宗曰朕自知卿已而亦用為樞宻直學士端尋復大用又召向敏中於廣南一日御飛白書敏中及張詠姓名付宰相曰此二人名臣也朕將用之乃並以為樞宻直學士然則祖宗選用從臣可為後法而太宗之際盛矣盖至於真宗仁宗時宰輔多有拔擢之餘也
聖範五 臣又甞論人才不可以一偏取優於徳行則為賢優於才智則為能國家兼收而並蓄之無遺才無廢事然後為御之得其術也臣觀太祖器使才能之士皆足以鼓舞而興起之侯陟為寃句令以清幹聞即擢左拾遺知縣事其後又命陟監本縣屯兵未浹日又命為淮南轉運使周渭者為白馬縣主簿縣大吏犯法渭即斬之太祖竒其才擢右賛善大夫知永濟縣而符彦卿憚之初下興州渭通判州事斬一軍校戍卒不敢肆太祖壯之詔嘉奨焉方是時也蜀平未㡬太祖命安守忠者撫和漢中復自漢中命為廣漢刺史太祖每遣使必戒之曰安守忠在蜀能自律已汝見當效其為人又命辛仲甫權知彭州謂之曰蜀土始平爾有文武才幹是用命爾也後將用兵於嶺南以王明為荆湖轉運使王師南伐明知廣南轉運事嶺道險絶兵食給足每下郡邑收其版籍固守帑廪參預軍畫師以有功太祖嘉之自右補闕擢為祕書少監領韶州刺史其後問宰相趙普曰儒臣中有武幹者何人普以辛仲甫對乃徙仲甫為西川兵馬都監召見謂曰汝見王明乎朕已用為刺史汝頗忠淳若公勤不懈不日亦當為牧也因謂普曰朕今選儒臣幹事者百餘分治大藩縱皆貪濁亦未及武臣一人也先是考功郎中段思恭甞有功眉州太祖召思恭赴闕乃詔之曰馮繼業言靈州非蕃帥主之戎人不服意謂非我它人不能治也汝能治之乎思恭曰謹奉詔太祖壯之復謂曰唐李靖郭子儀皆出儒生立大功豈於我朝獨無人耶思恭既視事悉心撫綏夷落安静周訪利病多有條奏甚得吏民之情以是觀之太祖可謂明於知人善於任使矣有李符者知歸州見轉運司置制有不合理者符即上言太祖嘉之秩滿歸闕即命符知京西轉運事且書李符到處如朕親行八字以賜之令揭於大旗以自随符前後條奏便宜凡百餘事其四十八事皆施行之復著于令又有梁夢昇者知徳州繩刺史以法刺史以事告太祖親信史珪者圖去之珪悉記于紙伺便而言太祖一日從容言邇来中外所任皆得其人珪遽曰今之文臣亦不必皆善因探囊中所記以進曰秖如梁夢昇權知徳州欺蔑刺史郭貴㡬至於死太祖曰此必刺史所為不法夢昇真清强吏也取所記紙召一黄門令齎付中書曰即以夢昇為賛善大夫既行又召還曰與左賛善大夫仍知徳州而珪乃不敢言范質之子旻先知邕州甚有治效其後太祖令管當淮南諸州并淮北徐海沂等州水陸計度轉運公事謂旻曰朕委卿以方面凡除去民隐漕輦軍儲悉許便宜從事不用一一中覆也許仲宣亦太祖時所用者也至太宗時王師征交州周渭仲宣並為轉運使有敗卒奔還掠民財物渭捕而戮之後至者悉令觧甲以入而仲宣便宜班師不竢報詔嘉奨之凡太宗之委用能臣悉本太祖用范旻知兩浙諸州以李符知開封府以辛仲甫知益州當是時也陳恕奏三司姦弊即擢恕與侯陟王明同判三司則太宗之所用多太祖之人也又有如李維清者王濟者任中正者皆公平辦職而柳開等以文臣知兵換秩赴功夫祖宗之用人如此率皆精强幹治忠實不欺盖非憸巧之徒行險而僥倖是以事立而民安也
聖範六 臣甞伏思天下之事變無窮而人才為有限每不足以給天下無窮之事變此古今之所通患也然而嚴為之法不若廓為之途譬之水焉壅則腐敗決則䟽逹臣觀太祖皇帝建隆三年詔翰林學士文班常參官曾任幕職州縣者各舉堪為賔佐令録一人聽其内舉而坐以失舉之罪乾徳二年又詔制舉三科不限内外職官前資見任布衣黄衣並許直詣閤門聽其自薦是歳又詔吏部南曹自今常調赴集選人取其歴任有課績無闕失而其人才可副升擢者具名送中書門下引驗以聞量才甄奨盖太祖慮失銓衡之職止憑資歴而英俊或沈於下僚故也五年又詔諸道節度使㽞後觀察使各舉部内才識優長徳行尤異者二人防禦團練刺史各舉一人當是時也太祖親試取士抑權貴之僥倖開孤平之進取是以太宗即位之始思欲廣振淹滯則謂侍臣曰朕欲博求俊乂於科塲中非敢望㧞十得五止得一二亦可為致治之具矣於是進士得呂蒙正以下一百九人而甲乙之科悉為監郡宰相言取人太多用人太驟而太宗不之顧也蒙正等辭又特召令升殿諭之曰到治所事有不便於民者疾置以聞由此觀之祖宗創守之初思得多士布列中外其選拔盖如此也其後太宗或詔從臣或詔監司或詔州牧或詔四品或詔五品各令舉人甞謂宰相曰國家選才最為切務人君深居九重何由徧識必須採訪茍稱善者多即是操履無玷若擇得一好人為益無限甞詔李昉楊徽之等十一人舉三司判官及轉運使各一人又詔蘇易簡陳恕魏庠寇準趙昌言等各舉堪任京官二人又詔左司諫呂文仲等九十七人各舉五千戸以上縣令二人當是時民務豐庶天下少事太宗聽政之暇悉索兩省兩制清望官名籍閱朝士有徳望者悉令舉官他日又謂呂蒙正等曰求賢之要莫若責之舉主因詔蒙正以下至知制誥各舉有器業可任以事者一人他日有司奏諸州闕官五十餘員又詔尚書左丞李至等八十四人舉亷恪有吏幹者各一人補之因謂宰相曰卿等職在掄才今令朝臣舉官已為逐末茍更不擇舉主何以得人至哉斯言可謂得取人之要矣王禹偁羅處約皆東南一縣令耳聞其名並召而試之擢為直史舘錢若水同州推官耳聞其事亦召而試之又擢為直史舘夫太宗之選用庶僚也皆引對而觀之時加超擢焉然又慮其矯節冒進也則復送中書門下考其履歴而進退之故甞與呂蒙正言曰治世無事人才難知蒙正對曰迭試事任則能否洞分人之善惡終不能掩久則彌著茍暫聞善惡或渉愛憎恐悮任使故必久而察之則賞罰無濫太宗善之以是而觀則當時羅網天下之士取之若易而試之則精夫太宗之作人非特為一時之用也自是皆砥礪洗濯彬彬軰出矣
聖範七 臣聞名器不可以妄假而流品不可以私狥毋為之漸其勢將長毋為之基其事將成是以祖宗於紀綱法度維持之際不敢少壊其隄防者所以為後世慮也臣觀太祖皇帝開寳中詔流外選人經十考當入令録者必引對乃得注擬至於驅使散官伎術之流資考雖多不在注擬之限其後教坊使衛徳仁以老請外官援同光故事求領郡太祖曰用伶人為刺史此莊宗失政可效之耶宰相擬上州司馬太祖曰上佐乃士人所處資望甚優亦不可輕授此軰但當於樂部遷轉耳太祖一言而世守以為法太宗皇帝時有陳舜封者父為伶官以罪黥流後舜封舉進士及第為縣主簿轉運使言其通習法律宰相以廷評授之因奏事言辭㨗給舉止𩔖俳優太宗問誰之子也舜封自言其父太宗曰此真雜𩔖豈得任清望官盖宰相不為國家澄汰流品於是遂以為殿直也先是中書吏有以舉學究及第者已而太宗知之令追奪所授勅牒勒歸本局謂侍臣曰科級之設待士流也豈容走吏冒進因下詔禁絶之至道二年中外官以郊祀當進秩有白州刺史錢昱者始自吳越歸朝自陳甞習文藝求改秩除祕書監後遷工部侍郎已而連試郡無善政至是太宗謂宰相曰錢昱貴家子無檢操不宜任丞郎乃以為郢州團練使於是宰臣等言覃慶推恩南北省及憲官不可以它官循資遷授惟登進士第有文學者可膺是選也又詔伎術官見任京官者自今遇慶澤但加勲階不得擬常參官而諸科登第者所選官亦不得與進士比其嚴如此初五品以上官任子皆攝太祝太宗謂宰相曰膏粱之族子孫任者多至四五人而覃慶之際中書又皆授以攝官未㡬即補正員不下數年遂通朝籍此其弊政亟宜革之詔自今止賜同學究出身準法選集當是時也國家甚强中外和樂優恩濫秩未甚有害而太宗聦明守太祖之遺意君臣之間講求裁節不以天下之私情輕壊國家之公器然則朝廷之上所宜推此𩔖以行之塞僥倖之門開公正之路而誰敢不聽也
聖範八 臣甞論人臣食君之禄任君之事因事而有勞則人臣所當然之分也食君之禄任君之事因事而有罪則所不當然之分也分之所當然何賞之可幸分之所不當然何罰之可貸臣觀祖宗之用賞罰也非可勸之功則不賞非可議之罪則不貸臣甞攷之建隆二年導閔水與蔡水合貫京師南歴陳潁逹夀春以通淮右命右領軍衛上將軍陳承昭督丁夫數萬以治之浚五丈渠自都城北歴曹濟及鄆以通東方之漕命給事中劉載督丁夫三萬以治之又命陳承昭於京城之西夾汴河造斗門自滎陽鑿渠百餘里引京索二水架流于汴東匯于五丈河以便東北漕運此三役者史不書其賞也後數月又命承昭塞衛滑決河役成賜錢三十萬不聞賞其官也乾徳元年又命承昭鑿池於朱明門外引蔡水注之造樓船百艘以習水戰二年又命承昭鑿渠自長社引潩水至京合閔河閔河之漕益通四年河決滑州詔殿前都指揮使韓重斌馬歩軍都頭王廷乂等督士卒丁夫數萬人治之開寳元年增修京城又詔王廷乂䕶其役凡此數役者史不書其賞也是歳大内營繕俱畢亦不書其賞也五年河大決澶州𤼵諸州兵及丁夫凡五萬人塞之命蔡州團練使曹翰往督其事未㡬河所決皆塞亦不書其賞也太祖時征伐諸國兵器精甚後世莫及也當是時獨委一魏丕掌之自初即位授丕作坊副使丕在職甚盡力居八年始遷正使至開寳末仍典作坊而始以丕領代州刺史也然則太祖時人臣盡瘁事功如此而賞不可妄得非太祖寡恩也人臣分之所當然而一一賞之則人心惟有幸賞耳將皆以奔競得之而賞不足以勸矣至其用罰也臣又甞考之建隆二年内酒坊火工徒突入三司太祖怒以酒坊使左承規副使田處岩縱其下為盜並棄市館陶民訴括田不實本縣令程迪決杖流海島而給事中常準括田使也奪兩官免之謫本縣令李瑶以括田受賍而右賛善大夫申文緯受詔按田不之察瑶杖死文緯除籍為民也二年右衛率府率薛勲掌常盈倉受民租槩量重詔免勲官流徙之當是時也在官犯賍者雖去官已久而事覺猶坐非太祖深於用法也人臣分之所不當然而一一貸之則人心惟有幸免耳將皆貪暴殘民而罰不足以懲矣在太宗時其用賞罰也亦然淳化元年採訪使言知白州蔣元振清苦勵節民便其政秩滿遮轉運使乞㽞凡七八年不得代太宗嘉嘆乆之詔賜元振絹三十匹米五十石而已又言知須城縣姚益恭不施鞭朴境内大治民數千人三遮轉運使乞㽞惟恐其去亦賜絹三十匹粟二十石耳當是時以勞増秩者鮮矣至殿直李諤坐監牧許州盜官菽一百五十石馬死者千五百疋則械送闕下并内侍梁守忠及主吏三人悉斬于市太宗之懲𧷢吏也未甞少貸少府監請配役人郭冕等九軰昔任京朝官會赦當叙太宗曰冕等𧷢吏不可復齒仕籍止令釋遣之吏部選人以郊赦免選悉集京師太宗曰並放選則負罪者幸矣無罪者何以旌勸乃令經停殿之官守常選也夫太祖太宗以賞功罰罪為政令之紀綱是以賞行而人知勸罰行而人知懼雖其後累聖相承率本忠厚然而賞必加有功罰不失有罪雖重輕不同而其歸一也
聖範九 臣聞天子者當以天下之目視以天下之耳聽以天下之口使言以天下之心使思然後利害畢逹休戚畢陳善善惡惡是是非非然後可以不亂太祖皇帝神聖豁逹不自掩盖初詔五日内殿起居百官以次轉對並須指陳時政得失朝廷急務或刑獄寃濫百姓疾苦咸許采訪以聞仍須直言其事不在廣有牽引或事關急切則許非時詣閤上章此建隆三年詔也乾徳四年又詔曰國家選用時才參掌邦計貨泉所聚職任尤繁所冀得人俾各陳力雖思不出位勿侵官局之權而知無不為共濟公家之務或綱條有所未正利害有所未明正期開善以相規安可不言而自守自今三司使所行事或未當本判官並應執諮所執理明而三司使不從則許面奏或事有已經敷奏獲㫖施行而未通便亦許指陳若本判官避事不言許它部判官及逐路轉運使直具利害聞奏其或因而更改頗協便益並充課績若明知利害循嘿不言則殿罰随之由是觀之太祖皇帝時直言得失不為訕上明辯是非不為侵官所以盡事理而究下情也至太宗皇帝在位田錫以進諫為己任太宗以納諫為盛徳方錫為盧多遜所不恱出為河北南路轉運副使也因入辭進封事論軍國要機者一朝廷大體者四太宗賜詔答之且云自今有所見聞無辭獻替其後復自相州上䟽言方今筦𣙜貨財網利太宻躬親機務綸㫖稍頻復有未喻聖意之事三奏請可行之事二其後又自睦州上䟽曰近陛下有朝令夕改之事由制敕初行時有未當而無人封駁者給事中之過也陛下有捨近謀逺之事由言動所為未合至理而無人敢諫諍者是左右拾遺補闕之過也又曰加以時久升平天下混一致陛下謂升平自得資陛下以功業自多日遷月移浸成聖性左取右奉無非睿謀又曰臣下言之則謂之封章陛下行之則出為法令法令可簡而不可使繁制度可久而不可屢變變易不定是彰思慮之不精繁多難依是令手足之無措其後入為知制誥復奏䟽論邊事曰今之禦戎無先於選將帥既得將帥請委任責成不必降以陣圖不須授之方略又曰前年出師命曹彬以下欲取幽州是矦利用賀令圖之軰惑悮聖聦陳畫謀䇿而宰臣昉等不知去年招致義軍劄配軍分宰相普等亦不知之豈有議邊陲發師旅而宰相不預聞今宰臣普三入中書再出藩鎮人所具瞻事無不歴乞陛下以軍旅之事機宻之謀悉與籌量盡其機畫此乃國家大體君父至公又曰以臣所見小小公事不勞陛下一一用心若以社稷之大計為子孫之逺圖則在乎舉大略求將相務帝王之大體也錫前後所陳深切載在史冊足以彰太宗受言之美方是時也太宗以補闕拾遺時多循嘿失建官本意於是改為左右司諫左右正言俾職業之是修期名實之相副其後右正言謝泌數奏章論時政得失太宗嘉其忠藎擢左司諫賜金紫并錢三十萬泌一日得對便殿復面加賞激泌謝曰陛下從諫如流故臣得竭誠昔唐末有孟昭圖者朝上諫䟽暮不知所在前代如此安得不亂太宗動容久之夫祖宗聖徳豈羣臣之敢窺而其樂受忠諫無一善之不録然則舍已從人固堯舜之所以為大也
聖範十 臣甞謂自古禍亂之萌有三而宗社之本有一强臣擅兵外戚預政中常侍用事三者皆前古禍亂之萌也付託神器厚重而深固一者宗社之本也祖宗時窒其萌而培其本臣請得歴言之太祖皇帝既誅李筠等一日召趙普問曰天下自唐季以来數十年間帝王凡易八姓戰闘不息生民塗地其故何也吾欲息天下之兵為國家長久計其道何如普曰陛下之言及此天地人神之福也此非他故方鎮太重君弱臣强而已今所以治之無他竒巧惟稍奪其權制其錢榖收其精兵則天下自安矣時石守信王審琦等皆太祖故人各典禁衛普乗間數言之請授以它職太祖曰彼等必不吾叛卿何憂普曰臣亦不憂其叛也然熟觀數人者皆非統御才恐不能制服其下茍不能制服其下則軍伍間萬一有作亂者彼臨時亦不得自由耳太祖悟於是召守信等飲酒酣喻以安危禍福之理明日皆稱疾請罷於是乃漸消藩方之權收其精兵聚之京師國家二百餘年無强臣擅兵之禍者由制之得其道故也杜太后聦明有智度毎與太祖參決大政杜審瓊太后之兄也與其弟審肇審進家于常山太后無恙時審瓊甞入見置酒萬歳殿上太祖與太宗以元舅故皆捧觴列拜稱夀其尊禮不過如此而已昭憲升祔且一年始悉召赴闕皆命為大將軍然並致仕賜第京師其後特命審瓊代王繼勲軍職耳未甞及以政也國家二百餘年無外戚預政之禍者亦由制之得其道故也太祖時左右内臣不過五十餘員止令掌宮掖中事或不得已銜命而出止令幹一事不得妄採聽他事奏陳又詔年三十以上聽養一子所以裁之者至矣至太宗時王繼恩以平賊之功中書議欲以為宣徽使太宗曰朕讀前代史書多矣不欲令宦官干預政事宣徽使執政之漸也止可授以它官宰相懇言繼恩功大非此不足以賞太宗怒深責宰相因别建宣政使名以授之先是通進銀臺司𨽻樞宻院凡内外覆奏文字必關二司然後奏御外則内官及樞宻吏掌之内則尚書内省籍其數以下有司或行或否莫得而糾察也太宗始詔宣徽北院㕔事為通進銀臺司命向敏中張詠同知二司公事然則祖宗之良法美意所以杜中常侍用事之漸又如此也三者皆自古禍亂之萌而太祖太宗深思逺慮逆塞其原至於付託神器厚重而深固又足為萬世之法且太祖藏誓書於金匱之事非漢唐之君所能及也至於太宗初置皇子侍讀其後又為諸王及皇子府初置諮議翊善侍講等官以王適姚坦邢昺等十人為之甞謂宰相曰近有人上章言及儲貳者國家宗祀豈不在心朕於諸子常加訓勵今寮屬悉擇良善之士至於輿臺皂𨽻之軰並朕親選不欲令姦憸佞人在左右更待三五年後各漸成長朕於處馭必使得宜也其後以夀王為皇太子喬維嶽楊礪為諭徳楊徽之畢士安為庶子李至李沆為賔客賔客見太子如師傅之儀太子見必先拜動皆諮詢焉京師之人見太子者皆喜躍曰真社稷之主也夫祖宗知天下之本在此察天下之禍在彼是以防微杜漸深計而極慮之也
蔡戡上奏曰臣聞堯𫝊之舜舜𫝊之禹皆曰允執厥中書賛舜曰重華協于帝賛禹亦曰祗承于帝堯舜之所𫝊舜禹之所承莫非一道故堯舜為五帝之盛帝大禹為三王之顯王後聖有作不可企及恭惟髙宗皇帝茂建中興勤勞三紀親以天下授之夀皇聖帝夀皇嗣守丕基勵精二十有七年親以天下𫝊之陛下陛下父子相繼揖遜相承又非堯舜禹所能比擬亘古未有可謂盛矣三聖授受之際心𫝊之妙愚臣不可得而聞竊讀隆興詔書有曰凡今日發政施仁之目皆得之問安視膳之餘乃知夀皇動以髙宗為法然則夀皇之治又陛下之所當取法也夀皇誠心愛民出於懇惻凡有水旱尤軫聖懐如捄焚拯溺唯恐或後不吝倉廪府庫以賑濟之勤䘏民隐視之如傷此夀皇之仁也夀皇奉事北宮孝敬曲盡朝以五日嵗時躬率百寮親奉玉巵上千萬夀以侈大慶自奉甚薄極天下以為養猶懼不至此夀皇之孝也夀皇勵精為治毎日視朝未甞暫廢親覽章牘朝奏夕報不時宣召儒臣講論經理詢訪治道此夀皇之勤也夀皇以儉約先天下在位日久宮室苑囿無所増益飲膳服御悉從裁損知天下之賦租乃生民之膏血未甞妄費濫予此夀皇之儉也夀皇遴選將帥分任邉閫講明軍政簡練師徒蜀道地最重去朝廷最逺尤切西顧曩甞闕師亟命大臣鎮撫之責以近期星馳而往所以修武備重邉寄者如此夀皇待遇臣鄰黜陟有序進退有禮縱有顯惡必待人言洊至然後譴斥與衆共之示天下以至公所以勸臣下勵風節者如此夀皇奬借言者導之使諫其人未必皆賢所言未必皆是夀皇不憚舍已而從之所以廣言路振紀綱者如此夀皇愛惜名器不以假人凡有除授未合公論給舍繳駮無不聽從所以吝爵賞抑僥倖者如此夀皇聖政載之簡牘播之天下不可具舉此數者其大要也臣願陛下深念夀皇付託之重凡事親修身立政用人一以夀皇為法則三聖之治如出一轍𫝊之無窮施之罔極於舜禹有光矣實惟宗社無疆之休天下幸甚
戡又上奏曰臣聞事有見於載籍者不若𫝊聞之詳得於𫝊聞者不若親見之審祖宗之政布在圖史斑斑可考然未若孝宗之治陛下之所親見孝宗聖政天下能誦之難以悉舉凡事親修身立政用人皆可為萬世子孫家法陛下嗣守丕基遵奉成憲罔敢墜失孝宗所以貽厥孫謀陛下所以繩其祖武者可謂兩得之矣太上皇帝在位未久率循舊章然髙世之行有二自古甚盛徳之主鮮能及之太上馭下以嚴未甞假以詞色凡有小過必加譴逐人人重足而立不敢撓法干政紀綱整肅中外清明此太上之義徳也太上聖度包荒容受直諫雖犯顔逆指自敵已以下不能堪者太上怡然受之不以為忤未甞罪一言者此太上之容徳也二者可為法於萬世抑又陛下之所親見臣願陛下動法孝宗至如太上皇帝馭下納諫之美尤當守而勿失則三聖之治如出一轍傳之無窮施之罔極於祖宗有光矣實惟宗社無疆之休
元世祖時趙天麟上䇿曰臣聞繩祖武以受天祜者武王之繼於文也兼三王以施四事者公旦之忠於周也髙宗之命傅說曰迪我髙后以康兆民仲尼告之曾子曰無念爾祖聿修厥徳何祖宗之皆可法而子孫之不敢忘哉盖祖宗所以立業子孫所以守成立業者須備於三理四維守成者亦須備於三理四維故也夫道不足以御天下之衆豈能得天下哉徳不足以一天下之心豈能服天下哉仁不足以博天下之施豈能安天下哉志於道據於徳依於仁此之謂三理然後行之以乾健柔之以坤順鼓之以震勇和之以咸感此之謂四維理以理之維以維之乃能立萬世子孫帝王之業也或者以平亂右武持盈右文攻守非一途動盪有萬變執陳迹以調政者猶膠柱而調拘舊章而求治者如刻舟而求劒將致
不可調劒不可求而勞心無益也臣竊以為不然臣之所言者理也彼之所知者事也自萬事之殊而歸乎一理之同豈有不合者哉我聖朝太祖之立業也英雄入彀俊乂圖功駕福氣以長驅燦天光而下照强梁之子噤氣吞聲悖逆之徒糜軀碎首禮以定慶賞義以制刑罰慶賞以厲功能刑罰以加非辟上順天時下協人欲凡此皆志於道也金行既墜水運方来冠一家天子之先王應四海人民之嘉會風塵未息雨露常濡已服者返舊業而安居未服者不得已而致討凡此皆據於徳也袖攜三尺力拯群生奮遐方沙漠之龍庭居歴世帝王之封域雖未暇並襲其禮樂然莫非暗運於權衡貽厥孫謀面稽天若凡此皆依於仁也而又不遑啓居居甞戒飭握乾符而大有緫師衆以同人翼翼䕫夔兢兢戰戰豈非健乎逹宜處事捨已從人不先事以啓後悔之門不後時以虧先見之哲豈非順乎果於濟世信於立言符契有結繩之淳風戈甲有無敵之利用豈非勇乎恩波旁溢化日髙明方其道行也聖心開江北之區及祚盛也神孫定江南之地七八九六無思不服億兆三千惟時各遂豈非感乎伏望陛下永言孝思孝思維則保太平之廣業覽聖祖之宏規布于方維宣昭令典頒諸史舘庸播皇風移向時平亂之端為今日守成之具以極天下之望以盡陛下之孝不亦可乎道以修身徳以御世仁以撫民健以遷善順以理性勇以改過咸以結人三理理乎内四維維乎外宗廟常享其祭陛下常奉其祀卿士常守其職小民常託其庇非但遹追来孝亦所以垂裕後昆也
仁宗皇慶元年翰林學士承㫖劉敏中上奏曰臣某等言盖聞人臣以報國為忠効忠以進言為先況臣等以衰暮之年遭逢聖運首膺寵召過荷異恩不有一言將何以報竊惟天育萬物不能自理付之天子天子理萬物不能獨為付之中書中書所以行天子之令而裁理萬物者也其事權不可不専猶慮有缺焉於是置御史䑓執憲以繩之繩之者所以成之也其紀綱不可不振茍中書之事權不分憲䑓之紀綱不沮天下無難事矣故聖王無為無為者得其要也其要柰何省䑓是已臣等前陳八事既甞言之矣欽惟皇帝陛下聦明知睿出于生知寛仁慈愛發乎至性爰自潛邸至踐東闈再剪巨姦一匡宗社其規摹注措固已有在矣即位之日遵述世祖皇帝成憲頒降明詔播告天下丁寧切至聞者感動其於利民去弊之道至矣盡矣至謂除樞宻院御史䑓徽政院宣政院各依舊制其餘諸衙門及近侍人等敢有擅自奏啓中書政務者以違制論又至元三十年已後諸衙門改陞剏設并多餘貟數非世祖皇帝之制者從省䑓分揀減併降罷詳此二條聖意之所以假權中書畀重憲䑓者昭然可見何者急於圖治耳是以中外拭目欣覩太平然臣等愚謬過計猶有不得不冒罪為陛下言者夫欲得而患失與喜而奪悲人情之所同也今當分揀減降之始其患失而悲奪者為不少矣慮或萋斐之言伺便而入浸潤膚受謗歸省䑓倘省䑓一揺政本随易必至上煩聖慮下紊諸司在於逺圖所繫甚大伏願陛下𢎞乾坤之量廓日月之明謹更始之方守已頒之制提綱挈要確然不移使微漸之萌宻遏潛弭如此事權自一紀綱自振庶政萬㡬不勞而理陛下雍容髙拱坐撫至治享萬斯年無為之樂臣等之願也干冒天威不勝恐懼
歴代名臣奏議卷七十
<史部,詔令奏議類,奏議之屬,歷代名臣奏議>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七十一
明 楊士竒等撰
儲嗣
晉侯使太子申生伐東山臯落氏里克諫曰太子奉祀社稷之粢盛以朝夕視君膳者也故曰
子君行則守有守則從從曰撫軍守曰監國古之制也夫帥師專行謀誓軍旅君與國政之所圖也非太子之事也師在制命而已禀命則不威專命則不孝故君之嗣適不可以帥師君失其官帥師不威將焉用之且臣聞臯落氏將戰君其舎之公曰寡人有子未知其誰立焉不對而退趙王立周紹為傅曰寡人始行縣過番吾當子為子之時踐石以上者皆道子之孝故寡人問子以璧遺子以酒食而求見子子謁病而辭人有言子者曰父之孝子君之忠臣也故寡人以子之智慮為辯足以道人危足以持難忠可以寫意信可以逺期詩云服難以勇治亂以智事之計也立傅以行教少以學義之經也循計之事失而不累訪議之行窮而不憂故寡人欲子之胡服以傅王子周紹曰王失論矣非賤臣所敢任也王曰選子莫若父論臣莫若君君寡人也周紹曰立傅之道六王曰六者何也周紹曰智慮不躁達於變身行寛惠達於禮威嚴不足以易於位重利不足以變其心恭於教而不快和於下而不危六者傅之才臣無一焉隐中不竭臣之罪也傳命僕官以煩有司吏之耻也王請更論王曰知此六者所以使子周紹曰乃國未通於王之胡服雖然臣王之臣也而王重命之臣敢不聽命乎再拜賜胡服王曰寡人以王子為子任欲子之厚愛之無所見醜御道之以行義勿令溺苦於學事君者順其意不逆其志事先者明其髙不倍其孤故有臣可命其國之禄也子能行是以事寡人者畢矣書云去邪勿疑任賢勿貳寡人與子不用人矣遂賜周紹胡服衣冠具帶黄金師比以傅王子
楚恭王多寵子而世子之位不定屈建曰楚必多亂夫一兔走於街萬人追之一人得之萬人不復走分未定則一兔走使萬人擾分已定則雖貪夫知止今楚多寵子而嫡位無主亂自是生矣夫世太子者國之基也而百姓之望也國既無基又使百姓失望絶其本矣本絶則撓亂猶兔走也恭王聞之立康王為太子
漢髙祖十二年欲以趙王如意易太子太傅叔孫通諌上曰昔者晉獻公以驪姬之故廢太子立奚齊晉國亂者數十年為天下笑秦以不早定扶蘇令趙髙得以詐立胡亥自使滅祀此陛下所親見今太子仁孝天下皆聞之呂后與陛下攻苦食淡其可背哉陛下必欲廢嫡而立少臣願先伏誅以頸血汙地髙帝曰公罷矣吾且戯耳叔孫通曰太子天下本本一揺天下振蕩奈何以天下為戯髙帝曰吾聽公言及上置酒見留侯所招客從太子入見上乃遂無易太子志矣
文帝二年正月有司言曰蚤建太子所以尊宗廟請立太子上曰朕既不德上帝神明未歆享天下人民未有嗛志今縱不能博求天下賢聖有德之人而禪天下焉而曰豫建太子是重吾不德也謂天下何其安之有司曰豫建太子所以重宗廟社稷不忘天下也上曰楚王季父也春秋髙閲天下之義理多矣明於國家之大體呉王於朕兄也惠仁以好德淮南王弟也秉德以陪朕豈為不豫哉諸侯王宗室昆弟有功臣多賢及有德義者若舉有德以陪朕之不能終是社稷之靈天下之福也今不選舉焉而曰必子人其以朕為忘賢有德者而專於子非所以憂天下也朕甚不取也有司皆固請曰古者殷周有國治安皆千餘歲古之有天下者莫不長焉用此道也立嗣必子所從來逺矣髙帝親率士大夫始平天下建諸侯為帝者太祖諸侯王及列侯始受國者皆亦為其國祖子孫繼嗣世世弗絶天下之大義也故髙帝設之以撫海内今釋宜建而更選於諸侯及宗室非髙帝之志也更議不宜子某最長純厚慈仁請建以為太子上乃許之因賜天下民當代父後者爵各一級
時鼂錯上書言人主所以尊顯功名揚於萬世之後者以知術數也故人主知所以臨制臣下而治其衆則群臣畏服矣知所以聽言受事則不欺蔽矣知所以安利萬民則海内必從矣知所以忠孝事上則臣子之行備矣此四者臣竊為皇太子急之人臣之議或曰皇太子亡以知事為也臣之愚誠以為不然竊觀上世之君不能奉其宗廟而刼殺於其臣者皆不知術數者也皇太子所讀書多矣而未深知術數者不問書說也夫多誦而不知其說所謂勞苦而不為功臣竊觀皇太子材智髙竒馭射伎藝過人絶逺然於術數未有所守者以陛下為心也竊願陛下幸擇聖人之術可用今世者以賜皇太子因時使太子陳明於前唯陛下裁察上善之於是拜錯為太子家令
武帝時壶關三老茂上書曰臣聞父者猶天母者猶地子猶萬物也故天平地安隂陽和調物乃茂成父慈母愛室家之中子乃孝順隂陽不和則萬物夭傷父子不和則室家喪亡故父不父則子不子君不君則臣不臣雖有粟吾豈得而食諸昔者虞舜孝之至也而不中於瞽叟孝已被謗伯竒放流骨肉至親父子相疑何者積毁之所生也由是觀之子無不孝而父有不察今皇太子為漢嫡嗣承萬世之業體祖宗之重親則皇帝之宗子也江充布衣之人閭閻之𨽻臣耳陛下顯而用之銜至尊之命以廹蹵皇太子造飾姦詐群邪錯繆是以親戚之路隔絶而不通太子進不得上見退則困於亂臣獨寃結而亡告不忍忿忿之心起而殺充恐懼逋逃子盜父兵以救難自免耳臣竊以為無邪心詩云營營青蠅止于藩愷悌君子無信讒言讒言罔極交亂四國往者江充讒殺趙太子天下莫不聞其罪固宜陛下不省察深過太子發盛怒舉大兵而求之三公自將智者不敢言辯士不敢説臣竊痛之臣聞子胥盡忠而忘其號比干盡仁而遺其身忠臣竭誠不顧鈇鉞之誅以陳其愚志在匡君安社稷也詩云取彼譛人投畀豺虎唯陛下寛心慰意少察所親母患太子之非亟罷甲兵無令太子乆亡臣不勝惓惓出一旦之命待罪建章闕下書奏天子感寤
宣帝時太子外祖父特進平恩侯許伯以為太子少白使其弟中郎將舜監䕶太子家上以問䟽廣廣對曰太子國儲副君師友必於天下英俊不宜獨親外家許氏且太子自有太傅少傅官属已備今復使舜䕶太子家視陋非所以廣太子德於天下也上善其言
元帝竟寧元年上寢疾傅昭儀及定陶王常在左右而皇后太子希得進見上疾稍侵意忽忽不平數問尚書以景帝時立膠東王故事是時太子長舅陽平侯王鳳為衛尉侍中與皇后太子皆憂不知所出駙馬都尉侍中史丹以親宻臣得侍疾候上間獨寢時丹直入卧内頓首伏青蒲上涕泣言曰皇太子立積十餘年名號繫於百姓天下莫不歸心臣子見定陶王雅素愛幸今者道路流言為國生意以為太子有動揺之議審若此公卿以下必以死争不奉詔臣願先賜死以示群臣天子素仁不忍見丹涕泣言又切至上意大感喟然太息曰吾日困劣太子兩王幼少意中戀戀何不念乎然無有此議且皇后謹慎先帝又愛太子吾豈可違指駙馬都尉安所受此語丹即却頓首曰愚臣妄聞罪當死上因納謂丹曰吾病寖加恐不能自還善輔導太子毋違我意丹嘘唏而起太子由是遂為嗣矣
哀帝時司𨽻觧光奏言趙昭儀傾亂聖朝親滅繼嗣請事窮竟議𭅺耿育上䟽言臣聞繼嗣失統廢嫡立庶聖人法禁古今至戒然太伯見歴知適逡循固讓委身呉越權變所設不計常法致位王季以崇聖嗣卒有天下子孫承業七八百載功冠三王道德最備是以尊號追及大王故世必有非常之變然後廼有非常之謀孝成皇帝自知繼嗣不以時立念雖未有皇子萬歲之後未能持國權柄之重制於女主女主驕盛則耆欲無極少主幼弱則大臣不使世無周公抱負之輔恐危社稷傾亂天下知陛下有賢聖通明之德仁孝子愛之恩懐獨見之明内㫁於身故廢後宫就館之漸絶微嗣禍亂之根乃欲致位陛下以安宗廟愚臣既不能深援安危定金匱之計又不知推演聖德述先帝之志廼反覆校省内暴露私燕誣汙先帝傾惑之過成結寵妾妒媚之誅甚失賢聖逺見之明逆負先帝憂國之意夫論大德不拘俗立大功不合衆此廼孝成皇帝至思所以萬萬於衆臣陛下聖德盛茂所以符合於皇天也豈當世庸庸斗筲之臣所能及哉且褒廣將順君父之美匡救銷滅既往之過古今通議也事不當時固争防禍於未然各随指阿從以求容媚晏駕之後尊號已定萬事已訖廼探追不及之事訐揚幽昧之過此臣所深痛也願下有司議即如臣言宜宣布天下使咸曉知先帝聖意所起不然空使謗議上及山陵下流後世逺聞百蠻近布海内甚非先帝託後之意也盖孝子善述父之志善成人之事唯陛下省察哀帝為太子亦頗得趙太后力遂不竟其事
東漢光武建武中東宫初建諸王國並開而官属未備師保多闕司徒掾班彪上言曰孔子稱性相近習相逺也賈誼以為習與善人居不能無為善猶生長於齊不能無齊言也習與惡人居不能無惡猶生長於楚不能無楚言也是以聖人審所與居而戒慎所習昔成王之為孺子出則周公召公太史佚入則太顛閎夭南宫括散宜生左右前後禮無違者故成王一日即位天下曠然太平是以春秋愛子教以義方不納於邪驕奢滛佚所自邪也詩曰詒厥孫謀以燕翼子言武王之謀遺子孫也漢興太宗使鼂錯導太子以法術賈誼教梁王以詩書及至中宗亦令劉向王褒蕭望之周堪之徒以文章儒學保訓東宫以下莫不崇簡其人就成德器今皇太子諸王雖結髮學問修習禮樂而傅相未值賢才官属多闕舊典宜博選名儒有威重明通政事者以為太子太傅東宫及諸王國備置官属又舊制太子食湯沐十縣設周衛交㦸五日一朝因坐東箱省視膳食其非朝日使僕中允旦旦請問而已明不媟黷廣其敬也書奏帝納之
二十八年大會百官詔問誰可傅太子者群臣承望上意皆言太子舅執金吾原鹿侯隂識可博士張佚正色曰今陛下立太子為隂氏乎為天下乎即為隂氏則隂侯可為天下則固宜用天下之賢才帝稱善曰欲置者以輔太子也今博士不難正朕況太子乎即拜佚為太子太傅而以榮為少傅賜以輜車乘馬
魏明帝時司徒王朗上䟽曰昔周文十五而有武王遂享十子之祚以廣諸姬之𦙍武王既老而生成王成王是以鮮於兄弟此二王者各樹聖德無以相過比其子孫之祚則不相如盖生育有早晚所産有衆寡也陛下既德祚兼彼二聖春秋髙於姬文育武之時矣而子發未舉於椒蘭之奥房藩王未繁於掖庭之衆室以成王為喻雖未為晚取譬伯邑則不為夙周禮六宫内官百二十人而諸經常説咸以十二為限至於秦漢之末或以千百為數矣然雖彌猥而就時於吉館者或甚鮮明百斯男之本誠在於一意不但在於務廣也老臣慺慺願國家同祚於軒轅之五五而未及周文之二五用為伊邑且少小常苦被褥泰温泰温則不能便柔膚弱體是以難可防䕶而易用感慨若常令少小之緼袍不至於甚厚則必咸保金石之性而比夀於南山矣帝報曰夫忠至者辭篤愛重者言深君既勞思慮又手筆將順三復德音欣然無量朕繼嗣未立以為君憂欽納至言思聞良規
呉大帝赤烏五年嘗寢疾和祠祭於廟和妃叔父張休居廟邀和過所居全公主使人覘視因言太子不在廟中專就妃家計議而和寵稍損後遂幽閒尚書僕射屈晃入口諌曰太子仁明顯聞四海今三方鼎峙實不宜揺動太子以生衆心願陛下少垂聖慮老臣雖死猶生之年叩頭流血辭氣不撓
明帝子和為太子霸為魯王寵愛崇特與和無殊頃之和霸不睦之聲聞於權耳權禁㫁往來假以精學督軍使者羊衜上䟽曰臣聞古之有天下者皆先顯别適庶封建子弟所以尊重祖宗為國藩表也二宫拜授海内稱宜斯乃大呉興隆之基頃聞二宫並絶賔客逺近悚然大小失望竊從下風聽採衆論咸謂二宫智達英茂自正名建號於今三年德行内著美稱外昭西北二隅乆所服聞謂陛下當副順遐邇所以歸德勤命二宫賔延四逺使異國聞聲思為臣妾今既未垂意於此而發明詔省奪備衛抑絶賔客使四方禮敬不復得通雖實陛下敦尚古義欲令二宫專志於學不復顧慮觀聽小宜期於温故博物而已然非臣下傾企喁喁之至願也或謂二宫不遵典式此臣所以寢息不寧就如所嫌猶宜補察宻加斟酌不使逺近得容異言臣懼積疑成謗乆將宣流而西北二隅去國不逺異同之語易以聞達聞達之日聲論當興將謂二宫有不順之愆不審陛下何以觧之若無以觧異國則亦無以釋境内境内守疑異國興謗非所以育巍巍鎮社稷也願陛下早發優詔使二宫周旋禮命如初則天清地晏萬國幸甚矣七年太子有不安之議上大將軍右都䕶陸遜上䟽陳太子正統宜有盤石之固魯王藩臣當使寵秩有差彼此得所上下獲安謹叩頭流血以聞書三四上及求詣都欲口論適庶之分以匡得失
九年朱據遷驃騎將軍遭二宫搆争據擁䕶太子争曰臣聞太子國之根本雅性仁孝天下歸心今卒責之將有一朝之慮昔晉獻用驪姫而申生不存漢武信江充而戾太子寃死臣竊懼太子不堪其憂雖立思子之宫無所復及矣
晉惠帝時江統轉太子洗馬在東宫累年甚被親禮太子頗闕朝覲又奢費過度多諸禁忌統上書諌曰臣聞古之為臣者進思盡忠退思補過獻可替否拾遺補闕是以人主得以舉無失行言無口過德音發聞揚名後世臣等不逮無能云補思竭愚誠謹陳五事如左惟䝉一省再省少垂察納其一曰六行之義以孝為首虞舜之德以孝為稱故太子以朝夕視君膳為職左右就養無方文王之為世子可謂篤於事親者也故能擅三代之美為百王之宗自頃聖體屢有疾患數闕朝侍逺近觀聽者不能深知其故以致疑惑伏願殿下雖有微苦可堪扶輿則宜自力易曰君子終日乾乾盖自勉強不息之謂也其二曰古之人君雖有聰明之姿叡喆之質必須輔弼之助相導之功故虞舜以五臣興周文以四友隆及成王之為太子也則周召為保傅史佚昭文章故能聞道早備登崇大業刑措不用流聲洋溢伏惟殿下天授逸才聰鑒特達臣謂猶宜時發聖令宣德音諮詢保傅訪逮侍臣覲見賔客得令接盡壅否之情沛然交泰殿下之美煥然光明如此則髙朗之風扇於前人𢎞範令軌永為後式其三曰古之聖王莫不以儉為德故堯稱采椽茅茨禹稱卑宫惡服漢文身衣弋綈足履革舄以身先物政致太平存為明主没見宗祀及諸侯脩之者魯僖以恭儉節用聲列雅頌蚡冒以篳簬藍縷用張楚國大夫脩之者文子相魯妾不衣帛晏嬰相齊鹿裘不補亦能匡君濟俗興國隆家庻人脩之者顔回以簞食瓢飲
其仁聲原憲以蓬户繩樞邁其清德此皆聖主明君賢臣智士之所履行也故能懸名日月永世不朽盖儉之福也及到末世以奢失之者帝王則有瑶臺瓊室玉杯象箸肴膳之珍則熊蹯豹胎酒池肉林諸侯為之者至於丹楹刻桷餼徴百牢大夫有瓊弁玉纓庶人有擊鐘鼎食亦㒺不亡國喪宗破家失身醜名彰聞以為後戒竊聞後園鏤飾金銀刻磨犀象畫室之功課試日精臣等以為今四海之廣萬物之富以今方古不足為侈也然上之所好下必從之是故居上者必慎其所好也昔漢光武皇帝時有獻千里馬及寳劒者馬以駕鼓車劒以賜騎士世祖武皇帝有上雉頭裘者即詔有司焚之都街髙世之主不尚尤物故能正天下之俗刑四方之風臣等以為畫室之功且可減省後園雜作一皆罷遣肅然清静優㳺道德則日新之美光於四海矣其四曰以天下而供一人以百里而供諸侯故王侯食籍而衣税公卿大夫受爵而資禄莫有不贍者也是以士農工商四業不雜交易而退以通有無者庶人之業也周禮三市旦則百族晝則商賈夕則販夫販婦買賤賣貴販鬻菜果收十百之盈以救旦夕之命故為庶人之貧賤者也樊遲匹夫請學為圃仲尼不答魯大夫臧文仲使妾織蒲又譏其不仁公儀子相魯則㧞其園葵言食禄者不與貧賤之人争利也秦漢以來風俗轉薄公侯之尊莫不殖園圃之田而收市井之利漸染相放莫以為耻乗以古道誠可愧也今西園賣葵菜藍子雞麫之屬虧敗國體貶損令問其五曰竊見禁土令不得繕脩墻壁動正屋瓦臣以為此既違典彛舊義且以拘攣小忌而廢𢎞廓大道宜可蠲除於事為宜朝廷善之
愍懐太子廢平樂鄉侯閻纉輿棺詣闕上書理太子之寃曰伏見赦文及榜下前太子遹手䟽以為驚愕自古以來臣子悖逆未有如此之甚者也幸頼天慈全其首領臣伏念遹生於聖父而至此者由於長養深宫沈淪富貴受饒先帝父母驕之毎見選師傅下至群吏率取膏粱擊鐘鼎食之家希有寒門儒素如衛綰周文石奮踈廣洗馬舎人亦無汲黯鄭荘之比遂使不見事父事君之道臣案古典太子居以士禮與國人齒以此明先王欲令知先賤然後乃貴自頃東宫亦㣲太盛所以致敗也非但東宫歴觀諸王師友文學皆豪族力能得者率非□遂王陽能以道訓友無諒直三益之節官以文學為名實不讀書但共鮮衣好馬縱酒髙會嬉逰博奕豈有切磋能相長益臣常恐公族遲陵以此歎息今遹可以為戒恐其被斥棄逐逺郊始當悔過無所復及昔戾太子無状稱兵拒命而壺關三老上書有田千秋之言猶曰子弄父兵罪應笞耳漢武感悟之築思子之臺今遹無状言語悖逆受罪之日不敢失道猶為輕於戾太子尚可禁持重選保傅如司空張華道德深逺乃心忠誠以為之師光禄大夫劉寔寒苦自立終始不衰年同吕望經籍不廢以為之保尚書僕射裴頠明允恭肅體道居正以為之友置㳺談文學皆選寒門孤宦以學行自立者及取服勤更事渉履艱難事君事親名行素聞者使與共䖏使嚴御史監䕶其家絶貴戚子弟輕薄賔客如此左右前後莫非正人師傅文學可令十日一講使共論議於前勅使但道古今孝子事親忠臣事君及思愆改過之義皆聞善道庻幾可全昔太甲有罪放之三年思庸克復為殷明王又魏文帝懼於見廢夙夜自祗竟能自全及至明帝因母得罪廢為平原侯為置家臣庻子師友文學皆取正人共相匡矯兢兢慎罰事父以孝父沒事母以謹聞於天下於今稱之漢髙皇帝數置酒於庭欲廢太子後四皓為師子房為傅竟復成就前事不忘後事之戒孟軻有云孤臣孽子其操心也危慮患也深故多善功李斯云慈母多敗子嚴家無格虜由陛下驕遹使至於此庻其受罪以來足自思改方今天下多虞四夷未寧将伺國隙儲副大事不宜空虚宜為大計小復停留先加嚴誨依平原侯故事若不悛改棄之未晚也臣素寒門無力仕宦不經東宫情不私遹念昔楚國處女諫其王曰有龍無尾言年四十未有太子臣甞備近職雖未得自結天日情同閽寺悾悾之誠皆為國計臣老母見臣為表乃為臣卜卦云書御即死妻子守臣涕泣見止臣獨以為頻見拔擢甞為近職此恩難忘何以報德唯當陳誠以死獻忠輙具棺絮伏須刑誅書御不省皇太孫立纉復上䟽曰臣前上書訟太子之枉不見省覽昔壺關三老陳衛太子之寃而漢武築思子之臺髙廟令田千秋上書不敢正言託以鬼神之教而孝武大感月中三遷位至丞相乘車入殿號曰車氏恨臣精誠微薄不能有感竟使太子流離沒命許宫向令陛下即納臣言不致此禍天賛聖意三公獻謀庻人賜死罪人斯得太子以明臣恨其晚無所復及詔書慈悼迎喪反塟復其禮秩誠副衆望不意吕霍之變復生於今日伏見詔書建立太孫斯誠陛下上順先典以安社稷中慰慈悼寃魂之痛下令萬國心有所繫追惟庻人所為無状幾傾宗廟頼相國太宰至忠憤發潛謀俱斷奉賛聖意以成神武雖周誅二叔漢掃諸吕未足以喻臣願陛下因此大更釐改以為永制禮置太子居以士禮與國人齒為置官屬皆如朋友不為純臣既使上厭至望以崇孝道又令不相嚴憚易相規正昔漢武既信姦讒危害太子復用望氣之言欲盡誅詔獄中囚邴吉以皇孫在焉閉門拒命後遂擁䕶皇孫督罰乳母卒至成人立為孝宣皇帝茍志於忠無往不可歴觀古人雖不避死亦由世教寛以成節吉雖拒詔書事在於忠故宥而不責自晉興已來用法大嚴遲速之間輙加誅斬一身伏法猶可彊為今世之誅動輙滅門昔吕后臨朝肆意無道周昌相趙三召其王而昌不遣先徴昌入乃後召王此由漢制本寛得使為快假令如今吕后必謂昌已反夷其三族則誰敢復為殺身成義者哉此法宜改可使經逺又漢初廢趙王張敖其臣貫髙謀弑髙祖髙祖不誅以明臣道田叔孟舒十人為奴髠鉗随王隐親侍養故令平安向使晉法得容為義東宫之臣得如周昌固䕶太子得如邴吉距詔不坐伏死諫争則聖意必變太子以安如田叔孟舒侍從不罪者則隐親左右姦凶毒藥無縁得設太子不夭也臣毎責東宫臣故無侍從者後聞頗有於道路望車拜辭而有司收付洛陽獄奏科其罪然臣故莫從良有以也又本置三率盛其兵馬所以宿衛防虞而使者卒至莫有警嚴覆請審者此由恐畏滅族今皇孫冲幼去事多故若有不虞彊臣專制姦邪矯詐雖有相國保訓東宫擁佑之恩同於邴吉適可使玉體安全宜開來防可著於令自今已後諸有廢興倉卒群臣皆得輙嚴須録詣殿前面受口詔然後為信得同周昌不遣王節下聽臣子隐親得如田叔孟舒不加罪責則永固儲副以安後嗣之逺慮也來事難知往事可改臣前每見詹事裴權用心懇惻舎人秦戢數上書啓諫而爰倩贈以九列權有忠意獨不䝉賞謂宜依倩為比以寵其魂推尋表䟽如秦戢輩及司𨽻所奏諸敢拜辭於道路者明詔稱揚使微異於衆以勸為善以奨将來也纉又陳今相國雖已保傅東宫保其安危至於旦夕訓誨輔導出入動静劬勞宜選寒苦之士忠貞清正老而不衰如城門校尉梁柳白衣南安朱冲比者以為師傅其侍臣以下文武将吏且勿復取盛戚豪門子弟若呉大妃家室及賈郭之黨如此之輩生而富溢無念脩已率多輕薄浮華相驅放縱皆非所補益於吾少主者也皆可擇寒門篤行學問素士更履險易節義足稱者以備群臣可輕其禮儀使與古同於相切磋為益昔魏文帝之在東宫徐幹劉楨為友文學相接之道並如氣𩔖呉太子登顧譚為友諸葛恪為賔卧同床帳行則叅乘交如布衣相呼以字此則近代之朋比也天子之子不患不富貴不患人不敬畏患於驕盈不聞其過不知稼穡之艱難耳至於甚者乃不知名六畜可不勉哉昔周公親撻伯禽曹參笞窋二百聖考慈父皆不傷恩今不忍小相維持令至闕失頓相罪責不亦悞哉在禮太子朝夕視膳昏定晨省跪問安否於情得盡五日一朝於敬既簡於恩亦踈易致構間故曰一朝不朝其間容刀五日之制起漢髙祖身為天子父猶庻人萬機事多故闕私敬耳今主上臨朝太子無事專主孝養宜改此俗文王世子篇曰王季一飯亦一飯再飯亦再飯安有逸豫五日一覲哉纉又陳今迎太子神柩孤䰟獨行太孫幼冲不可渉道謂可遣妃奉迎逺路令其父衍随行衛䕶皇太子初見誣陷臣家門無祜三世假親具甞辛苦以家觀國固知太子有變臣故求副監國欲依邴吉故事距違來使供養擁䕶身親飲食醫藥冀足救危主者以臣名資輕淺不肯見與世人見笑謂為此職進退難居有必死憂臣獨以為茍全儲君賈氏所誅甘心所願今監國御史直副皆當三族侍衛無状實自宜然臣謂其小人不足具責故孔子曰可以託六尺之孤臨大節而不可奪是以聖王慎選故河南尹向雄昔能犯難塟故将鍾會文帝嘉之始拔顯用至於先帝以為右率如間之事若得向雄之比則豈可觸哉此二使者但為愚怯亦非與謀但可誅身自全三族如郭俶郭斌則於刑為當又東宫亦宜妙選忠直亮正如向雄比陛下千秋萬歲之後太孫冲幼選置兵衛宜得柱石之士如周昌者世俗淺薄士無㢘節賈謐小兒恃寵恣睢而淺中弱植之徒更相翕習故世號魯公二十四友又謐前見臣表理太子曰閻兒作此為健然觀其意欲與諸司馬家同皆為臣寒心伏見詔書稱明滿奮樂廣侍郎賈𦙍與謐親理而亦䟽逺徃免父喪之後停家五年雖為小屈有識貴之潘岳繆徽等皆謐父黨共相沈浮人士羞之聞其晏然莫不為怪今詔書暴其罪並皆遣出百姓咸云清當臣獨謂非但岳徽二十四人宜皆齊黜以肅風教朝廷善其忠烈擢為漢中太守
冲太孫薨齊王冏表曰東宫曠然嗣莫繼天下大業帝王神器必建儲副以固洪基今者後宫未有孕育不可庻幸将來而虚天緒非祖宗之遺志社稷之長計也禮兄弟之子猶子故漢成無嗣繼由定陶孝和之絶安以紹興此先王之令典徃代之成式也清河王覃神姿岐嶷慧志早成康王正妃周氏所生先帝衆孫之中於今為嫡昔薄姬賢明文則承位覃外祖恢世載名德覃宜奉宗廟之重統無窮之祚以寧四海顒顒之望覃兄弟雖並出紹可簡令淑還為國𦙍不替其嗣輙諮大将軍頴及群公
士咸同大願請具禮儀擇日迎拜遂立覃為太子
成帝時庾氷兄弟以舅氏輔王室權侔人主慮易世之後戚屬轉踈将為外物所攻謀立康帝即帝母弟也每説帝以國有彊敵宜須長君帝從之中書令散騎常侍何充建議曰父子相傳先王舊典忽妄改易懼非長計故武不授聖弟即其義也昔漢景亦欲傳祚梁王朝臣咸以為虧亂典制拒而弗聽令琅邪踐祚如孺子何社稷宗廟将其危乎氷等不從既而康帝立帝臨軒氷充侍坐帝曰朕嗣洪業二君之力也充對曰陛下龍飛臣氷之力也若如臣議不覩升平之世帝有慙色
宋文帝元嘉末帝頗以後事為念以侍中王僧綽年少方欲大相付託朝政小大皆與參焉從兄徽清介士也懼其太盛勸令損抑僧綽乃求呉郡及廣州上並不許會二凶巫蠱事泄上獨召僧綽具言之及将廢立使尋求前朝舊典劭於東宫夜饗将士僧綽宻以啓聞上又令撰漢魏以來廢諸王故事撰畢送與江湛徐湛之湛之欲立随王誕江湛欲立南平王鑠太祖欲立建平王宏議乆不決誕妃即湛之女鑠妃即湛妹太祖謂僧綽曰諸人各為身計便無與國家同憂者僧綽曰建立之事仰由聖懐臣所謂惟宜速斷不可稽緩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願以義割恩畧小不忍不爾便應坦懐如初無煩疑論淮南云以石投水呉越之人善沒取之事機雖宻易致宣廣不可使難生慮表取笑千載上曰卿可謂能斷大事此事重不可不殷勤三思且庻人始亡人将謂我無復慈愛之道僧綽曰臣恐千載之後言陛下唯能裁弟不能裁兒上黙然江湛同侍坐出閣謂僧綽曰卿向言将不太傷切直僧綽曰弟亦恨君不直及劭弑逆江湛在尚書省聞變歎曰不用僧綽言以至於此後魏明元帝恒有微疾怪異屢見乃使中貴人宻問於白馬公崔浩曰春秋星孛北斗七國之君皆将有咎今兹日蝕於胃昴盡光趙代之分野朕疾彌年療治無損恐一旦奄忽諸子並少将如之何其為我設圖後之計浩曰陛下春秋富盛聖業方融德以除災幸就平愈且天道縣逺或消或應昔宋景見災脩德熒惑退舎願陛下遣諸憂虞恬神保和納御嘉福無以闇昧之説致損聖思必不得已請陳瞽言自聖化龍興不崇儲貳是以永興之始社稷幾危今宜早建東宫選公卿忠賢陛下素所委仗者使為師傅左右信臣簡在聖心者以充賔友入搃萬機出統戎政監國撫事六柄在手若此則陛下可以優㳺無為頥神養夀進御醫藥萬歲之後國有成主民有所歸則姦宄息望旁無覬覦此乃萬世之令典塞禍之大備也今長皇子諱年漸周明叡温和衆情所繫時登儲副則天下幸甚立子以長禮之大經若須並待成人而擇倒錯天倫則生履霜堅氷之禍自古以來載籍所記興衰存亡尠不由此太宗納之於是使浩奉册告宗廟命世祖為國副主居正殿臨朝司徒長孫嵩山陽公奚斤北新公安同為左輔坐東廂西面浩與太尉穆觀散騎常侍丘推為右弼坐西廂東面百寮總已以聽焉太宗避居西宫時隐而窺之聽其決斷大悦謂左右侍臣曰長孫嵩宿德舊臣歴事四世功存社稷奚斤辯㨗智謀名聞遐邇安同曉觧俗情明練於事穆觀達於政要識吾旨趣崔浩博聞彊識精於天人之會丘推雖無大用然在公專謹以此六人輔相吾與汝曹遊行四境伐叛柔服可得志於天下矣群臣時奏所疑太宗曰此非我所知當決之汝曹國主矣
孝文帝延興中顯祖集群寮欲禪位於京兆王子推王公卿士莫敢先言任城王雲進曰陛下方隆太平臨覆四海豈得上違宗廟下棄兆民父子相傳其來乆矣皇魏之興未之有革皇儲正統聖德夙章陛下必欲割捐塵務頥神清曠者副之寄宜紹寳歴若欲捨儲輕移宸極恐非先聖之意駭動人情又天下是祖宗之天下而陛下輙改神噐上乖七廟之靈下長姦亂之道此是禍福所由願深思慎之太尉源賀又進曰陛下今欲外選諸王而禪位於皇叔者臣恐春秋蒸甞昭穆有亂脱萬世之後必有逆饗之譏深願思任城之言東陽公丕等進曰皇太子雖聖德夙彰然實冲幼陛下富於春秋始覽機政普天景仰率土徯心欲隆獨善不以萬物為心其若宗廟何其若億兆何
宣武帝延昌三年于時肅宗在懐抱之中至於出入左右乳母而已不令宫寮聞知太學博士員外散騎侍郎帶詹事丞楊昱諫曰陛下不以臣等凡淺備位宫臣太子動止宜令翼從然自此以來輕爾出入進無二傅輔導之美退闕群寮住侍之式非所以示民軌儀著君臣之義陛下若召太子必降手勅令臣下咸知為後世法後周武帝建德之後皇太子稍長既無令德惟昵近小人左宫正宇文孝伯白高祖曰皇太子四海所属而德聲未聞臣忝宫官實當其責且春秋尚少志業未成請妙選正人為其師友調䕶聖質猶望日就月将如或不然悔無及矣帝斂容曰卿世載鯁直竭誠所事觀卿此言有家風矣孝伯拜謝曰非言之難受之難也深願陛下思之帝曰正人豈復過君於是以尉遲為右宫正孝伯仍為左宫正尋拜宗師中大夫
唐髙祖武德初法曹孫伏伽上言三事其一曰臣聞性相近習相逺今皇太子諸王左右執事不可不擇大抵不義無頼及馳騁射獵歌舞聲色慢逰之人止可悦耳目備驅馳至於拾遺補闕決不能也汎觀前世子姓不克孝兄弟不克友莫不由左右亂之願選賢才澄僚友之選耳帝大悦
太宗貞觀五年李百藥為太子右庶子時太子承乾頗留意典墳然閒燕之後嬉逰無度百藥作賛道賦以諷焉其詞曰下臣側聞先聖之格言甞覽載籍之遺則伊天地之𤣥造洎皇王之建國曰人紀與人綱資立言與立德履之則率性成道違之則罔念作忒望興廢如從鈞視吉凶於糾纒至乃受圖膺籙握鏡君臨因萬物之恩化以百姓而為心傷大儀之潜運閲往古以來今盡為善於乙夜惜勤勞於寸隂故能釋層氷於渙汗變寒谷於蹛林總人靈以胥悦極穹壤而懐音赫矣盛唐大哉靈命時惟太始運鍾上聖天縱皇儲固本居正機悟宏逺神姿凝暎頋三善而必𢎞祇四德而為行毎趨庭而聞禮常問寝而資敬奉聖訓以周旋誕天文之明令邁觀喬而望梓即元龜與明鏡自大道云革禮教斯起以正君臣以篤父子君臣之禮父子之親盡情義以兼極諒𢎞道而在人豈夏啓而周成亦丹朱以商均既彫且琢温故知新惟忠與敬曰孝與仁則可以下光四海上燭三辰昔二王之教子兼四時以齒學将交發於中外乃先之以禮樂樂以移風易俗禮以安上化人非有悦於鐘鼓将宣志以和神寧有懐於玉帛将克已而庇身生於深宫之中䖏於羣后之上未深思於王業不自珎於匕鬯謂富貴之自然恃崇髙以矜尚必恣驕狠動褰禮讓輕師傅而慢禮儀狎姦盜而縱滛放前星之耀遽隐少陽之道斯諒雖天下之為家蹈夷險之非一或以才而見升或見讒而受黜足可以自省厥休咎觀其得失請粗畧而陳之覬披文以相質在宗周之積德乃執契而膺期賴父子而繼祚啓十百之鴻基逮扶蘇之副秦非有虧於聞望以長嫡之隆重監偏師於亭障始禍則金以寒離厥妖則火不炎上既樹置之違道見宗祀之遄喪伊漢氏之長世固明兩之逓作髙惑戚而寵趙以天下而為謔恵結皓而因良致羽翼於寥廓景有慚於鄧子成從理之滛虐終生患於強呉由發怒於争博武居儲兩時猶幼冲防衰年之絶議識亞夫之矜功故能恢𢎞祖業紹三代之遺風據開博望其名未融哀時命之竒舛遇讒賊於江充雖備兵以誅亂竟背義而凶終宣嗣好儒大猷行闡嗟被尤於德教美發言於忠謇始聞道於匡逺終獲戾於恭顯太孫雜藝雖異定陶馳道不絶抑惟小善猶見重於通人當傳芳於前典中興上嗣明章濟濟俱達時政咸通經禮極至情於愛敬惇友于於兄弟是以固東海之遺堂因西周之繼體五官在魏無聞德音或受譏於妲己且自悦於從禽雖才髙而學富竟取累於荒滛暨貽厥於明皇搆崇基於三世得秦帝之奢侈亞漢武之才藝遂驅役於群臣亦無救於凋𡚁中撫寛愛相表多竒重桃符而致惑納鉅鹿之明規竟能掃江表之氛穢舉要荒而見羈思恵處東朝察其遺跡在聖徳其如初實御床之可惜悼愍懐之云廢遇烈風之吹沙盡性靈之狎藝亦自敗於凶邪安能奉其粢盛承此邦家惟聖上之慈愛訓義方於至道同論政於漢幄脩政戒於京鄗鄙韓子之所賜重經術以為寳咨政理之美惡亦文身之斧藻庶有擇於愚夫慙乞言於遺老致庶績之咸寧先得人而為盛帝堯以則哲垂謨文王以多士興詠取之於正人鑒之於靈鏡量其器能審其檢行必宜度機而分職不可違方以從政若其惑於聽受暗於知人則有道者咸屈無用者必伸諂䛕競進以求媚玩好不召而自臻直言正諫以忠信而獲罪賣官鬻獄以貨賄而見親於是虧我王度斁我彛倫九鼎遇奸囬而逺逝萬姓望撫我而歸仁盖造化之至育惟人靈之為貴獄訟不理有死生之異塗寃結不申感隂陽之和氣士之通塞属之以深文命之脩短懸之於酷吏是故帝堯畫像陳卹隐之言夏禹泣辜盡哀矜之志因取象於大壮乃峻宇而雕墻将瑶臺以瓊室豈畫棟以虹梁或淩雲以遐觀或通天而納涼極醉飽而刑人力命痿蹶而受身殃是故言惜十家之産漢帝以昭儉而垂裕雖成百里之囿周文以子來而克商彼嘉會而禮通重旨酒之為徳至忘歸而受祉在齊聖而温克若其酗醟以致昏沈湎以成忒痛殷受與灌夫亦亡家而喪國是以伊尹以酣室而作戒周公以亂邦而貽則咨幽閒之令淑實好逑於君子辭玉輦而割愛固班姬之所耻脱簮珥而思愆亦宣姜之為美乃有禍晋之驪姬喪周之褒姒盡娥妍於圖畫極凶悖於人理傾城傾國思昭示於後王麗質冶容宜永鑑於前史復有蒐狩之禮馳射之不節之以禮義必自致於禽荒匪外形之疲極亦中心而發狂夫髙深不懼胥靡之徒韝緤為娯小豎之事以宗社之崇重持先王之名器與鷹犬之並驅淩艱險而逸轡馬有銜橛之理獸駭不存之地猶有靦於獲多獨無情而内愧以小人之愚鄙忝不貲之恩榮擢無庸於草澤齒陋質於簮纓遇大道行而兩儀泰喜元良盛而萬國貞以監府之多暇每講論而肅成仰惟神之敏速歎将聖之聰明自禮賢於秋實足歸道於春卿芳年淑景時和氣清華殿邃兮
幃静灌木森兮風雲輕花飄香兮動笑日驕鸚囀兮相哀鳴以物華之繁靡尚絶思於将迎猶蹈道而不倦極耽翫以研精命庸才以載筆謝摛藻於天庭異洞簫之娯侍殊飛盖之縁情闕雅言以賛德異報恩以輕生敢下拜而稽首願永樹於風聲奉皇靈之遐夀冠振古於鴻名太宗見而遣使謂百藥曰朕於皇太子處見卿所作賦述古來儲貳事戒太子甚是典要朕選卿以輔弼太子正為此事大稱所委但須善始令終耳因賜廐馬一疋綵物三百叚
七年太子監國詔杜正倫行左庶子兼崇賢館學士帝謂正倫吾兒幼未有就徳我常物物戒之今當監國不得朝夕見故輟卿於朝以佐太子慎之朂之它日又言朕年十八猶在人間情偽無不甞及即位䖏置有失必待諫乃釋然悟況太子生深宫不及知邪且人主不可自驕今若詔天下敢諫者死将無復發言矣故朕孜孜延進直言卿其以是曉太子冀裨益之擢中書侍郎封南陽縣侯仍兼太子左庶子出入兩宫典機宻以辦治稱後太子稍失道帝語正倫太子數私小人卿可審喻之教而不從其語我來故正倫顯諫無所避太子不從輙道帝語督切太子即表聞帝責曰何漏洩我語對曰開示不入故以陛下語怖之冀當反善
十年太宗謂侍臣曰太子保傅古難其選成王幼小以周召為保傅左右皆賢足以長仁致理太平稱為聖主及秦之胡亥始皇所愛趙髙作傅教以刑法及其篡也誅功臣殺親戚酷烈不已旋踵亦亡以此而言人之善惡誠由近習朕弱冠交逰惟柴紹竇誕等為人既非三益及朕居兹寳位經理天下雖不及堯舜之明庶免乎孫皓髙緯之暴以此而言復不由染何也魏徴曰中人可與為善可與為惡然上智之人自無所染陛下受命自天平定寇亂救萬民之命理致升平豈紹誕之徒能累盛徳但經云放鄭聲逺佞人近習之間尤宜深慎太宗曰善
十三年太子右庶子張𤣥素以承乾頗以逰畋廢學上書諫曰臣聞皇天無親惟徳是輔茍違天道人神共棄然三驅之禮非欲教殺将為百姓除害故湯羅一面天下歸仁今苑内娯獵雖名異遊畋若行之無恒終虧雅度且傳説曰學不師古匪説攸聞然則𢎞道在於學古學古必資師訓既奉恩詔令孔頴達侍講望數存顧問以補萬一仍博選有名行學士兼朝夕讀覽聖人之遺教察既行之往事日知其所不足月無忘其所不能此則盡善盡美夏啓周誦焉足言哉夫為人上者未有不求其善但以性不勝情耽惑成亂耽惑既甚忠言盡塞所以臣下茍順君道漸虧古人有言勿以小惡而不去小善而不為故知禍福之來皆起於漸殿下地居儲貳當須廣樹嘉猷既有好畋之滛何以主斯匕鬯慎終如始猶恐漸衰始尚不慎終将安保承乾不納𤣥素又上書諫曰臣聞稱皇子入學而齒胄者欲令太子知君臣父子尊卑之序長幼之節用之方寸之内𢎞之四海之外者皆因行以逺聞假言以光被伏惟殿下睿質已隆尚須學文以飭其表竊見孔頴達趙𢎞智等非惟宿徳鴻儒亦兼達政要望令數得侍講問釋物理覽古論今増輝睿徳至如騎射畋逰酣歌妓玩茍悦耳目終穢心神漸染既乆必移情性古人有言心為萬事主動而無節即亂恐殿下敗徳之源在於此矣承乾覽書愈怒謂𤣥素曰庶子患風狂耶十四年太宗知𤣥素在東宫頗有進諫擢授銀青光禄大夫行太子左庶子時承乾甞於宫中擊鼓聲聞於外𤣥素叩閣請見極言切諫乃出宫内鼓對𤣥素毁之遣戸奴伺𤣥素早朝隂以馬檛擊之殆至於死是時承乾好營造亭觀窮奢極侈費用日廣𤣥素上書諫曰臣以愚蔽竊位兩宫在臣有江海之潤於國無秋毫之益是用必竭愚誠思盡臣節者伏惟儲君之寄荷戴殊重如其積徳不𢎞何以嗣守成業聖上以殿下親則父子事無家國所應用物不為節限恩旨未踰六旬用物已過七萬驕奢之極孰云過此龍樓之下惟聚工匠望𫟍之内不覩賢良今言孝敬則闕侍膳問豎之禮語恭順則違君父慈訓之方求風聲則無學古好道之實觀舉措則有因縁誅戮之罪宫臣正士未甞在側群邪滛巧日近深宫愛好者皆逰伎雜色施與者並圖畫雕鏤在外瞻仰已有此失居中隐宻寧可勝計哉宣猷禁門不異闤闠朝入暮出惡聲漸逺右庶子趙𢎞智經明行脩當今善士臣每請望數召進與之談論庶廣徽猷令旨反有嫌猜謂臣妄相推引從善如流尚恐不逮飾非拒諫必是招損古人云苦藥利病苦言利行伏望安居思危日慎一日書入承乾大怒遣刺客将加屠害俄属宫廢
十四年太子詹事于志寧以太子承乾廣造宫室奢侈過度耽好聲樂上書諫曰臣聞克儉節財實𢎞道之源崇侈恣情乃敗徳之本是以陵雲槩日戎人於是致譏峻宇雕墻夏書以之作誡昔趙盾匡晉吕望師周或勸之以節用或諫之以厚斂莫不盡忠以佐國竭誠以奉君欲使茂實播於無窮英聲被乎物聽咸著簡册用為美談且今所居東宫隋日營建覩之者尚譏甚侈見之者猶歎甚幸何庸於此中更有脩造財帛日費土木不停役斤斧之工極磨礱之妙且丁匠官奴入内比者無復監此等或兄犯國章或弟罹王法往來御𫟍出入禁闈鉗鑿縁其身槌杵在其手千牛既自不見直長無由得知所司何以自安臣下豈容無懼又鄭衛之樂古謂滛聲昔朝歌之鄉囬車者墨翟夾谷之會揮劍者孔丘先聖既以為非通賢将以為失頃間宫内往往取太樂伎兒入便不出聞之者股慄言之者心戰往年口勅伏請重尋聖旨殷勤明誡懇切在於殿下不可不思至於微臣不得無懼臣自驅馳宫闕已積歲時犬馬識恩木石知感臣所有管見敢不盡言但恱意取容臧孫方以疾疢犯顔逆耳春秋比之藥石伏願停工巧之作罷乆役之人絶鄭衛之音棄群小之輩則三善允備萬國作貞矣承乾覽書不悦十五年承乾以務農之時召駕士等役不許分畨人懐怨苦又私引突厥群豎入宫志寧上書諫曰上天盖髙日月光其徳明君至聖輔佐賛其功是以周誦升儲見匡毛畢漢盈居震取資黄綺姬旦抗法於伯禽賈生諫争於文帝咸殷勤於端士皆懇切於正人歴代賢君莫不丁寧於太子者良以地膺上嗣位䖏儲君善則率土沾其恩惡則海内罹其禍近聞僕寺習馭駕士獸醫始自春初迄兹夏晚恒居内役不放分畨或家有尊親闕於温清或室有幼弱絶於撫養春既廢其耕墾夏又妨其播殖事乖存育恐致怨嗟儻聞天聽後悔何及又突厥哥友等咸是人面獸心近之有損於英聲昵之無益於盛徳引之入閣人皆驚駭豈臣愚識獨用不安殿下必須上副至尊聖情下允黎元本望不可輕微惡而不避無容畧小善而不為理敦杜漸之方須有防萌之術屏退不肖狎近賢良如此則善道日隆徳音自逺承乾大怒遣刺客張師政紇干承基就舎殺之志寧是時丁母憂起復為詹事二人潜入其第見正寝處苫廬竟不忍而止及承乾敗太宗知其事深勉勞之
貞觀中太子承乾數虧禮度侈縱日甚太子左庶子于志寧撰諫𫟍二十卷諷之是時太子右庶子孔頴達每犯顔進諫承乾乳母遂安夫人謂頴達曰太子長成何宜屢得面折對曰䝉國厚恩死無所恨諫争愈切承乾令撰孝經義䟽頴達又因文見意愈廣規諫之道太宗並嘉納之二人各賜帛五百匹黄金一斤以厲承乾之意
歴代名臣奏議卷七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七十二
明 楊士竒等 撰
儲嗣
唐太宗甞謂左庶子于志寧曰古者太子既生士負之即置輔弼昔成王以周召為師傅日聞道習以成性今太子幼卿當輔以正道無使邪僻啓其心勉之官賞可不次得也太子承乾屢有過惡志寧欲救止之上諫苑以諷帝見大悦賜黄金十斤絹三百匹俄兼詹事以母喪免有詔起復本官固請終喪帝遣中書侍郎岑文本敦譬曰忠孝不兩立今太子須人教約卿彊起為我卒輔導之志寧乃就職時太子以農時造曲室累月不止又好音樂過度志寧諫以為今東宫乃隋所營當時號為侈麗豈容復事磨礱彩飾於其間丁匠官奴皆犯法亡命鉗鑿槌杵往來出入監門宿衛直長千牛不得苛問爪牙在外厮役在内其可無憂乎
貞觀十七年太宗謂長孫無忌司空房𤣥齡曰三師以徳道人者也若師體卑太子無所取則於是詔令撰太子接三師儀注太子出殿門迎先拜三師答拜毎門讓三師坐太子乃坐與三師書前名惶恐後名惶恐再拜十八年晉王初立為皇太子尚未尊賢重道太宗又甞令太子居寝殿之側絶不往東宫散騎常侍劉洎上書曰臣聞郊迎四方孟侯所以成徳齒學三讓元良由是作貞斯皆屈主禮之尊申下交之義故得芻言咸薦睿問旁通不出軒庭坐知天壤率由兹道永固鴻基者焉至若生乎深宫之中長乎婦人之手未曽識憂懼無由曉風雅雖復神機不測天縱生知而開物成務終由外奨匪夫崇彼干籥聽兹謡頌何以辨章庶𩔖甄覈彛倫歴考聖賢咸資琢玉是故周儲上哲師望奭而加裕漢蓄兩人引園綺而昭徳原夫太子宗祧是繫善惡之際興亡斯在不勤於始将悔於終是以晁錯上書令通政術賈誼獻䇿務知禮教竊惟皇太子玉裕挺生金聲夙振明允篤誠之美孝友仁義之方皆挺自天資非勞審諭固以華夷仰徳翔泳希風矣然則寝門侍膳已表於三朝藝宫論道宜𢎞於四術雖春秋鼎盛飭躬有漸實恐嵗月易往堕業興譏取適宴安言從此始以臣愚短幸叅侍從思廣儲明輕願聞徹不敢曲陳故事請以聖徳言之伏惟陛下誕睿膺圖登庸歴試多才多藝道著於匡時允武允文功成於纂祀萬方即叙九圍清晏尚曰雖休勿休日慎一日求異聞於振古勞睿思於當年乙夜觀書事髙漢帝馬上披卷勤過魏王陛下自勵如此而令太子優㳺棄日不習圖書臣所未諭一也加以暫屏機務即寓雕蟲紆寳思於天文則長河韜暎摛玉華於仙札則流霞成彩固以錙銖萬代冠冕百王屈宋不足以升堂鍾張何偕於入室陛下自好如此而太子悠然静䖏不尋篇翰臣所未諭二也陛下備該衆妙獨秀寰中猶晦天聰俯詢凡識聽朝之隙引見羣官降以温顔詢以今古故得朝廷是非閭里好惡凡有巨細必關聞聽陛下自行如此今太子乆入趨侍不接正人臣所未諭三也陛下若謂無益則何事勞神若謂有成則宜申貽厥蔑而不急未見其可伏願俯推睿範訓及儲君推以良書娯之嘉客朝披經史觀成敗於前蹤晚接賔逰訪得失於當代間以書札繼以篇章則日聞所未聞日見所未見副徳逾光羣生之福也竊以良娣之選遍於中國仰惟聖旨本求典内冀防微慎逺慮羣下所知暨乎徴簡人物則與躬納相違監撫二周未近一士愚謂内既如彼外亦宜然者恐招物議謂陛下重内而輕外也古之太子問安而退所以廣敬於君父異宫而䖏所以分别於嫌疑今太子一侍天闈動移旬朔師傅以下無由接見假令供奉有隙暫還東朝拜謁既䟽且事俯仰規諫之道固所未暇陛下不可以親教宫寀無因以進言雖有具寮竟将何補伏願俯循前躅稍抑下流𢎞逺大之規展師友之義則離徽克茂帝圖斯廣凡在黎元孰不慶頼太子温良恭儉聰明睿哲含靈所悉臣豈不知而淺識勤勤思效愚忠者願蒼溟益潤日月増華也太宗乃令洎與岑文本馬周逓日往來東宫與皇太子談論
太宗謂侍臣曰古有胎教世子朕則不暇但近自建立太子遇物必誨諭見其臨食将飯謂曰汝知飯乎對曰不知凡稼穡艱難皆出人力不奪其時常有此飯見其乗馬又謂曰汝知馬乎對曰不知能代人勞苦者也以時消息不盡其力則可以常有馬也見其乗舟又謂曰汝知舟乎對曰不知曰舟所以比人君水所以比黎庶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爾方為人主可不畏懼見其依於曲木之下又謂曰汝知此樹乎對曰不知曰此木雖曲得繩則正為人君雖無道受諫則聖此傅説所言可以自鑑
太宗於寝宫側别置院居太子褚遂良諫以為朋友深交者易怨父子滯愛者多愆宜許太子間還東宫近師傅專學藝以廣懿徳帝從其言
太宗寵愛魏王泰月禀過皇太子逺甚諫議大夫褚遂良諫曰聖人尊嫡卑庶謂之儲君故用物不會與王共之庶子不得為比所以塞嫌萌杜禍源先王法制本諸人情知有國家者必有嫡庶庶子雖愛不得過嫡子如當親者䟽當尊者卑則私恩害公惑志亂國今魏王禀料過東宫議者以為非是昔漢竇太后愛梁王封四十餘城王築苑三百里治宫室為複道費財鉅萬出警入蹕一不得意遂發病死宣帝亦驕淮陽王幾致於敗輔以退讓之臣乃得免今魏王新出閣且當示以節儉自可在後月加歲増又宜擇師傅敦以謙儉勉以文學就成徳器此所謂聖人之教不肅而成也帝又敕泰入居武徳殿侍中魏徴亦言王為陛下愛子欲安全之則不當使居嫌疑之地今武徳殿在東宫之西昔海陵居之矣論者為不可雖時與事異人之多言尚或可畏又王之心亦弗遑舎願罷之成王以寵為懼之美帝悟乃止時魏王泰禮秩如嫡羣臣未敢諫帝從容訪左右曰方今何事尤急岑文本汎言禮義為急帝以不切未頷可遂良曰今四方仰徳誰弗率者惟太子諸王宜有定分帝曰有是哉朕年五十日以衰怠雖長子守器而弟支子尚五十人心常念焉自古宗姓無良則傾敗相仍公等為我柬賢者保傅之夫事人乆情媚熟則非意自生其令王府官不得過四考著為令
太子承乾廢魏王泰閒侍帝許立為嗣因謂大臣曰泰昨自投我懐中云臣今日始得為陛下子更生之日也臣惟有一子百年後當殺之傳國晉王朕甚憐之起居郎褚遂良曰陛下失言安有為天下主而殺其愛子授國晉王乎陛下昔以承乾為嗣復寵愛泰嫡庶不明紛紛至今若必立泰非别置晉王不可帝泣曰我不能即詔長孫無忌房𤣥齡李勣與遂良等定䇿立晉王為皇太子
太子承乾廢帝欲立晉王未决坐兩儀殿羣臣已罷獨留無忌𤣥齡勣言東宫事因曰我三子一弟未知所立吾心亡聊即投牀取佩刀自向無忌等驚争抱持奪刀授晉王而請帝所欲立帝曰我欲立晉王無忌曰謹奉詔異議者斬帝顧王曰舅許汝矣宜即謝王乃拜帝復曰公等與我意合天下其謂何答曰王以仁孝聞天下乆矣固無異辭有如不同臣負陛下百死於是遂定髙宗時王皇后無子以燕王忠為太子及后廢武后子𢎞甫三歲許敬宗希后旨請立正嫡謂太子忠宜同漢劉彊故事帝問立嫡若何對曰正本則萬事治太子國夲也且東宫所出微今知有正嫡不自安竊位而不自安非社稷計帝曰忠故自讓敬宗曰能為太伯不亦善乎於是降封忠梁王
武后時姚班為太子詹事兼左庶子時節愍太子稍失道班凡四上書諫其一曰臣聞賈誼稱選天下端士使與太子居䖏出入故太子見正事聞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後皆正人也夫習與正人居不能無正習與不正人居不能無不正教得而左右正則太子正太子正天下定矣伏見内置作坊諸工伎得入宫闈之内禁衛之所或言語内出或事状外通小人無知因為詐偽有玷盛徳臣望悉出宫内造作付所司其二曰漢文帝身弋綈足革舄齊髙帝䦨檻用銅者皆易以鐵經侯帶玉貝劍環佩以過魏太子太子不視經侯曰魏國亦有寳乎太子曰主信臣忠魏之寳也經侯委劍佩去杜門不出夫聖賢以簡素為貴皇主以菲薄為徳惟殿下留心恭儉損省玩好以訓天下其三曰前世東宫門閤往來皆有簿籍殿下時有所須唯門司宣令姦偽乗之因縁増損近吕昇之乃代署宣敕頼殿下糾發其姦以後墨令及覆事並請内印畫署冀免詐繆其四曰聖人不專其徳賢智必有所師今司經無學士供奉無侍讀宜視膳時奏請其人俾奉講勸夫經所以立行脩身史所以諳識成敗斯急務也太子雖稱善不能用其言及敗索宫中得班諫書中宗嘉歎
時洛陽人王慶之率險佞數百人請以武承嗣為皇太子后不許固請后遣鳳閣侍郎同鳳閣鸞臺平章事李昭徳詰其故昭徳笞殺慶之餘黨敗散因奏曰自古有姪為天子而為姑立廟乎以親親言之天皇陛下夫也皇嗣陛下子也當傳之子孫為萬世計陛下承天皇頋託而有天下又立承嗣臣見天皇不來食矣后乃止張易之甞從容問自安計於鸞臺侍郎同鳳閣鸞臺平章事狄仁傑仁傑曰惟勸迎廬陵王可以免禍會后欲以武三思為太子以問宰相衆莫敢對仁傑曰臣視天人未厭唐徳比匈奴犯邊陛下使梁王三思募勇士於市踰月不及千人廬陵王代之不浹旬輙五萬今欲繼統非廬陵王莫可后怒罷議乆之召謂曰朕數夢雙陸不勝何也於是仁傑與王方慶俱在二人同辭對曰雙陸不勝無子也天其意者以警陛下乎且太子天下本夲一揺天下危矣文皇帝身蹈鋒鏑勤勞而有天下傳之子孫先帝寝疾詔陛下監國陛下掩神器而取之十有餘年乂欲以三思為後且姑姪與子母孰親陛下立廬陵王則千秋萬歲後常享宗廟三思立廟不祔姑后感悟即日遣徐彦伯迎廬陵王於房州王至后匿王帳中召見仁傑語廬陵事仁傑敷請切至涕下不能止后乃使王出曰還爾太子仁傑降拜頓首曰太子歸未有知者人言紛紛何所信后然之更令太子舎龍門具禮迎還中外大悦
武后末年太子雖還東宫政事一不與大臣畏禍無敢言冀州武邑人蘇安恒投匭上書曰陛下膺先聖顧託受嗣子揖讓應天順人二十餘年豈不聞虞舜褰裳周公復辟事乎今太子孝謹春秋盛壮使統臨宸極何異陛下身撫天下哉胡不傳位東宫休安聖躬自昔天下無二姓並興且梁河内建昌諸王以親得封恐萬歲後不能良計宜退就公侯任以閒簡又陛下二十餘孫無尺土封非長乆計也請以都督府要州分而王之縱今尚幼且擇立師傅養成徳器藩屏皇家書奏后雖猜刻不能無感乃召見賜食厚慰遣之明年復諫曰臣聞天下者髙祖太宗之天下有隋失馭羣雄鹿駭唐家親事戎旅以平㝢縣指河為誓非李氏不王非功臣不封陛下雖居正統實唐舊基前日太子在諒闇相王非長嗣唐祚中弱故陛下因以即位今太子年徳已盛尚貪有大寳忘母子之恩蔽其元良以據神器何施顔面見唐家宗廟大帝陵寝哉臣謂天意人事逺歸李氏物極則復器滿則覆當㫁不㫁将受其亂誠能髙揖萬幾自怡聖心史臣書之樂府歌之斯盛事也臣聞見過不諫非忠畏事不言非勇陛下以臣為忠則擇是而用以為不忠則斬臣頭以令天下書聞不報
中宗初為太子時生懿徳太子重潤髙宗喜甚是歲為皇太孫開府置官屬帝問吏部侍郎裴敬彛郎中王方慶對曰禮有嫡子無嫡孫漢魏太子在子但封王晉立愍懐子為皇太孫齊立文恵子為皇太孫皆居東宫今有太子又立太孫於古無有帝曰自我作古若何對曰禮君子抱孫不抱子可以為王父尸者昭穆同也陛下肇建皇孫本支千億之慶帝悦
睿宗初以子憲為太子後復位楚王有功将建東宫未定憲辭曰儲嗣天下公器時平則先嫡國難則先功重社稷也使付授非宜海内失望臣以死請因涕泣固讓帝嘉憲讓遂許之
𤣥宗時張九齡奏曰臣伏以皇太子是天下之本為國之貳今則睿質漸長猶在深宫所與近習者未必皆正人端士安於逸樂乆則性成是以古者明王恐其若此雖在赤子先之以教必使耆儒碩徳為之師保故大戴禮云周成王在襁褓之中太公為之太師教之順也周公為之太傅傅其徳義召公為之太保保其身體是故成王能聖周道用康秦始皇使趙髙傅其太子胡亥因教之以獄所習者非斬劓人則夷人之三族也胡亥即位秦氏以亡則明人之性情莫不由習若近正人聞正事雖欲為惡固已不忍若親近細人不聞教諭縱欲行善猶未知所適此必然也胡越之人生則聲同長則語異盖聲者天然語者所習習於胡則胡習於越則越故知成於所習不可不慎臣伏願詳擇典故徴用名賢執經勸學朝夕從事俾皇太子得於所習天下幸甚𤣥宗寵倖恵妃妃訴太子瑛於帝帝大怒欲廢之中書令張九齡諫曰太子諸王日受聖訓天下共慶陛下享國乆子孫蕃衍奈何一日棄三子昔晉獻公惑嬖姬之讒申生憂死國乃大亂漢武帝信江充巫蠱禍及太子京師蹀血晉恵帝有賢子賈后譛之乃至喪亡隋文帝聽后言廢太子勇遂失天下今太子無過二王賢父子之道天性也雖有失尚當掩之惟陛下裁赦帝黙然太子得不廢
肅宗時太子妃蕭母部國公主也坐蠱媚幽禁中帝怒責太子太子不知所對中書侍郎李泌入帝數稱舒王賢泌揣帝有廢立意因曰陛下有一子而疑之乃欲立弟之子臣不敢以古事争且十宅諸叔陛下奉之若何帝赫然曰卿何知舒王非朕子對曰陛下昔為臣言之陛下有嫡子以為疑弟之子敢自信於陛下乎帝曰卿違朕意不顧家族邪對曰臣衰老位宰相以諫而誅分也使太子廢佗日陛下悔曰我惟一子殺之泌不吾諫吾亦殺爾子則臣絶祀矣雖有兄弟子非所歆也即噫嗚流涕因稱昔太宗詔太子不道藩王窺伺者兩廢之陛下疑東宫而稱舒王賢得無窺伺乎若太子得罪請亦廢之而立皇孫千秋萬歲後天下猶陛下子孫有也且郜國為其女妒忌而蠱惑東宫豈可以妻母累太子乎争數十意益堅帝悟太子乃得安
時軍中謀帥皆屬建寧王廣平王行軍司馬李泌宻白帝曰建寧王誠賢然廣平冢嗣有君人量豈使為呉太伯乎帝曰廣平為太子何假元帥泌曰使元帥有功陛下不以為儲副得乎太子從曰撫軍守曰監國今元帥乃撫軍也帝從之
憲宗元和元年左拾遺元稹奏曰臣伏見陛下降明詔修廢學増胄子選司成大哉堯之為君伯夷典禮夔教胄子之深旨也然而事有萬萬急於此者敢冐昧殊死而言之臣聞諸賈生曰三代之君仁且乆者教之然也誠哉是言且夫周成王人之中才也近管蔡則讒入有周召則義聞豈可謂天聰明哉然而克終於道者得不謂教之然耶始其為太子也未生胎教既生保教太公為之師周公為之傅召公為之保伯禽唐叔與之㳺禮樂詩書為之習目不得閲滛艷妖誘之色耳不得聞優笑淩亂之聲口不得習操㫁擊搏之書居不得近容順隂邪之黨㳺不得恣追禽逐獸之樂玩不得有遐異僻絶之珍凡此數者非謂俻之於前而不為也亦将不得見而為之矣及其長而為君也血氣既定㳺習既成雖有放心快已之事日陳於前固不能奪已成之習已定之心矣則彼忠直道徳之言固吾之所習聞也陳之者有以諭焉回佞庸違之説固吾之所積懼也諂之者有以辨焉人之情莫不欲耀其所能而黨其所近茍将得志則必快其所蘊矣物之性亦然是以魚得水而㳺馬逸駕而走鳥乗風而翔火得薪而熾此皆物之快其所藴也今夫成王所藴道徳也所近聖賢也是以舉其近則周公左而召公右伯禽魯而太公齊快其蘊則興禮樂而朝諸侯措刑罰而美教化教之至也可不謂信然哉及夫秦則不然滅先王之學曰将以愚天下黜師保之位曰将以明君臣胡亥之生也詩書不得聞聖賢不得近彼趙髙者詐宦之戮人也而傳之以殘忍戕賊之術且日恣睢盱天下以為貴莫見其面以為尊是以天下之人未盡愚而胡亥固已不能分獸畜矣趙髙之威懾天下而胡亥巳自幽於深宫矣李斯者秦之寵丞相也困讒寃死無以自明而況於疎逺之臣庶乎若此則秦之亡有以致之也漢髙承之以兵革漢文守之以亷謹卒不能蘇復大訓是以景武昭宣天資甚美纔可以免禍亂哀平之間則不能虞簒弑矣然而恵帝廢易之際猶頼羽翼以勝其邪心是後有國之君議教化者莫不以興亷舉孝設學崇儒為意曽不知教化之不行自貴者始畧其貴者教其賤者無乃隣於倒置乎洎我太宗文皇帝之在藩邸以至於為太子也選知道徳者十八人與之㳺習即位之後雖宴逰飲食之間若十八人者實在其中上失無不言下情無不達不四三年而名髙盛古豈一日二日而致是乎㳺習之漸也貞觀已還師傅之官皆宰相兼領其餘宮寮選亦甚重馬周以官髙恨不得為司議郎此其驗也文皇之後漸踈賤之至於武后臨朝剪棄王族當中睿二聖危難之際雖有骨鯁敢言之士既不得在調䕶保安之職終不能措扶衛之一詞而令近胡安金藏剖腹以明之豈不大哀哉兵興以來兹𡚁尤甚師資保傅之官非疾廢眊瞶不任事者為之即休戎罷帥不知書者䖏之至於友諭賛議之徒踈冗散賤之甚者縉紳耻由之夫以匹夫之愛其子者猶求明哲慈恵之師以教之直諒多聞之友以成之豈天下之元子而可以疾廢毦聵不知書者為之師踈冗散賤不適用者為之友乎此何足反居上之甚也近制宫寮之外往往以沈滯僻老之儒充侍書侍讀之選而又踈棄斥逺之越月踰時不得召見彼又安能傅成道徳而保養其躬哉臣以為積此𡚁者豈不以皇天眷祐祚我唐徳以舜繼舜以堯繼堯傳陛下十一聖矣莫不生而神明長而仁聖以是為屑屑習儀者故不之省耳臣獨以為於列聖之謀則可也計無窮傳後嗣則不可脱或萬代之後有若周成王中才者而又生於深宫優笑之間無周召保助之教則将不知喜怒哀樂之所自矣況稼穡之艱難乎今陛下以上聖之資肇臨海内是天下之人傾耳注目之日也特願陛下思成王訓導之功念文皇㳺習之漸選重師保慎簡宫寮皆用博厚𢎞深之儒而又練達機務者為之更進迭見日就月将因令皇太子洎諸王定齒胄講業之儀行嚴師問道之禮至徳要道以成之撤膳記過以譬之血氣未定則輟禽色之娯以就學聖質既備則資㳺習之善以𢎞徳此所謂一有元良萬國以貞之化也豈直修廢學選司成而足倫匹其盛哉而又俾則百王莫不幼同師長同術識君道之素定知天倫之自然然後選用賢良樹為藩屏出則有晉鄭魯衛之盛入則有東牟朱虚之強盖所謂宗子維城犬牙盤石之勢又豈與夫魏晉以降囚賊其兄弟而自剪其夲枝者同年而語乎微臣竊不自揆思為陛下建永永無窮之長䇿輙敢冒昧殊死而言之三年學士李絳上言曰古先哲王以天下為大器知一人不可以獨理四海不可以無本故立皇太子以副已設百官以分職然後人心大定宗社永寧有國家者不易之道也陛下嗣膺大寳四年於兹矣而儲闈未立典䇿不行是開窺覦之端乖重慎之義非所謂承宗廟重社稷也且漢魏故事國朝舊制懸諸日月著為憲章伏望陛下抑撝謙之小節行至公之大典用興儲副永固邦家則主鬯承祧必光於萬代問安侍膳道播於百王上曰朕以菲薄獲守社稷而䖍懇未通於天地孝誠未達於宗祧而遽示天下私光及於子孫朕甚惡焉然以卿忠誠累有陳請援引祖宗制度援引經典憲章事重禮崇瞿然増惕宜依所請遂下制司擇日備禮册命即恵昭太子也
宣宗時御史中丞魏謩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建言今天下粗治惟東宫未立不早以正人傅導之非所以存副貳之重且泣下帝為感動自敬宗後惡言儲嫡事故公卿無敢開陳者時帝春秋髙嫡嗣未辨謩輔政白發其端朝議歸重
後唐明宗天成三年張昭遷都官貟外郎時皇子競尚奢侈昭䟽諫曰帝王之子長於深宫安於逸樂紛華之玩絲竹之音日接於耳目不與驕期而驕自至倘非天資英敏識本清明以此蕩心焉能無惑茍不豫為教導何以置之盤牙臣見先帝時皇子皇弟盡喜無稽玩物之言厭聞致治經邦之論入則務飾姬姜出則廣増僕馬親賔滿座食客盈門箴規者少諧謔者多以此而欲託以主鬯不亦難乎臣請諸皇子各置師傅陛下令皇子屈身師事之講論道徳使一日之中止記一事一歲之内所記漸多每月終令師傅具録聞奏或皇子上謁之時陛下更令侍臣面問十中得五為益良多博識安危之理深知成敗之由臣又聞古之人君即位而封太子拜諸王究其所由盖有深旨使庶不亂嫡䟽不間親禮秩有常邪慝不作近代人君失於此道以至邦家搆患釁隙萌生昔隋祖聰明煬帝亦傾楊勇太宗齊聖魏王終覆承乾臣每讀古書深悲其事願於聖代杜此厲階其於卜貳封宗在臣未敢輕議臣請諸皇子於恩澤賜與之間婚姻省視之際依嫡庶而為禮秩據親踈而定節文示以等威絶其徼幸保宗之道莫大於斯明宗覽䟽而不能用
宋太宗時寇準出知青州召還入見帝足創甚自褰衣以示準且曰卿來何緩耶準對曰臣非召不得至京師帝曰朕諸子孰可以付神器者準曰陛下為天下擇君謀及婦人中官不可也謀及近臣不可也惟陛下擇所以副天下望者帝俛首乆之屏左右曰襄王可乎準曰知子莫若父聖慮既以為可願即決定帝遂以襄王為開封尹改封夀王於是立為皇太子
宋真宗咸平元年侍御史知雜事田錫上言曰臣竊觀唐憲宗即位改元元和四年冬十月御宣政樓册皇太子又按李絳論事集元和三年翰林學士李絳等上言曰古先哲王以天下為大器知一人不可以獨理四海不可以無本故立太子以副已設百司以分職然後人心大定宗社永寧有國家者不易之道也陛下嗣膺大寳四年于兹矣而儲闈未建典册不行是開窺覦之端乖重謹之義非所以承宗廟重社稷也憲宗依所請下制所司擇日備禮册命今陛下自纂承大位改元以來五年于兹矣儲闈未建典册不行豈不慮窺覦之端豈不思重謹之義宜速以宗社永寧為圖也
天禧元年兵部員外郎直史館陳靖上奏曰臣伏見皇太子光踐承華照臨方内洊雷成象正位於青宫五輅和鈴炳儀於清廟惟賔寮之具爾獨師保之闕如且夫師者師法其規模保者保安於徳義茍曠厥任未協前經臣是以展轉三思揣摩羣籍冀有確論上賛昌朝粤自五帝選賢三王授子雖揖遜之或異在訓導以攸同虞舜之書則曰教胄子姬周之典則曰延冲人著于格言莫重尊教雖然服冕裘陳鹵簿此可以荘禮容於外也至若就道徳敦孝恭此可以發智理於内也伏願陛下隆邦家之本考沿襲之文延揖公台充備師傅體二聖之基緒副三靈之宅心人謀大同知有尊於調䕶神器光屬亦共貫於守成又惟陛下頒列藩房夙昭聖範歴試京邑之繁重備嘗稼穡之艱難雖勿用以居潜已重暉而合照故太宗皇帝英心奮斷大略制權謂六傅而可虚俾庶務而從簡今皇太子適膺儲位方在妙齡是宜設彼師臣豐其禮數恢七教以興之徳業廣五行俱下之聰明春誦夏絃徧遵行於故事左輔右弼率永頼於正人臣謹案漢書始元五年六月詔曰朕以𣺌身獲保宗廟戰戰慄慄夙興夜寐脩古帝王之事通保傅者是知保傅之重不可不備也又伏覩唐貞觀十七年散騎常侍劉洎以謂皇太子初立宜尊賢重道以昭聖徳遂上書論列亦有憲章然而師傅之名未聞沿革之制臣學識寡陋罔測津涯伏乞陛下選載筆之洪儒俾其檢討召秉鈞之元輔計之乆長庶使左右周儲賴旦奭之耆徳羽翼漢室躡園綺之髙踪上符宗社之靈下副華夷之願臣適當暮齒尚玷周行請老歸田案禮經而愧晚封章言事表臣節之有終倘䝉宸鑒俯回離明増耀不獨臣死生幸甚抑亦使兆庶同歡
仁宗皇祐五年太常博士張述上奏曰臣聞漆室之女有憂國之心倚檻而嘆臣位於朝二十五年而區區之慮不蚤為陛下建長世之䇿是漆室之不若也臣實憂之有生之命繫於宗廟社稷之重而以繼嗣為之本匹夫匹婦有百金之産猶能定謀託後事出於素況有天下者哉建隆乾徳之臣子孰不願太祖皇帝享年億萬者而端拱天禧之臣子其心亦莫不若此然天地有運行日月有盈昃隂陽之數有煥有章氣至而回極而變理之必然者也藝祖以神器付太宗太宗以傳真宗真宗以傳陛下陛下承三聖之業傳之於千萬年斯為孝矣而春秋四十四宗廟社稷之繼未有託焉此臣所以夙夜彷徨而憂也陛下知此矣而以嫌疑不決非孝也羣臣知此矣而以避諱不言非忠也陛下享天下之貴而不自怠有天下之富而不自侈過成康文景逺矣謂宜黙祈天地岳瀆分寵六宫用均愛施或未之獲則遴擇宗親才而賢者異以禮秩試以職務俾内外知聖心有所属則天下大幸
嘉祐五年述又上奏曰臣聞明兩作離大人以繼明照四方離為日君象也二明相繼故能乆照東升西没一晝一夜數之常也陛下御天下将三紀是日之正中也而未聞以繼照為慮臣誠疑之夫嗣不早定則有一旦之憂而貽萬世之患歴觀前世事出倉猝則或宫闈出令或宦官主謀或姦臣首議貪孩孺以乆其政冀闇昧以竊其權安危之機發於頃刻而朝議恬不為計豈不危哉
六年述為職方員外郎提淮浙銅塲又上奏曰臣讀書為儒歴覽經史而効官州縣唯有忠義常盡瘁於職業自登朝列伏見皇嗣未立中外憂之十餘年間已五次上書所言皆指陳宗廟社稷可安可危之事自知卑㣲天聽髙邈伏慮衡石程書之時不足感悟宸聽又恐言詞激切觸犯忌諱為左右隐蔽臣伏念三聖寳位傳付陛下陛下在位既四十年未有繼嗣陛下曽不細思之耶若仔細思之則憂宗廟社稷俾繼嗣不絶矣若未仔細思之耶不當因循委順天命一祖二宗傳付陛下寳位欲其宗廟社稷世世嗣續不絶則陛下方為孝矣臣愚敢引杜太后之言庶激切感悟陛下之心杜太后臨終以藝祖得天下謂無長君所以藝祖得之藝祖奉杜太后之言所以不忍傳之子而傳之太宗是也向使世宗在位更十數年少帝嗣位藝祖豈得應天順人之事乎陛下當思之陛下昔誕育豫王若天意與陛下則今已成立矣近聞一年中誕四公主若天意與陛下則其中有皇子矣上天之意如是陛下合當悟之陛下在位四十年當其安寧萬歲時宜審擇藝祖太宗賢子孫且立為皇子但且異其爵位試之官政繫天下之望陛下詳察有賢徳可以傳付則立之所以謹重大事俾宗廟社稷得其主矣而況天地之大五行休王皆有數在天地之中固不可逃其數也一旦卒有萬一不可諱倉皇之際危急之間寳位神器而欲使宫闈左右中官兩府遞相觀望而一言謀之豈陛下之心輕祖宗之基業如是之易也當陛下安康之時不能擇而為之欲至倉皇之際顧令左右取次謀之此陛下不謹重三聖之基業同尋常之事爾夫繼嗣有賢有不賢則朝政有治有亂宗廟社稷有安有危陛下之心固亦知之矣今陛下在位歲乆萬幾之政稔聞熟見但欲凝神淵黙垂拱仰成威福賞罰雖曰出自朝廷即陛下不專於已賞罰不專於已而威福漸移於下臣愚實憂之書曰惟辟作福漸之時義大矣哉履霜堅氷至盖言漸之不已則東漢陵夷之禍復見於今矣臣愚生不能一益聖世所以吐肝瀝膽觸犯忌諱狂言僭説庶有感悟陛下之心若有所感悟而能擇繼嗣紹隆宗廟社稷俾世世祭享不絶臣雖赴鼎鑊萬死之日猶生之年而名不朽掛於忠義之列所求遂矣
至和二年侍御史趙抃上言曰臣聞聖人之制變不可無權宜天下之能事不可失機會至於去禍以歸福却亂以格治救亡以圖存轉危以置安者用權宜適機會也向者伏覩陛下聖體偶一違豫中外人心莫不動揺頼宗廟社稷之降靈天地神明之垂祐四海䝉福宸躬寖康然猶上有謫見之文迨無虚月下有妖言之俗至于再三天其或者豈非以陛下皇嗣未立人心未有所係垂厥祥異明白丁寧警誡陛下意欲陛下深思逺圖亟有所為而然也權宜也機會也今其時矣書曰一人元良萬邦以貞易曰大人以繼明照四方叔孫通以謂天下之本奈何以天下為戯韓愈亦云前定可以守法不前定則争且亂臣不勝大願願陛下思所以答謫見妖言之警誡思所以固三聖百載之基業思所以安中外臣庶之憂惑思所以破姦雄隂賊之窺覦斷宸衷發天意擇用宗室賢善子弟或教育宫闈或封建任使左右以良士輔導以正人磐石維城根本深固有是二者惟陛下示天下以至公而財擇焉伏況陛下春秋富盛福夀延洪一旦皇子慶誕少陽位正儲貳事體何損權宜方今施為且適機會轉禍亂危亡将然之勢為福治安存無疆之基豈不盛哉豈不休哉臣職有言責計無家為戴陛下之恩極泰山之重顧愚臣之命等鴻毛之輕儻一毫有益於朝廷則萬死甘從於鼎鑊干冒旒冕臣無任納忠待罪激切屏營之至
三年通判并州司馬光請建儲副状曰竊以人臣之進言者捨其急而議其緩則言益繁而用益寡矣人君之聽納者忽其大而謹其細則心益勞而功益淺矣故明主不惡逆耳之言以察治亂之原忠臣不避滅身之禍以論危安之本是以上下交泰而事業光美也臣竊見陛下自首春以來聖體小有不康天下之人側足而立累氣而息恟恟憂懼若蹈氷炭間者雖已痊平而民間猶有妄為訛言以相驚動者雖有司以嚴刑束之彼口不得言中心惶惶何所不慮邪陛下胡不試思其所以然者何哉豈非儲貳者天下之根本根本未定則衆心不安也賈誼有言抱火措之積薪之下而寢其上火未及然因謂之安當誼之時漢孝文帝春秋鼎盛有孝景以為之太子中外乂安公私富溢誼猶有是言使誼䖏於今日當云何哉陛下好學多聞博覽經史試以前古之事質之治亂安危之幾何嘗不由繼嗣哉得其人則治不得其人則亂分先定則安不先定則危此明白之理皎如日月得失之機間不容髮於朝廷至大至急之務孰先於此而陛下晏然不以為憂羣臣愛身莫以為言此臣所以日夜痛心疾首忘其身之踈賤而不顧鼎鑊之罪者也伏惟陛下哀而察之今夫細民之家有百金之寳猶擇親戚可信任者使謹守之況天下之大乎三代之王以至二漢所以能享天之禄若是其乆者豈非皆親任九族以為藩輔乎使親者猶不可信則踈者庸足恃乎臣竊惟陛下天性純孝振古無倫事無大小關於祖宗者未嘗不謹身苦體小心翼翼以奉承之況所受祖宗光明盛大之基業豈可不為之深思逺慮措之於安平堅固之地以保萬世無疆之休哉臣聞天子之孝非若衆庶止於養親而已盖将慎守前人之業而傳於無窮然後為孝也故經稱天子之孝曰徳教加於百姓刑于四海諸侯之孝曰保其社稷而和其民人卿大夫之孝曰守其宗廟士之孝曰保其禄位而守其祭祀庶人之孝曰謹身節用以養父母此皆聖人之言非臣之狂瞽也今陛下所以奉事祖宗其道至矣若獨於此未留睿意早定大議則曏時純孝巍巍之徳皆無益矣此天下所共為陛下重惜非特愚臣而已臣聞禮大宗無子則同宗為之後為之後者為之子也故為人後者事其所後禮皆如父所行尊尊而親親也伏惟祖宗受天明命功徳在人本支百世子孫千億而陛下未有皇嗣人心憂危伏望陛下深念祖宗之艱難基業之閎美神器之大寳蒼生之重望勿聽茍且之言勿從因循之計斷自聖志昭然勿疑謹擇宗室之中聰明剛正孝友仁慈者使攝居儲貳之位以俟皇嗣之生退居藩服儻聖意未欲然者或且使之輔政或典宿衛或尹京邑亦足以鎮安天下之心如此則天神地祇宗廟社稷實共頼陛下聖明之徳況羣臣兆民其誰不歡呼鼓舞乎昔魯漆室之女憂魯君老太子幼彼匹婦也猶知憂國家之難盖以魯國有難則身必與焉故也況臣食陛下之禄立陛下之朝又得承乏典册之府比於漆室之女斯亦重矣誠不忍坐視國家至大至急之憂而隐黙不言臣誠知言責不在臣言之適足自禍然而必言者萬一冀陛下采而聽之則臣於國家譬如螻蟻而為陛下建萬世無窮之基救四海生民之命臣榮多矣願陛下勿以臣人㣲位賤謂之狂狷而忽之試以臣言自為聖意延問大臣忠於社稷者倘以為非臣請伏妄言之誅倘以為是願陛下決志而速行之焚臣此奏勿以示外足以明臣非敢徼冀毫釐之幸也虞書曰敕天之命惟時惟幾陛下當此之時變危為安變亂為治易於反掌若失時不斷使天下之人有以議陛下之純孝者則臣雖欲畢命捐軀以報陛下亦無及已臣不勝區區憤懣之誠干冒冕旒伏地待罪
嘉祐元年光又上言曰臣先於六月十九日輙以瞽言干犯聖聽伏地傾耳以俟明詔於今月餘一無所聞陛下寛仁不加誅於狂愚之臣然亦未賜采納臣竊自痛人品猥細言語吃訥不能發明國家安危大體致陛下輕而棄之此皆臣之罪也雖然臣性誠愚位誠賤而意誠忠語誠切願陛下不以人之愚賤而廢忠切之言少留聖心於宗廟社稷之至計則天下幸甚竊以為國家者政有小大事有緩急知所先後則功無不成議者或曰當今之務大而急者在於水災汎溢是大不然彼水災所傷不過汚下及濵河之民若積雨既止有司少䟽而塞之則民皆復業豈能為國家之患哉又曰然則在於穀帛窘乏是又不然夫以四海之富治平之乆若養之有道用之有節使良有司治之穀帛不可勝用也豈能為國家之患哉又曰然則在於戎狄侵盜是又不然夫戎狄侵盜不過能驚擾邊鄙之民若禦之有道備之有謀可使朝貢相繼豈能為國家之患哉以臣之愚當今最大最急之患在於本根未建衆心危疑釋此不憂而顧憂彼三者是捨其肺腑而救其四肢也不亦左乎借有髙才之臣能復九河之道儲九年之食開千里之邊而本根未建猶無益也況復細於彼三事者烏足道哉今陛下聖體雖安四方之人未能遍知尚有疑懼者陛下不以此時早擇宗室之賢者使攝居儲副之位内以輔衛聖躬外以鎮安百姓萬一有狂妄之人出於意外喧譁驚衆雖知萬全無慮然亦豈可不過為之防哉臣竊意陛下聖智聰明洞照安危䇿慮已定而尚宻之未欲宣示於外審或如此亦恐不可何則今天下之人企踵而立抉耳而聽以須明詔之下然後人人自安又何待而宻哉若以儲副體大非造次可定者或且使之輔政或典宿衛或尹京邑亦足以遏禍難之原靖中外之意今危安之幾間不容髪日失一日貴在及時而朝廷置之意外不為汲汲朝夕所議大抵皆目前常事非甚大而急者臣恐髙拱雍容養成國家之患從而理之用力難矣此臣所以區區寢不能安食不能飽不避死亡之誅進言不已者也伏望陛下察其愚衷特賜詳擇臣前日所奏及今状内事理稍有可施行者乞決計而速行之以安天下元元之心然後理臣僭妄建言之罪不敢辭也
光又上言曰臣兩曽上言乞擇宗室賢者進而用之盖以上則輔衛聖躬下則鎮安百姓迄今未聞聖朝少垂采聽臣誠愚昧不達國家髙逺之意若臣所言非邪當明治其罪以示天下若其是邪亦謂聖心不宜棄忽豈可直以臣之愚賤不察其言若投羽毛於滄海之中杳然莫知其所之豈踈逺所望哉臣不勝憤懣敢復剖析肝膽陳布以聞雖抵罪萬死亦無怨悔臣聞書曰逺乃猷詩云猶之未逺是用大諫凡國家之𡚁在於樂因循而多忌諱不於治安之時豫為長逺之謀此患難所從而生也竊觀漢室以至有唐簡䇿所載帝王即位則立太子此乃古今不易之道也其或謙讓未暇則有司請之所以尊宗廟重社稷皆國家莫大之慶矣未聞人主以為諱惡也及唐中葉以來人主始有惡聞立嗣者羣臣莫敢發言言則刑戮随之是以禍亂相尋不可復振殊不知本強則茂基壮則安此乃國家所當深鑒而不足以為法也今天下之人上自公卿下至庶人茍有知識忠於國家者其心皆知當今之務無此為大無此為急然而各畏忤旨之誅莫敢進言臣獨不愛犬馬之軀為陛下言之陛下豈可不少留聖思而聽察之邪臣嘗歴觀春秋以來迨至國初積一千六百餘年其間天下混一内外無患兵寢不用者不過四百餘年而已至如聖朝芟夷僭亂一統四海内平外順上安下和使在朝在野之人自祖及孫耳目相傳不識戰闘盖自上世以來治平之乆未有若今之盛者也臣竊見國家於州縣倉庫斗粮尺帛未嘗不嚴固扃鐍擇人而守之況如是融明閎茂之業豈可不謹擇親戚可信任者使助陛下守之乎此則賢愚之人所共為陛下重惜者也陛下當此之時頥指如意不早決至䇿以固萬世不拔之基獨不念太祖太宗跋履山川經營天下真宗宵衣旰食以致太平之艱難乎此臣所以夙夜遑遑起則思之卧則夢之感嘆涕泗不能自已不避煩瀆之誅再三進言者也或者謂臣身賤居外而言朝廷之事侵官也臣愚以為治古諫諍無官自公卿大夫士至於庶人百工商旅矇瞍芻蕘無有不得言者所以達下情而察國政也若置官而守之非其官者皆不得言則下情壅而不通如是則國家雖有廹切之憂行道之人皆知之而在上者莫得聞也此其為害豈不深乎況臣食陛下之禄於今三世矣先臣某以亷直恬退特為陛下所知擢自孤㣲升之侍從此恩之重子子孫孫何時敢忘而又陛下曏以水災親下明詔延訪中外勤求得失臣獨何人身逢盛際捨此大節隐而不言其餘瑣碎豈足道哉抑又聞之元后作民父母陛下臣父也安有為人之子見危而不告其父乎伏望陛下察臣區區之心不為私其一身不惜少頃之間取臣前後所奏略賜省覽其中萬一茍有可施行者乞以陛下之意斷而行之宣告中外使逺近渙然無復憂疑則自然神靈悦於上而災異伏衆庶喜於下而姦宄消至於草木昆蟲靡不䝉其福其為功業豈不盛哉夫時者難得而易失惟陛下早留神詳察六年光為起居舎人同知諫院乞建儲上劄子曰臣先於至和三年通判并州事日三曽上言乞陛下早定繼嗣以遏亂源當是之時臣䟽逺在外猶不敢隠忠愛死數陳社稷至計況今日侍陛下左右官以諫諍為名竊惟國家至大至急之務無先於此若捨而不言專以冗細之事煩瀆聖聽厭塞職業是臣懐姦以事陛下罪不容於葅醢伏望陛下取臣曏時所進三状少加省察或有可取乞斷自聖志早賜施行如此則天地神祇宗廟社稷羣臣百姓並受其福惟在陛下一言而已
光又乞建儲上劄子曰臣近於前月二十六日上殿敷奏乞檢會臣在并州所奏三狀早定繼嗣事陛下聖意昭然即垂聽納凡所宣諭皆非愚臣所能及此乃天地神祇保佑皇家實萬世無疆之休也臣謂陛下朝夕當發徳音宣告大臣施行其事今将近一月未有所聞豈陛下以兹事體大慎選宗室未得其人将左右之人有所間沮熒惑聖聽臣皆不得而知也臣聞為人後者為之子也著於禮律皆有明文漢孝成帝即位二十五年年四十五以未有繼嗣立弟子定陶王欣為太子今陛下即位之年及春秋皆已過之豈可不為宗廟社稷深思逺慮哉況今亦未使之正東宫之名但願陛下自擇宗室仁孝聰明者養以為子官爵居䖏稍異於衆使天下之人皆知陛下意有所屬以係逺近之心俟他日皇子生復使之退歸藩邸有何所傷此誠天下安危之本願陛下決意而速行之
七年光又請早令皇子入内劄子曰臣等伏聞擇今月二十五日差内臣宣皇子曙入内而曙猶復稱病未入臣等竊以臣子有君命召不俟駕之禮使者有受命不受辭之義今曙但以恐懼不敢便當陛下非常恩寵而所差内臣亦合以臣子事君父之禮曉諭切責使即奉命豈得備禮致命黙然往復殊不副陛下聖意其今月二十五日宣曙内臣伏乞特行責降以懲不職之罪況皇子之名本非官職無容避讓今詔命已下二十餘日而曙既為陛下之子禮當朝夕定省備人子之職不宜乆䖏外宅伏望聖慈速賜選差都知御藥諭以君父之命不可違臣子之職不可闕敦廹切責使即時入内并下大宗正司及本宫亦仰以禮敦遣不得更容遷延仁宗始不豫國嗣未立天下寒心而莫敢言諫官范鎮首發其議光為開封府推官在并州聞而繼之且貽書勸鎮以死争至是復面言臣昔通判并州所上三章願陛下果斷力行帝沈思乆之曰得非欲選宗室為繼嗣者乎此忠臣之言但人不敢及耳光曰臣言此自謂必死不意陛下開納帝曰此何害古今皆有之光退未聞命復上䟽曰臣向者進説意謂即行今寂無所聞此必有小人言陛下春秋鼎盛何遽為不祥之事小人無逺慮特欲倉卒之際援立其所厚善者耳定䇿國老門生天子之禍可勝言哉帝大感動曰送中書光見韓琦等曰諸公不及今定議異日禁中夜半出寸紙以某人為嗣則天下莫敢違琦等拱手曰敢不盡力未幾詔英宗判宗正辭不就遂立為皇太子又稱疾不入光言皇子辭不貲之富至於旬月其賢於人逺矣然父召無諾君命召不俟駕願以臣子大義責皇子宜必入英宗遂受命
歴代名臣奏議卷七十二
<史部,詔令奏議類,奏議之屬,歷代名臣奏議>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七十三
明 楊士竒等 撰
儲嗣
宋仁宗嘉祐元年知制誥吳奎上奏曰臣聞王者以社稷為本宗廟為重社稷必有奉宗廟必有主今陛下在位三十四年而嗣續未立天地祖宗開發聖意不然何故陛下無大過朝廷無甚失輙降如此之災異乎在禮大宗無嗣則擇支子之賢者漢成之於哀帝孝和之於安帝皆兄弟之子也若以昭穆言之則太祖太宗曽孫以近親言之則太宗之曽孫陛下所宜建立用繫四海之心者也陛下春秋猶盛嗣有皇子則退所為後者頗優其禮於宗室臣子之心誰曰不然陛下勿聽隂邪巧計以誤大事假如倉卒之際柄有所歸致社稷宗廟不血食書之史册為萬世憤臣不願陛下以聖明之資當危亡之比也此事不宜優游願速裁定定之不速必有姦人隂賊其間然亦不獨陛下之過輔弼之臣未聞力争致宗祀無本欝結羣望感召沴氣毒流天下所宜深罪推之咎罰無大于此
祕閣校理李大臨上奏曰臣竊以比來大雨入都門壊廬舎溺人民祖宗以來未之有也謹按漢書五行志曰簡宗祀不禱祠則水不潤下今朝廷祭祀非不恭時享非不至而反謂簡慢者何皇嗣未立主鬯有闕故也夫水萬物之本太子天下之本今天下之根本未立上天深示災變伏望陛下鑒天之戒早擇儲嗣以前定天下之心古者天子即位必有儲副以受宗廟易曰主器者長子又曰明两作離大人以繼明照四方是天子必有儲副而天下獲安今儲副未定祭祀幾廢故天之變示深切著明也伏乞陛下無逆天時為社稷蒼生留意焉臣之朴忠憂國大計昧死以聞
觀文殿學士昭徳軍節度使知并州龐籍上奏曰臣伏以中外之任各有分局職外陳事皆為出位在臣則不然早自寒儒偶升朝序荷陛下千世之遇寘于侍從付之權任遂登樞府迨冠台司臣之椎愚進無他路凡在恩擢莫非帝力今身已頽憊猶居一方上将之位則國家大事敢以守屏自外忍黙不言上負大恩慚責重矣恭惟陛下至聖臨御三紀日謹一日徳全業大憂勤機務焦勞夙夜今春之初偶嬰微疹萬方臣庶心如焚灼祈禱穹昊冀集福聖躬天地降休廟社垂慶藥劑有喜亟臻平復夀康之永人神有賴然臣今昧萬死而思有所陳者盖以陛下儲嗣未立宫坊虚位誠願陛下深思祖宗統緒之重下察臣民系望之懇發日之明親加精慮歴選宗室宜為嗣者速決聖斷制命一出四海懽忭天序既定羣心大安如此則陛下増基業之固奉宗廟之孝無大於此也至如天禧之時先帝違豫率之誠雖懐憂戚而中外帖然安心者以陛下在東宫故也此理昭昭扵耳目矣伏見唐世方鎮之臣上儲宫者數人當時不以為非而並䝉采用遂得福歸王室況臣感主之深愛君之切茍以益國而死愈扵負恩而生所以冒重禍而不疑不悔也且臣年垂七十逼扵休退固無他希冀惟陛下保萬世之業䝉無窮之幸乃臣之大願矣瀝血上控祈賜裁擇不勝輸誠待罪之至
起居舎人知諫院范鎮奏曰伏惟陛下置諫官者為宗廟社稷計也諫官而不以宗廟社稷計事陛下者是不知諫官之任也陛下不以臣愚任之諫官臣敢不以宗廟社稷計獻于陛下乎二月中臣使契丹還過河北河北之人藉藉紛紛皆謂陛下方不豫時有言曰我為宗廟社稷計以廣孝道憂勞而成此疾陛下所謂宗廟社稷計而憂且勞者得非皇嗣未立乎是時中外皇皇莫知所為而陛下方以宗廟社稷為念是陛下之計慮至深且明也今陛下既已平復御殿聽政願推向者之言而終行之行之之術非明則不審非果則不決惟審與決而宗廟社稷之計定矣方今祖宗後裔蕃衍盛大信厚篤實伏惟陛下擇其尤賢者優其禮數試之以政與圖天下之事以系天下之心異時誕育皇嗣復遣還邸則真宗皇帝時故事是也初周王既薨真宗皇帝取宗室子飬之宫中此天下之大慮也太祖皇帝捨其子而立太宗皇帝者天下之大公也宗廟社稷之至計也伏惟陛下觀太祖皇帝之公心考真宗皇帝時故事斷于聖心以幸天下臣不勝至願稽之於昔叅之於今謀之於心書之於䟽䟽成而累月不上者大懼無益於事死今之世以累陛下之明伏惟赦臣萬死之罪審之決之以定宗廟社稷之至計非獨臣䝉更生之賜乃天下之人之心也不勝區區之愚
鎮又奏曰臣聞傳曰決者智之君需者事之賊盖言有所需待而不決則害智而賊於事也季文子三思而後行孔子曰再斯可矣何則再思則是非定至于三則惑況過於三者乎然則是非已定而復思之者惑也孔子之所不與也臣近奏叅考祖宗故事選宗室子優其禮數以係天下人心竢有聖嗣復遣還邸此是非之至辨而無可惑者及今月餘不決故天雨而不止雲隂而不觧此其應也陛下方不豫時尚不忘宗廟社稷之計而形於言今已平復其肯忘宗廟社稷之計而不行之邪必不然也臣恐大臣不為陛下将明之爾陛下恭事宗廟仁覆海内上天之報必生聖嗣臣今所請乃祖宗時故事以權係天下人心者何惑而不為之乎伏惟上觀天意乆雨之變速加䖏定以示中外臣不勝大願鎮又奏曰臣伏見天下以水灾奏者日有十數都城大水天雨不止所謂水不潤下也傳曰簡宗廟不禱祠廢祭祀逆天時則水不潤下陛下恭事天地神祇肅祇祖宗山川之祀罔不秩舉至於號令必順天時非逆天時也非廢祭祀也非不禱祠也然而上天出此變者曉諭陛下以簡宗廟乎陛下即位以来虚副貳之位三十五年矣臣近奏擇宗子賢者優其禮數試之以政以繫天下人心竢有聖嗣復遣還邸及今两月餘日不行正謂簡宗廟也此天變所以發也伏惟陛下深念宗廟之重必有副貳以臣前所上章降付執政大臣速為裁定以塞天變
鎮又奏曰臣前後六奏宗廟社稷大計四奏進入兩奏奉聖㫖送中書陛下不以臣章留中而令送中書者是欲使中書大臣奉行也臣兩至中書而中書大臣迭相設辭以拒臣以此觀之是陛下欲為宗廟社稷計而大臣不欲為也為大臣而不欲為宗廟社稷計非所謂為大臣也臣竊原大臣之意恐行之而事有中變故畏避而為容身之計也今星變主急兵萬一兵起大臣家族首領顧不保其為身計亦已踈矣就使事有中變而死陛下之職與其死於亂兵不猶愈乎乞陛下以臣此章示大臣使其自擇死所
鎮又奏曰臣伏見天禧三年六月彗星見未㡬而冊陛下為皇太子方是時真宗皇帝只有陛下一人天下人心已有所係然真宗皇帝遽立陛下為皇太子者欲預正名分以塞覬覦之路也非私於陛下也為宗廟社稷之計與應天譴之變皆當然也今陛下未有皇嗣天下人心無有所係故天初見流星繼以大水告陛下以簡宗廟之罰陛下君臣不知覺悟故天又出彗以告陛下而陛下君臣晏然復如前時此臣當言之責所以恐懼而待罪也初流星示變時大臣豈意必有大水乎及大水入都城大臣親領徒役以捍水患今大水已定而不知致大水之本本由簡宗廟而不為宗廟計故天又出彗也彗之變主急兵大臣又不知先定大計以備兵變及兵如水之至而後親捍之雖勤勞如捍水之時亦無益矣陛下為民父母已視民有壓溺之患又忍使遭戮辱之禍而不為宗廟社稷計以荅天譴乎
鎮又奏曰近除臣侍御史知雜事本臺見闕官奉聖㫖令受敕告速赴臺供職者臣近以都城大水及彗星適見為變非常故乞速定大計以荅天譴闔門待罪祈以死請臣人微言輕固不足以動聖聼然所陳者乃天之戒陛下縦不用臣之言可不畏天之戒乎彗星尚在朝廷不知警懼彗星既滅則天不復有所告戒後雖欲言亦無以為辭此臣所以懼恐而必以死請也今除臣侍御史知雜事則臣之言責益重於前所有告敕未敢祇受
鎮又奏曰臣伏見古之人有以死諫忘其身之計唯宗廟之是憂者盖有官守與忠義之所發也臣今日之為亦猶古之人也有官守也忠義之所發也肯愛其身而忘宗廟之憂以自愧古人乎所以前後奏議者凡十一上矣是皆陳天地之大變與述天下之人之心也伏乞陛下以臣前所奏議盡付執政大臣速加䖏決以應天變以慰人心以為宗廟社稷之計臣之區區不勝大願鎮又奏曰臣前後三准中書劄子聖㫖指揮令臣疾速赴臺供職臣未敢從命者非慢陛下之命也欲陛下行臣之言而為宗廟社稷計也夫君命有固不可違者亦有固可違者君命是而臣執之非者固不可違者也違之誅之可也君命非而臣執之是者固可違者也違之寛之可也伏乞陛下問大臣臣言是邪非邪如以臣言為是伏乞寛臣之罪因此大禮擇定副貳誕告中外以為宗廟社稷計以臣言為非伏乞誅臣以為妄言之戒所有知雜御史之職臣未敢輒受
鎮又奏曰臣前後三准中書劄子聖㫖指揮令臣疾速赴臺供職有以見陛下愛臣之深也初臣待罪陛下不加以罪而又遷擢之臣未即赴職而陛下又三降聖㫖敦趣之是陛下之恩意於臣篤且至也而臣終不敢輒輕就者自陛下擢臣為諫官臣已将身許陛下也今日之事乃是臣致命之秋陛下不用臣之言賜臣之死則臣一身之輕何足卹也陛下感悟臣言而為宗廟社稷計則臣之言甚可重也不以一身之輕而廢甚可重之言者臣之職也臣之身一人之私也臣之言衆人之公也宗廟社稷之計也陛下與其卹一人之私孰若行衆人之公以為宗廟社稷計誠能因大禮定大議決然大告於庭則陛下收納諫之名以慰天下之心豈不美哉如是而臣就死無所憾也生而進之可也退之亦可也於陛下職事無所負也於臣之初心亦無所負也鎮又上奏曰臣待罪中䝉除知雜御史七降聖㫖臣雖甚愚知陛下必以臣言為是然乆而不知決者竊恐左右近習以為陛下已安不用為此以惑陛下是皆佞邪無識之人不可不察古人所謂小人愛人以姑息者正謂此軰臣愚謂陛下既安尤當為之以荅天意天意報貺必䝉子孫無疆之慶此天人相與之際必然之理願陛下黜小人姑息之淺見察臣之至言則大臣不敢畏避必能盡力輔佐陛下以為宗廟之計臣前後上章凡十九次竊恐留中大臣不盡得見今具録進呈乞付中書樞宻大臣同共叅議有異議者乞與臣廷辨謂臣不然即乞明加臣罪觧臣言責臣之至情盡在於此二年翰林學士歐陽脩上奏曰臣聞言天下之難言者不敢冀必然之聽未必聽而不可不言者所以盡為忠之心況臣遭遇聖明容納諫諍言之未必不聼其可黙而不言臣伏見自去嵗以来羣臣多言皇嗣之事臣亦嘗因災異竊有奏陳雖聖度包容不加誅戮而愚誠懇至天聼未回臣實不勝愛君之心日夜區區未嘗忘此思欲再陳狂瞽而未知所以為言今者伏見兖國公主近已出降臣因竊思人之常道莫親於父子之親人之常情亦莫樂於父子之樂雖在聖哲異於凡倫其為天性於理則一陛下曏雖未有皇嗣而有公主之愛上慰聖顔今既出降漸疎左右則陛下萬幾之暇䖏深宫之中誰可承顔色臣愚以謂宜因此時出自聖意於宗室之中選材賢可喜者録以為皇子使其出入左右問安侍膳亦足以慰恱聖情臣考於書史竊見自古帝王雖曰至尊未嘗獨䖏也其出而居外也不止百司公卿奏事而已必有儒臣學士講論於閒宴又有左右侍從顧問語言其入而居内也不止宦官宫妾在於左右而已其平居燕寢也則有太子問安侍膳於朝夕其優游宴樂也多與宗室子弟懽然相接如家人計其一日之中未嘗一時獨䖏也今陛下日御前後殿百司奏事者往往仰瞻天顔而退其甚幸者得承一二言之徳音君臣之情不通上下之意不接其餘在庭之臣儒學侍従之列未聞一人從容親近於左右入而居内則至於問安侍膳亦闕於朝夕則陛下富有四海之廣躬享萬乗之尊居外則無一人可親居内則無一人得親此臣所以區區而欲言也伏惟陛下荷祖宗之業承宗廟社稷之重皇子未降儲位乆虚群臣屢言大議未決臣前所奏陳以謂未必立為儲貳而且飬為子既可以徐察其賢否亦可以待皇子之降生於今為之亦其時也臣言狂計愚伏俟斧鉞
仁宗春秋髙未有嗣集賢校理韓宗彦上書曰漢章帝詔諸懐姙者賜胎養榖人三斗復其夫勿筭一嵗著為令臣考尋世次帝八子長則和帝而質安以下諸帝皆其係胄請修胎飬之令且曰人君務繁毓其民則天亦昌衍其孫子矣
三年吳及改右正言上䟽曰帝王之治必敦骨肉之愛而以至親夹輔王室詩曰懐徳惟寧宗子惟城故同姓者國家之屏翰儲副者天下之根本陛下以海宇之廣宗廟之重而根本未立四方無所係心上下之憂無大於此謂宜發自聖斷擇宗室子以備儲副以服属議之則莫如親以人望言之則莫如賢既兼親賢然後優封爵以寵異之選重厚樸茂之臣以教導之聽入侍禁中示欲為後使中外之人悚然瞻望曰宫中有子矣陛下他日有嫡嗣則異其恩禮復令歸邸於禮無嫌於義為順弭覬覦之心属天下之望宗廟長乆之䇿也既而又言開寳詔書内侍臣年三十無飬父者聽飬一子為嗣并以名上宣徽院違者扺死比年此禁益弛天地之理隂累聖嗣願詔大臣明示舊制上順天意以綏福佑四年右諫議大夫權御史中丞包拯上疏曰臣伏讀前史見聖王之御天下也初纂大業即建儲貳盖所以安億兆危疑之心絶中外覬覦之望乃有國之常典而歴代所遵守者也伏自陛下紹隆丕搆已逾三紀仁孝恭儉之徳格于上下孜孜求治未嘗一日少怠兹固群臣仰望清光之不暇但以東宫虚位日乆天下之心憂危至切雖前後臣僚論列者多矣卒不聞有所䖏置未審聖意持乆不決者何也夫萬物皆有根本而太子天下之根本也根本不立禍孰大焉今既皇嗣未降亦當采詩人盤維之義固天下根本之地不可忽也臣願陛下特出宸斷宻與執政大臣協議精擇宗室中親而有徳望衆所推重者優以封爵置在左右日加訓朂仍與増補僚属選用厚重方正之士令就禁邸諭以善道益其聞見如此則不惟表異親賢抑亦鞏固王室可以挫姦雄觀望之意也竢皇嗣誕育則以優禮而進退之此亦古今之通義陛下何憚而不為哉伏況藝祖以艱難得天下以聖繼聖傳於陛下垂及百年陛下豈可不念祖宗之業當傳之無窮若乃徇目前之適忽經乆之䇿必稔禍於将來恐非社稷之福也陛下得不留神而熟慮乎臣以踈外之迹累當言責之任今陛下以臣愚直擢在憲府若畏罪不言是上孤陛下委用之意臣不忍為惟陛下審其當否斷而行之則天下幸甚
拯嘗奏曰東宫虚位日乆天下以為憂陛下持乆不決何也仁宗曰卿欲誰立拯曰臣不才備位乞豫建太子者為宗廟萬世計也陛下問臣欲誰立是疑臣也臣年七十且無子非邀福者帝喜曰徐當議之
時群牧使宋祁卒上遺奏曰陛下享國四十年東宫虚位天下係望人心未安為社稷深計莫若擇宗室賢才進爵親王為匕鬯之主若六宫有就館之慶聖嗣蕃衍則宗子降封郡王以避正嫡此定人心防禍患之大計也
六年翰林學士胡宿上奏曰臣被㫖令為青詞禱諸陵山川以求儲嗣臣聞漢文帝二年有司請豫建太子是時文帝已有元子猶對有司稱楚王吴王淮南王皆秉徳以陪朕何為不豫哉太祖皇帝感昭憲太后遺言捨魏王而立太宗自開闢以來神武英斷未有如太祖皇帝陛下必待聖嫡然後擬議非居安思危之道願察宗室敦厚慈仁可以為副君者立之則儲貳之分定天下之心安矣欲望聖慈特賜睿斷臣不勝區區之情首相韓琦上奏曰臣竊見近嵗以來内外忠孝之臣以陛下臨御四海已四十年而皇嗣未育天下無所係心不避重誅繼有論奏乞於宗室中擇幼而可教者權為嗣陛下慈仁崇儉冠絶今古天監至明非晚必生聖子以為廟社無疆之慶至時宗室中權為嗣者優加職秩使之退就宫邸誠善議也臣愚竊恠陛下何疑而不行之然兹事至大當獨斷於聖心雖至親至近之人不可預議如陛下素有所属已得其人則望宣示中書樞宻院使奉而行之以慰中外之意若謂賢愚難審選擇當謹則臣曽乞於内中建學取宗室中幼而謹厚勤於為學者置於内學陛下每於聼斷之暇或休假之日親幸學舎觀其道業進退應對長短不年嵗間陛下必盡知其否然後聖慮取其可属者權而命之則無不當矣臣䝉陛下非次拔擢使待罪宰相思有以報上而事無重於此者故昧死盡言惟聖度寛納則天下幸甚琦遷昭文館大學士監修國史時帝既連失三王自至和中得疾不
御殿中外惴恐臣下争以立嗣固根本為言包拯范鎮尤激切積五六嵗依違未之行言者亦稍怠至是琦乗間進曰皇嗣者天下安危之所係自昔禍亂之起皆由䇿不早定陛下春秋髙未有建立何不擇宗室之賢者以為宗廟社稷計帝曰後宫将有就館者姑待之已又生女一日琦懐漢孔光傳以進曰成帝無嗣立弟之子彼中材之主猶
如是況陛下乎願以太祖之心為心則無不可者又與曽公亮張昇歐陽脩極言之會司馬光吕誨皆有請琦進讀二疏未及有所啓帝遽曰朕有意乆矣誰可者琦皇恐對曰此非臣軰所可議當出自聖擇帝曰宫中嘗養二子小者甚純近不慧大者可也琦請其名帝以宗實告宗實英宗舊名也琦等遂力賛之議乃定英宗居濮王䘮議起知宗正琦曰事若行不可中止陛下斷自不疑乞内中批出帝意不欲宫人知曰只中書行足矣命下英宗固辭帝復問琦琦對曰陛下既知其賢而選之今不敢遽當盖器識逺大所以為賢也願固起之英宗既終䘮猶堅卧不起琦言宗正之命初出外人皆知必為皇子不若遂正其名乃下詔立為皇子
吕誨上奏曰臣竊聞中外臣僚屢有宻䟽以聖嗣未立精擇旁繼指斥祖宗分别裔緒臣子之心詎當如是盖憂懼隕穫發於忠誠而深虞機會之失也雖然宗室有親踈天資有賢愚委付親賢當出聖慮人臣安得陳露事機以萌非冀惟陛下思忠言奮剛斷遏未然之亂無使後時此防微之深慮也又聞近日奏彗星躔心宿請備西北謹按天文志三星天王之正位中曰明堂前為太子後為庶子星直則失勢明則見祥質之知星者以謂既直且闇而妖星所犯變見之驗恐不在西北臣又聞自夏秋京師滛雨諸路水潦數州地震江河泛溢民户墊溺斯隂盛之沴固有冥符唐神龍初洛水暴盛宋務光曰自登皇極未建元良非所以守器承祧飬徳賛美姻戚之間謗議所集積疑成災厥罰斯至乃已然之明驗有以知皇天愛陛下之深數以災異感動若尚不加警悟殆非畏天保國之深慮也臣又聞近宗室中訛言事露流傳四方人心驚疑是亦隂沴之應窺覦之心不可不知其漸伏望陛下念根本之重為宗廟之計檢會前後臣僚奏議延對大臣周爰忠讜審擇宫邸以親賢稽合天意況宗枝蕃茂豈無賢徳上副聖念脫或宸謀已定當使天下共知以安乆系萬一姦臣隂有附會陽為忠實以緩上心此最為患之大者不可不察也漢成帝惑王根邪說捨中山而立定陶及孝安之際梁冀姦謀貪樂安冲幼而畏清河嚴明卒至於亂茍有正人讜論則東西二京基祚可量哉惟陛下念祖宗造宋之艱難鑒成安隳漢之基祚窒奸臣附會之漸絶後世窺覦之患早為定斷慰安人心天下大幸
同知諌院吕誨又上奏曰臣伏覩淮陽郡王宫置翊善侍講等官又聞翊善王陶等請郡王當拜禮者臣竊思之盖名有不正禮固失宜敢不論列上裨宸聼今王出閤儀非開府當且設師友未宜建置僚属國朝至道元年中書奏案唐文宗朝李石言太子有侍讀諸王亦有侍讀無隆殺之禮請改為奉諸王講讀皇姪皇孫是環衛之職請以教授為名從之先帝為夀春郡王命張士遜崔遵度為友至天禧中士遜為諫議大夫兼太子庶子詣資善堂叅見猶令升階列拜自是始有跪受之禮事體甚明臣欲乞朝廷先正陶等職任名位既正禮分自安又況郡王年已長立當早出閤以奉朝請如此開府建官翊善侍講自為寮属於禮宜矣
殿中侍御史裏行陳洙上奏曰臣聞孟子之言曰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舎生而取義可也臣官為御史身有言責當世之事繫安危興亡之本原者計身而不言則失事君之大義切言而不避則蹈死亡之顯誅臣敢捨生取義攄瀝肝膽仰聞於陛下誅之容之惟君父命伏以陛下仁侔帝堯孝同周武體元居正已四十年惠滂澤流浹民肌骨陛下視億兆之人如赤子億兆之人視陛下如慈父未有為人之子而不憂其父之憂者也天下之本未立吾君之子未育此天下所以皇皇而同慮也臣輙探天下之心採天下之論而開陳之方今皇嗣未降人心未安公府大臣無敢言者朝廷安危莫大於是歴代治亂之迹甚明臣不復條舉姑借東漢之事言之順冲質之際漢祚幾絶清河王蒜最親賢而不得立奸臣梁冀立蠡吾侯志是為威帝忠臣杜喬李固雖力争就死曽何益於漢哉威帝既立政移五倖刑淫三獄而宗社自此危矣迹其所以然盖辨之不早計之後時也嚮使李杜之䇿行於前梁冀之謀不得用則炎厯長乆其可量乎思東漢之事則知奸邪之臣幸時失制廢明立昏棄長扶幼以危亡其邦家皆可見也然則可不預為乆安之䇿哉臣愚伏願陛下決自清衷發於聖斷擇宗室之賢者立為皇子寘之左右使日聞陛下之訓言日觀陛下之徳政則天下之憂去而奸臣之謀戢矣皇天輔徳其應如響陛下至仁至義至慈至孝行将天錫聖嗣繼照四海復俾宗室退還舊藩九州四海之人孰曰不然夫先機而謀則事克濟失時而慮則禍已萌臣失今不言而異時倉猝言之不過效李杜之死耳曽何益於朝廷哉陛下如不亮臣愚忠以臣為懐異日之圖莫若先殺臣之身而用臣之言臣雖死之日猶生之年也伏望聖慈宣示臣章付執政大臣而行之天下大幸
七年右正言王陶上奏曰臣伏覩自至和中聖躬不豫之後天下之人顒顒惴惴無所寄命日望上穹眷命降生聖嗣内承九廟祀享之重外安四海億兆之心天貺莫期未如民志朝廷百執事州郡之吏下至韋布草莱之士抗疏交章引古今陳灾異請擇宗室親賢早建儲嗣危言切語感動天聽者以數百夫為是議者豈皆懐不忠不孝為姦利託附之人哉盖發於至誠為宗廟社稷無窮大計他日四海生靈死亡之命豫求安全深思逺慮而已陛下納諫從善博通古今治亂之要知聖人先天而天不違後天而奉天時之道在乎順民欲而安衆心也故嵗親發徳音稽唐故事擇宗子使知宗正寺上以先後天心導迎景貺而俟與子之祥次以尊崇宗廟欽重祭享而脩主鬯之職下以順恱人情表的聖意而示強宗之勢中外聞之咸謂此舉設施安稳不驚人耳目而天下揺揺之心一旦而㝎他日聖嗣降育則稍遷其秩使歸本邸進退之命無傷國體莫不稱慶陛下有堯之至仁舜之大孝漢文之恭遜而睿謀英斷非近代中庸之主所可跂及厥後寖聞稽緩四方觀聽豈免憂疑或罪宗實以為自唐以来判宗正寺者皆用宗子求之典故乃一尋常差遣何必過為辭避或者流言云事白宫中嬪御宦臣姑息之言聖恩因而微惑且婦人近幸不識國家大計茍務一時慰恱陛下而不知返沮壊美政暌隔英斷為害甚大也風聞宗實自有此命而来夙夜恐懼閉門不敢見人昨自二月服除今半年有餘矣臣恐天下之人謂陛下始者順天心人欲而命之今者聽左右姑息之言而疑之不獨百世之後使人歎息聖政始卒之不一亦恐自今逺近中外奸雄之人得以窺伺間隙矣自古天下禍亂之始未有不由繼嗣不立付属之心不豫定而遂致後世争奪危亡使天下赤子糜爛塗地而受𡚁者也況數嵗以来灾異頻數不可勝紀今春徐陳許蔡迨京畿之民訛言相傳掘土而食近又龍鬪於南京之舊驛盛夏火王金當消又太白芒角盛大陵犯熒惑又太白經天與嵗星晝見天地人事皆見變異其占為兵為凶為人心不安為甚可懼太史必有以其術為陛下言之者陛下於此時豈可尚復優游不斷恐懼脩省急荅天戒哉夫天下者聖祖神宗之天下傳至陛下使陛下永置生民於安全之地陛下當思先帝付託之重使宗廟社稷生民有所依賴天下忠臣節士有所取正無令漢成帝獨有美名也前日未命宗實人人言早建儲嗣今日乃無一人敢言者非今日之人不忠盖前日未有主名泛為公言而陛下不疑也今日補一宗正官雖非繼嗣似有主名又陛下猶豫遲疑自冬徂秋十月矣中外之人無貴賤賢愚人人自顧私計懼陛下見疑獲罪不敢出一言但日聽朝廷所為以卜治亂而已臣職為諫官倘又不言則誰為陛下言者故臣區區憂國之心顛沛彷徨而不自已也仁宗春秋髙皇嗣未立監察御史傅堯俞請建宗室之賢以慰天下望及英宗為皇子有司闕供餽仁宗未知堯俞言陛下既以宗社之重建皇嗣宜以家人禮使皇子朝夕侍饍左右以通慈孝之誠今禮遇有闕非所以隆親親重國本也於是詔有司供具甚厚
英宗初即位同知諫院吕誨上奏曰臣竊以事之遽者歩寧思於中矩心之切者言何假於文為況任居言責世有憂危焉敢恝然自持為全身之計哉臣以謂王者所以尊髙於人上慘舒於天下以賞罰之柄專其有也故威福不可移於下謹重操守而已恭惟陛下踐祚以来聖體違豫雖天光臨下而徳音鮮聞萬機之事未嘗可否悉付中書宻院然皇太后關決於中自匪輔臣雖承㫖兩制近侍亦不得造箔之下況疎逺之臣耶如是爵賞刑威一歸於政府盡公則已脱或差謬何繇取正下情不無於蔽壅所以中外慊然未安者此也尚頼忠良一意上下無間萬一姦邪得進盜弄威福勢不可不防其漸也為陛下謀者莫若早建元良自輔號令威福自中而出人知所歸則下無異心此當今之速效也漢文帝即位之初有司請豫建太子文帝英睿之君景帝賢明之嗣尚以不豫為憂誠有謂也況淮陽王天資敏悟位當冢嫡速宜建立以固本根旁絶窺覬慰安人心斯萬世之慮也伏望陛下大開聦聽俯納愚忠審操柄不可移於下思機會不可失於時法漢文豫建之䇿為廟社長乆之計上有聖后之翊輔下有元良之倚賴陛下髙拱巖廊仰成庻政臣私謂雖泰山之安莫安於此也清静不言而化人神胥恱天意昭輔勿藥之喜計日可期天下幸甚
誨又上慈聖皇后乞調治聖躬建立儲副奏曰臣竊以兩漢而後諸侯王入繼聖統者甚衆或以功或以賢或以親或以黨四者之繼隆替之所係以功與親賢者何嘗不興隆於寳緒繇黨附而至者未有不基乎禍亂哀平威靈之𩔖是也千百載之下為之監戒今上生而敏睿天資英哲先帝知其厯數在躬又當近属實以親而賢授之寳器及誕告于外讙聲翕然殿下以積勲之後配徳仁宗主宣隂教天下䝉福上自潜徳之初殿下鞠育保䕶者三十年矣先皇厭代宣導遺㫖掌握機柄佐佑聖嗣克安天下永我帝業丕功茂實固不待愚臣一二而談矣上違豫而来重煩聽斷庶務允輯中外賴焉比聞流議宣傳上疾未間言或荒忽承顔之禮時有所闕殿下幾至不能容覆外臣罔測謂之然矣臣竊慮小人乗間幸兩宫如是隂為交鬪以生他事殿下察其素履知其有疾故當責忠臣之輔助擇太醫之調理又聞上意自倦服藥以致醫工乆無效驗然病者苦其瞑斯亦常情誠恐奉御之人但
備禮不敢强以服餌積日之深其誤不細惟殿下廣乎容納之度忘其惰慢之禮親閱湯劑力為調治強之以嚴威撫之以恩愛如此人神和悦得不降祐上之起居必遂安適不然恩禮中闕慈孝兩失人言不已其如天下何其如宗廟何其如先帝何三十年保育之功一朝而棄臣竊為殿下惜之臣重思療治之法即如是言萬世之計敢不為殿下陳論漢馬皇后畢明帝世克全美徳以至鞠飬章帝勞悴過於所生母子慈愛始終無纎介之隙章帝終為賢聖之主其保助亦已明矣史册書美世逺益光臣伏願殿下循修以為法度念先帝之顧體聖躬之憂危宫中間言不可不察方四海顒顒日期振治萬幾取決不可持疑雖神宇暫勞而宋祚安矣俟上躬平和還居清浄愉怡夀考豈不休哉況淮陽王及諸孫天資淳篤宜均撫育以盡愛慈繼繼承承本根為重儲副之位安可暫虚殿下宜上承天意下順人心謀乃輔臣助成君徳早議建立旁絶闚覦則廟社之福天下之幸
知諌院司馬光上劄子曰臣伏見陛下差直史館王陶充皇子伴讀秘閣校理孫思恭充本位說書此誠國家之首務聖哲之逺圖然臣聞三代令王置師傅保以教其子又置三少與之燕居至於左右前後侍御僕從之人皆選孝悌端良之士逐去邪人毋得在側使之日見正事聞正言然後道明而徳盛心愉而體安福被兆民功流萬世此教之所以為益也今陶等雖為皇子官属若不日日得見或見而遽退語言不洽志意不通未嘗與之論經術之精㣲辨人情之邪正究義理之是非考行已之得失教者止於供職學者止於備禮而左右前後侍御僕從或有佞邪讒巧之人雜䖏其間出入起居朝夕相近誘之以非禮導之以不義納之以諂諛濟之以詐偽雖皇子資性聰明端慤難移然親近易習積乆易遷諂䛕易入詐偽易惑如此則雖有碩儒端士為之師傅終無益也臣聞孟子曰雖有天下易生之物一日暴之十日寒之未有生者也吾見亦罕矣吾退而寒之者至矣又曰一齊人傅之衆楚人咻之雖日撻而求其齊言不可得也臣愚伏望陛下多置皇子官属博選天下有學行之士以充之使每日在皇子側與皇子居䖏燕遊講論道義聳善抑惡輔成懿徳其左右前後侍御僕從亦皆選小心端恪之人使所属官司結罪保明然後得入仍專委伴讀官提舉覺察若有佞邪䜛巧之人誘導皇子為非禮之事者委伴讀官糺舉施行即時斥逐不令在側若皇子自有過失再三規誨不從者亦聽以聞如此則必進徳修業日就月将善人益親邪人益踈誠天下之幸也大理評事趙彦若孝友温良謹潔正固博聞強記難進易退國子監直講李寔好學有文修身慎行秘閣校理孟恂清純愷悌始終如一此臣之所知也伏望陛下擇此三人及廣求其尤以備皇子官属臣推心盡忠不敢形迹僭越妄言伏俟譴謫
殿中侍御史傅堯俞上奏曰臣竊嘗讀傳記採國家之要務見聖人之教其子也未有不思所以護其闕而養其全是以事作軌儀物為防檢盖夫恩惟父子義則君臣必恩義之兩行實古今之通道天下之本庸可易乎故滯愛生愆具存規誡異宫而䖏用别嫌疑臣雖至愚輒有深慮竊見淮陽郡王爵分茅社位列鼎司體何但於勝衣年已踰於志學雖即外傅尚居中禁臣謂非所以養其徳望而廣其嚴恭者也伏願陛下稍抑私情務存大體俾之出外居别館稍親諸務問安内寢著為定規然后飲食起居必有常度左右前後皆用正人上以隆父子之恩下以著君臣之義養全教本此其始乎治平二年監察御史裏行吕大防上奏曰臣伏覩皇子頴王以元子之重幼年盛徳出閤開府二年于兹雖陛下聖心謙遜未遑正位東宫而社稷之本天下之望實有繫焉至于師友寮寀宜用道徳英俊一時之賢或以方嚴見憚或以行義可法庶可以行輔導之職發揮皇子聰明仁義之姿屢觀前古未嘗不謹於此故在虞則有夔周有周召史佚太顛散宜生閎夭漢則有留𠉀四皓二䟽石奮丙吉韋𤣥成鄧禹桓榮晉則有山濤張華王導賀循皆以元臣巨儒輔正儲貳故宣廣言於宣帝曰太子國儲副君師友必天下英俊張佚言扵光武曰為天下立太子則宜用天下賢才此可見其遴選之意所以重國本而尊宗廟也竊見近除頴王府記室陳薦侍講孫固道義無聞學問至淺初薦之被選已為時論所非而固之獲進重取識者之笑皆以為諂事公卿致身於此又安能儀刑藩邸輔翼元良也哉臣愚以為宜飭輔臣更選經行脩明可為師範者以備王府官属薦固之才量其所堪改授别職及乞依舊令置王傅友官擇兩制之臣有道徳學問者充其任則朝廷尊榮天下幸甚
三年翰林學士張方平上奏曰臣竊惟頴王地居嫡長春秋鼎盛方當稽古向學修誠進徳若其左右前後有位之士所以朝夕納誨咨告法度出入起居罔有不欽一人元良萬國以貞社稷之本也今遴選官寮進用時俊嵗年之間即復遷易於此假途以陞要近乃令縉紳之列指為仕宦捷徑非所以資王之重也願留聖慮申諭執政王府記室顧當兼用詞翰之選至于翊善保傅之業亦宜於兩省以上推擇老誠舊望行安而節和者得以乆䖏其職俾典領宫中之政至于侍御僕從便僻側媚以非正之事云為者察而聞於王小者懲戒大者上聞而斥之無有憸人得在王門以著王之令聞兹國家無疆之休惟陛下留神幸察
英宗不豫儲嗣未正劉庠拜疏謂太子天下本漢文帝於初元即為無窮計頴王長且賢宜亟立使日侍禁中閱四方章奏帝皆行之
神宗熈寧九年宣徽使張方平上言曰臣聞王者大居正謂王者君國當先正其統本也三代逺矣漢唐之盛君即位太后太子多同時建立立太子不以長幼其緩者不過二三年不然則必有故史䇿具存矣本朝太祖開國知天命属有太宗故不與子然以儲位寓於京尹太宗自京尹踐祚真宗自京尹登儲位仁宗未嘗出閤即登儲位先帝入纂大統尋登尊位尹京故事盖未有陛下即位及今九年受天之祜早有前星之慶正統大本謂宜時定上以尊宗廟下以係天下之心國之大事僭議罪也然陛下特以恩意留臣在朝愚慮所及敢有不盡故不避嚴憲輙陳忠悃
神宗數失皇子太史言民墓多迫京城故不利國嗣詔悉改卜無慮數十萬計衆洶懼知開封府王安禮諌曰文王卜世三十其政先於掩骼埋胔未聞遷人之冡以利其嗣者帝惻然而罷
元豐六年禮部尚書黄履上奏曰臣聞古之至治之時太子雖在孩提有識之間必選天下孝悌博聞之士以衞翊之盖欲其見正事聞正言行正道也恭聞皇太子妙齡寖加保傅未立雖其神靈徇齊得於天縱而樂以修内禮以修外至於其成也懌而恭敬温文深知父子君臣之道則亦有所教也伏惟皇帝陛下動容周旋莫不中禮使之觀之固有黙然而喻者聖學髙逺肆口所言皆可為法使之聞之固有曉然而循者然而主之以恩不責以善必立傅以養之審道以示之觀徳以喻之盖二帝三王之盛亦莫不然也臣愚不肖不足以明當世要務與夫先王立治之本徒守愚學輒傅經以言臣不勝惓惓犬馬之情
徽宗時劉元承論謹擇皇子官属疏曰臣聞天下之本有三法度人材皇子是也而法度人材又以皇子為之本皇帝陛下詳延俊良列于庶位恢張綱目細大畢舉實社稷無疆之業迺者皇子就傅選置官属為之輔導獨出宸鑒之所識擢可謂急所本矣臣聞賈誼言曰天下之本繫之太子太子之善在於早設諭教與選左右夫翊善侍講記室之職實掌教諭前日慎柬既已精矣而左右者亦不可不慎盖教諭之官趨見有時左右之臣朝夕于側所以服習積貫者為賴已多必得其人乃克有補方今近侍之臣其賢與否固已不逃陛下之熟察矣臣願慎擇莊恪純厚而愽學者以充左右之選左右罔非正人則所聞皆正言所見皆正行元良正而天下定矣茍群枉雜進則治忽以分可不畏哉可不慎哉欽宗時御史胡舜陟奏向者晁說之乞皇太子講孝經讀論語間日讀爾雅而廢孟子夫孔子之後深知聖人之道者孟子而已願詔東宫官遵舊制先讀論語次讀孟子又奏涪陵譙定受易於郭雍究極象數逆知人事洞曉諸葛亮八陣法宜厚禮招之
髙宗時知漳州廖剛奏曰准尚書禮部符偹奉手詔節文太陽有異氛氣四合中外侍從之臣其遵前後詔書各舉能直言極諫之士一人將詳延于廷諏以過失次第施行用承天意者右臣奉詔㫖歴思平生所知識之士覬有以仰承休徳雖學問文采不無其人求所謂賢良方正真能直言極諌而文詞敏贍足以應科目者迄未有得乆稽裁奏臣誠惶誠懼不知所䖏除不住更捜訪外竊復思念侍従之臣以論思獻納為職艱厄未濟變異仍彰陛下側身咨訪亟圖銷弭之方此臣等所當披露心腹竭所見聞庶幾仰補聖政之萬一亦何暇轉索之於疎逺草萊之士而望其能言者哉臣誠不自揆姑欲以區區愚見仰塞明詔伏望陛下廓天地之度霽雷霆之威少垂聦聽使狂言獲經聖慮雖就鼎鑊臣所無憾恭惟陛下謙恭責已勤儉冝民聲色不邇問學是好嘗膽父兄之耻仄席仁賢之求臣實未見聖徳之或缺然則變見之異曷為其然臣聞應天以實不以文自靖康已來天之譴怒甚矣不必日蝕地震之為異也陛下嘗試隠之於心應天之誠其亦有未至耶臣願有說於此陛下昨者慨然念往轍之或非懼天譴之有在於是有建國公之封盖將以承天意而示公於天下後世者也然而不遂正名為子者豈尚有所待邪有所待則是應天之誠未至也人君之舉事惟上有以當天心下有以合天下之公議而幽無負於神明則在誠以行之而已倘非發於誠心而曰姑若是云耳則有始而無卒者有矣曽不足以服匹夫匹婦之心而況可以動天乎臣願陛下昭告藝祖在天之靈正建國儲君之位布告中外不匿厥指使四方萬里乃至九夷八蠻皆知陛下此舉出於誠心而志先定矣異時雖有百斯男不復變易此於聖徳豈不光哉豈不大哉是誠足以荅天意而轉禍為福感人心而變逆為順彼逺裔聞之亦將慕義而率服者矣此所謂行小變而初不失其大常陛下亦何吝而不為乎臣竊以為陛下之得失獨在於此置此之大而欲飾小善行小恵以銷天變非臣所敢知也且作善降祥天鑒靡忒自古命以義者後世子孫往往復受天命如仲雍避季而夀夢有呉宣公立和而與夷有宋之𩔖是也臣非敢以此為說辭欲陛下知天理之昭昭如此孟軻曰責難於君謂之恭謂吾君不能謂之賊陛下方求直言極諌臣故敢以堯舜之所為望陛下伏幸聖慈未賜狂瞽之誅而加采納焉實宗社生靈無窮之福臣不勝惶恐戰越待罪之至
建炎四年至越上虞丞婁寅亮上疏曰先正有言太祖舎其子而立弟此天下之大公周王薨章聖取宗室育之宫中此天下之大慮也仁宗感悟其說詔英祖入繼大統文子文孫宜君宜王遭罹變故不斷如帶今有天下者獨陛下一人而已属者椒寢未繁前星不耀孤立無助有識寒心天其或者深戒陛下追念祖宗公心長慮之所及乎崇寕以來䛕臣進說獨推濮王子孫以為近属餘皆謂之同姓遂使昌陵之後寂寥無聞奔迸藍縷僅同民庶恐祀豊于昵仰違天監太祖在天莫肯顧歆是以二聖未有回鑾之期金人未有悔禍之意中原未有息肩之日臣愚不識忌諱欲乞陛下于子行中遴選太祖諸孫有賢徳者視秩親王俾牧九州以待皇嗣之生退䖏藩服并選宣祖太宗之裔材武可稱之人升為南班以備環衛庶幾上慰在天之靈下係人心之望紹興元年召赴行在復上䟽曰陛下轍迹所環六年于外險阻艱難備嘗之矣然而二聖未還金人未滅四方未靖者何哉天意若曰天祚宋徳太祖不私其子而保之不幸姦邪悮國而壊之将使嗣聖念祖思危而後獲之乃所以申其永命也臣誠狂妄去嵗上章請陛下取太祖諸孫之賢者視秩親王使牧九州誤䝉采聽赦而不誅兹盖在天之靈發悟聖心為社稷計非愚臣之所及也伏望宣告大臣行之他日皇子之生使之退䖏清暇不過増一節度使爾陛下以太祖之心行章聖之慮自然孝弟感通兩宫回蹕澤流萬世
紹興元年張浚上言曰臣荷陛下恩徳之厚有踰等倫顧事有干於宗社大計臣知而不言誰為陛下言者惟陛下察其用心貸其萬死臣恭惟陛下自即位以來念兩宫倚託之重夙夜憂勤不近聲色不事玩好雖古賢王之用心持身無以加此是宜天地感格祖宗垂祐受福無窮決致中興臣之區區亦冀依日月之末光獲保終年少效補報臣竊見西漢之制人君即位首建儲嗣所以固基本属人心臣願陛下特詔大臣講明故事仍乞多擇宗室之賢者優禮厚飬以為藩屏臣無任懇禱激切之至
孝宗時張浚上言曰臣竊惟人君即位必蚤建太子所以承祖宗廣孝愛固根本懐萬方也漢髙帝初定關中付蕭何以居守之任首建太子文帝自代邸繼大統即位未數月有司請蚤建太子以尊宗廟其為天下國家之計甚厚也仰惟太上皇帝以帝堯之心付受陛下光照萬古邈不可及為陛下計所當立萬世之基拯生民之難揚祖宗之烈用以仰副太上皇帝之心西漢故事其在今日不可不舉伏望陛下蚤賜睿斷不勝幸甚信州守王師愈奏曰臣恭惟陛下長慮逺識早建儲宫立天下大本以為社稷宗廟永永無疆之休甚盛舉也至乃叅用至道故事命皇太子領臨安府尹外間未深諭竊惟皇太子副貳宸極繫四海之望以紹承統業當居春宫日親師傅講論治道尋繹經義臨安府尹一州長吏耳非所以浼皇太子之尊而示天下廣大也雖有至道故事臣猶以為不然何者藝祖太宗同起軍旅素習勞辱煩劇事故藝祖既登極命太宗尹京以彈壓鎮撫當時太宗亦藩臣耳於領天府事體為順三代時諸侯入為王官者固多若已正儲貳則與列國諸侯州郡長吏不同矣況自藝祖以来天府多用藩王兼領遂為故事建隆初太宗皇帝以使相尹京進封晉王太宗即位則秦王尹京秦王得罪則許王尹京許王既卒真宗皇帝乃以襄王尹京進封夀王尹京八年始升儲升儲之後自合觧府事入䖏東宫以全儲貳之尊當時因循不暇釐正止稍加崇重已是大臣失於討論雖有故事豈可復舉真宗既即位即藩王不復尹京矣盖親王尹京所以繫人望将以正儲未聞已升儲乃始尹京者惟欽宗皇帝以皇太子出牧開封二日而即位事出倉卒非可為法真宗皇帝以至道元年九月升儲至三年三月即位自升儲至即位止一年半府僚郡政相仍未乆故未見有不便今陛下春秋鼎盛方宵衣旰食以濟大業未至倦勤若以皇太子監國撫軍無所不可若浼以一州吏事誠非所宜也真宗皇帝在東宫講讀勸諭之官汨沒州郡吏事勢必不能專心致志以輔導啓迪從容議論唯日困於簿書期會無乃失職乎恭惟皇太子英禀異常天性夙成他日不患不能臨決民事在涵養睿徳日新又新以躋堯舜之盛而已恐領臨安府尹非所以浼儲貳也且太上南渡以來臨安止暫為駐蹕之地所以不為建都立邑之制者誠以繫中原之望兼今日臨安府事與舊日京尹大段不同今陛下方以恢復神京自任建儲之際乃首舉尹京故事於臨安四方安知聖意所在皆曰臨安已作京師無恢復意矣豈不絶中原之望疑四海之心臣踈逺愚昧不知朝廷故事僭越狂妄罪死不赦伏惟陛下少加思慮寛假誅殛則天下幸甚天下幸甚
太子詹事王十朋上疏曰臣恭聞陛下斷自宸衷首建國本天下相賀以為社稷無疆之福臣初至闕下聞太子有尹京之議臣竊以為未然臣聞三王之教世子也不過教之以禮樂樂以治内禮以治外俾知父子君臣之義而已成王之為太子也召公為保周公為傅太公為師保保其身體傅傅之徳義師導之教訓未聞其尹京也國朝雖有真宗故事至仁宗為太子則不然當時左右前後罔匪正人養成仁厚之性四十二年之治雖堯舜亡以加初不由尹京然也況今天府事繫其所委任之臣未必有如畢士安者使太子裁決事事皆善亦不足以為太子之聦明増太子之盛徳萬一少有過差十手所指小人易得浮議傳聞四方所損非細非所以愛太子也大抵太子之職在於問安視膳而已至於撫軍監國皆非得已事也陛下但與之遴擇師友僚属俾日與端人正士游養成徳性相與講論古今治亂之理他日民情吏事不患不知臣願陛下與一二大臣議之寢尹京之議以安國本社稷之福天下之幸也
孝宗嘗有㫖令皇子慶王非時招延講讀官相與議論時政期盡規益屯田貟外郎兼直講林栗以為不可乃䟽言漢武帝為戾太子開博望苑卒敗太子唐太宗為魏王泰立文學館卒敗魏王古者教世子與吾祖宗之所以輔導太子諸王惟以講經讀史為事他無預焉若使議論時政則是對子議父古人謂之無禮不可不留聖意
光宗時嘉王感疾左丞相留正言陛下只有一子隔在宫墻外非便迺今蚤正元良之位入居東宫則朝夕相見甚順又奏太子天下本傳曰豫建太子所以重宗廟社稷漢文帝即位即建太子本朝皇子居嫡有未出閤而正儲位者皇子嘉王既居冢嫡出閤已乆宜早正儲位以定天下本再月不報檢漢文帝紀及本朝真宗立仁宗典故并吕誨張方平兩奏節其要語繳奏寧宗時衛涇奏曰臣等蚤上奏事間恭奉玉音皇太子叅决事朕有此意甚乆昨日趙彦逾經筵求去奏及此此事斷自朕意不欲因人言批出卿等可商量教穏當欲待批出臣等仰見陛下聖明獨斷為宗社大計不繇臣下奏請不勝慶抃臣象祖奏陛下欲得皇太子習知朝廷政事此宗社大計非臣下所敢奏陳出自英斷尤見陛下聖明臣彌逺奏此事當出自陛下宸斷臣涇奏陛下適所宣諭誠出獨斷然今日與真宗天禧間故事不同亦與夀皇淳熈末年故事不同天禧間真宗聖體不豫所以有此淳熈間夀皇已有倦勤之意今陛下春秋鼎盛正當躬親聼斷之時聖意不過以皇太子年齒長楙欲得習知政事今與宰執聚議庶幾習熟天下事體他時付托得人日逐扵侍膳問安初無相妨臣所慮者恐外人不知妄有傳播撰造語言陛下聖明必能洞照臣象祖等惟朝殿奏事得侍清光退後凡有事件多是繳入非時無縁可得通逹内外之意所以向来韓𠈁胄因此得以竊弄威福稔成姦惡幾危國家今得皇太子會議臣等奏事既退或陛下有所宣諭或臣等有敷陳未盡之意皇太子扵侍膳問安之際皆可以從容奏禀内外不至扞格不通且更不容外間别有人出入禁闥干預朝政豈非宗社大幸奏事畢臣等又奏適来所聞玉音聖意已定容臣等退而商議以聖意擬定御筆進入今謹用别幅擬進更乞睿覽如合聖意即乞御筆批降施行
理宗時𠫵知政事李鳴復奏曰臣嘗讀國史見真宗皇帝以緑車旄節迎養濮王于禁中至仁宗生用簫韶部樂送還邸其後授防禦使累拜節度使封汝南郡王兩典大宗正寺人人莫不畏愛而心服當時美之後世頌之皆禁中教養之力也皇嗣未定而養之扵内皇嗣既生而送之扵邸先朝典禮具在可行伏乞睿照
金世宗太定二十五年皇太子薨司徒兼樞宻使徒克坦克寧表請立金源郡王為皇太孫以係天下之望其略曰今宣孝皇太子陵寢已畢東宫虗位此社稷安危之事陛下明聖超越前古寧不察此事貴果斷不可緩也緩之則起覬覦之心来䜛佞之言䜛佞之言起雖欲無疑得乎兹事深可畏大可慎而不畏不慎豈惟儲位乆虗而骨肉之禍自此始矣臣愚不避危身之罪伏願亟立嫡孫金源郡王為皇太孫以釋天下之惑塞覬覦之端絶搆禍之萌則宗廟獲安臣民䝉福臣備位宰相不敢不盡言惟陛下裁察
宣宗即位改元貞祐左諌議大夫張行信以皇嗣未立無以係天下之望上䟽曰自古人君即位必立太子以為儲副必下詔以告中外竊見皇長子每遇趨朝用東宫儀衛及至丹墀還列諸王班況已除侍臣而今未定其禮可謂名不正言不順矣昔漢文帝元年首立子啓為太子者所以尊祖廟重社稷也願與大臣詳議酌前代故事蚤下明詔以定其位慎選宫僚輔成徳器則天下幸甚上嘉納之
四年哀宗為皇太子春宫所設師保賛諭之官多非其人於是監察御史完顔蘓蘭上章言臣聞太子者天下之本也欲治天下先正其本正本之要無他在選人輔翼之耳夫生於齊者能齊言而不能楚語未習之故也人之性亦在夫習之而已昔成王在襁褓中即命周召以為師保戒其逸豫之心告以持守之道終之功光文武垂休無窮欽惟陛下順天人之心預建春宫皇太子仁孝聦明出於天資緫制樞務固已綽然有餘倘更選賢如周召之儔者使之夹輔則成周之治不足侔矣知大原府事烏庫哩徳升上言皇太子聦明仁孝保訓之官已備更宜選徳望素著之士朝夕左右之日聞正言見正行此社稷之洪休生民之大慶也
元世祖至元十五年會立詹事院中書省掾劉容上言曰太子天下本茍不得端人正士左右輔翼之使傾邪側媚之徒進必有損令徳聞者是之俄命為太子司議時東平趙天麟上䇿曰臣聞未宜輕舉者四海之宗不可常空者三台之位是以貞臣守道虞人違析羽之招明主防微漢帝拒郎官之請斯皆小節尚貫大經矧此國基係乎太子方其㓜也但可齒學而振風及其長也但可安心而行孝奚暇乎他事哉今國家鋪張治具整頓條綱内焉三公九卿外焉而庶疆諸尹例皆舉賢推徳使宅髙下之員揆務分司嚴糾傾邪之𩔖盖欲有生皆樂無物不安旁推惻隐之心迓續文明之治至於中書一令樞宻一使嘗使東宫領之連旬累月望儲闈銅輦之來臨虚榭空帷設銀棨金墀之太坐事專歸於副相政並決於同僚臣以為中書者機務之闗津天門之鎻鑰挈四海蒼生之命掌萬眷皇闕之家任之而當則奠枕磐石任之未當則瘝官病政此實國家股肱心膂之臣也樞宻者疆之守衛熊虎之維綱武臣效力而有所歸依強寇寒心而潜消變故良才司令則坐撫塵清昧者持衡則多生僻事此實國家爪牙統領之臣也由此觀之軍民二柄治亂所闗具其貟而非其才尚恐難行設其位而曠其貟云何可治且太子正名之後雖諸王莫得而同有三師三少之徒立詹事属官之院凡在臣民而咸仰但惟父母之常尊君行則守有守則從從曰撫軍守曰監國為天子之元子其貴無以尚矣任天下之副君其盛蔑以加矣又何須銀章玉帯耀一品之華階宥府都堂占大臣之上位名為重之適所以輕之也東宫之領此職非臣之所獲知若謂藉其重以鎮之邪則朝臣政事無不奏聞是天威已鎮之矣何煩太子鎮之哉若謂他人不可為此職邪則太師太保國王暨劉公為之矣太傅司徒亦有為之者矣觀彼四職不下於此皆令異姓為之何獨人不敢為此職哉況耶律公已甞作中書令乎太子之道春誦夏絃秋習禮冬讀書研磨往古之攸行爰證當今之可務龍樓問寢慇懃於内豎之前甲觀尊師懇惻於春官之側以徽柔為本以仁孝為先及其既冠則有記過之史徹膳之宰進善之旌敢諫之鼓習與智長故切而不媿化與心成故中道若性三代之𦙍祚長乆者輔翼太子有此具也太子之善在於早諭教教得而左右正左右正則太子正矣太子正而天下定矣此所以周公示法於成王賈子忠告於漢文也以陛下之聖猶立保傅在太子以奚疑伏望陛下慎選碩人輔導太子無令降居臣職以輕其身當使益増其明以成其孝如此則乾符永握黔黎知大本之安震徳惟新天地有長男之美更望陛下近擇宗室旁及岩穴舉大賢充令使之官即聖主錫軍民之福也愚臣妄議實係亂言但以詔文許陳朝廷得失故冒死以言之爾
世祖問䖏士羅英誰可大用者對曰張雄飛真公輔器帝然之命驛召雄飛至問以方今所急對曰太子天下本願早定以繫人心閭閻小人有升斗之儲尚知付託天下至大社稷至重不早建儲貳非至計也向使先帝知此陛下能有今日乎帝方卧矍然起稱善者乆之
歴代名臣奏議卷七十三
<史部,詔令奏議類,奏議之屬,歷代名臣奏議>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七十四
明 楊士竒等 撰
内治
周襄王十七年王降翟師以伐鄭王徳翟人将以其女為后富辰諫曰不可夫婚姻禍福之階也利内則福由之利外則取禍今王外利矣〈樹利於翟〉其無乃階禍乎昔摯疇之國也由大任〈摯疇二國任姓奚仲仲虺之後大任之家也大任王季之妃文王之母〉𣏌繒由大姒〈𣏌繒二國姒姓夏禹之後大姒之家也大姒文王之妃武王之母〉齊許申吕由大姜〈四國皆姜姓四岳之後大姜之家大姜大王之妃王季之母〉陳由大〈陳媯姓舜後大姬周武王之女成王之姊〉是皆能内利親親者也昔鄢之亡也由仲任〈鄢妘姓之國仲任氏之女為䣕夫人〉宻須由伯姞〈伯姞宻須之女也傳曰宻須之鼓闕鞏之甲此則文王所滅而獲鼔甲也〉鄶由叔妘〈鄶妘姓之國叔妘同姓之女為鄶夫人〉聃由鄭姬〈聃姬姓文王之子聃季之國鄭姬鄭女為聃夫人同姓相取猶魯昭公取於吴矣亦其同姓所以亡〉息由陳媯〈息姬姓之國陳媯陳女為息侯夫人〉鄧由楚曼〈鄧曼姓楚曼鄧女為楚武王夫人生文王過鄧而利其國遂滅鄧而兼之〉羅由季
〈羅熊姓之國季
氏之女為羅夫人〉廬由荆媯〈廬媯姓之國荆媯廬女為荆夫人〉是皆外利親親者也王曰利何如而外對曰尊貴明賢庸勲長老〈明顯也庸用也勲功也長老尚齒也〉愛親禮新親舊〈親六親也新新来過賔也舊君之故舊也〉然則民莫不審固其心力以役上令〈役為也〉官不易方而財不匱竭求無不至動無不濟百姓兆民夫人奉利而歸諸上是利之内也若七徳離判民乃𢹂貳各以利退上求不暨是其外利也夫翟無列於王室鄭伯南也王而卑之是不尊貴也〈南者在南服之侯伯或云南南靣君也〉翟豺狼之徳也鄭未失周典王而蔑之是不明賢也平桓莊惠皆受鄭勞王而棄之是不庸勲也鄭伯捷之齒長矣王而弱之是不長老也〈捷鄭文公之名〉翟隗姓也〈隗姓奔翟〉鄭出自宣王王而虐之是不愛親也夫禮新不間舊王以翟女間姜任非禮且棄舊也王一舉而棄七徳臣故曰利外矣書有之曰必有忍也若能有濟也王不忍小忿而棄鄭又登叔隗以階翟翟封豕豺狼也不可厭也王弗聽漢孝文帝幸上林皇后慎夫人從其在禁中常同席坐及坐郎署長布席中郎将袁盎引却慎夫人坐慎夫人怒不肯坐上亦怒起入禁中盎因前說曰臣聞尊卑有序則上下和今陛下既已立后慎夫人乃妾妾主豈可與同坐哉且陛下幸之即厚賜之陛下所以為慎夫人適所以禍之陛下獨不見人彘乎於是上乃說召語慎夫人慎夫人賜盎金五十斤
宣帝神爵元年王太后數出逰獵京兆尹張敞諫曰禮君母出門則乗輜軿下堂則從傳母今以田獵縦欲為名於以上聞亦未宜也太后乃不復出
成帝游於後庭嘗欲與班倢伃同輦載倢伃辭曰觀古圖畫賢聖之君皆有名臣在側三代末主迺有嬖女今欲同輦得無近似之乎上善其言而止太后聞之喜曰古有樊今有班倢伃
鴻嘉三年趙飛燕譛告許皇后班倢伃挾媚道祝詛後宫詈及主上許皇后坐廢考問班倢伃倢伃對曰妾聞死生有命富貴在天脩正尚未䝉福為邪欲以何望使鬼神有知不受不臣之愬如其無知愬之何益故不為也上善其對憐閔之賜黄金百斤
成帝欲立趙倢伃為皇后先下詔封倢伃父臨為列侯諫大夫劉輔上書言臣聞天之所與必先賜以符瑞天之所違必先降以灾變此神明之徴應自然之占驗也昔武王周公承順天地以饗魚烏之端然猶君臣祗懼動色相戒況於季世不䝉繼嗣之福屢受威怒之異者虖雖夙夜自責改過易行畏天命念祖業妙選有徳之世考卜窈窕之女以承宗廟順神祇心塞天下望子孫之祥猶恐晚暮今迺觸情縱欲傾於卑賤之女欲以母天下不畏於天不媿於人惑莫大焉里語曰腐木不可以為柱卑人不可以為主天人之所不予必有禍而無福市道皆共知之朝廷莫肯壹言臣竊傷心自念得以同姓抜擢尸禄不忠汚辱諫爭之官不敢不盡死唯陛下深察
東漢光武時郭皇后廢郅惲乃言於帝曰臣聞夫婦之好父不能得之於子況臣能得之於君乎是臣所不敢言雖然陛下念其可否之計無令天下有議社稷而已帝曰惲善恕已量主知我必不有所左右而輕天下也順帝欲立皇后而貴人有寵者四人莫知所建議欲探籌以神定選尚書僕射胡廣與尚書郭虔史敞上䟽諫曰竊見詔書以立后事大謙不自專欲假之籌䇿決疑靈神篇籍所記祖宗典故未嘗有也恃神任筮既不必當賢就值其人猶非徳選夫岐嶷形於自然俔天必有異表宜參良家簡求有徳徳同以年年鈞以貌稽之典經斷之聖慮政令猶汗往而不反詔文一下形之四方臣職在拾遺憂深責重是以焦心冒昧陳聞帝從之以梁貴人良家子㝎立為皇后
桓帝延熹中應奉為司𨽻校尉糾舉姦違不避豪戚以嚴厲為名及鄧皇后敗而田貴人見幸桓帝有建立之議奉以田氏微賤不宜超登后位上書諫曰臣聞周納狄女襄王出居于鄭漢立飛燕成帝𦙍嗣泯絶母后之重興廢所因宜思闗睢之所求逺五禁之所忌帝納其言竟立竇皇后
魏文帝黄初三年欲立郭貴嬪為后中郎棧潜上疏曰在昔帝王之治天下不惟外輔亦有内助治亂所由盛衰從之故西陵配黄英娥降媯並以賢明流芳上世桀奔南巢禍階末喜紂以炮烙怡恱妲己是以聖哲慎立元妃必取先代世族之家擇其令淑以統六宫虔奉宗廟隂教聿脩易曰家道正而天下定由内及外先王之令典也春秋書宗人釁夏云無以妾為夫人之禮齊桓誓命于葵丘亦曰無以妾為妻今後宫嬖寵常亞乗輿若因愛登后使賤人暴貴臣恐後世下陵上替開張非度亂自上起也
晉武帝寧康三年将納后訪于公卿時王藴女容徳淑令舉以應選中軍将軍桓沖等奏曰臣聞天地之道盖相須而化成帝后之徳必相恊而政隆然後品物流行彛倫攸叙靈根長固本枝百世天人同致莫不由此是以塗山作儷而夏族以熈任姒配周而祚以昌今長秋将建宜時簡擇伏聞試守晉陵太守王藴女天性柔順四業允備且盛徳之胄美善先積臣等參議可以配徳乾元恭承宗廟徽音六宫母儀天下於是帝始納焉唐太宗貞觀中城陽公主下嫁薛瓘初主之婚帝使卜之繇曰二火皆食始同榮末同戚請晝昏則吉監察御史馬周諫曰朝謁以朝思相戒也講習以晝思相成也燕飲以昃思相歡也婚合以夜思相親也故上下有成内外有親動息有時吉凶有儀今先亂其始不可為也夫卜所以決疑若黷禮慢經先聖人所不用帝乃止太宗謂房𤣥齡等曰長樂公主皇后所生朕及皇后並所鍾愛今将出降禮數欲有所加𤣥齡等咸曰陛下所愛欲少加之何為不得請倍永嘉長公主魏徴曰不可昔漢明帝欲封其子云我子豈得與先帝子等可半楚淮陽前史以為美談天子姊妹為長公主天子之女為公主既加長字即是禮有尊崇或可情有淺深無容禮相踰越太宗然其言入謂文徳皇后曰我欲加長樂公主禮數魏徴不肯文徳皇后聞之大喜遣中使齎錢二十萬絹四百匹詣徴宅宣令謂徴曰比者常聞公中正而不能得見今論長公主禮事不許増加始驗從來所聞信非虚妄願公常保此心莫移今日喜聞公言故令将物相賞公有事即道勿為形迹也上嘗罷朝怒曰會須殺此田舎翁后問為誰上曰魏徴每廷辱我后退具朝服曰妾聞主明臣直今魏徴直由陛下之明故也妾敢不賀上乃恱
太宗時隋通事舎人鄭仁基女年十六七容色絶姝當時莫及文徳皇后訪求得之請備嬪御太宗乃聘為充華詔書已出䇿史未發魏徴聞其已許嫁陸氏方遽進而言曰陛下為人父母撫愛百姓當憂其所憂樂其所樂自古有道之主以百姓心為心故君處臺榭則欲民有棟宇之安食膏粱則欲民無飢寒之患頋嬪御則欲民有室家之歡此人主之常道也今鄭氏之女乆已許人陛下取之不疑無所頋問播之四海豈為民父母之義乎臣傳聞雖或未的然恐虧損聖徳情不敢隐君舉必書所願特留神慮太宗聞之大驚手詔答之深自剋責遂停䇿使乃令女還舊夫左僕射房𤣥齡中書令温彦博禮部尚書王珪御史大夫𮧯挺等云女適陸氏無顯然之状大禮既行不可中止又陸氏抗表云某父康在日與鄭家還往時相贈遺資財初無婚姻交渉親戚並云外人不知妄有此說大臣又勸進太宗於是頗以為疑問徴曰羣臣或順㫖陸氏何為過爾分踈徴曰以臣度之其意可識将以陛下同於太上皇太宗曰何也徴曰太上皇初平京城得辛䖏儉婦稍䝉遇寵䖏儉時為太子舎人太上皇聞之不說遂令東宫出為萬全縣每懐戰懼常恐不全首領陸爽以為陛下今雖容之恐後隂加譴讁所以反覆自陳意在於此不足為恠太宗笑曰外人意見或當如此然朕之所言未能使人必信乃出勅曰今聞鄭氏之女先已受人禮聘前出文書之日事不詳審此乃朕之不是亦為有司之過授充華者宜停時莫不稱歎上嘗謂侍臣曰婦人幽閉深宫情實可愍隋氏末年求採無已至於離宫别舘非幸御之所多聚宫人此皆竭人財力朕所不取且灑掃之餘更何所用今将出之任求伉儷非獨以省費息人亦各得遂其情性於是後宫及掖庭前後所出三千餘人
禮部尚書王珪子敬直尚太宗女南平公主珪曰禮有婦見舅姑之義自近代風俗𡚁薄公主出降此禮皆廢主上欽明動循法制吾受公主謁見豈為身榮所以成國家之美耳遂與其妻就位而坐令公主親執巾行盥饋之道禮成而退太宗聞而稱善是後公主下降有舅姑者皆遣備行此禮
髙宗将立武昭儀召長孫無忌李勣于志寧及遂良入或謂無忌當先諫遂良曰太尉國元舅有不如意使上有棄親之譏又謂勣上所重當進曰不可空國元勲有不如意使上有斥功臣之嫌曰吾奉遺詔若不盡愚無以下見先帝既入帝曰罪莫大於絶嗣皇后無子今欲立昭儀謂何遂良曰皇后本名家奉事先帝先帝疾執陛下手語臣曰我兒與婦今付卿且徳音在陛下耳可遽忘之皇后無他過不可廢帝不恱翌日復言對曰陛下必欲改立后者請更擇貴姓昭儀昔事先帝身接帷第今立之柰天下耳目何帝羞黙遂良因致笏殿階叩頭流血曰還陛下笏丐歸田里
髙宗時王后之廢侍中韓瑗雪泣言曰皇后乃陛下在藩時先帝所娶今無罪輙廢非社稷計不納明日復諫曰王者立后配天地象日月匹夫匹婦尚知相擇況天子乎詩云赫赫宗周襃姒烕之臣讀至此常輟卷太息不圖本朝親見此祻宗廟其不血食乎
髙宗将以武氏為后中書令来濟諫曰王者立后以承宗廟母天下宜擇禮義名家幽閒令淑者副四海之望稱神祇之意故文王興姒闗雎之化蒙被百姓其福如彼成帝縱欲以婢為后皇統中微其禍如此惟陛下詳察
上元中帝多疾欲遜位武后中書令郝處俊諫曰天子治陽道后治隂徳然則帝與后猶日之與月陽之與隂各有所主不相奪也若失其序上謫見於天下降災諸人昔魏文帝著令帝崩不許皇后臨朝今陛下柰何欲身傳位天后乎天下者髙祖太宗之天下非陛下之天下正應謹守宗廟傳之子孫不宜成國與人以喪厥家中書侍郎李義琰曰處俊言可從惟陛下不疑事遂沮中宗復位以桓彦範為侍中上書戒帝曰詩以闗雎為始言后妃者人倫之本治亂之端也故舜之興以皇英而周之興以任姒桀奔南巢禍階末喜魯桓滅國惑始齊姜伏見陛下臨朝視政皇后必施帷殿上預聞政事臣愚謂古王者謀及婦人皆破國亡身傾輈繼路且以隂乗陽違天也以婦淩夫違人也違天不祥違人不義故書曰牝雞之晨惟家之索易曰無攸遂在中饋言婦人不得預外政也伏願上以社稷為重令皇后無居正殿于外朝深居宫掖修隂教以輔佐天子
景龍中武平一遷考功貟外郎時太平安樂公主各立黨相詆毁親貴離䦧帝患之欲令敦和以訪平一因上書曰病之在四體者跡分而易逐居心腹者候遽而難治刑政乖舛四支疾也親權猜間心腹患也書曰克明俊徳以親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詩曰協比其鄰婚姻孔云是知親族以輯睦為義也自頃權貴猜防外和内離怨結姻婭疑生骨肉邀榮之徒詭獻忠欵膏脣之伍茍輸䜛計脅肩邸第之中噤頥媪宦之側故過從絶猜嫌構親愛乖黨與生積霜成氷禍不可既願悉召近親貴人會宴内殿告以輯睦申以恩勤斥姦人塞讒路若猶未已則捨近圗逺抑慈示嚴惟陛下之命帝美其忠切
𤣥宗欲立武惠妃為后御史潘好禮上䟽曰禮父毋讎不共天春秋子不復讎不子也陛下欲以武氏為后何以見天下士妃再從叔三思也從父延秀也皆干紀亂常天下共疾夫惡木垂䕃志士不息盜泉飛溢㢘夫不飲匹夫匹婦尚相擇況天子乎願慎選華族稱神祇之心春秋宋人夏父之會無以妾為夫人齊桓公誓葵丘曰無以妾為妻此聖人明嫡庶之分分定則窺競之心息矣今人間咸言右丞相張說欲取立后功圖復相今太子非惠妃所生而妃有子若一儷宸極則儲位将不安古人所以諫其漸者有以也遂不果立妃
憲宗時學士李絳奏伏以聖哲之君撫馭之要必順人情以作事感天意以致和從古以來其道由此陛下勵精求理損已推誠風動四方事貞百度作範来代掩美前王後宫之中人數不少離别之苦頗感人心怨曠之思有干和氣伏冀酌量所要矜放其餘使其親戚如初復得宫掖省費上以表大徳如天之思下以成群生遂性之樂道映青史化洽皇風敢竭㳙塵庻裨萬一如䝉聖恩允許便請入徳音後亦更論減放
翰林學士白居易上奏曰右伏見大厯已来四十餘載宫中人數稍乆漸多伏慮驅使之餘其數猶廣上則屢給衣食有供億縻費之煩下則離隔親族有幽閉怨曠之苦事宜省費物有遂情頃者已䝉聖恩量有揀放聞諸道路所出不多臣伏見自太宗𤣥宗以來每遇灾旱多有揀放書在國史天下稱之伏望聖慈再加䖏分則盛明之徳可動天心感悦之情必致和氣光垂史册美繼祖宗貞觀開元之風復見於今日矣
武宗會昌中李徳裕上言臣等伏見公主上表稱妾李者伏以臣妾之義取其賤稱家人之稱亦要别嫌因循舊章恐未為得臣等商量今日以後公主上表從大長公主以下並望令稱某邑公主第幾女上表仍不令稱族所冀臣子之道因此正名郡主縣主亦望准此宋仁宗天聖中太后崩言事者多暴太后時事右司諌范仲淹奏曰太后受遺先帝調䕶陛下者十餘年宜掩其小故以全后徳帝為詔中外毋輙論太后時事初太后遺誥以太妃楊氏為皇太后叅决軍國事仲淹曰太后母號也自古無因保育而代立者今一太后崩又立一太后天下且疑陛下不可一日無毋后之助矣慶厯中仲淹為參知政事上奏曰臣聞唐武徳九年八月十八日詔曰觀省宫掖其數實多憫兹深閉乆離親族一時減省各從娶娉自是宫中前後所出三千餘人又貞觀二年七月二日太宗謂侍臣曰婦人幽閉深宫情實可憫隋氏末年求採無已此皆竭人財力朕所不取掃洒之餘更何所用於是命尚書右丞戴胄給事中杜正倫於掖庭西門揀出之臣不知今来宫中人數㡬多或供使有餘宜降詔㫖特令減放以遂物性又省冗費亦人君盛徳之事可以感動天意
明道二年将作監丞富弼上奏曰臣聞右司諌秘閣校理范仲淹以上章諌廢后事貶睦州通判仍差人押出門臣不勝驚駭伏恐陛下行於倉卒未熟思慮輙敢冐天威犯斧龯一陳愚懇惟陛下裁察之皇后自居中宫不聞有過陛下忽然廢斥物議騰踴自太祖太宗眞宗撫國凡七十年未嘗有此陛下為人子孫不能遵祖考之訓而遂有廢后之事治家而尚不以道奈天下何仲淹為諌官所以極諫者乃其職也陛下何故罪之假使所諫不當猶須含忍以招諫諍況仲淹所諫大惬億萬人之心陛下又縱私忿不頋公議取笑四方臣甚為陛下不取也昔莊憲臨朝陛下受制事體大弱而莊憲不敢行武后故事者盖頼一二忠臣救䕶使莊憲不得縱其欲陛下可以保其位實忠臣之力也今陛下始獲暫安遂忘舊日忠臣羅織其罪而譴逐之陛下以萬乗之尊設廢一婦人甚為小事然所損之體則極大也夫廢后謂之家事而不聼外臣者此唐姦臣許敬宗李世勣諂佞之辭陛下何足取法陛下必欲廢后但可不納所諫何必加責以重已過今匹庶之家或出妻亦須告父母父母許然後敢出之今陛下貴為天子莊憲山陵始畢墳土未乾便以色欲之心廢黜后氏而不告宗廟是不敬父母也今陛下舉一事而獲二過於天下廢無罪之后一也逐忠臣二也此二者皆非太平之世所行臣實痛惜之莊憲太后臨朝以劉從徳死恩典太重臺諫曹脩古等四人連名上章極諫莊憲大怒陛下不得已遂貶此四人然心甚惜其去莊憲𦆵徃陛下立行召命優與恩奬復處憲省脩古雖死厚加贈典如此者盖陛下憐其忠鯁不避夫禍難爾今仲淹所諫又甚於脩古等所陳脩古等追用而仲淹黜棄陛下何所見前後之異也況仲淹以忠直不撓莊憲時論冬仗事大正君臣之分陛下以此自擢用之既居諫列或聞累曽宣諭使小大之事必諫無得有隐是陛下欲聞過失雖古先聖哲之主亦無以過此今仲淹聞過遂諫上副宣諭之意而反及於禍是陛下誘而陷之不知自今後何以使臣雖日加宣諭諫臣以仲淹為戒必不信矣諫臣不諫大非朝廷之福今百執事所為皆一司一局雖常才者皆能幹之是易為也如仲淹者乃為臣之難能者也今幹一司一局者皆坐取遷陟立居顯要而仲淹不惜性命為陛下論事而逺徙外郡臣恐百辟以此皆務為易者而不為難者也陛下一旦有難為之事不知何人為陛下為之居諫官者務要訐直乃號稱職依違者曠職今循黙者已居顯要而訐直者尚居散地茍如是不若廢諫官如不欲廢即循黙者可黜訐直者可用請陛下急圖之今天下凶歉盜賊如麻國用空虚人心惶擾姦雄觀此已有窺覦之心陛下當兢兢惕惕宵衣旰食日與臣寮講論安天下之計猶恐不及而乃自作弗靖廢嫡后逐諫臣使此醜聲聞於四方知陛下不納諫臣朝政不舉則姦雄益喜以謂中外皆亂事勢相符必有變事臣一念至此心寒骨顫此自然之兆固非臣之臆説也望陛下審思之明察之廢后已行雖能悔過臣願陛下急且追還仲淹復其諫職減二過之一庶乎諫路不絶朝綱復振使姦雄不能窺陛下淺深此社稷之慶也殿中侍御史段少連等奏曰臣因義激心以職獲譴天地容載䝉幸何深然理有所未伸情有所未逹欝悒之志敢不盡陳之初聞非時召兩府大臣議皇后入道一日之内都下喧然以為皇后母儀天下固無入道之理翊日又聞兩府列狀乞降后為浄妃臣與孔道輔范仲淹等恐詔命一行難於追復是以群詣殿閣上䟽而執政進説使臣等不獲面對止令就中書商量宰相雖知其誤然猶責臣翻覆率易故道輔仲淹斥守外郡臣等例皆䝉罰伏以陛下親政以来進用直臣開闢言路天下無不懽忻一旦以諫官御史㐲閤遽行黜責中外皆以為非陛下意盖執政大臣假天威以黜道輔仲淹而斷来者之說也望熟思其事使讒愬不行忠邪有别則天下幸甚又伏覩戒諭自今有封章宜如故事宻上毋得羣詣殿門對且伏閤上䟽豈非故事今遽絶之則國家復有大事誰敢旅進而言者況道輔仲淹端正敢言素為姦邪所忌以言事而黜之恐姦邪得志而翺翔方正望風而竄伏矣昔唐陽城王仲舒伏閤以雪陸贄之罪崔元亮叩殿陛理宋申錫之寃當時稱之今陛下未忍廢出皇后而兩府列狀議降為妃諫官御史敢廢伏閤之事而黙黙乎陛下深惟道輔等所言為阿黨乎忠亮乎幸裁赦之
少連又奏曰臣聞髙明粹精凝徳無累者天之道也然氛祲蔽翳晦明偶差乃隂陽之沴爾象天徳者君之體也治隂陽者臣之職也陛下秉一徳臨萬方有生之類莫不浸涵徳澤而氛祲蔽翳偶差晦明以累聖徳者由大臣懐禄而不諫小臣畏罪而不言臣獨何人敢貢狂瞽哉誠以秉愛君之心竊痛陛下履仁聖之具美乏骨鯁之良輔因成不忍之忿又稽不逺之復臣是以瀝肝膽披情素為陛下澄清氛祲蔽翳之累易曰夫夫婦婦而家道正正家而天下定矣詩云刑于寡妻以御于家邦若然則君天下脩化本者必自内而刑外也昨者二府大臣忽然晩出民間喧傳皇后被譴而入道矣又傳降為妃而離宫廷矣臣與道輔等皆在言職以謂皇后母儀萬方非有大過而動揺則風教陵遲況聞入道降妃之議出自臣下且妃后有罪出則告宗廟廢則為庶人安有不示之於天下不告之於祖宗而隂行臣下之議者乎且皇后以小過降為妃則臣下之婦有小過亦當降為妾矣比抗章請對不䝉賜召豈非姦邪之人離間陛下邪臣等赴中書時執政之臣備言皇后有妒忌之行始議入道終降為妃兼云有上封者慮皇后不利於聖躬故築脩髙垣置在别舘臣等備言中外之議以為未可願速降明詔復中宫位號以安民心翌日詔出乃云中宫有過掖廷具知特示含容未行廢黜置之别舘俾自省循供給之間一切如故臣未審黜置别舘為后乎為妃乎詔書不言安所取信伏以陛下立后一紀有餘而輔臣倉卒以降黜之議惑於宸聽搢紳循黙無敢為陛下言者臣所謂氛祲蔽翳以累聖徳者盖臣職曠矣夫皇后動揺有大不可者二執政之臣獨不念之且内外臣寮以至戚里皆萌覬覦之心或進女口以希選納或巧事寵愛以結内援則使陛下惑女色而亂紀綱紀綱之亂變故以生社稷可得安乎易曰三人行則損一人一人行則得其友斯大不可者一也陛下舉事為萬世法苟因掖廷争寵遂行廢后則何以書史䇿而示子孫況祖宗已来未嘗有廢后之事詩云無念爾祖聿修厥徳斯大不可者二也臣竊恐姦佞之人引漢武幽陳皇后故事以䧟惑陛下且漢武驕奢滛佚之主固不足踵其行事而為人臣者當致君堯舜豈當致君如漢武哉今皇后置在别舘必恐懼修省且陛下仁恕之徳施於天下而獨不加於中宫乎古人言曰一人向隅滿堂為之不樂今四方凶年民有愁嘆又聞中宫幽廢何啻滿堂不樂乎願詔皇后歸宫復其位號杜絶非間待之如初天地以正隂陽以和人神共歡豈不美哉陛下苟為邪臣所沮不行小臣之議臣恐髙宗皇后之枉必見於他日宫闈不正之亂未測於将来惟聖神慮焉景祐元年開封判官龐籍上奏曰臣前月十一日曽上封奏為内侍韓從禮等傳美人尚氏教㫖令開封府放免工匠單慶等六人本行差遣特䝉悉聽科斷韓從禮等及敕下諸司今後宫闈教㫖並不得施行中外聞之孰不懽快有以見陛下英斷實九廟無疆之休四海永安之福也臣愚更願陛下使宫掖之間上下有序不以恩寵隂啓禍階蠧耗金珠漸困國力通私謁以亂政縱外親而干法上損聖徳次紊朝綱實天下幸甚
秘書丞余靖上奏曰臣伏覩景祐元年八月十五日詔敕頃以中闈有虧善道降䖏次妃之位仍從别舘之居郭氏宜令於外宅居止更不入内美人尚氏令於洞眞宫披戴永不入内美人楊氏於别宅安置者此盖皇帝陛下廣示憂勤擯去聲色割情㫁愛以從典禮雖堯舜無以加之天下幸甚詔㫖又云長秋之重隂教是宣頋厥位以難虚必惟賢而是擇将行聘納式助烝嘗臣謹按春秋君舉必書以示後嗣固當謹重用存規法竊以莊獻明肅皇太后預聞朝政託在母儀保佑聖躬安固宗社欽奉慈㫖備盡孝誠先太后登遐方踰祥練陛下雖行易月之制而心喪未除古者三年之喪自天子逹于庶人其禮一也所有納后之禮乞候先太后服紀闋日然後審選世閥登進賢淑興理内教統領六宫必允衆望始議䇿立不宜頻有改易以駭四方乃陛下孝治天下之本也昔者魯文公居喪納幣以娶夫人春秋非之公羊傳曰娶在三年之外此何議爾曰三年之内不圖婚也是皆孔子書之以為世法㐲望陛下謹兹舉措以示後代稍緩其期則臣繾綣之願也
慶厯元年孫沔上奏曰臣聞虞舜治家而納麓姬文制寡而御邦周南歌闗雎之徳仲尼刪詩著為三百篇之首魯史先經以紀元妃丘明直書為十二公之始易以風火出為家人之象言號令之行乎外由中正而明于内非嚴風火之威則難以正于家矣禮云身脩而家齊家齊而國治國治而天下平王政之本基乎此矣是知先聖懼昵情之為患而立法於将来者也恭以皇帝陛下仁深溥博明逹照臨好善無厭從諫弗咈紹三朝之謨訓躬萬幾之憂勤旰食在念将二十年雖古之聖帝明王致志行事無以過也今朝無專權之臣上無失道之事然而隂陽未和災變未息法令不行恩威不著者豈治内之道有所未至歟臣不欲迂闊引喻前古願以聞見五事而陳之若以言獲罪臣之職也伏以中宫正位徳配至尊治隂教為天下母三妃九嬪世婦御妾上下分統無使僭差百世不易之論也伏自景祐以来三黜寵闈兩犯宸扆盖所起幽微不勝恩遇身貴則性悍福極則患生退屏繼跡踰僭如舊苟不建立嚴制竊恐漸生厲階昨見上元嘉節内庭出遊美人才人多不隨從飛盖蔽景流車激霆各崇華衞分道争行衆目所觀此非所以示外而垂範者也臣乞今後貴品嬪御等並令脩備禮節戒約奢侈常隨皇后出入不得各排儀衛輙自矜越仍乞選擇端嚴近上夫人一兩員立為宫師以佐内則所冀上下有别而中外不惑矣竊以宫政之設内職是先尚書侍御司記典言一百二十人則為大備故先朝之數侍史不過五百人俸給止于千二十貫皆有紀律不甚奢盈今聞十倍増人已踰二三千十倍添俸或至二十萬私身飬女數復過之百司供億簿書可知一嵗之中所用何極非所以示節儉也臣乞取索宫中諸院宫人及私身養女都大數目呈取進止若非遊幸之所宜令檢勘合用人量留外並放歸本家任從其便請給之數見在者宜節減其半此所以消幽曠之氣而省財廩之費也竊以内侍之職最為親近宣傳國命出納王言常行抑制尚或騰陵今遷秩不踰年賞賜無虚日甲第連坊名園接畛玉帛盈於後房絲竹聞於别院官尊禄厚職重員多若不立之儀式必恐亢於寵榮臣欲乞御藥依舊只用二員御帯押班都知並乞選擇謹重公嚴勤畏舊有心力者充三年一選官不許非次改轉未有嗣者令養䕃一子則上無乆貴之人下有進身之路亦一代之永制也竊以勾陳九重華盖萬乗垣直太紫庭儼雲龍非深嚴不為尊非禁戒不為備䦨入則抵罪誤至則伏誅使内言不出於閫外言不入於閫所以防未然而限中外也今上之起居言語衆無不知帷箔宴遊外無不傳内降斜封坦夷若道免刑要賞響應如神皆由左右之人出入為地邇臣頗邪能伺動静迎合巧中率用斯道若不早辨以防微竊恐長姦而忽變臣欲乞應合入内及聽喚中人並用五十以上十五以下者諸宫院子須限七十以上分定畨次上下不得參雜出入仍令内東門司專切檢其暗祗候非優人及公主院擔子官各放歸本營所有内道場乞今後斷絶此則整肅於宸庭足以輝光於史牒竊以王者所須嵗終不會此天下之財天子用之有司不得而吝也其或出納不謹支費不節豈可容姦不詰其𡚁今御寳憑由司内東門劄子取諸庫犀玉金銀錢帛一嵗僅三百餘萬貫但有入内之名不知所用之處此數既多不可悉記昨聞胥吏偽取庫金三十兩抵法況御寳是中禁所掌外人何計而詐得之竊恐前後妄用非此一吏也乞差不干礙公幹有心力臣寮置司将寳元後来無御寳憑由及内東門劄子取左藏庫等金銀犀玉錢帛大數對簿帳及謝恩表状造作文厯并内藏庫亦自寳元後来内中支使金寳錢帛都數逐件磨勘即見無涯費用積乆欺弊仍乞今後諸宫閤凡有取索出到憑由劄子先下内侍省都知入内覆奏然後置簿抄上畨換通簽正牒下諸庫藏方得支官物不得直行取索或更别設闗防節減用度亦經乆之利也此五事者實政教之本源昇平之基業也中宫正則内宰之制行于六宫而寵嬖不犯於上矣宫禁嚴則中閫之事絶於衆口而朋黨不結于外矣宫人不減則用度不給怨曠以感隂陽之沴矣内侍不禁則威柄不一引薦以来邪佞之類矣御寳不嚴財貨不計則盜詐公取而無慮矣噫恩能勝威昵可消正甘言令色遜於志先意希㫖會其事仁愛浸深忍情難決非至聖至明不可免也伏望皇帝陛下以公道制私情大日月之輝發雷霆之斷柔媚不干于聦明愛倖盡決于道義則何患天下之不治哉書曰威克厥愛允濟易曰
于王庭剛決柔也傳曰棖也慾焉得剛非用天之剛健中正則於斷也難矣今昊賊侵軼西鄙攻守臣未敢進一䇿盖儒者不知兵不可預言也若大臣盡心諸将用命恐亦未為大患也夫手足之疾侵於皮膚積為瘡痍發于指掌未有所損也心腹之疾廹於膏盲壅為癰疽潰于頭目不可卒救也此五事措置得冝則有無窮之福此五事因循弗舉恐為不測之慮履霜至于堅冰然火在於積薪非一朝一夕之故也惟斷之在不疑行之恐不及動無失機間不容髪則百世之利萬方之幸此皆陛下家事非人臣所得及也至於政教之綱紀未舉輔相之心徳未同朋黨之邪正未分著位之材愚未辨進賢難於起死去佞過於拔山法令撓於親恩賞及於濫豈不謂根蘖於内而斤斧不施者乎若聖人一慮及此則庶事自正其條例悉數之名俟聦明聽然其說異日為陛下言之也若素非博識惟盡愚誠不歴詆於羣公不專攻於上徳但慮切直速怨貴權不能保身貽憂老母至於事君之心則無所愧矣伏望乙夜之餘再賜詳覽幸甚
沔又奏曰臣伏見芳林園南宅見安故豫王靈輿至三月初三日方行攅殯諸宫奠酹慰禮已畢今見大内車蓋出入朝暮往還非全痛戚之情頗渉朋逰之便逍遥窺覘僕御喧譁禁士縱欲嚴呵宫人難於檢察誠為隐暗亦合防微伏恐姦細乗時駭機竊發人之所忽事不可知伏諒陛下以苦切在中周思未及臣叨司視聽須至達聞欲乞指揮故豫王本宫人在彼祗候朝夕祭奠餘並止節勿令輙出深為利便
二年知諌院歐陽脩上䟽曰臣近風聞禁中因皇女降生於左藏庫取綾羅八千匹染院工匠當此大雪苦寒之際𫾣冰取水染練供應頗甚艱辛臣伏思陛下恭儉勤勞愛民憂國似此勞人枉費之事必不肯為然外議相傳皆云見今染練未絶臣又見近日内降美人張氏親戚恩澤太頻臣忝為諌官毎聞小有汚損聖徳之事須合力言難避天譴臣竊見自古帝王所寵嬪御若能謹儉柔善不求恩澤則可長保君恩或恣意驕奢多求恩澤則皆速致禍敗臣不敢逺引古事只以今宫禁近事言之陛下近年所寵尚氏楊氏余氏苗氏之類當其被寵之時驕奢自恣不早裁損及至滿盈今皆何在況聞張氏本良家子昨自脩媛退為美人中外皆聞以謂與楊尚等不同故能保寵最乆今日一旦宫中取索頓多恩澤日廣漸為奢侈之事以招外人之言臣不知陛下欲愛惜保全張氏或欲縱恣而敗之若欲保全則須常令謙儉不至驕盈臣料八千匹綾羅必非張氏一人獨用不過支散與衆人而已乃是枉費財物盡與衆人至於中外譏議則陛下自受以此而言廣散何益昨正月一日曹氏封縣君至初五日又封郡君四五日間兩慶封拜又聞别有内降應是踈逺親戚盡求恩澤父母因子而貴可矣然名分亦不可太過其他踈逺皆可減罷臣謂張氏未入宫之前踈逺親戚名皆何在今日富貴何必廣為閒人自招謗議以累聖徳若陛下只為張氏計亦宜如此況此事不獨為張氏大凡後宫恩澤太多宫中用度奢侈皆是汚損聖徳之事繫於國體臣合力言伏望聖慈防㣲杜漸早為裁損
皇祐三年知諌院包拯上奏曰臣竊聞舊開礬鋪進納授官人李綬男與故申王宫承俊為親将就婚巹中外傳聞莫不駭愕檢會御史臺編敕節文應皇属議親並令具門閥次第委宗正寺官審覆須的是衣冠之後非闒冗庸賤之伍富商大賈之門差渉不實會赦不原其罪仍仰抨彈之官常加采聽許為親其李綬男正礙條制竊以伉合之序貴於匹敵氏族之選属在名宿盖禮教之重所宜謹嚴人地之華必資參擇按李綬闒冗之餘軒裳所絶曏縁進納已濫寵恩豈可更冒瀆國婚塵鄙公族使天支之貴下偶非類汨紊彛制虧損朝美臣請罷其婚姻别求徳閥仍乞申命有司今後國親並須依敕選定
四年知諌院范師道上奏曰臣聞禮以制情義以奪愛常人之所難惟聦明睿哲之主然後能之近以宫人數多出之此盛徳事也然而事有繫風化治亂之大而未經留意者臣敢為陛下言之竊聞諸閤女御以周董育公主御寳白制並為才人不自中書出誥而掖廷覬覦遷拜者甚多周董之遷可矣女御何名而遷乎才人品秩既髙古有定員唐制止七人而已祖宗朝宫闈給侍不過二三百人居五品之列者無㡬若使諸閤皆遷則不復更有貟數矣外人不詳知止謂陛下於寵幸大過恩澤不節爾夫婦人女子與小人之性同寵幸過則瀆慢之心生恩澤不節則無厭之怨起御之不可不以其道也且用度太煩須索太廣一才人之俸月直中户百家之賦嵗時賜予不在焉況誥命之出不自有司豈盛時之事耶恐斜封墨敕復見於今日矣
張方平上論曰臣聞禮始乎大婚詩首於闗雎易曰正家而天下定故帝嚳之立四妃虞舜之嬪二女塗山配禹簡娀啓商周自古公王季姜任太姒世徳相載故文王刑于寡妻以御于家邦夫三代之制后妃嬪御皆所以助釐隂教賛成内治閫外之事非所預聞自秦后始攝朝事以弟魏冉當國任政故范雎以為秦獨有穰侯天下不知有王也及漢吕氏因恵帝之早世乗間挺起干㩀帝座隂陽錯位根幹倒植末塗淪潰㡬遷運厯孝成即祚委政王氏皇緒中微正統三絶外家昌大執權四世而東朝夀考為之宗主至于新莾遂盜神器逮乎東京孝安之後外立者四帝臨朝者六后地深帷幄禮間外朝莫不衡柄歸於父兄詔令專於閽寺於是有利幼之立忌賢之難邪謀隂䇿以圖自固匪人乗間又牽牛而蹊田正士悼心思投鼠而忌器害家凶國濫觴有漸近如唐時太帝孝和武韋之亂廟社危絶僅續如綫春秋之義君子大居正雖嗣王繼厯幼冲纘服而猶朝政緫聽乎
宰師傅保乂乎上躬則阿衡專美於有商周公勤勞乎王家其人也故三代之道無后妃預政之理漢自諸吕之亂大臣議所立而先擇外家之賢者以定大計故孝文之入繼抑由薄氏仁良之故及武帝機識超逺深謀獨斷顧命金霍克隆基圖誠雄傑英主哉魏文帝鑒東京之覆轍立後世之長緒亦嘗作為戒誓其事可法夫六宫之位稽諸昏義則有三夫人九嬪二十七世婦八十一女御之数其在周禮則世婦女御職存而數闕盖明君子不茍於色有婦徳則擇以充位無則闕之矣自姬室衰陵諸侯僭縱秦併六國遷其後宫恣用汰心益崇爵號漢自文景務循儉徳奕世累盛而至武元選納益廣嬖幸用煩至乃掖庭三千増級十四是以人君耽娱佚之樂起驕怠之惑倦勤廢政亂是用長唐景龍之孽天寳之敗是皆始於女徳也夫其初皆恃當世之平寧因天下之全盛罔思生民作業之勞不念四方惟正之供沈溺留連漸至蠧弊女謁干乎主度姦微竊乎事權帑藏以滛費而耗盡賞刑以私昵而謬濫召禍當日垂鑒後人良可夷也是故考歴代治亂之迹覽彤史得失之論擇善違失可舉而言若夫戒慎失政之方保全外戚之道則莫若賦之禄而使就第教之學而使循禮傅之以儒雅篤行之士而絶其便僻險偽之交示之以恭譲儉徳之賞而懲其慢游僭汰之好以義節之是謂寵之以恩驕之是謂禍之梁竇無噍類於漢武韋不遺育於唐是可戒矣若夫體乾坤之法正閨闈之治則莫若登選良姓之種採納衣冠之緒屏卑賤之妖色斥猥微之淫行叙進婉順之徳崇近清閒之性雨露均施照臨無頗以資昊天悠乆之無疆以取文王百斯之善慶若夫保邦求理之法節用安人之善則莫若省其品號罷虚授之廪禄放其游冗節徒費之羞服裁用度以寛民力息曠怨以除沴氣是故治世賢王之脩身正家愛民經國之道莫先於此也已謹論六年翰林學士胡宿上奏曰臣今月二十一日草福康公主特進兖國公主制竊聞議行册禮然於事體頗有未便祖宗以来公主長主未有行此禮者昔漢明帝封皇子悉半諸國明徳馬皇后曰諸子食數縣不已儉乎帝曰我子豈敢與先帝子等也唐貞觀中太宗長樂公主將出降帝令有司資送倍於永樂公主魏徴曰不可引漢明帝之言為對且曰天子姊妺稱長公主加長字是有所尊崇或可情有淺深無容禮相踰越太宗然其言入告長孫皇后后遣使賜徴金帛陛下即位以来累曽進封楚國魏國二大長公主亦不曽行册禮今施於兖國公主是與大長公主相踰越兼以貴主之故賢妃亦䝉殊典有㫖令進綸告不行册禮是母子之間一行一不行禮意尤不相稱書於史册後世将有譏議必謂陛下偏於近情虧聖徳之美臣願陛下采漢明之言開文皇之聽遵祖宗舊典如國朝公主曽行此禮行之粗且無嫌如其不曽則宜且罷臣以陛下好忠諌納至言臣職在論思不敢緘黙
知諌院司馬光上奏曰右臣近聞有聖㫖令召前管句兖國公主宅内臣二人復還本宅臣與楊畋龔鼎臣同有論列以為非宜未䝉允納臣聞父之愛子教以義方弗納於邪公主生於深宫年齒幼穉不更傅姆之嚴未知失得之理臣謂陛下宜導之以徳約之以禮擇淑慎長年之人使侍左右朝夕教諭納諸善道其有恃恩任意非法邀求當少加裁抑不可盡從然後慈愛之道扵斯盡矣此二人嚮在主第罪惡山積當伏重誅陛下寛赦斥之外方中外之人議論方息今僅數月復令召還道路藉藉口語可畏殆非所以成公主肅雍之美彰陛下義方之訓也臣實憤悒為陛下惜之伏望聖慈察臣愚忠追止前命無使四方指目以為過舉虧損盛徳非細故也
七年光又奏曰臣先曽上言為前管句兖國公主宅内臣等過惡至大乞不召還近聞傳宣入内内侍省令押上件内臣梁懐吉赴公主宅依舊句當外議諠譁無不駭異臣聞太宗皇帝時姚坦為兖王宫翊善王有過失坦輙盡言諌正王及左右皆患之左右教王詐疾踰月不朝太宗甚憂之召王乳母入宫問王起居狀乳母曰王本無疾但以翊善姚坦檢束太嚴王舉動不得自由欝欝成疾耳太宗怒曰朕選端士為王僚屬固欲導王為善今既不納用規諌而又詐疾欲使朕逐去正人以求自便其可得乎且王年少不知出此皆汝輩教之耳命捽至後園杖之數十召坦慰勉之太宗非不愛其子也誠以愛之則莫若納之於善若縱其所欲不忍譴訶適所以害之也齊國獻穆大長公主太宗皇帝之子真宗皇帝之妹陛下之姑於天下可謂貴矣然獻穆公主仁孝謙恭有如寒族奉李氏宗親備盡婦道愛重其夫無妒忌之行至今天下稱婦徳者以獻穆公主為首獻穆公主豈不自知其身之貴哉誠以貴而不驕然後
保其福禄全其令名故也臣謂陛下教子以義宜以太宗皇帝為法公主事夫以禮宜以獻穆公主為法則風化流於四方聲譽施於後世今陛下曲徇公主之意不復裁以禮法使之無所畏憚陷入於惡觸情任性以邀君父憎賤其夫不執婦道将何以形四方之風垂来世之則易曰家人嗃嗃悔厲吉婦子嘻嘻終吝此言家道尚嚴不可專用恩治也伏望陛下斥逐梁懐吉等復歸前来貶竄之處其公主左右之人欲使陛下召還梁懐告等者皆教導公主為不善之人也悉宜治其罪而逐之别擇柔和謹愿者以補其缺仍戒敕公主以法者天下之公器若屢違詔命不遵規矩雖天子之子亦不可得而私庶㡬有所戒懼率循善道可以永保福禄不失善名不然衆人所云甚可畏也
英宗即位初侍御史司馬光乞放宫人劄子曰臣伏見前代帝王升遐之後後宫下陳者皆放之出宫還其親戚所以遂物情重人世省浮費逺嫌疑也竊惟先帝恭儉寡欲清約執禮後宫侍左右承寵渥者至少而饗國日乆嵗増月積掖庭之間冗食頗衆陛下以哀恤之初未忍散遣今山陵祔廟大禮俱畢臣愚謂宜舉前代故事應先帝後宫非御幸有子及位號稍貴并職掌文書之人其餘皆給與粧奩放遣出外各令歸其親戚或使任便適人書之史册亦聖朝一美事也
光又奏曰臣聞王化之興始於閨門故易基乾坤詩首闗雎前世皆擇良家子以充後宫位號等級各有員數祖宗之時猶有公卿大夫之女在宫掖者其始入宫皆須年十二三以下醫工診視防禁甚嚴近嵗以来頗隳舊制内中下陳之人競置私身等級濅多無復限極監勒牙人使之雇買前後相繼無時暫絶致有軍營井市下俚婦女雜處其間不可辨識此等置之宫掖豈得為便臣嘗念此不勝憤惋今陛下即位之初百度惟新嬪嬙之官皆闕而未備臣謂宜當此之時定立制度依約古禮使後宫之人共為㡬等等有㡬人若未足之時且虚其貟數既足之後不可更増凡初入宫皆須幼年未適人者若求乳母亦須選擇良家性行和謹者方得入宫傳之子孫為萬世法此誠治亂之本禍福之原不可以為細事而忽之
光又上皇太后䟽曰臣聞聖人之徳使四海之外編户之民皆輻湊而歸之如孝子之奉父母其故何哉推仁愛惻怛之誠以加之也故詩云愷悌君子民之父母夫四海至逺也編户至微也誠之至也猶可以為之父母况閨門之内血氣之親乎昔漢明徳馬皇后無子明帝使飬賈貴人之子炟以為太子且謂之曰人不必自生子但患愛養不至耳后於是盡心撫育勞悴過於所生及明帝崩太子即位是為章帝章帝亦孝性淳篤恩性天至母子慈愛始終無纎芥之間前史載之以為美談恭惟仁宗皇帝憂繼嗣之不立念宗廟之至重以皇帝仁孝聦明選擢於宗室之中使承大統不幸踐祚數日遽嬰疾疹雖殿下撫視之慈無所不至然醫工不精藥石未效竊聞曏日疾勢稍増舉措言語不能自擇左右之人一一上聞致殿下以此之故不堪忍兩宫之間微相責望羣心憂駭不寒而慄方今仁宗皇帝新棄四海皇帝乆疾未平天下之勢危於累卵惟恃兩宫和睦以自安如天覆而地載也豈可效常人之家争語言細故使有絲毫之隙以為宗廟社稷之憂哉臣是用日夜焦心隕涕側足累息寧前死而盡言不敢幸生而塞嘿也伏以皇帝内則仁宗同堂兄之子外則殿下之外甥壻自童幼之嵗殿下鞠育於宫中天下至親何以過此又仁宗立以為皇子殿下豈可不以仁宗之故特加愛念包容其過失耶况皇帝在藩邸之時以至踐祚之初孝謹温仁動由禮法況殿下所親見而明知也苟非疾疹亂其本性安得有此過失哉夫心者神明之主也若其有疾則精爽迷亂冥然無知言語動作不自省記不識親踈不擇貴賤此乃有疾者之常不足恠也殿下聦明睿智天下之理無所不通豈可責有疾之人以無疾之禮邪今殿下雖日夕憂勞徒自困苦終何所益以臣愚見莫若精擇醫工一二人以治皇帝之疾旬月之間察其進退有效則加之以重賞無效則威之以嚴刑未愈之間但宜深戒左右謹於侍衛其舉措語言有不合常度者皆不得以聞庶㡬不増殿下之憂憤殿下惟寛釋聖慮和神養氣以安靖國家綱紀海内俟天地垂祐聖躬痊復然後舉治平之業以授之不亦美乎古之慈母有不孝之子猶能以至誠惻隠撫存愛養使之内愧知非革心為善況皇帝至孝之性禀之於天一旦疾愈清明復初其所以報答盛徳豈云細哉臣之愚慮苦言盡此而已乞殿下更賜裁擇臣昧死再拜上䟽
治平元年光又上皇太后䟽曰去嵗仁宗皇帝捐棄萬方皇帝嗣統之初憂哀成疾殿下念社稷之重同聽庶政以安群情今聖體復初四方無事殿下推而不居自取安逸動静之節無不合宜率土臣民孰不稱頌臣不自量度欲成殿下之全美猶以螢燭之微明仰裨日月之盛光伏惟殿下稍寛其罪而終聽其辭臣竊以治家之道貴賤雖殊人情一也嘗觀天下士民之家其長幼羣居長者或恩意不備衣食不豐幼者或容貎不恭語言不遜若幼者孝恭而不怨長者慈恵而不責則上下雍睦家道以興若幼者以為怨長者以為責則上下乖離家道以衰其始相失也甚㣲而終為禍也甚大又加以讒人間之於是乎有父子相疑兄弟相疾亂虐並興無所不至者矣凡閨門之内子婦有以孝恭之心至者則尊親當歡然以慈愛之心接之若其有過則當以忠厚之心教之教之備矣而猶不聽則雖責之可也罪之可也及其既改則又當復以歡心接之不可以一忤顔色而終身惡之遂不可觧謝也故骨肉之間有威怒而無憎疾有詰責而無猜忌此自古聖人所以御其親之道也臣竊惟皇帝皇后於殿下兼内外之親幼䝉保育今日為萬民父母享天下富貴孰云非殿下之力臣謂殿下固宜撫存愛念情同所生周旋保䕶以終大恵不可偶以纎芥之失遂蓄乆長之怒棄生成之厚恩取踈絶之深怨愚智所同知也皇帝去嵗得疾之時禮貎言辭誠有可疑得罪於殿下者臣固已嘗言於殿下云不可責有疾之人以無疾之禮也凡醉而有過醒猶可赦況有疾之人不自省知本非意之所欲為豈可追數以為罪咎耶皇后自童孺之嵗朝暮游戲於殿下之懐分甘哺果拊循煦嫗有恩無威今既正位中宫得復奉膳羞盥帨以事殿下其意恃昔日之愛不自踈外猶以童孺之心望於殿下故或有所求須不時滿意則愠懟怨望不能盡如家人婦姑之禮殿下雖怒之責之固其宜也誰曰不可但事過之後殿下若遂棄之不復收恤憎疾如仇讎則臣以為過矣臣在闕門之外無由知禁庭之事竊聞道路之言未詳虚實皆言近日皇帝與皇后奉事殿下恭勤之禮甚加於往時而殿下遇之太嚴接之太簡或時進見殿下雖賜之坐如待踈客語言相接不過數句須㬰之間已復遣去如此母子之恩如何得逹婦姑之禮如何得施所以使之疑惑恐懼不敢自親者盖以此也臣竊惟殿下母儀天下踰三十年柔明之譽洽于中外皇帝龍潜藩邸進徳脩業仁聖之望光于逺邇先帝以至公大義選賢建嗣海内之人皆謂繼統之日慈孝之風必自家刑國誠不意閭巷之民忽有今兹異論推其本原盖由皇帝遇疾之際宫省之内必有䜛邪之人造飾語言互相間構一則欲詐效小忠以結殿下之知僥求禄利二則自知過失素多畏嗣君之嚴有所不容三則欲竊弄權柄惡長君聦明使已不得自恣是以日夜闚覘拾掇絲毫之失無不納於殿下之耳殿下雖至聦哲不能無疑雖至仁慈不能無怒皇帝以剛健之性屈於衆口無以自伸能不憤悒遂使兩宫之間介然相失乆而不觧流聞于外致朝野之士有敢竊議其是非者深可惜也今天誘其衷殿下濬發慈㫖卓然逺覽舉天下之政歸之皇帝此乃宗廟之靈生民之福然竊料䜛邪之人心如沸湯愈不自安力謀離間彼皆自營一身之私非為國家與殿下之計也臣願殿下深察其情勿復聽納斥逺其人勿置左右召諭皇帝以嚮来紛紛皆此属所為自今以後母子之間當坦然無疑皇帝必涕泣拜伏感激摧謝然後兩宫之歡一皆如舊凡皇帝皇后進見之際殿下宜賜以温顔留之從容来往無時勿加限絶置酒語笑與之欣欣相待一如家人之禮如此則殿下坐享孝養何樂如之心平氣和眉夀無疆國家乂安内外無患名譽光美垂於無窮與其信任䜛慝猜防百端終日戚戚憂憤生疾國家不寧禍亂横生譏謗之言流於後世二者得失相去逺矣且殿下既能以祖宗之業付皇帝又能以大政授之而獨於恩禮之際終不能豁然囬心息怒其故何哉方今宫闈之中殿下骨肉至親止於皇帝皇后長公主及皇子公主數人而已其餘皆行路之人於殿下何有若親者尚不可結以恩信猜而逺之則踈者獨肯受殿下顧遇盡其死力終始無貳乎夫貴莫貴於為天子之母富莫富於受四海之養今殿下有此富貴而不能自樂親其所可踈踈其所可親使受恩之子婦彷徨而不自安踧踖而不敢進雖内懐反哺之心而無以施展臣竊為殿下惜之臣父子皆䝉先帝大恩擢於常調之中置之侍從之列心非木石豈能暫忘今先帝晏駕之後臣唯不避死亡以進忠直之言庶㡬殿下母子和恱國家安寕是臣所以為報効也不勝區區激切之誠展布以聞惟留神幸察臣光昧死再拜上䟽
侍御史傅堯俞上奏曰臣聞志於大者必遺其細善乎始者當圖其終夫惟識小大之當迺不惑於衆人之論全始終之分故能成髙世之徳恭惟殿下佐佑先帝母儀萬方世謂雖明徳長孫不可瞻望盛烈可謂善其始矣當先帝晚嵗國本未定殿下竭誠賛翊援皇帝於藩邸以繼大統是挈四海而手維之其功力可勝道哉及再降詔書權同機務内則調䕶聖神有勿藥之喜外則撫鎮夷夏有泰山之安若少留意以圖其全則髙世之徳具矣定䇿安宗廟為國家建不拔之基而収之以静退成就其盛徳以取髙於萬世者大業也捨此皆𤨏末細微固可以脫然遺之矣伏望以四月九日元降指揮施行遂還政事燕䖏清禁從容以就天下之飬身受無前之寵名家享不貲之盛福全具衆美纔一言之易耳況始諭外廷候皇帝康復日今天體清豫漸親萬幾不能知殿下之深者安得無惑惟殿下積行累功於數十年間其勤已甚儻始終之際微有不全他日雖復痛惜何所及哉不審殿下何憚於此而憚一言之易以全大徳而釋羣疑也如前世善惡是非殿下宜講磨已熟臣所以懇懇為言者顧今朝廷之體非便而無益於殿下且慮左右之人不深惟大體務為姑息之愛因循寖乆将累盛徳臣輩不言實負殿下至於佞者騰造異端觧釋疑似不可不察伏惟亮臣悃愊斷之於心則天下幸甚
三年殿中侍御史范純仁奏曰臣伏聞皇太后手書追尊濮王為皇夫人為后陛下已降敕命施行竊以追崇濮王之事始因中書不正之謀陛下謙慎未行之間聞皇太后曽降手書切責政府因此權罷今皇太后復降命令追崇為皇始末不同天下将何取信況皇太后自撤之後深居九重未嘗預聞外政豈當復降詔令有所建置盖是政府臣僚苟欲遂非掩過不思朝廷禍亂之源耳且三代已来未嘗有母后詔令施於朝廷者自秦漢已後母后方預幼主之政自此權臣欲為非常之事則必假母后之詔以行其志往往出於逼脅而天下之心卒知事由權臣今陛下以長君臨御于兹四年萬幾之務當出宸斷内奉慈闈惟宜竭仁孝之誠盡四海之養而已豈須更煩房闥之命叅紊國章一開其端流弊極大異日或為權臣矯託之地甚非人主自安之計也伏望陛下深察臣言追寢前詔凡繫濮王典禮陛下自可采擇公議而行何必用母后之命施於長君之朝也臣方待罪於家日俟誅竄而區區之誠不能自已者尚冀一悟明主之聼以安宗社臣雖萬死亦復何恨四年知諌院楊繪上奏曰臣竊聞内人景氏者曽在仁宗朝為御侍後出嫁許宗賢近已聽離却召入内者臣竊以文武之政治於衽席家人之道脩於近小而況已經從良豈可復塵於禁掖哉伏乞放之於外以清物議治平間右庶子韓維上言曰臣累日以来傳聞禁中汎至諸臣之家為頴王擇妃審如此者臣竊以為非便臣聞夫婦者居室之大倫将以正家則承宗事以繼萬世之嗣故禮之用惟婚姻為兢兢兢兢者慎之至也坊記曰諸侯不下漁色故君子逺色以為民紀此言諸侯不得自於其國網取容色若捕漁然所以推逺女徳為民之紀法也伏以皇子頴王孝友聦明動履法度方嚮經學以觀成徳今卜族授室其繫尤重臣愚以為宜歴選勲望之家慎擇淑
之媛考古納采問名之義以禮成之不宜苟取華色而已近世簡棄禮教不以為務婚娶之法自朝廷以及民庶蕩然無制故風俗陵靡犯禮者衆賢士大夫未嘗不發憤嘆息竊幸國家有以振之今陛下始初清明為元子求婦而事出苟簡殆非所以矯世厲俗反之雅正且無以示頴王使知室家之道在徳而不在色也傳稱尤物足以移人詩咏淑女㡬以配上此誠智士仁人見微知終逺覽禍福之原為後世戒也陛下不可不加聖意焉臣獲侍宸陛且官王府苟益萬一不敢不言干冒天威臣無任惶懼激切之至
歴代名臣奏議卷七十四
<史部,詔令奏議類,奏議之屬,歷代名臣奏議>
欽定四庫全書
厯代名臣奏議卷七十五
明 楊士竒等 撰
内治
宋神宗熈寧元年殿中侍御史裏行錢顗上奏曰臣伏以厯代聖明之君臨御四海之初必有甚美之事以順人情必竭至誠之心以感天意陛下紹膺大寳憂勤庶政有弊必去聞善必行然猶隂陽未和災異數見豈聖化有所不洽者耶臣竊伏思其一端臣恭聞仁宗及英廟兩朝之間見在宫人尚多幽閉掖庭豈無怨隔之思以汨和氣臣伏乞陛下特軫宸衷沛然下詔法祖宗開寳祥符之制量數放出務令徔便無曠怨之苦有遂性之樂上足以感天意下足以順人情哲王懿範莫過於此也侍御史知雜事劉述上奏曰臣竊以方今之患在乎官冗官冗由乎入流之衆所以賢不肖混淆耗蠧帑廪而困弊生靈者也今不早為裁節日引月長將如之何伏見皇族郡縣主出嫁其夫並白身授殿直内有閭閻之人但富於財者往往認他人三代有官職者冒為婚姻紊亂國經塵穢天属莫斯為甚近制亦許就文資恩澤參以士人漸復唐制亦救弊之一端也以臣愚管見今後欲乞秪於見任文武官僚中元非進納出身者選擇為親内京朝官武臣與不隔磨勘特轉一官幕職官三考以上於銓格不妨磨勘者與轉京官州縣官令録資序與兩使職官判官簿尉齋郎監簿之類與初等職官該說不盡者乞從朝廷比類相度指揮所冀稍塞濫源漸清仕綴
三年右諫議大夫御史中丞吕誨上奏曰臣竊聞去年下京東買黄金數萬兩本路科率太暴民頗怨之又廣南新錢監許買真珠上京傳說將備宫中十閤用度盖愚者無知因其民言造為端意謂陛下春秋富盛祥禫既除將邇聲色漸求暇逸此其惑也臣有以知聰明睿智以天下為心必不留神於此爾然重思之天下有道庶人不議明盛之朝不當使民如是而議似亦啓之有因不可不卹也臣職在言責敢不為陛下一一而陳之臣聞宫禁職位自有班序十閤創置非古儀也或云仁廟晩年欲廣繼嗣諛言闚間遂成其事英宗踐祚因循舊制真作無益害有益也何則既名閤分則異嬪御供具之外仍置官𬋩幹増長事勢動有踰僭且禮之所設本防其漸作法於儉其敝猶奢今日之為實繫聖慮而況陛下尊奉兩宫與仁宗事體不同且虞倖進之臣漸陳無益之計臣愚欲乞陛下沈機慮始臨事制宜俯畢三年之喪首罷十閤之制徳音遂發人心自恱矧復舉動之間使人窺伺莫及豈止成一時之盛美將見垂萬世之休光區區之誠所願至矣
哲宗元祐間御史中丞傅堯俞上奏曰臣伏見近除韓忠彦為尚書左丞繼又以其弟嘉彦尚主物議藉藉以為未當臣不敏不敢臆度其是非臣竊謂李徳裕實唐之名相建言舊制駙馬都尉與要官禁不往来開元中訶督尤切今乃公至宰相及大臣私第是等無他直洩漏禁宻交通中外耳請白事宰相者聽至中書無輙詣第當時防禁如此今乃萃於一門議者之言良可取也況君舉必書而書事必謹其始陛下自臨御以来勵精政事未有過舉而首開此塗異日援以為比其弊將深且書於史冊云始於陛下使後世指為譏議顧不惜哉願陛下深思之陛下用臣軰為聦明臣茍知而不言負陛下之罪不容誅矣
哲宗方選后太皇太后曰今得狄諮女年命似便然為是庶出過房事須評議樞宻直學士王巖叟進曰按禮經問名篇女家荅曰臣女夫婦所生及外氏官諱不識今者狄氏將何辭以進議遂寢宗選后既定太皇太后曰帝得賢后有内助功不是小事巖叟對曰内助雖后事其正家須在皇帝聖人言正家而天下定當慎之於始太皇太后以是語
宗者再
中書舎人彭汝礪奏曰臣竊以古者治其國非獨修諸已者備内亦有助焉后妃夫人
輔佐君子非獨天性然也教亦有素焉后妃人君之配也天下國家安危治亂宗廟社禝之禍福子孫之賢不肖是係豈特其身哉此可謂甚重以天下之責以聖人之事望於一未笄之女子此可謂甚難然則擇可不慎乎擇之必知所以教之自寒而暑非一日之積也則教之所以成物亦必有漸矣禮女子十年不出姆教婉娩聽從執麻枲治絲繭織紝組紃學女事以供衣服觀於祭祀納酒漿籩豆菹醢禮相助奠詩曰后妃在父母家則志在於女工之事恭儉節用服澣濯之衣尊敬師傅則可以歸安父母化天下以婦道也古之人其教之也素故其成也至詩曰誰其尸之有齊季女祭祀婦事齊母道自其幼時婦事母道非其教之素曷能與於此周南之治盛矣其志為卷耳其效為桃夭其化為兔罝為漢廣觀原反本固有所在臣以謂皇帝陛下春秋富宜蚤擇淑徳之女以定后妃之位以正天下之本以對天之丕顯休命立師傅保姆擇
媵嚴宫室車服制環珮之節陳圗史之戒非正之聲音顔色使不得亂其視聽非正之玩好使不得致其前及其歸也凡所欲皆其所嘗聞之者也凡所享皆其所嘗安之者也凡所惡皆其所戒焉者也此可謂善矣以陛下之神明博大得賢妃之助其治天下國家何有詩曰天監在下有命既集文王初載天作之合文王嘉止大邦有子天立厥配受命既固周既受命至配立而後言固則人主所以待内助如此也然則擇之豈可不慎教之豈可不早夫教之非豫也使得其人幸而已矣幸非可以為法也茍非其人禍莫甚焉凡臣之言其稱辭小稽其事則甚大其事若緩察其微則甚切惟太皇太后陛下留意毋忽
五年給事中范祖禹論立后上太皇太后䟽曰臣伏奉詔㫖皇帝納后六禮令翰林學士御史中丞兩省給舎與禮部太常寺官同共詳議臣竊伏思此國家大事萬世之始福祚所繋風化所先自古聖王重之今陛下宜先知者有四不可不慎也臣謹稽之上古參之後世為陛下悉數而詳言之一曰族姓二曰女徳三曰隆禮四曰博議所謂族姓者臣聞古之帝王所與為婚姻者必大國諸侯先聖王之後勲賢之裔不然則甥舅之國也不以微賤上敵至尊故其福祚盛大子孫蕃昌昔者黄帝娶於西陵之女是為嫘祖嫘祖為黄帝正妃其子孫皆有天下五帝三王皆黄帝之後也髙辛娶陳鋒氏之女是生帝堯虞舜娶帝堯之二女釐降於媯汭遂有天下大禹娶于塗山是生夏啓天下歸之子孫享國四百七十餘年成湯娶于有莘氏子孫有天下六百餘年周之先祖后稷生於姜嫄世有賢妃太王娶太姜是生王季王季娶太任是生文王文王娶太姒其禮尤盛大雅歌之曰文王初載天作之合言文王之初有識天已生賢女為之配也又曰大邦有子俔天之妹文定厥祥親迎于渭造舟為梁不顯其光自古昏禮未有如文王之盛也太姜炎帝之後也太任太昊之後也太姒大禹之後也太姒生十子武王周公皆聖人也其餘皆為顯諸侯周之子孫徧于天下太姒之徳也詩人美文王之聖本由太任其詩曰思齊太任文王之母思媚周姜京室之婦太姒嗣徽音則百斯男又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言文王之化自家及國以正天下也周南關雎后妃之徳人倫之始風化天下皆美太任太姒也武王亦娶于姜是生成王周有天下三十餘世八百餘年其基本盖由此也故族姓不可不貴所謂女徳者臣聞禮本夫婦詩始后妃治亂因之興亡繋焉三代之興皆有賢妃其亡也皆有孽女夏之興也以塗山其亡也以末喜商之興也以有娀其亡也以妲己周之興也以姜嫄其亡也以襃姒此皆聖賢所紀詩書所載垂之後世以為永鑒者也秦漢以後昏姻多不正無足取法惟後漢顯宗明徳馬后唐太宗文徳長孫后憲宗懿安郭后皆有后徳出於勲賢之家其餘敗亂足以為戒而已恭惟本朝太祖皇帝以来家道正而人倫明歴世皆有聖后内徳之助自三代以後未有如本朝家法也皇帝聖徳明茂睿質純粹天監在下必生聖女以佑皇家惟陛下逺觀上古近鑒後世上思天地宗廟之奉下為萬世子孫之計選卜窈窕以母儀萬國表正六宫非有徳孰可以當之然閨門之徳不可著見必視其世族觀其祖考察其家風參以庶事亦可知也昔漢之初大臣議欲立髙帝子齊王皆曰王母家駟鈞惡戾虎而冠者也代王母家薄氏君子長者乃立代王是為文帝文帝為漢之賢主亦由其母家仁善也故女徳不可不先所謂隆禮者臣聞天子之與后猶天之與地日之與月隂之與陽相須而後成者也禮曰天子聽男教后聽女順天子理陽道后治隂徳教順成俗内外和順國家理治此之謂盛徳又曰天子修男教父道也后修女順母道也孔子對魯哀公曰古之為政愛人為大所以治愛人禮為大所以治禮敬為大敬之至矣大昏為大大昏至矣大昏既至冕而親迎親之也是故君子興敬為親捨敬是遺親也弗愛不親弗敬不正愛與敬其政之本歟哀公曰寡人願有言然冕而親迎不已重乎孔子愀然作色而對曰合二姓之好以繼先聖之後以為天地宗廟社稷之主君何謂已重乎又曰天地不合萬物不生大昏萬世之嗣也君何謂已重焉盖深非之也孔子遂言曰昔三代明王之政必敬其妻子也有道妻也者親之主也敢不敬歟禮又曰元冕齋戒鬼神隂陽也將以為社稷主為先祖後其可以不致敬乎又曰敬而親之先王之所以得天下也今臣與衆官討論講議皆約先王之禮參酌其宜不為過隆願陛下勿以為疑進言者必曰天子至尊無敵於天下不當行夫婦之禮而荀卿有言天子無妻告人無匹也如此則是周公之典孔子之言皆不可信而荀卿之言可信也臣謹按禮冠昏唯有士禮而無天子諸侯之禮故三代以来唯以士禮推而上之為天子諸侯之禮盖以成人之與夫婦自天子至於士則一也臣竊聞親王宗室之間娶妻殊無齊體之禮敬而親之之義天下豈有獨尊而無偶配者哉至於鄙慝之禮或雜戎狄之俗或習委巷之風下自士族上流宫禁有涉於此者𩓑陛下一切屏絶之以正基本以先天下故禮不可不隆所謂博議者臣聞古者天子聘后上公逆之諸侯主之故春秋書祭公来遂逆王后于紀夫國有大事大臣不容不預聞也昔慈聖光獻之立也吕夷簡定其議故其詔曰覽上宰之敷言其冊曰宗公鼎臣誦言于朝先是茶商陳氏女亦預選擇王曾宋綬皆以為言大臣繼有言者遂罷陳氏仁宗所以為聖者能從衆也進言者必曰此陛下家事非外人所預自古誤人主者多由此言也天子以四海為家中外之事孰非陛下家事大臣無不可預之事亦無不當預之人且陛下用一執政進一近臣必欲協天下人望況立皇后以母天下乎臣恐陛下一日降詔云立某氏為皇后則大臣雖有所見亦難乎論議矣今陛下之所選擇莫若出其姓氏宣問大臣若聖志既定而衆議僉同則卜筮協從鬼神其依天人之意無不同矣故議不可不博臣幸備勸講其職在以帝王之事裨益聖徳故敢獻其所聞臣之愚誠惟中宫正位之後四海之内室家相慶則宗社之福也狂瞽之言惟陛下留聽干冒宸嚴臣無任惶懼俟罪之至
七年祖禹又奏曰臣近以權住經筵久不進講陛下今月一日已御邇英又先降聖㫖過端午未住講讀此見陛下好學之至也而臣自五日以後北郊奉祠未獲入侍伏覩中宫初建將行嘉禮實為正始之道王化之基恭惟本朝祖宗家法自三代以還盖未之有由漢以下皆不及也今陛下納后以承天地以奉祖宗内盡孝養外美風化將以為萬世法臣愚竊為陛下重之謹按周易家人之卦乃聖人所以定天下之端本臣輙不自揆敢撰集所聞先聖先賢之言為觧義一篇謹録上進以代奏事伏望聖慈少賜省覽臣無任惶懼激切之至臣祖禹曰家人之道以内為主女正則家正矣故其利在女之正彖曰家人女正位乎内謂六二也男正位乎外謂九五也六二以柔得位而居中九五以剛得位而居尊男子居外女子居内男不言内女不言外男女之正莫大於此此天地之義隂陽之分也禮曰天子聽男教后聽女順天子理陽道后治隂徳天子聽外治后聽内職教順成俗外内和順國家理治此之謂盛徳故天子之與后猶日之與月隂之與陽相須而後成者也其可以不正乎天子者天下之君也諸侯者一國之君也父母者一家之君也君不可以不嚴天子則天下之所嚴也諸侯則一國之所嚴也父母則一家之所嚴也故家人有嚴君焉父母之謂也父得父之道則慈子得子之道則孝兄得兄之道則友弟得弟之道則恭夫得夫之道則義婦得婦之道則聽如此然後家道正推而行之以治天下故正家而天下定矣舜文王是也舜事父母瞽叟底豫而天下之為父子者定象憂亦憂象喜亦喜而天下之為兄弟者定釐降二女于溈汭嬪于虞而天下之為夫婦者定文王孝扵王季太任刑扵太姒友于兄弟以御于家邦大學曰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象曰風自火出家人何謂也離火也巽風也火在内而風在外家人之道由内以相成故文中子曰明内而齊外也君子之居家也言必有物行必有常所以為家人法也孔子曰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則千里之外應之況其邇者乎居其室出其言不善則千里之外違之況其邇者乎言出乎身加乎民行發乎邇見乎逺言行君子之所以動天地也可不慎乎初九曰閑有家悔亡何謂也處家之初治家之始故必防閑之然後悔可亡王弼曰凡教在初而法在始當治之扵未變嚴之扵未瀆也既變而後治之既瀆而後嚴之則悔矣孟子曰身不行道不行扵妻子君子言有物行有常無僻志無滛好所以閑家也昔者桀惑於末喜故夏亡紂惑於妲己故商亡幽王惑扵褒姒故周亡晉獻公惑於驪三世大亂唐髙宗制於武后唐祚中絶中宗制於韋后身陷大禍皆不䏻閑之於初也閑之在於人心未變之時故象曰閑有家志未變也六二曰無攸遂在中饋貞吉何謂也坤之文言曰地道也妻道也臣道也地道無成而代有終也隂不為倡陽不為和故坤道柔順承天而時行妻道無攸遂在中饋則正而吉矣古者女子十年不出姆教婉娩聽從執麻枲治絲繭織絍組紃學女事以供衣服觀於祭祀納酒漿籩豆葅醢禮相助奠后妃在父母家則志在於女工之事恭儉節用服澣濯之衣尊敬師傅故關雎美后妃之徳其職在扵供荇菜備庶物以奉宗廟又當輔佐君子内有進賢之志而無險詖私謁之心關雎之化行則諸侯之夫人采蘩于沼沚用之公侯之事大夫之妻亦采蘋藻盛之箱筥湘之錡釜以供祭祀之用皆無攸遂在中饋之事也三代之亡皆以孽女亂政不修其職而預外事故武王數紂曰古人有言曰牝雞無晨牝雞之晨惟家之索今商王受惟婦言是用詩人刺幽王曰哲夫成城哲婦傾城婦有長舌惟厲之階亂匪降自天生自婦人又曰赫赫宗周襃姒烕之皆反此者也九三曰家人嗃嗃悔厲吉婦子嘻嘻終吝何謂也以陽處陽居下卦之上為家人之長剛嚴者也王弼曰行與其慢寧過乎恭家與其瀆寧過乎嚴故家人嗃嗃至於有悔雖危猶不失吉婦子嘻嘻言笑無節終必有吝凡家之道主扵嚴敬故象曰家人嗃嗃未失也婦子嘻嘻失家節也六四曰富家大吉何謂也以隂處隂體柔居巽少長有禮各得其序以聽於上故象曰順在位也富者非富扵財而已家之富猶人之肥也禮曰父子篤兄弟睦夫婦和家之肥也其大吉不亦宜乎九五曰王假有家勿恤吉何謂也陽居君位以家道治天下者也聖人以天下為一家以中國為一人故視天下如家視百姓如身愛人如愛身治天下如治家孔子曰身以及身子以及子妃以及妃君行此三者則愾乎天下矣太王之道也如此國家順矣孟子曰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修身所以治人正家所以治天下也舜舉八元使布五教于四方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内平外成此以家道治天下而四海之内莫不交相愛也詩曰之子于歸宜其家人大學曰宜其家人而後可以教國人先王欲正天下必自家始此家人之盛也故勿恤而吉王弼曰王至斯道以有其家古之人有行之者舜文王是也上九曰有孚威如終吉何謂也以陽居上處家之終誠發扵中而著扵外人皆信之故曰有孚治家之道初則閑之終則嚴之故曰威如閑之者制扵未變也嚴之者所以常久也孔子曰君子不重則不威傳曰有威可畏謂之威揚雄曰貌重則有威又曰或問何如動而見畏曰畏人何如動而見侮曰侮人夫見畏與見侮無不由已又曰人必其自敬也然後人敬之君子之道本諸身故治家者始於修身終則及諸其身其身正而天下歸之矣身䖏威敬人亦畏敬之夫如是豈有不終吉者乎故象曰威如之吉反身之謂也
元祐六年太常丞吕希純上奏曰臣竊以天子之與后猶日之與月隂之與陽相須而後成是以自古聖主有婚姻之始皆博訪令族㕘求有徳然後昭告宗廟成以昏禮其敬謹重正如此詩人推原周家受命之本上陳姜嫄周姜太任太姒之賢皆聖賢之後大邦之子其盛徳不回其徽音可繼故輔其君子世世修徳昭受天命歴年長久未聞以聘納之際參以隂陽數術者也三代禮文雖不盡見然禮記及周禮儀禮述大昏之義列媒妁之職載六禮之儀稍為詳備略無男女年命勘婚文以至漢唐而下史䇿所載亦無此制本朝制司天之官雖有婚書然自祖宗以来每建中壼皆采用徳閥不專以勘選為事且宣祖皇帝方在側微天作之合固未嘗集太史而議年命也然而昭憲太后實生太祖太宗為萬世福是豈勘婚之力㢤其婚書詞義鄙淺及日官元不自信臣所慮者自降選后指揮已是逾嵗誕聖年月其誰不知除日前供到家狀猶或可信外若今日以後更令餘家供析安知不改易女命以求附會雖盡合書法豈復可憑則恐論議遲遲徒為過謹曠日持久無益而已皇帝於后妃之議方當謙抑不言太皇太后推慈愛之念固欲盡衆美以副宸心然則股肱大臣亦宜以身任其責況即今公卿士大夫之家例不勘婚人雖有貴賤之殊其於親愛盖亦同爾乃敢斷然不用者豈非以勘合年命為難信畧去拘忌為安便邪為人臣者固當推已之所安以事君上不可如卜祝之論姑以逃責而已故臣敢因縁職事輙貢瞽言伏惟聖慈少賜裁擇元符元年翰林學士鄒浩上奏曰臣聞禮曰天子之與后猶日之與月隂之與陽相須而成者也天子理陽道后治隂徳天子聽外治后聽内職然則立后以配天子安得不謹今陛下為天下擇母而所立乃賢妃劉氏一時公議莫不疑惑誠以國家有仁祖故事不可不遵用之耳盖皇后郭氏與美人尚氏争寵致罪仁祖既廢后不旋踵并斥美人所以示公也及至立后則不選於妃嬪必選於貴族而立慈聖光獻所以逺嫌也所以為天下萬世法也陛下以罪廢孟氏與廢郭氏實無以異然孟氏之罪未嘗付外雜治果與賢妃争寵而致罪乎世固不得而知也果不與賢妃争寵而致罪乎世亦不得而知也若與賢妃争寵而致罪則并斥美人以示公固有仁祖故事存焉若不與賢妃争寵而致罪則不立妃嬪以逺嫌亦有仁宗故事存焉二者必居一於此矣不可得而逃也況孟氏罪廢之初天下孰不疑賢妃必為后及讀詔書有别選賢族之語又聞陛下臨朝慨歎以廢后為國家不幸又見宗景有立妾之請陛下怒其輕亂名分而重賜譴責於是天下始釋然不疑陛下立后之意在賢妃也今果立之則天下之所以期陛下者皆莫之信矣載在史冊傳示萬世不免上累聖徳可不惜㢤且五覇者三王之罪人也其葵丘之會載書猶且曰無以妾為妻況陛下之聖髙出三王之上其可忽此乎萬一自此以後士大夫有以妾為妻臣寮糾劾以聞陛下何以處之不治則傷化敗俗無以為國治之則上行下效難以責人孔子曰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錯手足名之不正遂至民無所錯手足其為害可勝道㢤尤不可不察也臣伏覩陛下天性仁孝追奉休烈惟恐一毫不當先帝之意然先帝在位動以二帝三王為法斥兩漢而下不取今陛下乃引自漢以来有為五伯之所不為者以自比是豈先帝之論乎是豈繼志述事所當然者乎此尤公議之所未喻也臣觀白麻内再三言之者不過稱賢妃有子及引永平祥符立后事以為所咨之故實臣請論其所以然者若曰有子可以為后則永平中貴人馬氏固未嘗有子也所以立為后者以徳冠後宫故也祥符中徳妃劉氏亦未嘗有子也所以立為后者以鍾英甲族故也又況貴人之系實馬援之女徳妃之時且無廢后之嫌其與賢妃事體迥然異矣若曰賢妃冠徳後宫亦如貴人鍾英甲族亦如徳妃則何不於孟氏罪廢之初用立慈聖光獻故事便立之乎必遷延四年以待今日果何意邪必欲以此示天下果信之邪兼臣聞頃年冬享景靈宫賢妃實隨駕以往是日雷作其變甚異今又宣麻之後大雨繼日已而飛雹又自告天地宗廟社稷以来隂霪不止以動人心則上天之意益可見矣陛下事天甚謹畏天甚至尤宜思所以動天而致然者考之人事既如彼求之天意又如此安可不㽞聖慮乎夫成湯聖君也仲虺不稱其無過而稱其改過不吝髙宗賢君也傅說不告以拒諫而告以從諫則聖臣雖至愚不足以方古諫者常念唐太宗猶有恥君不及堯舜之臣況直可以為堯舜如陛下之聖而於身親見之乎是以不敢愛身冒犯天威圗報陛下親自識㧞天恩之萬一而區區血誠盡於此矣惟陛下俯徔而改之不以為吝則萬世之下所以誦陛下之聖者亦將在成湯髙宗之上矣豈不美哉伏望聖慈深賜照納不以一改命為甚難而以萬世公議為足畏追停册禮别選賢族如初詔施行庶㡬上荅天意下慰人心為宗廟社稷無疆之計不勝幸甚哲宗時右諫議大夫范純仁論太皇太后冊禮疏曰臣近聞將来太皇太后冊禮並依明肅太后故事於文徳殿受冊縁自太皇太后同政以来至仁盛徳髙掩前古所行典禮為萬世尊仰不必專稽明肅伏望特自太皇太后聖意指揮更令禮官子細詳定務合中制以副聖意臣以受恩殊常固當知無不言以伸補報㒺避僭易之罪伏望聖慈矜察易謙卦稱天道虧盈而益謙地道變盈而流謙鬼神害盈而福謙人道惡盈而好謙一謙而四益徔之又曰謙尊而光尚書曰滿招損謙受益此皆經典之法言在聖明正所當務臣不勝區區犬馬之誠乞賜采録
陳次升奏曰臣伏覩詔書以皇后孟氏旁惑邪言隂挾媚道迨從究驗證左甚明而陛下㫁以大義不牽私恩奉承兩宫慈訓廢皇后孟氏為華陽教主降詔以告中外命下之日士庶惶惑謂后無可廢之罪而陛下廢之咸相與為之咨嗟彈指良可歎也盖以所治之獄不經有司雖聞追驗證左而事迹秘宻朝臣猶不預聞士庶惶惑固無足怪臣竊謂后之廢立事體至重若臣下一言一眚廢之逐之不足深恤自古推鞫獄訟皆付外庭未有宫禁自治髙下付閹宦之手陛下但見案牘之具可安知情罪之虚實萬一寃濫為天下後世譏笑臣欲乞陛下親選在庭侍徔或臺諫官公正無所阿附之人專置制院别行推勘庶得實情如后之罪在所不容雖廢之人自無言今事不經有司獄成閹宦此天下人心不無疑也伏望聖慈特降睿㫖施行
徽宗時任伯雨上言曰臣近具封章論瑶華事前日得對清光面奉聖訓知宸𠂻之所慮合天下之公心事可施行理當將順然而臣竊以謂天下大事無過此者前日之廢既出於率易今日之復安可以怱遽以母儀之動静而定是非於獄辭此前日之所以為率易也古人有言曰獄者天下之大命也人情安則樂生痛則思死箠楚之下何求而不得故奏牘之成雖使臯陶聽之皆以為死有餘罪何則鍛鍊者衆文致之罪明也故天下之患莫深於獄敗法亂正離親塞道莫甚扵治獄之吏又況掖廷祕獄治世所無婦人柔弱豈勝箠楚遂以文致之罪因動母儀之尊此固非所以習天下而崇堂陛也然以訓出兩宫則先帝當時不得不從事干泰陵則陛下今日豈可輕改若言近經大赦恩霈普霑豈唯瑶華獨不昭雪臣尤以此論為不然也盖朝廷赦宥為罪人而設耳昔以為有罪斷之於獄辭今以為無過均之以赦宥則是廢興動静與衆同科慢而不嚴於體未順臣故以為不然也瑶華得罪於先帝見棄於兩宫此前日詔令之本㫖也而外議藉藉皆以為先帝有常悔之言兩宫無堅確之命若審如此則皇太后下一詔書明白其事陛下奉付外廷使議典禮縱令遂非之人託扵繼述自護其短又安敢以先帝嘗悔之言為不然乎雖然詔書之文當有體要必熟議而後可發廢者之復當考故事必如禮而後可動如是則事正體嚴始終無礙臣故曰不可以怱遽也且五年安於寂靜豈有數月而不待乎事之大者尤當以欲速為戒伏望聖慈上禀慈闈詳擇施行
髙宗紹興三十二年張浚奏曰臣恭覩進奏院報已降制書令有司㳙日冊賢妃為皇后乾道當陽坤儀配極神人協慶海㝢同歡竊讀易家人彖辭曰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婦婦而家道正正家而天下定矣是知致治之道必自内始臣復考其象辭風自火出為家人風之譬則化也火之譬則禮也禮修於身化行於外是為風自火出仰惟皇帝陛下聖學髙明而事親以孝撫下以仁御事以斷凡有所為無一不合於禮方將正身以刑家刑家以齊國克謹細微以先天下治化之隆指日可俟四海幸甚臣欽聞詔命無任欣躍鼓舞之誠光宗時李皇后寖預政倪思進講姜氏會齊侯于濼因奏人主治國必自齊家始家之不能齊者不能防其漸也始於䙝狎終於恣横卒至於隂陽易位内外無别甚則離間父子漢之吕氏唐之武韋㡬至亂亡不但魯莊公也上悚然
起居舎人彭龜年上奏曰臣聞書曰監于先王成憲其永無愆古之哲王出而照臨萬國必有宏綱大紀以貽憲厥後然其道不過自内以刑外正本以及末而所謂刑名度數政事法制有不在察察然也自秦以来唯務以法制下凡治人之具求之已詳而分内之事所謂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者悖謬特甚盖有不忍道者也三代以後唯漢唐號為小康其間賢君猶愧於此然則治道之不如古無責耳矣唯我祖宗受天明命拯亂傾否具有本末越中古不止一事而先民推其所以致豐大之業者必以家法言之范祖禹曰自三代以後未有若本朝家法者也吕大防當元祐時嘗侍邇英講讀因進曰本朝百三十年中外無事盖由所立家法最善前代宫闈多不肅宫人或與廷臣相見唐入閤圗有昭容位本朝宫禁嚴宻内外整肅此治内之法也前代外戚多預政事常致敗亂本朝母后之族皆不預事此待外戚之法也前代宫室皆尚華侈本朝宫室止用赤白此尚儉之法也前代人君雖在宫闈出輿入輦祖宗皆步自内廷出御後殿豈乏人力哉亦欲步歴廣廷稍冒寒暑爾此勤身之法也前代人主在禁中冠服茍簡祖宗以来燕居必以禮此尚禮之法也至於虚己納諫不好畋獵不尚玩好不用玉器飲食不貴異味止用羊肉此皆祖宗家法足以致太平者臣嘗因二臣之言欲採摭祖宗家法類為一書而遐方賤吏不見國史傳聞小説不敢盡信抱此志願半世莫伸昨䝉陛下官之成均成均舊有國朝會要及李燾續資治通鑑長編録本因得竊讀於是祖宗修之身刑之家者可以略見一二遂妄編次以成一書取監于先王成憲之義名曰内治聖鑒其目則畧循會要之舊其事則多本長編之書一時名臣奏請有足裨補聖治者亦復採録間有愚見輙復論著遺逸差繆不敢謂無然而區區二臣憂國愛君之心竊庶㡬焉謹繕寫成編投進以備乙夜之覽金熈宗時翰林待制兼右諫議大夫程寀奏曰虞舜不告而娶二妃帝嚳娶四妃法天之四星周文王一后三夫人嬪御有數選求淑媛以充後宫帝王之制也然女無美惡入宫見妒陛下欲廣嗣續不可不知而告戒之又曰臣伏見本朝富有四海禮樂制度莫不一新宫禁之制尚未嚴宻胥吏健卒之軰皆得出入莫有呵止至淆混而無别雖有䦨入之法久尚未行甚非嚴禁衛明法令之意陛下不可不知而必行疏奏上嘉納之
歷代名臣奏議卷七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七十六
明 楊士竒等 撰
宗室
周襄王將以狄伐鄭富辰諫曰不可臣聞之太上以徳撫民其次親親以相及也昔周公弔二叔之不咸故封建親戚以蕃屏周管蔡郕霍魯衛毛聃郜雍曹滕畢原酆郇文之昭也邗晉應韓武之穆也凡蔣邢茅胙祭周公之𦙍也召穆公思周徳之不𩔖故糾合宗族于成周而作詩曰常棣之華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其四章曰兄弟䦧于墻外禦其侮如是則兄弟雖有小忿不廢懿親今天子不忍小忿以棄鄭親其若之何庸勲親親暱近尊賢徳之大者也即聾徔昧與頑為嚚奸之大者也棄徳崇奸禍之大者也鄭有平𠅤之勲又有厲宣之親棄嬖寵而用三良於諸姬為近四徳具矣耳不聽五聲之和為聾目不别五色之章為昧心不則徳義之經為頑口不道忠信之言為嚚狄皆則之四奸具矣周之有懿徳也猶曰莫如兄弟故封建之其懐柔天下也猶懼有外侮扞禦侮者莫如親親故以親屏周召穆公亦云今周徳既衰扵是乎又渝周召以徔諸姦無乃不可乎民未忘禍王又興之其若文武何王弗聽鄭武公娶于申曰武姜生莊公及共叔段莊公寤生驚姜氏故名曰寤生遂惡之愛共叔段欲立之亟請於武公公弗許及莊公即位為之請制公曰制巖邑也虢叔死焉他邑唯命請京使居之謂之京城大叔祭仲曰都城過百雉國之害也先王之制大都不過參國之一中五之一小九之一今京不度非制也君將不堪公曰姜氏欲之焉避害對曰姜氏何厭之有不如早為之所無使滋蔓蔓難圗也蔓草猶不可除況君之寵弟乎公曰多行不義必自斃子姑待之既而大叔命西鄙北鄙貳於已公子吕曰國不堪貳君將若之何欲與大叔臣請事之若弗與則請除之無生民心公曰無庸將自及大叔又收貳以為己邑至于廩延子封曰可矣厚將得衆公曰不義不暱厚將崩衛莊公娶于齊東宫得臣之妹曰莊姜美而無子衛人所為賦碩人也又娶于陳曰厲媯生孝伯早死其姊戴媯生桓公莊姜以為己子公子州吁嬖人之子也有寵而好兵公弗禁莊姜惡之石碏諫曰臣聞愛子教之以義方弗納于邪驕奢淫佚所自邪也四者之来寵禄過也將立州吁乃定之矣若猶未也階之為禍夫寵而不驕驕而能降降而不憾憾而能眕者鮮矣且夫賤妨貴少陵長逺間親新間舊小加大淫破義所謂六逆也君義臣行父慈子孝兄愛弟敬所謂六順也去順效逆所以速禍也君人者將禍是務去而速之無乃不可乎弗聽其子厚與州吁逰禁之不可桓公立乃老
漢文帝時御史大夫晁錯數言呉過可削帝不忍錯曰髙帝封三庶孽分天下半今呉王不朝於古法當誅帝猶不忍徳至厚王當改過自新反益驕誘天下亡人謀作亂今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反亟禍小不削反遲禍大上令列侯公卿宗室雜議莫敢難獨竇嬰爭之淮南厲王朝殺辟陽侯居䖏驕甚袁盎諫曰諸侯大驕必生患可適削地上弗用淮南王益横及棘蒲侯柴武太子謀反事覺治連淮南王淮南王徴上因遷之蜀轞車傳送袁盎時為中郎將乃諫曰陛下素驕淮南王弗稍禁以至此今又暴摧折之淮南王為人剛如有遇霧露行道死陛下竟為以天下之大弗能容有殺弟之名奈何上弗聽遂行之淮南王至雍病死聞上輟食哭甚哀盎入頓首請罪上曰以不用公言至此盎曰上自寛此徃事豈可悔㢤且陛下有髙世之行者三此不足以毁名上曰吾髙世行三者何事盎曰陛下居代時太后嘗病二年陛下不交睫不觧衣湯藥非陛下口所嘗弗進夫曽參以布衣猶難之今陛下親以王者修之過曽參孝逺矣夫諸吕用事大臣專制然陛下從代乘六乘傳馳不測之淵雖賁育之勇不及陛下陛下至代邸西向讓天子位者再南面讓天子位者三夫許由一讓而陛下五以天下讓過許由四矣且陛下遷淮南王欲以苦其志使改過有司衛不謹故病死於是上乃觧曰將奈何盎曰淮南王有三子唯在陛下耳扵是文帝立其三子皆為王
景帝時梁王使人殺故呉相袁盎景帝召田叔案梁具得其事還報景帝曰梁有之乎叔對曰死罪有之上曰其事安在叔曰上毋以梁事為也上曰何也曰今梁王不伏誅是漢法不行也如其伏法而太后食不甘味臥不安席此憂在陛下也景帝大賢之以為魯相
成帝時梁王立淫亂大中大夫谷永上疏曰臣聞禮天子外屏不欲見外也是故帝王之意不窺人閨門之私聽聞中冓之言春秋為親者諱詩云戚戚兄弟莫逺具爾今梁王年少頗有狂病始以惡言按驗既亡事實而發閨門之私非本章所指王辭又不服猥强劾力傳致難明之事獨以偏辭成辠斷獄亡益扵治道汙衊宗室以内亂之惡披布宣揚於天下非所以為公族隠諱増朝廷之榮華昭聖徳之風化臣愚以為王少而父同産長年齒不倫梁國之富足以厚聘美女招致妖麗父同産亦有耻辱之心案事者廼驗問惡言何故猥自發舒以三者揆之殆非人情疑有所廹切過誤失言文吏躡尋不得轉移萌芽之時加恩勿治上也既已案驗舉憲宜及王辭不服詔廷尉選上徳通理之吏更審考清問著不然之效定失誤之法而反命扵下吏以廣公族附䟽之徳為宗室刷汙亂之恥甚得治親之誼天子由是寢而不治
劉向遷光禄大夫每召見數言公族者國之枝葉枝葉落則本根無所庇廕方今同姓䟽逺母黨專政禄去公室權在外家非所以強漢宗卑私門保守社稷安固後嗣也
東漢明帝時廣陵王荆有罪帝以至親悼傷之詔樊鯈與羽林監南陽任隗雜理其獄事竟奏請誅荆引見宣明殿帝怒曰諸卿以我弟故欲誅之即我子卿等敢爾邪鯈仰而對曰天下髙帝天下非陛下之天下也春秋之義君親無將將而誅焉是以周公誅弟季友鴆兄經傳大之臣等以荆属託母弟陛下㽞聖心加惻隠故敢請耳如令陛下子臣等專誅而已帝歎息良久鯈益以此知名
章帝建初六年冬東平憲王蒼上疏求朝明年正月帝許之蒼既至升殿乃拜天子親荅之其後諸王入宫輙以輦迎至省閣乃下蒼以受恩過禮情不自寧上疏辭曰臣聞貴有常尊賤有等威卑髙列序上下以理陛下至徳廣施慈愛骨肉既賜奉朝請咫尺天儀而親屈至尊降禮下臣每賜讌見輙興席改容中宫親拜事過典故臣惶怖戰慄誠不自安每會見踧踖無所措置此非所以章示羣下安臣子也帝省奏歎息愈褒貴焉章帝性寛仁而親親之恩篤故叔父濟南中山二王每數入朝特加恩寵及諸昆弟並㽞京師不遣就國尚書宋意以為人臣有節不宜踰禮過恩乃上疏諫曰陛下至孝烝烝恩愛隆深以濟南王康中山王焉先帝昆弟特䝉禮寵聖情戀戀不忍逺離比年朝見久㽞京師崇以叔父之尊同之家人之禮車入殿門即席不拜分甘損膳賞賜優渥昔周公懐聖人之徳有致太平之功然後王曰叔父加以賜幣今康焉幸以支庶享食大國陛下即位蠲除前過還所削黜衍食他縣男女少長並受爵邑恩寵踰制禮敬過度春秋之義諸父昆弟無所不臣所以尊尊卑卑強幹弱枝者也陛下徳業隆盛常為萬世典法不宜以私恩損上下之序失君臣之正又西平王羡等六王皆妻子成家官属備具當早就蕃國為子孫基阯而室第相望乆槃京邑婚姻之盛過於本朝僕馬之衆充塞城郭驕侈僭擬寵禄隆過今諸國之封並皆膏腴風氣平調道路夷近朝聘有期行来不難宜割情不忍以義斷恩發遣康焉各歸蕃國令羡等速就便時以塞衆望帝納之
章帝時劉愷以當襲父般爵讓與弟憲遁逃避封乆之章和中有司奏請絶愷國肅宗美其義特優假之愷猶不出積十餘嵗至和帝永元十年有司復奏之侍中賈逵因上書曰孔子稱能以禮讓為國於從政乎何有竊見居巢侯劉般嗣子愷表行孝友謙遜絜清讓封弟憲潛身逺迹有司不原樂善之心而繩以循常之法懼非長克讓之風成含𢎞之化前世扶陽侯韋𤣥成近有陵陽侯丁鴻鄳侯鄧彪並以髙行絜身辭爵未聞貶削而皆登三事今愷景仰前脩有伯夷之節宜䝉矜宥全其先功以増聖朝尚徳之美和帝納之
桓帝弟渤海王悝素行險辟僭傲多不法北軍中𠉀史弼懼其驕悖為亂乃上封事曰臣聞帝王之扵親戚愛雖隆必示之以威體雖貴必禁之以度如是和睦之道興骨肉之恩遂昔周襄王恣甘昭公孝景皇帝驕梁孝王而二弟階寵終用悖慢卒周有播蕩之禍漢有袁盎之變竊聞渤海王悝憑至親之属恃偏私之愛失奉上之節有僭慢之心外聚剽輕不逞之徒内荒酒樂出入無常所與羣居皆有口無行或家之棄子或朝之斥臣必有羊勝伍被之變州司不敢彈糾傅相不䏻匡輔陛下隆於友于不忍遏絶恐遂滋蔓為害彌大乞露臣奏宣示百僚使臣得扵清朝明言其失然後詔公卿平處其法法決罪定乃下不忍之詔臣下固執然後少有所許如是則聖朝無傷親之議渤海有享國之慶不然懼大獄將興使者相望於路矣臣職典禁兵備禦非常而妄知藩國干犯至戚罪不容誅不勝憤懣謹冒死以聞帝以至親不忍下其事後悝竟坐逆謀貶為癭陶王獻帝時劉備上表曰臣以具臣之才荷上將之任董督三軍奉辭于外不能掃除寇難靖匡王室久使陛下聖教陵遲六合之内否而未泰惟憂反側疢如疾首曩者董卓造為亂階自是之後羣兇縱横殘剥海内賴陛下聖徳威靈人臣同應或忠義奮討或上天降罰暴逆並殪以漸冰消惟獨曹操乆未梟除侵擅國權恣心極亂臣昔與車騎將軍董承圗謀討操機事不宻承見陷害臣播越失據忠義不果遂得使操窮凶極逆主后戮殺皇子鴆害雖糾合同盟念在奮力懦弱不武歴年未效常恐殞沒孤負國恩寤寐永歎夕惕若厲今臣羣寮以為在昔虞書敦叙九族庶明勵翼五帝損益此道不廢周監二代並建諸實賴晋鄭夾輔之福髙祖龍興尊王子弟大啓九國卒斬諸呂以安太宗今操惡直醜正實繁有徒包藏禍心簒盜已顯既宗室微弱帝族無位斟酌古式依假權宜上臣大司馬漢中王臣伏自三省受國厚恩荷任一方陳力未效所獲已過不宜復忝髙位以重罪謗羣僚見逼廹臣以義臣退惟寇賊不梟國難未已宗廟傾危社稷將墜誠臣憂責碎首之負若應權通變以寧靖聖朝雖赴水火所不得辭敢慮常宜以防後悔輙順衆議拜受印璽以崇國威仰惟爵號位髙寵厚俯思報效憂深責重驚怖累息如臨于谷盡力輸誠奨厲六師率齊羣義應天順時撲討凶逆以寧社稷以報萬分謹拜章因驛上還所假左將軍宜城亭侯印綬
魏文帝黄初四年陳思王曹植徙封雍丘王其年朝京都上疏曰臣自抱釁歸藩刻肌刻骨追思罪戾晝分而食夜分而寢誠以天罔不可重罹聖恩難可再恃竊感相鼠之篇無禮遄死之義形影相弔五情愧赧以罪棄生則違古賢夕改之勸忍活茍全則犯詩人胡顔之譏伏惟陛下徳象天地恩隆父母施暢春風澤如時雨是以不别荆棘者慶雲之惠也七子均養者鳲鳩之仁也舎罪責功者明君之舉也矜愚愛者慈父之恩也是以愚臣徘徊於恩澤而不
自棄者也前奉詔書臣等絶朝心離志絶自分黄耇無復執圭之望不圗聖詔猥垂齒召至止之日馳心輦轂僻䖏西館未奉闕廷踴躍之懐瞻望反仄謹拜表獻詩二篇其辭曰於穆顯考時惟武皇受命于天寧濟四方朱旗所拂九土披攘𤣥化滂流荒服来王超商越周與唐比蹤篤生我皇奕世再聦武則肅烈文則時雍受禪炎漢臨君萬邦萬邦既化率由舊則廣命懿親以藩王國帝曰爾侯君兹青土奄有海濵方周于魯車服有輝旗章有叙濟濟雋乂我弼我輔伊予小子恃寵驕盈舉挂時網動亂國經作藩作屏先軌是堕傲我皇使犯我朝儀國有典刑我削我絀將寘于理元兇是率明明天子時篤同𩔖不忍我刑暴之朝肆違彼執憲哀予小子改封兖邑于河之濵股肱弗置有君無臣荒淫之闕誰弼予身煢煢僕夫于彼冀方嗟予小子乃罹斯殃赫赫天子恩不遺物冠我𤣥冕要我朱紱朱紱光大使我榮華剖符授王王爵是加仰齒金璽俯執聖䇿皇恩過隆祇承怵惕咨我小子頑凶是嬰逝慙陵墓存愧闕廷匪敢傲徳實恩是恃威靈改加足以沒齒昊天㒺極性命不圗常懼顛沛抱罪黄壚願䝉矢石建旗東嶽庶立豪釐微功自贖危軀授命知足免戾甘赴江湘奮戈呉越天啓其衷得會京畿遲奉聖顔如渇如饑心之云慕愴矣其悲天髙聽卑皇肯照微又曰肅承明詔應㑹皇都星陳夙駕秣馬脂車命彼掌徒肅我征旅朝發鸞臺夕宿蘭渚芒芒原隰祁祁士女經彼公田樂我稷黍爰有樛木重隂匪息雖有糇糧饑不遑食望城不過面邑匪㳺僕夫警䇿平路是由𤣥駟藹藹揚鑣𣿖沫流風翼衡輕雲承蓋涉澗之濵縁山之隈遵彼河滸黄阪是階西濟關谷或降或升騑驂倦路再寢再興將朝聖皇匪敢晏寧弭節長騖指日遄征前驅舉燧後乗抗旌輪不輟運鸞無廢聲爰暨帝室稅此西墉嘉詔未賜朝覲莫徔仰瞻城閾俯惟闕廷長懐永慕憂心如酲帝嘉其辭義優詔荅勉之
文帝大發士息及取諸國士植以近前諸國士已見發其遺孤稚弱在者無㡬而復被取又上書曰臣聞古者聖君與日月齊其明四時等其信是以戮凶無重賞善無輕怒若輕電喜如時雨恩不中絶教無二可以此臨朝則臣下知所死矣受任在萬里之外審主之所以授官必以之所投命雖有構㑹之徒泊然不以為懼者盖君臣相信之明效也昔章子為齊將人有告之反者威王曰不然左右曰何以明之王曰聞章子改葬死母彼尚不欺死父頋當叛生君乎此君之信臣也昔管仲親射桓公後幽囚從魯檻車載使少年挽而送齊管仲知桓公之必用已懼魯之悔謂少年曰吾為汝唱汝為和聲和聲宜走扵是管仲唱之少年走而和之日行數百里宿昔而至至則相齊此臣之信君也臣初受封䇿書曰植受茲青社封于東土以屏翰皇家為魏藩輔而所得兵百五十人皆年在耳順或不踰矩虎賁官騎及親事凡二百餘人正復不老皆使年壯備有不虞檢校乘城頋不足以自救況皆復耄耋罷曵乎而名為魏東藩使屏翰王室臣竊自羞矣就之諸國國有士子合不過五百人伏以為三軍益損不復賴此方外不定必當須辨者臣𩓑将部曲倍道奔赴夫妻負襁子弟懐糧蹈鋒履刃以狥國難何但習業小兒㢤愚誠以揮涕増河鼷鼠飲海扵朝萬無損益扵臣家計甚有廢損又臣士息前後三送兼人已竭惟尚有小兒七八嵗已上十六七已還三十餘人今部曲皆年耆卧在床席非糜不食眼不能視氣息裁屬者凡三十七人疲瘵風靡疣盲聾聵者二十三人惟正須此小兒大者可備宿衛雖不足以禦寇粗可以警小盜小者未堪大使惟可使耘鉏穢草驅護鳥雀休候人則一事廢一日獵則衆業散不親自經營則功不攝常自躬親不委下吏而已陛下聖仁恩許三至士子給國長不復發明詔之下有若皦日保金石之恩必明神之信畫然自固如天如地定習業者並復見送晻若晝晦悵然失圗伏以為陛下既爵臣百寮之右居藩國之任為置卿士屋名為宫塜名為陵不使其危居獨立無異扵凡庶若柏成欣於野耕子仲樂於灌園蓬户茅牖原憲之宅也陋巷簞瓢顔子之居也臣生不見效用常慨然執斯志焉若陛下聽臣悉還部曲罷官屬省監官使觧璽釋紱追柏成子仲之業營顔淵原憲之事居子臧之廬宅延陵之室如此雖進無成功退有可守身死之日猶松喬也然伏度國朝終未肯聽臣之若是固當羈紲於世繩維繋扵禄位懐屑屑之小慮執無已之百念安得蕩然肆志逍遙扵宇宙之外㢤此願未徔陛下必欲崇親親篤骨肉潤白骨而榮枯木者惟遂仁徳以副前恩詔皆遂還之
明帝大和五年植又求通親親上表曰臣聞天稱其髙者以無不覆地稱其廣者以無不載日月稱其明者以無不照江海稱其大者以無不容故孔子曰大㢤堯之為君惟天為大惟堯則之夫天徳之扵萬物可謂𢎞廣矣盖堯之為教先親後疏自近及逺其傳曰克明俊徳以親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及周之文王亦崇厥化其詩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是以雍雍穆穆風人詠之昔周公弔管蔡之不咸廣封懿親以蕃屏王室傳曰周之宗盟異姓為後誠骨肉之恩爽而不離親親之義實在敦固未有義而後其君仁而遺其親者也伏惟陛下咨帝唐欽明之徳體文王翼翼之仁惠浹椒房恩昭九親羣臣百寮番休遞上執政不廢扵公朝下情得展扵私室親理之路通慶弔之情展誠可謂恕已治人推惠施恩者矣至扵臣者人道絶緒禁固明時臣竊自傷也不敢乃望交氣𩔖脩人事叙人倫近且婚媾不通兄弟永絶吉凶之問塞慶弔之禮廢恩紀之違甚扵路人隔閡之異殊扵胡越今臣以一切之制永無朝覲之望至扵注心皇極結情紫闥神明知之矣然天實為之謂之何㢤退省諸王常有戚戚具爾之心𩓑陛下沛然垂詔使諸國慶問四節得展以叙骨肉之歡恩全怡怡之篤義妃妾之家膏沐之遺嵗得再通齊義扵貴宗等惠扵百司如此則古人之所歎風雅之所詠復存扵聖世矣臣伏自惟省無錐刀之用及觀陛下之所拔授若以臣為異姓竊自料度不後扵朝士矣若得辭逺㳺戴武弁觧朱組佩青紱駙馬奉車趣得一號安宅京室執鞭珥筆出徔華盖入侍輦轂承荅聖問拾遺左右乃臣丹情之至願不離扵夢想者也逺慕鹿鳴君臣之宴中詠常棣匪他之誡下思伐木友生之義終懐蓼莪罔極之哀每四節之會塊然獨處左右唯僕𨽻所對唯妻子髙談無所與陳發義無所與展未嘗不聞樂而拊心臨觴而歎息也臣伏以為犬馬之誠不動人譬人之誠不能動天崩城隕霜臣初信之以臣心況徒虚語爾若葵藿之傾葉太陽雖不為之廻光終向之者誠也臣竊自比葵藿若降天地之施垂三光之明者寔在陛下臣聞文子曰不為福始不為禍先今之否隔友于同憂而臣獨唱言者何也竊不𩓑扵聖代使有不蒙施之物必有慘毒之懐故栢舟有天只之怨谷風有棄予之歎伊尹耻其君不為堯舜孟子曰不以舜之所以事堯事其君者不敬其君者也臣之愚蔽固非虞伊至扵欲使陛下崇光被時雍之美宣緝熈章明之徳者是臣慺慺之誠竊所獨守寔懐鶴立企佇之心敢復陳聞者冀陛下儻發天聦而
神聽也
呉大帝赤烏中顧譚拜太常是時魯王覇有盛寵與太子和齊衡譚上䟽曰臣聞有國有家者必明嫡庶之端異尊卑之禮使髙下有差階級踰邈如此則骨肉之恩生覬覦之望絶昔賈誼陳治安之計論諸侯之勢以為勢重雖親必有逆節之累勢輕雖踈必有保全之祚故淮南親弟不終饗國失之扵勢重也呉芮踈臣傳祚長沙得之扵勢輕也昔漢文帝使慎夫人與皇后同席袁盎退夫人之座帝有怒色及盎辨上下之儀陳人彘之戒帝既恱懌夫人亦悟今臣所陳非有所偏誠欲以安太子而便魯王也
晉惠帝時齊王冏拜大司馬加九錫之命冏沈于酒色不入朝見坐拜百官符勅三臺扵是朝廷側目海内失望矣翊軍校尉李含奔于長安詐云受宻詔使河間王顒誅冏因導以利謀顒徔之上表曰王室多故禍難㒺已大司馬冏雖唱義有興復皇位之功而定都邑克寧社稷實成都王之勲力也而冏不能固守臣節實協異望在許昌營有東西掖門官置治書侍御史長史司馬直立左右如侍臣之儀京城大清簒逆誅夷而率百萬之衆来繞洛城阻兵經年不一朝覲百官拜伏晏然南面壊樂官市署用自増廣輙取武庫祕杖嚴列不觧故東莱王蕤知其逆節表陳事狀而見誣陷加罪黜徙以拊私黨僭立官屬幸妻嬖妾名號比之中宫沈湎酒色不恤羣黎董艾放縱無所畏忌中丞按奏而取退免張偉愡恫擁停詔可葛旗小豎維持國命操弄王爵貨賂公行羣姦聚黨擅斷殺生宻署腹心實為貨謀斥罪忠良伺窺神器臣受任蕃衛方岳見冏所行實懐激憤即日翊軍校尉李𠲒乗馹宻至宣騰詔㫖臣伏讀感切五情若灼春秋之義君親無將冏擁強兵樹私黨權官要職莫非腹心雖復重責之誅恐不義服今輒勒兵精卒十萬與州征並協忠義共會洛陽驃騎將軍長沙王乂同奮忠誠廢冏還第有不順命軍法徔事成都王頴明徳茂親功髙勲重往嵗去就允合衆望宜為宰輔代冏阿衡之任顒表既至冏大懼
武帝時齊王攸之就國也下禮官議崇錫之物博士庾旉與博士太叔廣劉暾繆蔚郭頥秦秀傅珍等上表諫曰書稱帝堯克明俊徳以親九族武王光有天下兄弟之國十有六人同姓之國四十人元勲睦親顯以殊禮而魯衛齊晉大啓土宇並受分器所謂惟善所在親䟽一也大晉龍興隆唐周之逺跡王室親屬佐命功臣咸受爵土而四海乂安今呉會已平詔大司馬齊王出統方岳當遂撫其國家將準古典以垂永制昔周之選建明徳以左右王室也則周公為太宰康叔為司冦聃季為司空及召芮畢毛諸國皆入居公卿大夫之位明股肱之任重守地之位輕也未聞古典以三事之重出之國者漢氏諸侯王位尊勢重在丞相三公上其入讃朝政若乃有兼官其出之國亦不復假台司虚名為隆寵也昔申無宇曰五大不在邉先儒以為貴寵公子公孫累世正卿也又曰五細不在庭先儒以為賤妨貴少陵長逺間親新間舊小加大也不在庭不在朝庭為政也又曰親不在外羈不在内今棄疾在外鄭丹在内君其少戒之叔向有言公室將卑其枝葉先落公族公室之本而去之諺所謂芘焉而縱尋斧焉者也今使齊王賢邪則不宜以母弟之親尊居魯衛之常職不賢邪不宜大啓土宇表建東海也古禮三公無職坐而論道不聞以方任嬰之惟周室大壊宣王中興四夷交侵救急朝夕然後命召穆公征淮夷故其詩曰徐方不回王曰旋歸宰相不得乆在外也今天下已定六合為家將數延三事與論太平之基而更出之去王城二千里違舊章矣
散騎常侍國子祭酒曹志議曰伏聞大司馬齊王當出藩東夏備物盡禮同之二伯今陛下為聖君稷契為賢臣内有魯衛之親外有齊晉之輔坐而守安此萬世之基也古之夾輔王室同姓則周公其人也異姓則太公其人也皆身在内五世反葬後雖有五覇代興桓文譎主下有請隧之僭上有九之禮終扵譎而不正驗扵尾大不掉豈與召公之歌常棣周詩之詠鴟鴞同日論㢤今聖朝創業之始始之不諒後事難工榦植不強枝葉不茂骨鯁不存皮膚不充自羲皇以来豈是一姓之獨有欲結其心者當有磐石之固夫欲享萬世之利者當與天下議之故天之聦明自我人之聦明秦魏欲獨擅其威而財得沒其身周漢
分其利而親䟽為之用此自聖主之深慮日月之所照事雖淺當深謀之言雖輕當重思之志備位儒官若言不及禮是志寇竊知忠不言議所不敢志以為當如博士等議
東晉簡文帝時會稽文孝王道子委任王緒由是朋黨競扇友愛道盡太妃每和觧之而道子不改中書郎徐邈以國之至親惟道子而已宜在敦睦徔容言扵帝曰昔漢文明主猶悔淮南世祖聦達負愧齊王兄弟之際實宜深慎帝納之
宋少帝時都督徐羨之等以廬陵王義真輕訬不任主社稷因其與少帝不協乃宻謀廢之奏曰臣聞二叔不咸難結隆周淮南悖縱禍興盛漢莫不義以斷恩情為法屈二代之事殷鑒無逺仁厚之主行之不疑故共叔不斷㡬傾鄭國劉英容養釁廣難深前事之不㤀後王之成鑒也按車騎將軍義真凶忍之性爰自稚弱咸陽
之酷醜聲逺播先朝猶以年在紈綺冀改厲天屬之愛想聞革心自聖體不豫以及大漸臣庶憂惶内外屏氣而縱博酣酒日夜無輟肆口縦言多行無禮先帝貽厥之謀圗慮經固親勅陛下面詔臣等若遂不悛必加放黜至言苦厲猶在紙翰而自茲迄今日月増甚至乃委棄藩屏志還京邑潛懐異圗希幸非冀轉聚甲卒徴召車馬陵墳未乾情事猶昨遂蔑棄遺㫖顯違成規整棹浮舟以示歸志肆心恣已無復諮承聖恩低徊深垂隠忍屢遣中使苦相敦釋而親對散騎侍郎邢安泰廣武將軍茅仲思縦其悖罵訕主謗朝播于逺近暴於人聽臣聞原火不撲蔓草難除青青不伐終致尋斧況憂深患著社稷慮切請一遵晉朝武陵舊典使顧懐之㫖不墜扵武廟全宥之徳獲申扵昵親仰尋感慟臨啓悲咽乃廢義真為庶人徙新安郡前吉陽令堂邑張約之上疏諫曰臣聞仁義之在天下若中原之有菽理感之被萬物故不繫於貴賤是以考叔反悔誓扵及泉壺關復寃魂於湖邑當斯之時豈無尊卿賢輔或以事廹心違或以道壅謀屈何嘗不𩓑聞善於輿𨽻藥石阿氏㢤臣雖草芥備充黔首少不量力頗髙殉義之風謂蹈善於朝聞愈徒生扵白首用敢干禁忘戮披叙丹愚伏惟髙祖武皇帝誕兹神武撫運龍興仰清天步則齊徳有虞俯廓九州則侔功大夏故虔順天人享有萬國雖靈祚脩長聖躬弗永陛下繼明紹統遐邇一心藩王
茂四維寧謐傾耳康㢤之咏企踵升平之風竊念廬陵王少蒙先皇優慈之遇長受陛下睦愛之恩故在心必言所懐必亮容犯臣子之道致招驕恣之愆至扵天姿夙成實有卓然之美宜在容養録善奄瑕訓盡義方進退以漸今猥加剥辱幽徙逺郡上傷陛下常棣之篤下令逺近恇然失圗士庶杜口人爲身計臣伏思大宋之興雖協應符緯而開基造次根條未繁宜廣樹藩戚敦睦以道使兄弟之美比煇魯衛龜䇿告同胙均七百豈不善㢤陛下富扵春秋慮未重複忽安危之逺筭肆不忍扵一朝特𩓑㽞神九思重加詢采上考前代興亡之由中存武皇締搆之業下顧蒼生顒顒之望時開乞宥反王都邑選保傅扵舊老求四友扵髦俊引誘情性導達聦明凡人在苦皆
自厲況王質朗心聦易加訓範且中賢之人未能無過過貴自改罪𩓑自新以武皇之愛子陛下之懿弟豈可以其一眚長致淪棄㢤謹昧死詣闕伏地以聞惟願丹誠一經天聽退就斧钁無愧地下矣
文帝元嘉六年衛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王𢎞上表曰臣聞異姓為後宗周之明義親不在外有國之所先故魯長滕君春秋所美楚出棄疾前史垂誡矧乃茂親明徳道光一時述職侯甸朝政弗及而以庶族庸陋浮華之臣超踰先典居中賛契豈所以憲章古式緝熈治道驃騎將軍臣義康徽猷淵邈明徳彌劭敷政江漢化被荆南搢紳屬情想樂當務周旦之寄不謀同詞分陜雖重比此為輕臣實空闇階恩踰越俯積素餐仰玷盛化公私二三無一而可昔孫叔未進優孟見矤展季在下臧文貽譏況道隆地昵義兼前禮臣於古人無為役負乗竊位萬物謂何雖曰厚顔胡寧以處斯亡之懼寔疚其心乞觧州録以允民望伏願陛下逺存至公近鑑丹欵俯順朝野改授親賢豈唯下臣獲免大戾凡厥衆𨽻孰不慶幸若天眷㒺已脫復遲回請出臣表逮聞外内朝議輿誦或有可擇
元嘉中彭城王義康未敗龍驤參軍巴東扶令育詣闕上表曰盖聞哲王不逆切㫖之諫以博聞為道人臣不忌殱夷之罰以盡言為忠是故周昌極諫馮唐面折孝𠅤所以克固儲嗣魏尚所以復任雲中彼二臣豈好逆主干時犯顔違色者㢤又袁盎之諫孝文曰淮南王若道遇死則陛下有殺弟之名奈何文帝不用追悔無及臣草莽微臣竊不自揆敢抱葵藿傾陽之心仰慕周易匪躬之志故不逺六千里願言命侣謹貢丹愚希垂察納伏惟陛下躬執大象首出萬物王化咸通三才必理闢大人之路開大道之門捜殊逸于巖穴招竒英于側陋窮谷無白駒之倡喬岳無遺寳之嗟豈特羅飛翮于埀天網沈鱗扵溟海況扵彭城王義康先朝之愛子陛下之次弟㢤一旦黜削逺送南恩絶于内形隔於逺躬離明主身放聖世草莱黔首皆為陛下痛之臣追惟景平元嘉之釁㡬扵危殆三公託以興廢之宜宻懐不臣之計台輔伺隙扵京甸強楚窺窬於上流或顯逆而陵主有生之所惴恐神祗之所忿忌也賴宗社靈長廟筭流逺灑滌塵埃殱馘醜𩔖氛霧時靖四門載清當爾之時義康豈不預參皇謀均此休否㢤且陛下舊楚形勝非親勿居遂以驃騎之號任以藩夏之重撫政南郢綏民遏寇播皇宋之澤以洽幽荒陛下之潤被九有豈直南荆之民沾渥而已焉遂召之以宰輔又寄之以和味既居三事又牧徐
所以幽顯齊歡人神同抃莫不言陛下授之為得義康受之為是也今如何信疑貎之似闕兄弟之恩乎若有迷謬之愆可責之罪正可數之以善惡導之以義方且廬陵王往事足以知今此乃陛下前車之殷鑒後乗之靈龜也夫曽子之不殺忠臣之篤譬二告而猶織仁王之令範故詩云無信人之言人實不信又云兄弟雖䦧不廢親也尚書曰克明俊徳以親九族九族既睦可以親百姓兄弟安可棄乎臣伏願陛下上尋往代黜廢之禍下惟近者讒言之舋廬陵王既申寃魂於后土彭城王亦弭疑愆扵宋京豈徒皇代當今之計盖乃良史萬代之美也且諂謏難辨見非易黷福始禍先古人所畏故愛身之士自為已計莫不結舌杜口孰肯冒忌干主哉臣以頑昧獨獻微管所以勤勤懇懇必訴丹誠者實恐義康年窮命盡奄忽于南遂令陛下有棄弟之責臣雖微賤竊為陛下羞之況書言記事史豈能屈典謨而諱㢤脫如臣慮陛下恨之何益
子雲曰獲福之大莫先扵和穆遘禍之深莫過扵内難每服斯言以為警戒矧今覩王室大事豈得韜筆黙爾而已㢤臣將恐天下風靡離間是懼遂令宇内遷觀民庶革心欲致康㢤實為難也陛下徒云惡枝之宜伐豈悟伐柯之傷樹乃往古之所悲當今所宜改也陛下若蕩以平聽屏此猜情垂訊芻蕘之謀曲察狂瞽之計一發非意之詔逮訪博古之士速召義康返于京甸兄弟協和君臣緝穆息宇内之譏絶多言之路如是則四海之望塞讒說之道消矣何必司徒公揚州牧然後可以安彭城王㢤若臣啓違憲扵國為非請即伏誅以謝陛下雖復分形赴鑊煑體烹屍始願所甘豈不幸甚太子詹事范曅等謀反事逮義康有司上曰義康昔擅國權恣心淩上結朋樹黨苞納凶邪重舋彰著事合明罰特遭陛下仁愛深至敦惜周親封社不削爵寵無貶四海之心朝野之議咸謂皇徳雖厚實撓典刑而義康曽不思此大造之徳自出南服詭飾情貌外示知懼内實不悛窮好極欲干請無度聖慈含𢎞每不折舊矜釋屢加恩疇已往而隂敦行李方啓交通之謀潜資左右以要死士之命﨑嶇伺隟不忘窺窬時猶隐忍罰止僕侍狂疾之性永不懲革兇心遂成悖謀仍構逺投群醜千里相結再議宗社重闚鼎祚賴陛下至誠感神宋厯方永故姦事昭露罪人斯得周公上聖不辭同氣之刑漢文仁明無隐從兄之惡況義康舋深二叔謀過淮南背親反道自棄天地臣等參議請下有司削義康王爵收付廷尉法獄治罪詔特宥大辟
豫章胡誕世前呉平令袁惲等謀反欲奉戴義康太尉録尚書江夏王義恭等奏曰投畀之言義著雅篇流殛之教事在書典庶人義康負舋深重罪不容戮聖仁不忍屢加遲回宥其大辟賜遷近甸斯乃至愛發天超邈終古曽不遇愆甘引而讒言同衆很悖徼幸每形辭色内宣家人外動民聽不逞之族因以生心胡誕世假竊名號搆成凶逆杜漸除微古今所務況禍機驟發庸可忽乎臣等參議宜徙廣州逺郡放之邉表庶有防絶孝武帝時南郡王義宣反帝以義宣亂逆由於彊盛至是欲削弱王候江夏王義恭希㫖乃上表省録尚書曰臣聞天地設位三極同序皇王化則九官咸事時亮之績昭扵虞典論道之風宣扵周載台輔之設坐調隂陽元凱之置起釐百揆所以欒鍼矢言侵官是誡陳平抗辭匪職㒺荅漢承秦後庶僚稍改爵因時變任與世移緫録之制本非舊體列代相㳂兹仍未革今皇家中造事遵前文宜憲章先代證文古則停省條録以依昔典使物競思存人懐勤壹則名實靡愆庸節必紀臣謬典國重虚荷崇位興替宜知敢不輸盡上從其議
江夏王義恭常慮為武帝所疑及海陵王休茂扵襄陽為亂乃上表曰古先哲王莫不廣植周親以屏帝宇諸侯受爵亦願永固邦家至有管蔡梁燕致禍周漢上乖顯授之恩下亡血食之業夫善積慶深宜享長久而歴代侯王甚乎匹庶豈異姓皆賢宗室悉不賢由生於深宫不覩稼穡左右近習未值田蘇富貴驕奢自往而至聚毛折軸遂乃危禍漢之諸王並置傅相猶不得禁逆七國連謀實由彊盛晉氏列封正足成永嘉之禍尾大不掉終古同疾不有更張則其源莫救日者庶人恃親殆傾王業去嵗西寇藉龍㡬敗皇基不圗襄楚復生今釁良以地勝兵勇奨成凶惡前事之不㤀後事之明兆陛下大明紹祚垂法萬葉臣年衰意塞無所知觧忝皇族耆長慙慨内深思表管見裨崇萬一竊謂諸王貴重不應居邉至扵華州優地時可蹔出既以有州不須置府若位登三事止乎長史掾屬若宜鎮御别差扞城大將若情樂沖虚不宜逼以戎事若捨文好武尤宜禁塞僚佐文學足充話言逰梁之徒一皆勿許文武徔鎮以時休止妻子室累不煩自随百僚脩詣宜遵晉令悉須宣令齊到備列賔主之則衡泌之士亦無煩干𠉀貴王噐甲扵私為用盖寡自金銀裝刀劔戰具之服皆應輸送還本曲突徙薪防之有素庶善者無懼惡者止姦後魏孝明帝時右光禄大夫元遥上表曰竊聞聖人所以南面而聽天下其不可得變革者則親也尊也四世而緦服窮五世而袒免六世而親屬竭矣去兹以往猶繫之以姓而弗别綴之以食而弗殊又律云議親者非唯當世之屬親歴謂先帝之五世諱尋斯㫖將以廣帝宗重磐石先皇所以變兹事條為此别制者太和之季方有意扵呉蜀經始之費慮深在初割減之起蹔出當時也且臨淮王提分屬籍之始髙祖賜帛三千匹所以重分離樂良王長命亦賜縑二千匹所以存慈睠此皆先朝殷勤克念不得已而然者也古人有言百足之蟲至死不僵者以其輔已者衆臣誠不欲妄親太階茍求潤屋但傷大宗一分則天子屬籍不過十數人而已在漢諸王之子不限多少皆列土而封謂之曰侯至于魏晉莫不廣胙河山稱之曰公者盖惡其大宗之不固骨肉之恩踈矣臣去皇上雖是五世之逺扵先帝便是天子之孫髙祖所以國秩禄賦復給衣食后族惟給其賦不與衣食者欲以别外内限同異也今諸廟之感在心未忘行道之悲儵然已及其諸封者身亡之日三年服終然後改奪今朝廷猶在遏宻之中便議此事實用未安
後周武帝時宰宇文護既誅帝召柱國于翼往河東取䕶子中山公訓翼曰
宰無君陵上自取誅夷元惡既除餘孽宜殄然皆陛下骨肉猶謂踈不間親陛下不使諸王而使臣異姓非直物有横議愚臣亦所未安帝然之乃遣越王盛代翼
宣帝即位忌齊王憲意欲除之謂司衛上大夫宇文孝伯曰公為朕圗齊王當以其官位相授孝伯叩頭曰先帝遺詔不許濫誅骨肉齊王陛下之叔父戚近功髙社稷重臣棟梁所寄陛下若妄加刑戮微臣又順㫖曲徔則臣為不忠之臣陛下為不孝之子也齊王既誅帝誚孝伯曰公知齊王謀反何以不言孝伯對曰臣知齊王忠扵社稷為羣小媒糵加之以罪臣以言必不用所以不言且先帝付嘱微臣唯令輔導陛下今諫而不徔實負顧託以此為罪是所甘心帝大慙俛首不語乃命將出賜死于家
唐太宗即位霍王元軌為夀州刺史属髙祖崩去職毁瘠過禮自後常服布衣示有終身之戚太宗常問侍臣曰朕子弟孰賢魏徴對曰臣愚暗不䏻盡知其唯呉王數與臣言臣未嘗不自失上曰卿以為前代誰比徴曰經學文雅亦漢之河間乎至如孝行乃古之曽閔也由是寵遇彌厚因令徴女聘焉
太子承乾多不修法度魏王泰尤以才為太宗所重特詔泰移居武徳殿魏徴上疏諫曰魏王既是陛下愛子陛下須使知定分常保安全每事抑其驕奢不䖏嫌疑之地也今移居此殿使在東宫之西海陵昔居時人以為不可雖時移事異猶恐人之多言又王之本心亦不寧息既䏻以寵為懼伏願成人之美太宗曰㡬不思量朕甚大錯悮遂遣泰歸于本第
太宗謂侍中魏徴曰自古侯王自保全者甚少皆由生長富貴好尚驕逸多不觧親君子逺小人故爾朕所有子弟欲使見前言往行冀其以為規範因命徴錄古来帝王子弟成敗事名為自古諸侯王善惡録以賜諸王其序曰觀其膺期受命握圗御宇咸建懿親藩屏王室布在方䇿可得而言自軒分二十五子舜舉十六族爰歴周漢以逮陳隋分裂山河大啓磐石者衆矣保乂王家與時升降或失其土宇不祀忽諸然考其盛衰察其興滅功成名立咸資始封之君國喪身亡多因繼體之后其故何㢤始封之君時逢草昧見王業之艱阻知父兄之憂勤是以在上不驕夙夜匪懈或設醴以求賢或吐飡而接士故甘忠言之逆耳得百姓之歡心樹至徳扵生前流遺愛扵身後暨乎子孫繼體多属隆平生自深宫之中長居婦人之手不以髙危為憂懼豈知稼穡之艱難昵近小人踈逺君子綢繆哲婦傲很明徳犯義悖禮淫荒無度不遵典憲僭差越等恃一顧之權寵便懐匹嫡之心矜一事之微勞遂有無厭之望棄忠貞之正路蹈奸宄之迷途愎諌違卜往而不返雖梁孝齊冏之勲庸淮南河東之才俊摧摩霄之逸翮成窮轍之涸鱗棄桓文之大功就梁董之顯戮垂為明戒可不惜乎皇帝以聖哲之姿拯傾危之運耀七徳以清六合緫萬國而朝百靈懐柔四荒親睦九族念華蕚扵常棣寄維城扵宗子心乎愛矣靡日不思爰命下臣考覽載籍博求鑒鏡貽厥孫謀臣輙竭愚淺稽諸前訓凡為藩為翰有國有家者其興也必由於積善其亡也皆在扵積惡故知善不積不足以成名惡不積不足以滅身然則禍福無門吉凶由已惟人所召豈徒然㢤今録自古諸王行事得失分其善惡各為一篇名曰諸王善惡録欲使見善思齊足以揚名不朽聞惡
改得免乎大過徔善則有譽改過則無咎興亡是係可不勉與太宗覽而稱善謂諸王曰此宜置于坐右用為立身之本
越王長孫后所生太子介弟聦敏絶倫太宗特所寵異或言三品已上皆輕蔑王者意在譖侍中魏徴等以激上怒上御齊政殿引三品已上入坐定大怒作色而言曰我有一言向公等道往前天子即是天子今時天子非天子耶往年天子兒是天子兒今日天子兒非天子兒耶我見隋家諸王達官以下皆不免被其躓頓我之兒子自不許其縦横公等所容易過豈得共相輕蔑我若縱之豈不躓頓公等𤣥齡等戰慄皆拜謝徴正色諫曰當今羣臣必無輕越王者然在禮臣子一例傳稱王人雖微列於諸侯之上諸侯用之為公即是公用之為卿即是卿若下為公卿即下士於諸侯也今三品已上列為公卿並天子大臣陛下所加敬異縦其小有不是越王何得輒加折辱若國家紀綱廢壊臣所不知以當今聖明之時越王豈得如此且隋髙祖不知禮義寵樹諸王使行無禮尋以罪黜不可為法亦何足道太宗聞其言喜形扵色謂羣臣曰凡人言語理到不可不伏朕之所言當身私愛魏徴所道國家大法朕向者忿怒自謂理在不疑及見魏徴所論始覺大非道理為人君言何容易召𤣥齡等而切責之賜徴絹一千匹以旌其直言
魏王師王珪奏准令三品以上遇親王於道不下馬今皆失於儀准太宗怒曰爾等並自尊貴卑下我子此為非法我不行魏徴諫曰自古迄今親王在京師者班次三公吏部尚書侍中中書令並三品也若此等為王下馬王又不可安然訪諸故事則無可准行之於今自隳國法太宗曰國家所以立太子者擬朕百年之後以為君也然則人之存亡不在老幼設無太子則立嫡孫若無嫡孫即立諸子以此而言亦須崇敬比孫扵我不亦近乎徴曰殷家有兄終弟及之義自周以降立嫡必長所以絶庶㜸之覬覦塞禍亂之源本為國家者所宜深慎陛下向責王珪乃忿怒肆情不可以聞於臣庶太宗怒乃觧
呉王恪奉見太宗謂房𤣥齡等曰朕扵兒子常欲一䖏但家國事義實亦不同欲令其子孫代代相繼且又絶其覬覦朕今供養太上皇與私亦異以鎮撫四海不貽太上皇憂為孝則天子之孝也魏徴對曰臣聞孝行有三大孝尊親其次不辱其下能養今陛下立身揚名富有天下華夷安泰此實大孝豈同進饘粥侍左右之孝也且以四海之主豈比庶人若與子孫同在一處非所以保根固本之䇿
貞觀十一年侍御史馬周上疏曰漢晉以来諸王皆為樹置失宜不預立㝎分以至於滅亡人主熟知其然但溺於私愛故前車既覆而後車不改轍也今諸王承寵遇之恩有過厚者臣之愚慮不惟慮其恃恩驕矜也昔魏武帝寵樹陳思及文帝即位防守禁閉有同獄囚以先帝加恩太多故嗣王徔而畏之也此則武帝之寵陳思適所以苦之也且帝子何患不富貴身食大國封户不少好衣美食外更何所須而每年别加優賜曽無紀極俚語曰貧不學儉富不學奢言自然也今陛下以大聖創業豈惟處置見在子弟而已當須制長久之法使萬代遵行䟽奏太宗甚嘉之賜物百段
十三年諫議大夫褚遂良以每日特給魏王泰府料物有逾於皇太子上疏諫曰昔聖人制禮尊嫡卑庶謂之儲君道亞霄極甚尚崇重用物不計泉貨財帛與王者共之庶子體卑不得為例所以塞嫌疑之漸除祻亂之源而先王必本人情然後制法知有國家必有嫡庶然庶子雖愛不得超越嫡子正禮特須尊崇如不明立㝎分遂使當親者踈當尊者卑則佞巧之徒承機而動私恩害公或至亂國伏惟陛下功超萬古道冠百王發號施令為世作法一日萬機或未盡美臣職諫諍無容靜黙伏見儲君料物翻少魏王朝野見聞不以為是臣聞傳曰愛子教以義方忠孝恭儉義方之謂昔漢竇太后及景帝並不識義方之理遂驕恣梁孝王封四十餘城苑方三百里大營宫室複道彌望積財鏹巨萬計入警出蹕小不得意發病而死宣帝亦驕恣淮陽王㡬至於敗賴其輔以退讓之臣僅乃獲免且魏王既新出閤伏願恒存禮訓妙擇師傅示其成敗既敦之以節儉又勸之以文學惟忠惟孝因而奨之道徳齊禮乃為良器此所謂聖人之教不肅而成者也太宗深納其言十六年太宗謂侍臣曰當今國家何事最急各為我言之尚書右僕射髙士㢘曰養百姓最急黄門侍郎劉洎曰撫四夷急中書侍郎岑文本曰傳稱道之以徳齊之以禮義為急遂良又奏曰即日四方仰徳不敢為非但太子諸王須有㝎分陛下宜為萬代法以遺子孫此
當今日之急太宗曰此言是也朕年將五十已覺衰怠既以長子守器東宫諸弟及庶子數將四十心常憂慮在此耳但自古嫡庶無良何嘗不傾敗國家公等為朕捜訪賢徳以輔儲宫爰及諸王咸求正士且官人事王不宜嵗久嵗久則分義情深非意闚𨵦多由此作其府官僚勿令過四考
貞觀中皇子年小者多授以都督刺史遂良又上䟽諫曰昔兩漢以郡國理人除以外分立諸子割土分疆雜用周制皇唐郡縣粗依秦法皇子幼年或授刺史陛下豈不以王之骨肉鎮扞四方聖人造制道髙前列臣愚見有小未盡何者刺史師帥人仰以安得一善人部内蘇息遇一不善人合州勞弊是以人君愛恤百姓常為擇賢或稱河潤九里京師䝉福或以人興詠生為立祠漢宣帝云與我共理者惟良二千石乎如臣愚見陛下子内年齒尚幼未堪臨人者請且㽞京師教以經學一則畏天之威不敢犯禁二則觀見朝儀自然成立因此積習自知為人審堪臨州然後遣出臣謹按漢明章和三年䏻友愛子弟自兹以降以為準的封立諸王雖各有土年尚幼小者各㽞京師訓以禮法垂以恩𠅤訖三帝世諸王數一百人惟二王稍惡自餘皆沖和深粹惟陛下詳審太宗嘉納其言帝又嘗謂荆王元景呉王恪魏王泰等曰自漢以来帝弟帝子受茅土居榮貴者甚衆惟東平及河間王最有令名得保其禄位如楚王之徒覆亡非一並為生長富貴好自驕逸所致汝鑒戒宜熟思之簡擇賢才為汝師友須受其諫爭勿得自專我聞以徳服物信非虚説比嘗夢中見一人云虞舜我不覺竦然敬異豈不為仰其徳也向若夢見桀紂必應斫之桀紂雖是天子今若相喚作桀紂人必大怒顔回閔子騫郭林宗黄叔度雖是布衣今若相稱賛道𩔖此四賢必當大喜故知人之立身所貴者惟在徳行何必要論榮貴汝等位列藩王家食實封更克脩徳行豈不具美也且君子小人本無常行善事則為君子行惡事則為小人當須自尅勵使善事日聞勿縱欲肆情自陷刑戮又謂房𤣥齡曰朕歴觀前代撥亂創業之主生長人間皆識達情偽罕至於敗亡逮乎繼世守成之君生而富貴不知疾苦動至夷滅朕少小以来經營多難備知天下之事猶恐有所不逮至扵荆王諸弟生自深宫識不及逺
念此㢤朕每一食便念稼穡之艱難每一衣則思紡績之辛苦諸弟何能學朕乎選良佐以為藩弼庶其習近善人得免於𠎝過爾又謂呉王恪曰父之愛子人之常情非待教訓而知也子能忠孝則善矣若不遵誨誘忘棄禮法必自致刑戮父雖愛之將如之何昔漢武既崩昭帝嗣位燕王旦素驕縦譸張不服霍光遣一折簡誅之則身死國除夫為臣子不得不慎太宗又謂尚書左僕射房𤣥齡曰古来帝子生扵深宫及至成人無不驕逸是以傾覆相踵少能自濟我今嚴教子弟欲皆得全王珪我久驅使甚知剛直志存忠孝選為子師卿宜語泰每對王珪如見我面宜加尊敬不得懈怠珪亦以師道自處時議善之也
太宗嘗以光禄大夫陳叔達為禮部尚書因謂曰武徳中公曽進直言扵太上皇明朕有克㝎之功不可黜退云朕性本剛烈若有抑挫恐不勝憂憤以致疾斃之危今賞公忠謇有此遷授叔達對曰臣以隋氏父子自相誅戮以至滅亡豈容目覩覆車不改前轍臣所以竭誠進諫太宗曰朕知公非獨為朕一人實為社稷之計蕭瑀為尚書左僕射甞因宴集太宗謂房𤣥齡曰武徳六年已後太上皇有廢立之心我當此日不為兄弟所容實有功髙不賞之懼蕭瑀不可以厚利誘之不可以刑戮懼之真社稷臣也乃賜瑀詩曰疾風知勁草版蕩識誠臣瑀拜謝曰臣特䝉誡訓許臣以忠諒雖死之日猶生之年
中宗神龍中呉兢改右補闕節閔太子難姦臣誣搆安國相王與謀朝廷大恐兢上言文明後皇運不殊如帯陛下龍興恩被骨肉相王與陛下同氣親莫加焉今賊臣日夜隂謀必欲寘之極法相王仁孝遭荼毒哀毁以陛下為命而自託扵手足若信邪佞委之於法傷陛下之恩失天下望芟刈股肱獨任胷臆可為寒心自昔翦伐宗支委任異姓未有不亡者秦任趙髙漢任王莽晉家自相魚肉隋室猜忌子弟海内麋沸驗之覆車安可重跡且根朽者葉枯源涸者㳺竭子弟國之根源可使枯竭㢤皇家枝榦夷芟略盡陛下即位四年一子弄兵被誅一子以罪謫去惟相王朝夕左右斗粟之刺蒼蠅之詩不可不察伏𩓑陛下全常棣之恩慰㒺極之心天下幸甚
肅宗上元初帝觀酺翔鸞閣時赤縣與太常音技分東西朋帝詔雍王賢主東周王顯主西因以角勝中書侍郎郝䖏俊曰禮所以示童子無誑者恐其欺詐之心生也二王春秋少意操未定乃分朋造黨使相誇彼俳兒優子言辭無度争負勝相譏誚非所以導仁義示雍和也帝遽止歎曰處俊逺識非衆臣所逮遷中書令蒹太子賔客檢校兵部尚書
宋仁宗天聖五年右司諫劉隨上奏曰臣聞宗子維城用期磐石之固異姓為後適茂本支之榮宗周則並建懿親炎漢乃分王善地有唐開國彌重親賢嗣王郡王推恩甚衆皆所以強大宗室為䇿久長豈比夫秦懐封建之疑卒無子弟之援也伏自皇家御極但推至公尊禮勲臣謙抑宗族親王之子不封郡王親王既沒不立嗣王闕典未行属在繼聖今者臣僚遷擢多至尊官皇族絲聮未登顯位雖天地之道義在無私而東平之賢宜推異數臣伏覩每遇聖節宴扵錫慶院見皇親數人坐於駙馬都尉之下進退俯仰同於庶僚北使在筵顧揖不及非所以壯觀洪業威示逺人之道也方今兩宫明聖四海㑹同北朝歡盟人使交午爵秩班序恐須商量庶使銀潢分派將溝洫以異流天枝擢秀與樗櫟而殊等臣職當言事難避僭踰親睦之恩允資聖斷慶厯四年樞宻使富弼奏議曰臣觀三代已後興王者今日得天下明日封建宗室至于襁褓之子亦皆為侯為王分割土地自成邦國所以分布枝葉庇䕃根本張大王室壯觀天下使英豪無間辭無異意謂四海之内盡是一姓雖有凶謀變計不敢妄動此前代帝王制御天下長久之䇿也布在簡牘驗之可信今則埋没抑壓僅同豢養縦其非僻殊不教訓雖有說書之官又實虚設是盡欲愚之而不令知善道為善人甚非帝王養宗室之義也至於臣庶之家有子孫弟姪者無不孜孜誨誘使之成器盖持門户主祭祀若子孫不肖則家道淪沒又有擔負之夫微乎微者日求升合之粟以活妻兒尚每日那一二錢令厥子入市學謂之學課亦欲厥子讀書識字有所進益而嗣其家國家富有天下基業全盛實祖宗艱難而致所宜子子孫孫相承不絶為萬世之計豈可宗室滿宫而陛下都不教導任為過惡俾外夷輕笑是陛下自去枝葉而取孤根易揺之患臣竊憂之臣又伏思陛下任李用和為殿前副指揮使任曹琮為馬軍副都指揮使是任親也用和與琮誠親矣然皆異姓異姓者尚可信之則宗室同姓與陛下是骨肉之親反不可信之㢤陛下不過謂宗室無人臣謂今則誠未見其人教之試之當自有人矣今唯朝會時群行旅進青盖滿道士大夫見者方知有宗室但出得都城四門之外已不知宗室之有無況天下乎況四夷乎上古直至周世宗其間所歴何啻萬代而宗室不教不試不用微弱乏人未有如本朝之甚之極者也宜乎為識者之所憂而敵人之所輕也且如敵人有南大王蕭孝穆北大王蕭孝𠅤魯王特里衮楚王伊勒希巴是其近親者甚衆臣前嵗奉使盡與之接又詢其國人未必實皆才武而中原聞之莫不疑其人人皆良將也其故何㢤盖聞其名而疑其有實爾今朝廷若崇植宗室使聲名漸著聞扵敵人亦謂南朝宗室有人根本牢矣藩屏固矣欲謀則息欲動則止古者有以實效濟務者亦有虚聲懾敵者兵尤重先聲而後實況臣之所說必然聲實相副願陛下行之無疑
弼又上奏曰臣近上河北事宜以匈奴强盛朝廷為藩屏之固慮為敵人所輕乞陛下親擇宗室中堪任外䖏差遣者充近京千里内知州鈐轄及畿甸知州縣以壯觀王宗議下兩府至今未上必謂體大無例難以施行此議事干皇親必涉議論然茍利扵國安可避免臣前奏或未決行欲望且令幹當在京諸司如皇城司軍頭引見在京百司省中衙司羣牧司儀鑾司翰林司御厨庫院府界提之𩔖使之稍接人事亦教育之階也俟其間見得才效有可外補者然後用臣前議漸次差出至和元年知諫院范鎮上奏曰臣伏見方今宗子衆多睦親廣親二宅狭隘居處不便又皆賦以重禄别無職業使展其效祖宗後裔豈無賢才而一槩廢而不用深可惜也臣欲乞族属稍疎者以次補外使無廢才以副陛下睦親之意如允臣所乞其入官資序及諸約束乞委大臣裁酌施行
二年侍御史趙抃論宗室濫賞疏曰臣等伏覩近日皇親非次建節移鎮遷官増禄㡬二十人道途喧傳不測恩命之所自出臣愚欲望陛下稽考祖宗故事杜絶僥倖之路特賜聖㫖裁損無令外議有宗室濫賞之名亦詩所謂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之議也
殿中侍御史馬遵上奏曰臣伏覩近日宗室中屢有除授已是頻煩復聞更有扳援體例希望恩澤者上干宸聽相繼未已國家秩叙親族至扵爵秩禄廩皆因祖宗舊制循守施行垂之經久不宜過有優假以隳後法伏乞聖斷詳察特賜指揮
嘉祐七年知諫院司馬光乞召皇姪就職奏曰臣伏見陛下以皇姪宗實知宗正寺宗實辭譲多日不肯就職陛下兩次遣使者召令受勅中外之人無不欣恱以為非陛下睿智聦明深謀逺慮斷自聖志確然不惑何以及此夫王者以大庇生民為仁安固基業為孝仁孝之道莫大於此今陛下一舉而兩有之天下聞之安得不喜又爵禄者人之所貪往往校量絲毫干求爭訟不顧㢘耻今宗實特受陛下簡拔恩寵殊異而以榮為懼辭讓懇切首尾十月尚未受詔其智識操行必賢扵人益足彰陛下知人之明此天下所以尤喜也然陛下之於宗實属則父也尊則君也在禮父召無諾唯而起君命召不俟駕今陛下兩遣使者召之宗實雖不受恩命亦當入見面自陳述豈可在家堅卧不起臣愚伏願陛下更遣近上内臣往傳聖意責以禮法彼宜不敢不来来則陛下面加敦諭使知聖心懇惻發扵至誠彼宜不敢不受如此則陛下仁孝之徳純粹光大本末如一無以復加此皆陛下即今所行而臣復區區進言者誠欲陛下守之益堅行之不倦故也
歴代名臣奏議卷七十六
<史部,詔令奏議類,奏議之屬,歷代名臣奏議>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七十七
明 楊士竒等 撰
宗室
宋仁宗時張方平上論曰臣聞昔在帝堯克明俊徳以親九族九族既睦而後平章百姓恊和萬邦三代之王莫不封建宗子以為藩衛周之宗盟異姓為後其敦叙世族之義則有飲食之禮親睦伯叔之國則有脤膰之賜及其衰也幽王不能燕樂同姓骨肉相怨而頍弁角弓之刺興焉平王棄其九族而葛藟之譏起焉然維城毗輔翼奨王室故有周之享國逾八百年及乎孤秦郡縣天下專自封大不復建侯子弟單微勢同匹庻及山東寇起孑立無救四方瓦解遽至顛覆二漢之制屏翰支子入參宿衛宗室賢者預聞朝政親疎雜用輕重相權故基祚揺而更安國命絶而復續魏氏簡薄兄弟隔逺族人制諸藩王不許朝覲文如鄄城武若任國闗防禁固才不試展而乃忍死待賊託孤寄命本根淺弱龜鼎速遷司馬氏近鑒當塗謀安後世配兵諸子分據要地永嘉之後禍變尤作自相屠刈過於血仇離石嘯亂區域太擾羌胡紛起王制剥盡猶賴藩戚撫臨方面故大命重集于江左焉中興之後敦峻干誅皆自上流蹙逼京邑故自晉世逮于宋齊險害都㑹必命王室子弟鎮督之于後劉蕭二明昏迷悖亂忌同好異縱其尋斧枝榦都盡枯枿兀然股肱悉除但存胷領險慝之人以為利姦雄之臣以為福故使齊梁坐移神器嗚呼滅天理反人道汚禮義傷風教凶徳之大其惟内自誅夷者乎近者唐氏創業亦多宗室立功中世已還多難之際斧鉞徃討嵓廊謨謀書勲鼎旂流於史牒者同姓近属實繁有徒臣聞教莫大於親親道莫大於立愛故𫝊稱六逆其一曰疎間親夫子曰君子篤於親則民興於仁伏惟我國家徳厚流光慶基憑固天實保定長發其祥韡韡杕華既和樂而且孺振振公姓皆信厚而有穆宜乎徳教自家而刑國孝悌達于四方者矣至于爵徳官才教勸長善之道臣猶竊歉疑若有未盡至者採其大要敢僭論焉
方平又論曰臣聞周之五等分土繼世立適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無嫡選庶兄亡弟及故子孫傳祚與王家始終其支子為群公子公子之子為公孫逮乎世代已逺服属且疎則名以其祖之所居官或封邑或字或諡因以為教以綴親别本而各仕其國為卿大夫士焉漢之封爵皇子則王王子則侯王侯世及無嫡則絶後武帝復使諸王得推恩封子弟為列侯而王國之嗣無不侯矣其宗室同姓肺腑之親入居卿相出為牧守中外逓處惟才是用故諸劉繁衍彌漫乎天下曹氏裁制藩戚最為無道至于隔其兄弟吉凶之問禁其婚媾慶弔之禮上不得預朝覲下不得交人事離恩絶義斷棄天常能者被拘才者不試故曹植自比圏牢之養物求一效死之地而不得氣𩔖乖疎公族翦弱故司馬氏乘間而起如襲虚邑焉南北之際晋宋之事尹正王府督領藩鎮兵戍之地險要之都必命宗枝分居岳牧爰及隋唐未之替也我國家祥符之前皇親尚出臨郡後絶外授初無他釁且天下一統承平治寧藩郡之勢制如臂指不比江左隋唐都督節察輒千里百城事權之大也又何忌焉盖以其驕貴放恣鮮遵軌度罔自抑畏不知小人之依故朝廷推示大公為百姓計上全親親之義下為元元之福爾且國家基圖安固源流深長古者族食世降一等親必有盡属必益逺及本支百世衍大蕃昌有藝文如向歆材畧如皋勉又可以勿用乎㢤夫天子建國諸侯立家大夫有二宗士有𨽻子弟上下尊卑莫不用其宗戚以自佐佑春秋秦伯之弟鍼出奔晋譏其有千乘之國而不能容其母弟至使出仕于晋故謂之出奔方今天下之大郡國之廣百官衆職文武參布宗室子弟豈無智可以效一官才可以帥一校者歟彼夫執事内外之臣統理軍民之長規約條教又豈生而知之盖習之則至矣臣愚以謂諸皇宗天戚有能修整端良者宜稍試其材出領郡職入參環衛異同並進親疎雜用輕重相制等級相權唐之諸王率為州郡别駕漢之藩國衆務由於内史誠約漢唐之制漸用而叙進之選量上下律之以法宜其才用能否志行僻正可得而著見矣則又察其謹良荘慎者以備王室爪牙焉詩曰豈無他人不如我兄弟誠使盤維之固豈非廟社之休乎
方平又論曰臣聞昔在帝舜命后夔典樂教胄子夏有東西之序商建左右之學周則有大司樂掌成均之法樂師治國學之政自王及群后之子皆訓以四術三行之事又庶子之正於公族者亦教以孝弟睦友子愛之道明父子之義長幼之序故庶子之官治而邦國有倫衆鄉方矣自秦燔滅先王之道而教其子以申商刑名之言不復有庠序之事漢雖開設學校選置師儒而國子遂廢齒學之禮今諸宫院講說教授之官實古師友之地且天枝帝胄習見貴驕生於深宫之中長乎婦人之手甫出就傅性習之始朝廷當為慎擇道德之老經術之儒荘介堅質之人純重規矩之士俾正言日入於其耳善道薫襲於其心使知恭儉之為令名嚴畏之為吉德聳勵之以樂善則有榮賞福祥之事誡懼之以趋惡則有刑罪禍敗之言善惡之端實由師友今乃使自薦請即為除授凡選人充職一嵗乃得改官至有商販初仕輕薄少年率僥倖以自媒為進宦之捷徑以備優弄之具曽何誨導之為夫食荼蓼者不知薺甘居嬴博者必為齊言紺緅隨染薫蕕易器況人抱血氣剛柔之性函欲惡荒佚之情書曰位不期驕禄不期侈此言富貴不與驕侈相期勢必自至者也而不節之以德義輔之以正人欲其不入於邪動克由禮其可得乎周公曰孺子其朋孺子其朋其徃言方幼孺當慎所與朋處者也子曰損者三友友便僻友善柔友便佞損矣臣伏見近建睦親之宫制度周大前拱宸極後固國基夫漢立諸侯之邸纔備乎朝宿唐建諸王之院專寵乎近親未有能糾合宗族均恩等義如今之美者也其設司分局綱維備矣至于教育勸勵之道臣敢獻愚焉其諸院講說教授之官臣謂宜擇其學問精博志行端修之士定其員數中開廣堂為之學館凡宫族子弟尊卑咸㑹而以齒叙焉晨以談經晝以學文學官分掌之而命耆德近臣一人緫攝焉其勤於肄業恭懿荘儉學藝特優者使之上聞遷其秩禄加之賜賚以旌之則其不率教者不待罰而憤悱知勸矣鏘如冠珮雖居象魏之間洋然頌聲如在洙泗之上不亦美㢤故為國以禮動人以行王化之大者貴㳺公卿之子弟州鄉庠塾之士人莫不上靡德音下修志業四方風動其教不肅而成矣振振公族咸如麟趾之時緜緜葛藟更茂本根之庇可為德化之徴邦家之光也
英宗治平二年侍御史趙瞻上奏曰臣伏聞别嫌明微者禮之大經並后匹嫡者事之深戒商周庶子外為藩屏漢魏諸王出就封國此所以尊儲貳之定分著宗室之大法不使寵愛之私窺圖之計得以萌心也竊見皇子三位興造大備嵗荒夏疫作已為譏況宫制院名居非其所雖人子性行自隆友悌而國家禮法貴示降差並列東宫恐乖古典昔唐太宗移太子承乾之第魏王泰居于武德殿魏文正諫之以為太逼東宫太宗遽然省悟遣還外第然以一存此意終致後患故爭常起於所軋而禍常生於所忽歴觀前代聖君賢父率亦不能盡斯亂原惟陛下精察熟慮使安其所下此議于儒臣俾援証于典禮庶乎朝廷陵僭之疑一定而於骨肉孝悌之意愈深焉至如宫邸之制過麗則侈心生工徒之役違時則乖氣應因兹垂卹一切漸罷實為天下之幸英宗時殿中侍御史傅堯俞上奏曰臣伏聞以疏而謀親者忠蔽於慈愛縁始而圖逺者言近乎迂闊惟推心於大公則愛不能惑鑒古而深念則迂有可察臣所以自忘其身疏而長慮於事始者也然詞畧則在理難悉語深則於事非便輒陳梗槩惟陛下思之臣獨念古先哲王緫擥天下其臨斷萬務則罔或不周及於父子之間鮮克無悔豈非愛牽於内而義不勝情者㢤伏見皇第二子開國東陽位與穎王相去纔一階耳起居出入事頗均齊雖出閤封王具存故事又其天資信厚久炙聖訓友于雍睦固異於人臣猶恐異時年各長成左右使令迭生毁譽嵗月浸久或有可念夫有始卒盖聖人難之陛下學通古今當為萬世垂法臣謂宜及顥等幼少便為節制待顥以下恩意禮秩常與穎王差逺使有限隔無可陵之勢則社稷無疆之福昔者誕告外廷臣不敢遽獻愚瞽今輒復陳露者望陛下黙留聖意堯俞又奏曰臣伏聞應天以實而懐人以德故天不必牲玉之日告人不必金幣之户及是以昔者聖帝明王之有天下也必本誠意推仁術以感㑹天人之心然後身享無窮之休而地有不拔之固臣實愚賤輒昧死有言惟陛下寛其妄狂憐其悃愊則不勝幸甚恭惟大行皇帝舉天下而畀之陛下頋念恩德豈有既乎其所以累陛下者獨數女耳今大行梓宫在殯越國公主出居外邸撫存恩渥未有隆厚雜遝之事聞於人者陛下癸酉赦書大行慶賚主婿李瑋例移别鎮實恐議者以為歉然伏料陛下以因山有期所未遑暇然龎鴻之澤漸霑皇族此臣所以妄狂以進其悃愊者也望陛下念先帝素意所向之深者務為周旋頋遇内盡陛下懇懇之懐飾以恩意寵光外副海内顒顒之望則天必降監頋諟盡慶雲景星不足以為陛下之福人必悲傷感歎極肌膚骨髓不足以藏陛下之仁臣非附下罔上者不敢與李瑋為地直舉一端冀陛下易察耳乞母出臣章惟陛下留神采擇
翰林學士王珪等奏今月某日中書批送到門下侍郎兼兵部尚書同門下平章事昭文館大學士監脩國史韓琦等状奏伏以出於天性之謂親縁於人情之謂禮雖以義制事因時適宜而親必主於恩禮不忘其本此古今不易之常道也伏惟皇帝陛下奮乾之健乗離之明擁天地神靈之休荷宗廟社稷之重即位以來仁施澤浹九族既睦萬國交歡而濮安懿王德盛位隆宜有尊禮陛下受命先帝躬承聖統顧以大義後其私恩慎之重之事不輕發臣等忝備宰弼實聞國論謂考古約禮因宜稱情使有隆恩而廣愛庶幾上以彰孝治下以厚民風臣等伏請下有司議濮安懿王及譙國太夫人王氏襄國太夫人韓氏仙㳺縣君任氏合行典禮詳處其當以時施行謹具状奏聞伏𠉀勑㫖治平元年五月二十八日進呈奉聖㫖𠉀過仁宗皇帝大祥别取㫖治平二年四月九日再進呈奉聖㫖送太常禮院與兩制待制已上同共詳定聞奏臣等謹案儀禮喪服為人後者傳曰何以三年也受重者必以尊服服之為所後者祖父母妻妻之父母昆弟昆弟之子若子若子者言皆如親子也又為人後者為其父母傳曰何以期也不貳斬也何以不貳斬也特重於大宗者降其小宗也又為人後者為其昆弟傳曰何以大功也為人後者降其昆弟也以此觀之為人後者謂之子不敢復頋私親聖人制禮尊無二上若恭愛之心分施於彼則不能專壹於此故也是以秦漢以來帝王有自旁支入承大統者或推父母以為帝后皆見非當時取譏後世臣等不敢引以為聖朝法況前代入繼者多宫車晏駕之後援立之䇿或出母后或出臣下非如仁宗皇帝年齡未衰深惟宗廟之重祗承天地之意於宗室衆多之中簡拔聖明授以大業陛下親為先帝之子然後繼體承祧光有天下濮安懿王雖於陛下有天性之親頋復之恩然陛下所以負扆端冕富有四海子子孫孫萬世相承者皆先帝之德也臣等愚淺不達古今竊以為今日所以崇奉濮安懿王典禮一依先朝封贈期親尊属故事髙官大國極其尊榮譙國太夫人襄國太夫人仙㳺縣君亦改封大國太夫人考之古今實為宜稱臣等謹議
殿中侍御史范純仁論濮王稱親未當状曰臣伏聞手詔節文稱親之禮謹遵慈訓追崇之典豈易克當固已見陛下守義徇公慎重之至也然稱親之禮殊未為安羣口紛紜不勝嗟憤臣等竊議皇太后手書稱親之意盖用漢宣故事欲行於今乃與中書門下元建皇考之議大體相依此不免為兩統二父之失所以議者喧然皆謂母后手書非出慈壽之本意皆建議之臣惑交構成就其謀欲自掩其惡而杜塞言者之口也臣觀陛下繼明之始與漢宣故事不同宣帝之時尚為有司所奏為人後者為之子請謹視孝昭所為未有却令大宗正統之母追稱小宗所生為親也錯亂禮法失其本意若欲以濮王為親則襄國已降自當為母於皇太后豈得安㢤恭惟陛下親受仁宗詔命而為之子故先帝遺詔誕告萬方謂陛下為皇子即皇帝位四夷諸夏莫不共聞今乃復稱濮王為親則先帝治命之詔不行而陛下繼體之義不一況太后與政府大臣並受先帝頋託言猶在耳永昭陵土未乾止因一二近臣之謀遂忘而弗頋陷兩宫於有過之地使四方夷狄惑先帝之遺詔疑陛下之過舉移謳歌欣戴之心為忠憤不正之氣可不痛㢤萬一敵國姦民有以先帝遺詔為問則執政之臣其将何辭以對然則稱親之禮豈宜輕用臣等待罪于家屢䝉詔㫖促令供職而踧踖未敢承命者以此之故也若必使臣等就職則當合班廷爭以救朝廷之失雖陛下容納直言為天下所聞而臣等不能早悟明主之罪益深益重矣豈可復居言路預耳目之臣㢤臣等之心有死無二伏惟陛下留神聽納天下幸甚
純仁又乞定濮安懿王稱號状曰臣近到闕下伏聞兩制等已依典禮議定濮安懿王稱號封爵却因政府議論不同且令權罷中外人心疑惑未已伏縁陛下昨受仁宗詔命親許為仁宗之子至於遷官封爵悉用皇子故事問安侍膳孝德已彰以至纂承大統天下以陛下為仁宗之子故億兆欣戴一無間言子子孫孫長享天命此則與前代出繼之主事體不同故於本宗難加殊禮況濮王自有封國繼嗣蕃昌今若改封大邦世世傳襲夾輔帝室永垂鴻名則於濮王之尊不為不盛於陛下之報不為不深伏望聖慈斷以大公特降詔㫖恭依兩制所議如此則上合天心下服民望杜諂䛕希合之言為萬世不易之法
純仁又上狀曰臣近曽上殿進劄子言乞依兩制議定濮王封爵稱號事早降詔㫖及面有奏陳皆䝉聖意開納至今已踰旬日未䝉别降指揮近風聞有臣寮建議欲尊濮王以殊號者朝論相傳未知實有臣夙夕思念萬一有執政大臣造作此議致陛下聖意難於可否故臣不避再三之黷須至奏陳惟望陛下留神聽納則天下幸甚伏以仁宗皇帝當康盛之年立陛下為子皇太后不避六宫之怨力贊先帝保育陛下者是皆欲陛下繼體承祧一意大統報德述事傳於無窮陛下自為皇子則問安侍膳純孝已彰即位以來烝烝不怠謳歌欣戴夷夏帖然但臣下不明陛下之心故率然建為此議殊不思若加濮王以殊號則致天下疑陛下以懐報私親為重以傳授大統為輕事不兩兼理之然矣上則違先帝之意中則傷皇太后之心下則失天下之望當聖政惟新之際豈宜失天下之心如此況今二三宰執皆是先帝舊臣計其贊先帝立陛下之時必不肯為今日之議但以有保身之計故不暇深慮事機阿㫖遂非一至于此豈頋事行之後虧損聖猷貽譏今古雖悔何逮臣竊見魏明帝太和三年詔書其事甚明陛下神聖博學必亦覽之詳矣足以度先帝皇太后期望陛下之心雖先帝聖德廣大非魏主之可同在其愛子之心必不相逺如陛下以宗廟重事議論未同聖衷難於獨斷則望降臣此奏付中書門下令兩府大臣及未曽預議兩制臣寮同定聞奏如此則自然公理可見是非可決使天下知陛下以至公大議昭示今古不以邪説䛕論侵紊典禮
純仁又上狀曰臣近曽累上封章乞早依兩制所議加濮王封爵典禮以安中外之心未䝉聖慈開允盖以臣愚見兩制所議已合至公今若尚更遲留不惟濮王追崇之典有闕亦恐増長觀望希合之意導惑聖聽虧損大猷臣不敢逺引古義止以漢事言之如宣帝因霍氏所立又是昭帝旁孫昭穆之間自當有考尚以其有為人後之議終為魏詔所非況陛下親為仁宗之子事體與宣帝全然不同難取而行理亦明矣以近臣各有董宏不正之言将致聖明之朝亦有哀帝之失故臣雖微賤寧不為陛下惜之陛下若以臣言為可采即望更令兩府大臣及未曽經議兩制臣僚同定奏聞施行若以臣言為妄謬不足取聽則乞下臣前奏付有司議罪重行貶責亦使臣引罪知非雖死無恨臣無任愛君激切之至
神宗熙寧二年知制誥楊繪上奏曰臣竊以帝之盛者宜莫如堯今考諸堯典曰克明俊德以親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夫九族之外同姓之親不為少矣而堯所親睦止於九族云者以服紀之異也服紀者其禮之用乎恩生於情者也恩之以無窮之情節之以有限之禮盖明乎親之不可以無盡也族盡於九法陽之極數也服盡於五法五行之成數也然則服之紀雖盡則同其所自出者忍儕於路人乎如是復為大宗小宗之法以維之為大宗者百世不遷也為小宗者五世則遷也周雅云文王孫子本支百世是由帝堯以來訖于周親睦九族之制盖殫此矣有天下者曷不欲逺尊其祖然而統之以太祖之廟而不毁外至於六世之上則去廟而為祧去祧而為壇去壇而為墠去墠而為鬼盖亦明乎親之不可以為無盡也臣謹案春秋魯桓僖宫災孔子在陳聞之曰其桓僖乎盖以桓僖之廟宜毁而不毁故天以火災戒之也伏覩睦親宅被火災者二廣親宅被火災者亦二旬月之中如此之併豈適丁其時乎臣竊以春秋之義推之盖二宅之中有親已盡服已無者而未經裁節於有限之禮故天以火災戒之乎歴考上世尊族或封以就國或官而任外而自唐明皇而後世崇於宫宅而不任以政故本朝依其制也然國初之制凡以䕃授官率皆以其父祖合任之數授之今則長男生踰年而受官其下之男皆生五年而受官矣舊制止授班行今則皆授南班官矣十年前止滿數百今則踰千人矣又其間子孫衆多者數房而共一室者矣安可不更張其事哉欲乞陛下酌古今之宜限服紀之禮廣采衆議裁其䕃子之數立其出官之制設大宗小宗之法以正其統其餘支庶之服紀盡者並許出居於外以合於帝堯親睦九族之道
六年知太常禮院黄履乞特燕宗室以齒奏議曰臣聞常棣之詩曰儐爾籩豆飲酒之飫兄弟既具和樂且孺盖言安寧之時有禮有儀然後能不失親族之心也伐木之詩曰既有肥羜以速諸父又曰籩豆有餞兄弟無逺盖言以禮者誠每有隆而無殺也司儀曰王燕則諸侯毛中庸曰燕毛所以序齒盖言燕之以齒而孝悌之道達矣臣伏覩陛下之於宗室以爵貴之以禄富之以詩書禮樂教之以忠孝仁義成之可謂得親叙之道矣至於與群臣同戚休而有暇乎飲食燕樂則亦未嘗不使之與也然而特燕以齒猶未之講恭惟萬機之暇誠一行之以為太平盛事盖亦美矣
元豐元年知宗正丞趙彦若上奏曰臣伏見本朝宗室舊有召試出身之令及熙寧初始命宗子出補外官分事任列於有職之臣此誠天下至公盛德之事祖宗所未嘗有至陛下已自得之加以聖澤涵育宗英衆多當此之際有司不能宣德明恩建白所職請廣選舉以協隨時之義少佐當宁勤求之意而牽常抱俗取過目前則素飡竊位於何塞責昔漢之取人不限疎近而宗正有郡國嵗計上籍之文劉向以宗室髙才進對待詔唐宗正寺嵗送進士二十人與國子監京兆府相比李程李肱皆為舉首雖復繼周而下去古已久未可以諭當世然取其稍近古今者或可施行令宗正寺侍祠之外專掌玉牒属籍而不豫薦士在於聖時竊恐臣之本職有所未稱謂宜具為條統俾諸教官依國子監外官學例為課試法每遇秋賦許就宗正寺投狀鎖試别立人數頗示優異著為格令俾其競勸賢戚並用紀綱四方何獨棫樸之雅乎凡天下事皆如權衡重於此則輕於彼矣宗室之間自有考校賢者獲升不肖者退抑分當裁損必無觖望夫親賢兼進布列中外以鎮安四海為磐石之固與愚智混淆聚於一處徒殫禄廩而無所事者不可同日語也
哲宗元祐元年左司諫王巖叟上奏曰臣竊聞日近宗室火災熾大延及至廣顛沛倉皇不知所舎寓於佛寺暴露庭廡一無壅蔽都人觀望虧損事體極不為便料聖恩已加存撫不待臣言然臣聞聽所得思慮所及不敢遂黙此誠陛下所當留念伏望睿慈嚴勅有司速尋可居之地早令安處以昭陛下救災恤難篤於宗族之仁心以示陛下禁非防邪䕶惜國家之大體
巖叟又奏曰臣前日伏聽德音以旱暵為災憂勞惻怛發於至誠引咎自責惟恐有所不及今臣等講求闕失以應天變臣敢不極盡思慮冀補萬分惟陛下察其愚而憐其志幸甚
王者之道以篤親親隆仁愛為先也臣聞宗室不係賜名授官孤遺之家二十餘位六十餘人全無禄食朝夕不能自存将有流落之憂京師士民無不傷之皆言雖為疎逺終是祖宗苗裔國家於事體合有處置不當便若路人視而不恤聞昨因人言已送禮部立法今将半年不見了當惸獨困窮勢何可待臣謂此事若執政大臣留意須㬰之間可以裁定伏望陛下批降指揮更不下禮部只令執政速議可行之法早使宗支霑被聖澤以成王室之美
昔者世居不道自取誅絶固無足哀然世之仁人君子亦欲陛下有以施厚恩崇盛德臣不忍不言按漢景帝二年呉楚七國宗室遂除其籍至武帝元光二年復七國宗室絶属者歴代以為漢武之美今天下皆曰世居之惡非若七國武帝之仁非及陛下猶能復七國之籍使上属於宗室臣以謂縁世居絶属者𩓑陛下亦許復之庶幾一開幽鬱有感至和臣不勝愚忠
三年起居舎人彭汝礪奏曰臣十二月論石有隣與宗室議婚事後所聞益衆乃知上下安於此久矣而臣亦惑之不敢復致論體問宗正司條制雖言𥘵免親不得與非士族之家為婚然不知如何遂為士族又不得與諸司出職工商雜𩔖進納惡逆為婚之文止絶於緦麻親以上則皆容𥘵免親與工商進納雜𩔖為婚矣以進納者為無礙則雖惡逆者亦可也臣伏思積厚者流長源逺者澤厚盖以其有所自也天子之所親推而上之至於七世而不忘則推而下至於所逺亦不可以不稱也今宗室雖係𥘵免然皆出祖宗而同繫於國體而使汚荒逺皆得以貨取似非所以為祖宗光榮也今士大夫之族議親非以德望則猶以門閥或匪其耦則一族以為羞焉況於人君㢤夫豪商大賈以財雄於鄉今輸金至三千及五千緡入為助教監簿而竊士族之名又捐數千緡求為宫親而遂得列於官户竊寵蠧國依威陵弱豈止為國辱哉臣今欲乞詳定袒免婚姻條貫惟陛下念之
七年龍圖閣學士知潁州蘇軾上奏曰臣聞之詩曰懐德維寧宗子維城宗室之有人邦家之光社稷之衛也周之盛時其卿士皆周召毛原非王之伯叔父則其子弟也逮至兩漢河間東平之德歆向之文天下以為口實而唐之宗室武畧如道宗孝恭文章如白與賀者不可以一二數而以功名至宰相者有九人焉自建隆以來累聖執謙不私其親幹國治民不及宗子雖有文武異才終身不試神宗皇帝實始慨然欲出其英髦與天下共之故増立教養選舉之法行之二十年出入中外漸就器使未見有卓然顯聞稱先帝意者夫豈無人盖朝廷未有以大聳動之耳臣伏見左承議郎令畤事親篤孝内行純備博學經史手不釋卷更事通敏文采俊麗志節端亮議論英發體兼衆器無適不宜臣嘗見其所著述筆力雅健博貫子史盖清廟之瑚璉明堂之𣏌梓也使其生於幽逺猶當擢用而況近託肺腑已䝉試用者乎伏望聖慈特賜考察召致館閣養其髙才而遂以賢業以風動宗室觀示海内成先帝之意不以臣人微言輕而廢其請也
哲宗時同知太常禮院劉攽奏曰臣伏見手詔推求太祖皇帝諸孫属近行尊者立以為王以光大成功偉業此誠陛下追孝祖廟聖恩無已舉百王之所未嘗用而行之則傳所謂禮雖先王未之有可以義起也然竊觀詔㫖所處猶有未諭恭以太祖皇帝傳國太宗雖為兄弟用後譬猶商及王大統所在繼體之君皆太祖子孫也盛德之祀澤厚流光舉在是矣何待復求諸孫而王之如是則祖廟有功不毁之稱列聖繼統丕承之美反不及置一國乎古者惟列國之君無嗣則有求其子孫而紹封之者祖宗之重不可與比同議又諸侯不得祖天子今封王當自為其國之祖終不敢上承太祖明矣臣以謂陛下欲褒揚藝祖豈無其説按春秋傳曰管蔡郕霍魯衛毛聃郜雍曹滕畢原酆郇文之昭也文王造周為太祖子孫封國最多後世不敢與並漢明帝亦曰我子豈可與先帝子等故世祖諸子皆封大國而明帝子才半之也然則帝者世也崇厚始祖之子常必異於繼體矣太祖皇帝之子惟德昭德芳二人陛下何不崇此二國之後世世不降其爵與周漢等盛宗廟祭祀使之在位則藝祖巍巍之慶陛下烝烝之孝無不休顯著明矣臣以愚戇待罪禮官知陛下推崇藝祖頋聖慮超越非群臣所及猶𩓑考合典禮使其大義可以講説為萬世法故敢冒進瞽言伏望少加采擇臣無任戰栗之至
殿中侍御史陳次升論宗景以妾為妻上奏曰臣風聞有㫖判宗司濟陽郡王宗景妻亡立侍姬楊氏為正室者竊以宗景身居尊属職在判宗一有動作皇族取則今若以楊氏為妻在卑者必以為尊在幼者必以為長豈惟名分紊亂不足以表儀宗室其在人情亦有未安兼宗室嫁娶於條必須一代有官其進納伎術工商雜𩔖之家皆不許為親楊氏起於卑微若為正室未審果不戾於上條乎求之禮經考之條法皆未為允昔齊桓公覇者耳葵丘之會盟誓之戒猶曰毋以妾為妻況明天子在上禮義法度之所自出而宗藩大臣迺爾傳之天下書之典䇿其於聖朝寧不為累伏望睿㫖降赴有司考求禮法如有違戾即乞改正施行不勝幸甚徽宗建中靖國元年左司諫江公望上言曰臣聞天下之理有隙則物皆可入故聖人塗隙於未開之前有跡則瑕皆可指故聖人泯跡於未形之際物皆可入則親者離矣瑕皆可指則疑者實矣在物之理雖甚疎逺者尚且如此矧閨門之内骨肉之間其可不察耶臣訪聞蔡王指使列況告鄧鐸者有不順之語浸淫恐行及蔡王矣開封府已行根治臣聞之駭汗流浹驚悸不自持豈有孝治之世太平之時迺容小人銜私怨逞不軌謀離間陛下骨肉之親者乎象之於舜焚廩浚井其逆心已明矣擁二女坐床鼓琴其逆謀已成矣舜未嘗藏怒宿怨卒封之有庳而富貴之唯恐不得象之心也至魏文帝褊忿疑忌一陳思王且不能容故有煑豆燃萁相煎何太急之語為天下後世笑豈不思兄弟天之大倫也有手足相捍之親有首尾相應之義有塤箎之和有友于之樂故孔子有以不間父母昆弟之言為孝盖親隙不可開隙開則言可離貳疑迹不可顯迹顯則事難磨滅陛下得天下天人之歸也章惇嘗簾前持異議已有隙迹矣蔡王出於無心年尚少未達禍亂之萌故恬不為恤陛下一切包容已開之隙復塗矣已顯之迹復泯矣恩意渥縟觀陛下之情已不失兄弟之歡矣與夫區區未能忘天下操以自狹者不啻相十百矣伏望陛下勿以曖昧無根之言加諸至親骨肉之間俾陛下有魏文相煎太急之隙而忘大舜親愛之道豈治世之美事也伏望陛下宻詔所司凡無根之言勿形案牘箠楚之下何求弗得一有浸淫旁及蔡王之語不識陛下将如何處之莫若畧治所告之人粗見嫌怨情狀並流之嶺表以示天下神器非人心天命弗得非口舌强力可争也以示天倫之愛雖天下莫之奪也雖善為間言莫之離也儻形案牘有瑕可指一入胷次終身不忘雖父子之間尚未能磨滅況兄弟乎迹不可泯隙不可塗則骨肉離矣陛下将何道以治天下也蔡王萬一䝉犯霧露之毒神考在天之靈豈不知之陛下将何面目見神考於太廟乎書曰克明俊德以親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詩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故至德要道足以風動天下未有不自親始者也伏望陛下敦而勉之
宣和二年知太宗正寺丞仲渙上奏曰臣伏覩方今宗室蕃衍陛下親叙族屬教養作成于兹有年才能並出咸拭目以幸千載之遇然混於常例格於銓選有志於事業者不為不多若不特加旌别無以昭示激勸欲望聖慈特降睿㫖應宗子有文行才術名實顯著者許本司具以名聞斷自淵衷不次陞擢庶使人人奮勵以副樂育之意
髙宗時右正言陳淵論用宗子奏曰匹夫角力壮羸不等則壮者必勝使一羸而當一壮則勝負未可知也又況於羸者之多乎故閭閻細民以父子昆弟之多寡為强弱急難之際豈無他人不若親戚為可恃也豈獨閭閻之民為然雖大而天下亦莫不然武王克商同時而封者五十三人而異姓不在是焉當時不以為私後世不以為過豈其才智皆足以過人而德業皆可以服天下乎所以布枝葉而芘本根强手足而衛頭目不得不然也周之所以卜世三十卜年八百者其以此耳今遐裔之强既與吾為敵國而吾之親族衰替未有甚於此時不圖所以糾集而簡抜之使居腹心之地以為吾援壮羸異勢其何以濟此遐裔所以輕視中國易發而難制也頃者敵騎憑陵二帝北狩戚屬之在東都者席卷而從之獨陛下一人適居於外天實留之以興我宋其餘宗室散處遐方下國又皆疎属卑秩不近畿甸幸而獲免亦已寡矣謂宜旁搜逺訪使各陳族系圖而上之引還近地親加試擇焉其有属尊而官髙聞望素著者俾領方面或處監郡之任其次委以州縣掌兵之職若已嘗出仕而貪墨殘忍不才無能者姑仍其舊後生可教者教之俟其成就然後用焉如此則數年之後聲績傳播将有如漢之河間東平者出敵人聞之必謂中國親族多賢足以自輔自然畏威而不敢肆矣昔仁祖朝富弼在樞府仁祖詔弼專管北事弼因上安邊十三䇿其一則論宗室當教而用之所以强本支而服四夷者以謂敵人貴親多以近親為名王将相以治國事以掌兵柄所以自强而中國未聞有皇親可以為朝廷屏翰者敵必謂王室孤危無所扶助本根不固易以揺動此誠宜為敵人之所窺測也此言仁祖時也其後熙寧元豐間始行教養考試之法英才輩出雖未嘗大用無赫赫功名震耀海内而亦不得為無人矣不幸遭值寇攘徃徃罹害流離殊邦凋喪殆盡今又有甚於仁祖以前矣然弼言於仁祖時是時海内乂安兵革不用而又契丹講和之後而其反復切至如此使當今日其所獻計又宜如何也區區管見惟陛下深念之
章誼上奏曰臣竊謂宗室子弟方此艱難之時其恤之不可以不厚然率之亦不可以無法今宗室有官無官之家自渡江以來散處州郡其寓居越州者為尤多目今已及一千二百餘人而來者猶未已也頗聞所𨽻無宗属而仰給於州縣所居無室廬而雜處於民伍其放縱不自愛者徃徃兼容庶姓而冒一時之餼廩疎戚不相知官府不敢詰殆非陛下惇叙之意也今朝廷宗正職事見領於太常寺若置一丞以領宗司之事擇一官府寺觀以為宗子居止之地於宗子之間推一嚴能脩潔之士以糾正偽冒之弊然後時其請給使無流落之歎籍其長幼使有本支之辨事從簡易無大費耗況南外西外兩處宗司皆以不廢獨此輦轂之下又安可無緫率之人㢤伏望聖慈特降指揮措置施行
知紹興府張守乞安養宗室奏曰臣伏見自陛下廵幸東南内外宗室流落州縣雖有存恤指揮所得請給或有或無頗多失所以至或寓旅邸或在市廛與民庶雜居飲博闘訟不能自愛誠可嗟憫盖縁待之未盡善也契勘兩京舊有敦宗院有屋宇以居止有錢糧以贍養有官吏以檢察宗子各有統属稍獲安處今來車駕駐蹕臨安臣愚欲乞倣兩京舊制於兩浙東西路各權置敦宗院各就大郡踏逐寺院或官舎擗截以充毎院差近上有年德宗室一員知宗正司置主管財用一員兼知宗正丞監門官兩員取會諸州以見今贍養宗子錢米盡數發赴財用所按月支給如不𩓑入院或徃别州居住者並罷支錢米等如合聖意即乞下有司討論條制詳酌施行不惟使天支不至失所亦漸就檢束不至為非仰稱陛下敦叙之意臣忝侍帷幄假守近藩目覩利害不敢緘黙惟陛下裁擇
孝宗淳熙七年禮部尚書周必大上奏曰臣竊謂事有所該者廣而渉於簿書期會則雖良法美意未免以吏姦而生弊如措置宗室同名是也盖吏志於利而已乘文書浩繁取會不一必為害於其間以去嵗正月臺劾大宗正司人吏劉景及進奏官髙忠信乞覓善溍錢物觀之概可見矣大抵祖宗時宗室既少又皆聚居宫院自然立名各殊神宗熙寧以來日益蕃衍於是稍許其補外至哲宗始因宗正寺丞宋景年之請凡别祖無服親若非連名許用本字勢使之然非固略也至于今又八十餘年矣宗支愈盛徃徃散居四方必欲驟改宜戛戛乎其難也故淳熙元年初令川廣限一年餘路半之限滿無立名公據有官人不許參選無官人住支請給至二年八月則展一年矣三年六月又展半年矣四年四月又展半年且有更不再展之文矣其勢終不能行五年正月遂降更不立限指揮而所謂不許參部者轉而為先次參部不許赴任者轉而為未放請給今又嵗餘遷延如故祇如臨安近在輦轂為通判者善仁也為轉運司幹官者亦善仁也而未嘗改焉況逺外者乎臣謂宗室之有官者告勅印紙一一可驗名雖偶同三代未嘗同也今捨其平生付身而憑宗正吏一紙之公據輕重盖相逺矣臣又見外路保明乞改名之人例具三二十字大宗正司或以為可用而宗正寺則以為不可其説但云依舊重疊而不肯明言與某王宫何人位何人同名然則雖不重疊而謂之重疊豈易察耶臣愚欲望聖慈特降睿㫖應宗室參部及赴任之人不𠉀立名公據且依舊法却一面行移取會其諸路定到所改未當之字須令大宗正司宗正寺分明檢照聲説與三祖下某王宫某人位某人同名即不得泛言重疊庶幾稍抳吏姦仰副陛下睦族之本意
光宗時蔡戡上奏曰臣聞周有天下封國七十而同姓之國五十有三文昭武穆皆為顯諸侯周召毛原皆為名卿才大夫大者制禮作樂躋時太平小者勲在王室藏之盟府周之卜年八百卜世三十良有以也在漢則有朱虚之忠河間之賢沛獻之謹節東平之好善在唐則有孝恭却敵之功道宗方面之畧勉石之事業白賀之文章顯顯為世豪英者不可悉數由周以來漢唐最為長久豈非得周家强本支之道而然歟暨我國家源深流長子孫蕃衍盛大乃建睦親廣親二宅聚之京師其惇叙之道教育之法莫不備至然而不過髙爵重禄以養其身而已雖有懐才抱藝卓爾不群者不得施用終亦汨沒而無聞熙寧二年始詔易以外官許之應舉故人人自奮爭效所長百年之間外而為監司守臣内而為侍從卿監盖不乏人然亦未聞傑然立事建功垂於不朽追配古人者其故何也夫宗室之進身有三曰進士曰任子曰特恩特恩補官授以右選之職處以員外之任故已置之不用之域矣任子之法既與庶姓同進士之科特與庶姓異盖繇進士而進者取之太優用之有限故也取之太優則無能者或濫進用之有限則有才者或見遺雖朝廷所以優異宗室亦所當然而於搜羅人才有所未盡也今之宗室與祖宗之時異當熙寧法行之初宗室子弟去宫掖而親州縣之勞捨膏粱而為文墨之習盖有非所𩓑者欲誘而進之則取之不得不優取之既優則用之不得不限其所到之地亦其宜也自衣冠南渡以來流落異方攻苦食淡與寒士角其間種學績文砥節礪行者不為無人然而人情易怠曰如是而可以應舉得官盖亦足矣故所學者不過如是雖有文章足以代王言終不得一登詞掖雖有才學足以斷國論終不能一履政塗唯人懐自棄之心盖有必棄之理存焉臣竊謂祖宗之成法宗室之異恩固不可革不若設為兩科而並行之𩓑與庶姓混考者許其自陳試賦於漕司則遵任子之例春試禮闈則用庶姓之法在選中者以師儒之職優之取之既與庶姓同用之不可與進士異有華國之文則使居臺閣之職有經世之才則使膺廟堂之選不必限其所到之地庶幾真賢實能不致棄遺中人常材不失仕進豈特親親用賢之道一舉而兩得抑亦成周强本支崇屏翰之意也理宗時兵部侍郎曹彦約上封事曰陛下謹定省以事長樂開王社以篤天倫孝友之行宜足以取信於天下然兄弟至親猶誤於狂妄小人之手道路異説猶襲於尺布不縫之謠臣以為守法者人臣之職也施恩者人主之柄也漢淮南王欲危社稷張蒼馮敬等請論如法文帝既赦其罪廢徙王不幸而死封其二子於故地此徃事之明驗本朝太宗皇帝之所已行也今若徇文帝縁情之義法太宗繼絶之意明示好惡無隙可指雖不止謗而謗息矣
殿中侍御史吕陶上奏曰臣訪聞宗室所生之母於禮法不得祔葬凡有亡沒權殯僧舎逺或十餘載近亦五七年其子雖享髙位重禄止為無歸祔之法徃徃遂忘其親不舉以葬於母子之恩義則衰薄在朝廷之風化則虧損夫禮縁情而制法因禮而成養育劬勞理當報德尊卑輕重事亦從宜伏望聖慈特詔有司詳議許令祔葬其制度務從降殺以辨嫡庶之分如此則幽明之際皆得其安孝治之風所勸尤廣
元太宗将即位宗親咸會議猶未決時睿宗為太宗親弟故左右司員外郎耶律楚材言於睿宗曰此宗社大計宜早定睿宗曰事猶未集别擇日可乎楚材曰過是無吉日矣遂定䇿立儀制乃告親王察哈台曰王雖兄位則臣也禮當拜王拜則莫敢不拜王深然之及即位王率皇族及臣僚拜帳下既退王撫楚材曰真社稷臣也國朝尊属有拜禮自此始
世祖時趙天麟上䇿曰臣聞自非上聖須待學而知之已居至貴須以名而美之夫學者規矩之至也猶卜居於荘嶽之間易效於齊言猶招臂於邱陵之上凝眸而逺見故兖公之殆於庶幾由語之而不惰秦伯之違其良士徒後悔而噬臍也夫名者榮身之極也雖齊紈蜀錦未足以商其麗雖芝蘭玉樹不足以齊其香故巢許者箕潁之賤夫掲六合而播譽操懿者漢魏之宰相縱小人而亦憎也是知流波不息可致於大洋之中積善素多大勝於尊榮之職孔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恱乎又曰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焉此之謂也方今宗室貴人幸生聖世有好學而不厭者亦有輕學而弗嗜者臣固知堯舜率天下以仁而遐陬尚且從之況於金枝玉葉親聆謦欬之音鳯閣龍樓宻邇雍熙之化嚮風從教如琢瓊瑶但以宗族止貴於崇親非若師友輔成乎德業也今國家既立宗正府又立國子學盖欲申邦憲以公滅私崇德化以文飾質然其宗室罕篤於學或月誦而年閒或春集而秋散以馳馬試劍為至樂以援弓射鴻為常事一日暴之十日寒之未能有生者矣雨露息之斧斤伐之未有能萌者矣臣但惜其已貴而不慕榮名則惑之甚焉且宗室之右族非寒門之同例欲希賢聖有易有難就居移氣養移體而論之似亦或難就貧無怨富無驕而論之富者寔易所以易者專於道義而無飢窘之憂行未半於寒士而獲無窮之譽故也古人有言曰千里之歩始於足下九仞之山起於一簣言在乎為之熟之而已矣迹其生於深宫之中長於婦人之手太倉精粒為之食御局綾錦為之衣左庫之錢供其費用下民之力給其役使夏不知暑冬不知寒不知稼穡之艱難不聞小人之勞苦頤指氣使而左右趋風叱咤撝訶而鬼神驚懼視公侯之爵輕若纎塵俯望重之賢皆出已下有酒如澠有肉如陵目厭於姬姜之艷耳喧於絲竹之聲真兜率之天人蓬萊之仙子處貴而不自知其貴宣驕而不自覺其驕自中人以下鮮有弗移其性者也若以河潤九里澤及三族聖躬居萬乘之尊宗戚備極榮之位俾居藩鎮俾守邊疆設有微愆或干國典陛下将如之何哉寘于法則傷恩原其罪則廢法故不如自其年之幼也嚴師以訓之及其過之未也屈情而學之乃可復本來之性天垂榮名於後世矣不求名而名自隨之者上也知名之美而學以求之者次也勸之以次而達之於上者古今之通理也伏望陛下導宗室以學問激宗室以榮名嚴宗室之師重宗室之友庶使貴人之志各懐希聖之明心無令博士之流謾作在公之虚號若然則東平最樂克廣于今河間道術不能專美矣
天麟又上䇿曰臣聞聖神秉籙公天下以為心宗室乗時畏彛章而守正大安小帖邇順遐歸非唯欲下之誠服盖亦守邦之常理故爵禄之設所以加於賢能非但用及於其親以榮之也刑罰之立所以施於有罪非可或私於其親以釋之也昔舜誅四凶而封象於有庳之國天下不以為偏黨者盖四凶之害已及於天下而象未嘗害天下故惡惡之心愛弟之道兩盡而無失也周公誅管蔡而歌常棣於兄弟之宴天下不以為損德者盖管蔡雖親圖危於社稷而於族莫不蹈道故憂公之理樂私之情並行而不悖也是以賞罰明而令行令行而事理事理而民安民安而國安國安而宗室亦獲安矣今國家内族星布外戚雲分皆獲食邑而不預大權皆仰皇猷而各安常分漢唐以來未有之也猶闕防之之道焉宗正府中已備其員之尊卑未申厥憲之輕重欲從輕議則似虧大正之猷亦從常倫則又失議親之道向不為之立法其何以行之㢤夫人之生也戴天履地呼隂吸陽自非智愚之不移中人之上下大抵相似處富貴之盛者即有昻昻之風在貧賤之困者咸秉謙謙之志果其性有異乎非也其居使之然也況乎以天潢之派挾象闕之尊接歩武於烟霄聨芳馨於桂籍者㢤其或卑職下方之士窮閭阨巷之人睚眦之間承接之際偶相干犯難以為敵有苦而已矣有死而已矣下民哀怨上達乎天寧可不懼之㢤此皆非國家之所恣但宗室挾貴而然也萬一天聽側聞則将怒其干紀亂常而加之以厚罰矣或流於逺方或貶於重役能不失親親之恩哉故與其有罪而加之刑不若先禁之之為愈也與其厚罰以禁之不若申明典憲以絶其茍免之心而令全徳之為愈也方今貴族上畏天威各循繩墨無敢妄行臣但恐儻䝉此事有黷皇眀故云然也漢世祖時董宣為洛陽令湖陽公主蒼頭白日殺人因匿主家吏不能得及主出行以奴驂乗宣叱奴下車因格殺之主還宫訴帝帝賜宣錢三十萬且光武寧不知主之貴而令之賤㢤所以然者為天下計也伏望陛下大昭離日丕出綸言凡宗室府内所設官員選宗族之有德望者而為之不得已則銓擇朝野之賢能以充之不宜但拘宗族之内以備員也凡貴戚之在京城者有罪則宗正府治之自有常典凡貴戚之在外方者有罪則郡縣達文于宗正府宗正府差官治之凡貴戚之罪據周禮八議比庶人宜降幾等立條例以明示天下凡貴戚之有罪者不宜令卒徒廝役得以詈辱之凡諸王公主投下人户皆庶人之𩔖自有常制委所在臨民官治之可也若又從臣先所謂訓宗室之説則教行而知禮法明而畏罪永永維清矣
順帝時既毁文宗廟主削文宗后皇太后之號徙東安州而皇弟雅克特古斯文宗子也又放之髙麗監察御史崔敬上疏曰文皇獲不軌之愆已徹廟祀叔母有階祻之罪亦削洪名盡孝正名斯亦足矣惟念皇弟雅克特古斯太子年方在幼罹此播遷天理人情有所不忍明皇當上賔之日太子在襁褓之間尚未有知義當矜憫盖武宗視明文二帝皆親子也陛下與太子皆嫡孫也以武皇之心為心則皆子孫固無親疎以陛下之心為心未免有彼此之論臣請以世俗諭之常人有百金之産尚置義田宗族困阨者為之教養不使失所況皇上貴為天子富有四海子育黎元當使一夫一婦無不得其所今乃以同氣之人置之度外適足貽笑邊邦取辱外國況蠻夷之心不可測度倘生他變關係非輕興言至此良為寒心臣𩓑殺身以贖太子之罪望陛下遣近臣迎歸太后太子以全母子之情盡骨肉之義天意囘人心恱則宗社幸甚
歴代名臣奏議卷七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七十八
眀 楊士竒等 撰
經國
晋侯假道於虞以伐虢宫之竒諫曰虢虞之表也虢亡虞必従之晋不可啓宼不可翫一之謂甚其可再乎諺所謂輔車相依唇亡齒寒者其虞虢之謂也公曰晋吾宗也豈害我㢤對曰太伯虞仲大王之昭也大伯不従是以不嗣虢仲□叔王季之穆也為文王卿士勲在王室藏於盟府将虢是滅何愛於虞且虞能親於桓荘乎其愛之也桓荘之族何罪而以為戮不惟偪乎親以寵偪猶尚害之況以國乎公曰吾享祀豐潔神必據我對曰臣聞之鬼神非人實親惟徳是依故周書曰皇天無親惟徳是輔又曰黍稷非馨眀徳惟馨又曰民不易物惟徳其物如是則非徳民不和神不享矣神所馮依将在徳矣若晋取虞而眀徳以薦馨香神其吐之乎秦饑使乞糴于晋晋人弗與慶鄭曰背施無親幸災不仁貪愛不祥怒隣不義四徳皆失何以守國虢射曰皮之不存毛将安傅慶鄭曰棄信背隣患孰恤之無信患作失援必斃是則然矣虢射曰無損於怨而厚於寇不如勿與慶鄭曰背施幸災民所棄也近猶讎之況怨敵乎弗聽退曰君其悔是㢤
魏王以秦救之故欲親秦而伐韓以求故地公子無忌謂魏王曰秦與戎翟同俗有虎狼之心貪戻好利無信不識禮義徳行茍有利焉不頋親戚兄弟若禽獸耳此天下之所識也非有所施厚積徳也故太后母也而以憂死穰侯舅也功莫大焉而竟逐之兩弟無罪而再奪之國此於親戚若此而況於仇讎之國乎今王與秦共伐韓而益近秦患臣甚惑之而王不識則不眀羣臣莫以聞則不忠今韓氏以一女子奉一弱主内有大亂外交强秦魏之兵王以為不亡乎韓亡秦有鄭地與大梁隣王以為安乎王欲得故地今負强秦之親王以為利乎秦非無事之國也韓亡之後必将更事更事必就易與利就易與利必不伐楚與趙矣是何也夫越山踰河絶韓上黨而攻强趙是復得閼與之事秦必不為也若道河内倍鄴朝歌絶漳水與趙兵決於邯鄲之郊是知伯之祻也秦又不敢伐楚道渉山谷行三千里而攻㝠阨之塞〈楚之險塞也〉所行甚逺所攻甚難秦又不為也若道河外倍大梁左蔡召陵與楚兵決於陳郊秦又不敢故曰秦必不伐楚與趙矣又不攻衛與齊矣夫韓亡之後兵出之日非魏無攻已秦固有懐茅邢丘城垝津以臨河内河内共汲必危有鄭地得垣雍決滎澤水灌大梁大梁必亡王之使者過而惡安陵氏於秦秦之欲誅之久矣秦葉陽昆陽與舞陽鄰聽使者之惡之隨安陵氏而亡之繞舞陽之北以東臨許南國必危國無害已夫憎韓不愛安陵氏可也夫患秦不愛南國非也異日者秦在河西晋國去梁千里有河山以䦨之有周韓以間之從林鄉軍以至于今秦七攻魏五入囿中邊城盡拔文臺墮垂都焚林木伐麋鹿盡而國繼以圍又長驅梁北東至陶衛之郊北至平監所亡於秦者山南山北河外河内大縣數十名都數百秦乃在河西晋去梁千里而祻若是矣又況於使秦無韓有鄭地無河山而䦨之無周韓而間之去大梁百里禍必由此矣異日者從之不成也楚魏疑而韓不可得也今韓受兵三年秦撓之以講識亡不聽投質於趙請為天下鴈行頓刃楚趙必集兵皆識秦之欲無窮也非盡亡天下之國而臣海内必不休矣是故臣𩓑以從事王王速受楚趙之約趙挾韓之質以存韓而求故地韓必效之此士民不勞而故地得其功多於與秦共伐韓而又與强秦隣之祻也夫存韓安趙而利天下此亦王之天時已通韓上黨於共寗使道安成出入賦之是魏重質韓以其上黨也今以其賦足以富國韓必徳魏愛魏重魏畏魏韓必不敢反魏是韓則魏之縣也魏得韓以為縣衛大梁河外必安矣今不存韓二周安陵必危楚趙大破衛齊甚畏天下西鄉而馳秦入朝而為臣不久矣
蘇秦西至秦秦孝公卒說恵王曰秦四塞之國被山帶渭東有闗河西有漢中南有巴蜀北有代馬此天府也以秦士民之衆兵法之教可以吞天下稱帝而治秦王曰毛羽未成不可以高蜚文理未眀不可以并兼方誅商鞅疾辯士弗用乃東之趙趙肅侯令其弟成為相號奉陽君奉陽君弗說去㳺燕嵗餘而後得見說燕文侯曰燕東有朝鮮遼東北有林胡樓煩西有雲中九原南有滹沱易水地方二千餘里帶甲數十萬車六百乘騎六千匹粟支數年南有碣石鴈門之饒北有棗栗之利民雖不佃作而足於棗栗矣此所謂天府者也夫安樂無事不見覆車殺将無過燕者大王知其所以然乎夫燕之所以不犯寇被甲兵者以趙之為蔽於南也秦趙五戰秦再勝而趙三勝秦趙相斃而王以全燕制其後此燕之所以不犯寇也且夫秦之攻燕也踰雲中九原過代上谷彌地數千里雖得燕城秦計固不能守也秦之不能害燕亦眀矣今趙之攻燕也發號出令不至十日而數十萬之衆軍於東垣矣渡滹沱渉易水不至四五日而距國都矣故曰秦之攻燕也戰於千里之外趙之攻燕也戰於百里之内夫不憂百里之患而重千里之外計無過於此者是故𩓑大王與趙従親天下為一則燕國必無患矣文侯曰子言則可然吾國小西迫强趙南近齊齊趙强國也子必欲合從以安燕寡人請以國從於是資秦車馬金帛以至趙而奉陽君已死即說趙肅侯曰天下卿相人臣及布衣之士皆髙賢君之行義皆𩓑奉教陳忠於前之日久矣雖然奉陽君妒君而不任事是以賔客㳺士莫敢自盡於前者今奉陽君捐館舍君乃今復與士民相親也臣故敢進其愚慮竊為君計者莫若安民無事且無庸有事於民也安民之本在於擇交擇交而得則民安擇交而不得則民終身不安請言外患齊秦為兩敵而民不得安倚秦攻齊而民不得安倚齊攻秦而民不得安故夫謀人之主伐人之國常苦出辭斷絶人之交也𩓑君慎勿出於口請别白黒所以異隂陽而已矣君誠能聽臣燕必致旃裘狗馬之地齊必致魚塩之海楚必致橘柚之園韓魏中山皆可使致湯沐之奉而貴戚父兄皆可以受封侯夫割地包利五霸之所以覆軍擒将而求也封侯貴戚湯武之所以放弑而争也今君髙拱而兩有之此臣之所以為君𩓑也今大王與秦則秦必弱韓魏與齊則齊必弱楚魏魏弱則割河外韓弱則効宜陽宜陽効則上黨絶河内割則道不通楚弱則無援此三䇿者不可不熟計也夫秦下軹道則南陽危刼韓包周則趙氏自銷鑠據衛取淇卷則齊必入朝秦秦欲已得乎山東則必舉兵而嚮趙矣秦甲渡河踰漳據畨吾則兵必戰於邯鄲之下矣此臣之所以為君患也當今之時山東之建國莫强於趙趙地方二千餘里帶甲數十萬車千兩騎萬匹粟支十年西有常山南有河漳東有清河北有燕國燕固弱國不足畏也秦之所害於天下者莫如趙然而秦不敢舉兵伐趙者何也畏韓魏之議其後也然則韓魏趙之南蔽也秦之攻韓魏也無有名山大川之限稍食之𫝊國都而止韓魏不能支秦必入臣於秦秦無韓魏之隔則祻必中於趙矣此臣之所以為君患也臣聞堯無三夫之分舜無咫尺之地以一天下禹無百人之聚以王諸侯湯武之士不過三千車不過三百乘卒不過三萬立為天子誠得其道也是故眀主外料其敵之强弱内度其士卒賢不肖不待兩軍相當而勝敗存亡之機固已形于胷中矣豈揜于衆人之言以㝠㝠決事㢤臣竊以天下之地圖案之諸侯之地五倍於秦料度諸侯之卒十倍於秦六國為一并力西鄉而攻秦秦必破矣今西面而事之見臣於秦夫破人之與見破於人也臣人之與見臣於人也豈可同日而論㢤夫衡人者皆欲割諸侯之地以予秦秦成則髙臺榭美宫室聽竽瑟之音前有樓闕軒轅後有長姣美人國被秦患而不與其憂是故夫衡人日夜務以秦權恐喝諸侯以求割地故𩓑大王熟計之也臣聞眀主絶疑去讒屏流言之迹塞朋黨之門故尊主廣地强兵之計臣得陳忠於前矣故竊為大王計莫如一齊楚韓魏燕趙之從親以畔秦令天下之将相會於洹水之上通質刳白馬而盟要約曰秦攻楚齊魏各出銳師以佐之韓絶其糧道趙渉河漳燕守常山之北秦攻韓魏則楚絶其後齊出銳師而佐之趙渉河漳燕守雲中秦攻齊則楚絶其後韓守成臯魏塞其道趙渉河漳博關燕出銳師以佐之秦攻燕則趙守常山楚軍武關齊渉渤海韓魏皆出銳師以佐之秦攻趙則韓軍宜陽楚軍武關魏軍河外齊渉清河燕出銳師以佐之諸侯有不如約者以五國之兵共伐之六國從親以擯秦則秦甲必不敢出於函谷以害山東如此則霸王之業成矣趙王曰寡人年少立國日淺未嘗得聞社稷之長計也今上客有意存天下安諸侯寡人敬以國從乃飾車百乘黄金千鎰白璧百雙錦繡千純以約諸侯是時周天子致文武之胙於秦恵王恵王使犀首攻魏禽将龍賈取魏雕隂且欲東兵蘇秦恐秦兵之至趙也乃激怒張儀入于秦於是說韓宣惠王曰韓北有鞏洛成臯之固西有宜陽商阪之塞東有宛穰洧水南有陘山地方九百餘里帶甲數十萬天下之强弓勁弩皆從韓出谿子少府時力距來者皆射六百歩之外韓卒超足而射百發不暇止逺者括臂洞胷近者鏑揜心韓卒之劍㦸皆出於𡨋山棠谿墨陽合賻鄧師宛馮龍淵太阿皆陸斷牛馬水截鵠鴈當敵則斬堅甲鐵幕革抉㕹芮無不畢具以韓卒之勇被堅甲蹠勁弩帶利劍一人當百不足言也夫以韓之勁與大王之賢乃西面事秦交臂而服羞社稷而為天下笑無大於此者矣是故𩓑大王熟計之大王事秦秦必求宜陽成臯今兹效之眀年又復求割地與則無地以給之不與則棄前功而受後祻且大王之地有盡而秦求無已以有盡之地而逆無已之求此所謂市怨結祻者也不戰而地已削矣臣聞鄙諺曰寧為雞口無為牛後今西面交臂而臣事秦何異於牛後乎夫以大王之賢挾强韓之兵而有牛後之名臣竊為大王羞之於是韓王勃然作色攘臂瞋目按劍仰天太息曰寡人雖不肖必不能事秦今主君詔以趙王之教敬奉社稷以從又說魏襄王曰大王之地南有鴻溝陳汝南許郾昆陽召陵舞陽新都新郪東有淮潁煑棗無胥西有長城之界北有河外卷衍酸棗地方千里地名雖小然而田舍廬廡之數曽無所芻牧人民之衆車馬之多日夜行不絶輷輷殷殷若有三軍之衆臣竊料大王之國不下楚然衡人怵王交强虎狼之秦以侵天下卒有秦患不顧其禍夫援疆秦之勢以内刼其主罪無過此者魏天下之强國也王天下之賢主也今乃有意西面而事秦稱東藩築帝宫受冠帶祠春秋臣竊為大王耻之臣聞越王勾踐以散卒三千人禽夫差于遂武王卒三千人革車三百乘制紂於牧野豈其士卒衆㢤誠能奮其威也今竊聞大王之卒武士二十萬蒼頭二十萬奮擊三十萬廝徒十萬車六百乗騎五千匹此其過越王勾踐武王逺矣今乃聽於羣臣之說而欲以事秦夫事秦必割地以效實故兵未用而國已虧矣況羣臣之言事秦者皆姦人非忠臣也夫為人臣割其主之地以求外交偷取一時之功而不顧其後破公家而成私門外挾强秦之勢内刼其主以求割地𩓑大王熟察之周書曰緜緜不絶蔓蔓柰何毫釐不伐将用斧柯前慮不定後有大患将柰之何大王誠能聽臣六國從親專心并力一意則必無强秦之患故敝邑趙王使臣效愚計奉眀約在大王之詔詔之魏王曰寡人不肖未嘗得聞眀教今主君以趙王之詔詔之敬以國從因東說齊宣王曰齊南有泰山東有琅琊西有清河北有渤海此所謂四塞之國也齊地方二千餘里帶甲數十萬粟如丘山三軍之良五家之兵進如鋒矢戰如雷霆解如風雨即有軍役未嘗倍泰山絶清河渉渤海也臨菑之中七萬户臣竊度之不過户三男子三七二十一萬不待發於逺縣而臨菑之卒固已二十一萬矣臨菑甚富而實其民無不吹竽鼓瑟彈琴擊筑闘雞走狗六博蹋鞠者臨菑之塗車轂撃人肩摩連衽成帷舉袂成幕揮汗成雨家殷人足志高氣揚夫以大王之賢與齊之强天下莫能當今乃西面而事秦臣竊為大王羞之且夫韓魏之所以重畏秦者為與秦接壤界也兵出而相當不出十日而戰勝存亡之機決矣韓魏戰而勝秦則兵半折四境不守戰而不勝則國已危亡隨其後是故韓魏之所以重與秦戰而輕為之臣也今秦之攻齊則不然倍韓魏之地過衛晋陽之道徑乎亢父之險車不得方軌騎不得比行百人守險千人不敢過也秦雖欲深入則狼顧恐韓魏之議其後也是故恫疑虛喝驕矜而不敢進則秦之不能害齊亦眀矣夫不深料秦之無柰齊何而欲西面而事之是羣臣之計過也今無臣事秦之名而有强國之實臣是故𩓑大王少留意計之齊王曰寡人不敏僻逺守海窮道東境之國也未嘗得聞餘教今足下以趙王詔詔之敬以國從乃西南說楚威王曰楚天下之强國也王天下之賢主也西有黔中巫郡東有夏州海陽南有洞庭蒼梧北有陘塞郇陽地方五千餘里帶甲百萬車千乘騎萬匹粟支十年此霸王之資也夫以楚之强與王之賢天下莫能當也今乃欲西面而事秦則諸侯莫不西面而朝章臺之下矣秦之所害莫如楚楚强則秦弱秦强則楚弱其勢不兩立故為大王計莫如從親以孤秦大王不從秦必起兩軍一軍出武關一軍下黔中則鄢郢動矣臣聞治之其未亂也為之其未有也患至而後憂之則無及已故𩓑大王早熟計之大王誠能聽臣臣請令山東之國奉四時之獻以承大王之眀詔委社稷奉宗廟練士厲兵在大王之所用之大王誠能用臣之愚計則韓魏齊燕趙衛之妙音美人必充後宫燕代槖駝良馬必實外廐故從合則楚王衡成則秦帝今釋霸王之業而有事人之名臣竊為大王不取也夫秦虎狼之國也有吞天下之心秦天下之仇讎也衡人皆欲割諸侯之地以事秦此所謂養仇而奉讎者也夫為人臣割其主之地以外交虎狼之秦以侵天下卒有秦患不顧其祻夫外挾强秦之威以内刼其主以求割地大逆不忠無過此者故從親則諸侯割地以事楚衡合則楚割地以事秦此兩䇿者相去逺矣二者大王何居焉故敝邑趙王使臣效愚計奉眀約在大王詔之楚王曰寡人之國西與秦接境秦有舉巴蜀并漢中之心秦虎狼之國不可親也而韓魏迫於秦患不可與深謀與深謀恐反人以入於秦故謀未𤼵而國已危矣寡人自料以楚當秦不見勝也内與羣臣謀不足恃也寡人卧不安席食不甘味心揺揺如縣旌而無所終薄今主君欲一天下收諸侯存危國寡人謹奉社稷以從於是六國從合而并力焉蘇秦為從約長
齊閔王時蘇秦說王曰臣聞用兵而喜先天下者憂約結而喜主怨者孤夫後起者藉也而逺怨者時也是以聖人從事必藉於權而務興於時夫權藉者萬物之率也而時勢者百事之長也故無權藉倍時勢而能事成者寡矣今雖干将莫邪非得人力則不能割劌矣堅箭利金不得機之利則不能逺殺矣矢非不銛而劍非不利也何則權藉不在焉何以知其然也昔者趙氏襲衛車舍人不休傳衛國城割平衛八門土而二門墮矣此亡國之形也衛君跣行告愬於魏魏王身被甲抵劍挑趙索戰邯鄲之中騖河山之間亂衛得是藉也亦收餘甲而北面殘剛平墮中牟之郭衛非强於趙也辟之衛矢而魏
機也藉力魏而有河東之地趙氏懼楚人救趙而伐魏戰扵州西出梁門軍舍林中馬飲於大河趙得是藉也亦襲魏之河北燒棘蒲墜黄城故剛平之殘也中牟之墮也黄城之墜也棘蒲之燒也此皆非趙魏之欲也然二國勸行之者何也衛眀於時權之藉也今世之為國者不然矣兵弱而好敵强國罷而好衆怨事敗而好鞠之兵弱而憎下人地狹而好敵大事敗而好長詐行此六者而求伯則逺矣臣聞善為國者順民之意而料兵之能然後從於天下故約不為人主怨伐不為人挫强如此則兵不費權不輕地可廣欲可成也昔者齊之與韓魏伐秦楚也戰非甚疾也分地又非多韓魏也然而天下獨歸咎於齊者何也以其為韓魏主怨也且天下徧用兵矣齊燕戰而趙氏兼中山秦楚戰韓魏不休而宋越專用其兵此十國者皆以相敵為意而獨舉心於齊者何也約而好主怨伐而好挫强也且夫强大之祻常以王人為意也夫弱小之殃常以謀人為利也是以大國危小國滅也大國之計莫若後起而重伐不義夫後起之藉與多而兵勁則是以衆强適罷寡也兵必立也事不塞天下之心則利必附矣大國行此則名號不攘而至伯王不為而立矣小國之情莫如僅静而寡信諸侯僅静則四隣不反寡信諸侯則天下不賣外不賣内不反則稸積朽腐而不用幣帛矯蠧而不服矣小國道此則不祠而福矣不貸而見足矣故曰祖仁者王立義者伯用兵窮者亡何以知其然也昔呉王夫差以强大為天下先襲郢而棲越身從諸侯之君而卒身死國亡為天下戮者何也此夫差平居而謀王强大而喜先天下之禍也昔者莱莒好謀陳蔡好詐莒恃越而滅蔡恃晋而亡此皆内長詐外信諸侯之殃也由此觀之則强弱大小之禍可見於前事矣語曰騏驥之衰也駑馬先之孟賁之倦也女子勝之夫駑馬女子筋骨力勁非賢於騏驥孟賁也何則後起之藉也今天下之相與也不並滅有案兵而後起寄怨而誅不直微用兵而寄於義則伯天下可跼足而須也眀於諸侯之故察於地形之理者不約親不相質而固不趨而疾衆事而不反交割而不相憎俱强而加以親何則形同憂而兵趨利也何以知其然也昔者燕齊戰於桓之曲燕不勝十萬之衆盡胡人襲燕樓煩數縣取其牛馬夫胡之與齊非素親也而用兵又非約質而謀燕也然而甚於相趨者何也形同憂而兵趨利也由此觀之約於同形則利長後起則諸侯可趨役也故明主察相誠欲以伯王為志則戰攻非所先戰者國之殘也而都縣之費也殘費已先而能從諸侯者寡矣彼戰者之為殘也士聞戰則輸私財而富軍市輸飲食而待死士令折轅而炊之殺牛而觴士則是路窘之道也中人禱祝君翳醸通都小縣置社有市之邑莫不正事而奉王則此虛中之計也夫戰之明日尸死扶傷雖若有功也軍出費中哭泣則傷主心矣死者破家而葬夷傷者空財而共藥完者内酺而華樂故其費與死傷者鈞故民之所費也十年之田而不償也軍之所出矛㦸折鐶
絶傷弩破車罷馬亡矢之大半甲兵之具宫之所私出也士大夫之所匿廝養士之所竊十年之田而不償也天下有此再費者而能從諸侯寡矣攻城之費百姓理襜蔽舉衝櫓家雜緫身窟穴中罷於刀金而士困於土功将不釋甲期數而能抜城者為亟耳上倦於教士斷於兵故三下城而能勝敵者寡矣故曰彼戰攻者非所先也何以知其然也昔智伯瑶攻范中行氏殺其君滅其國又西圍晋陽吞兼二國而憂一主此用兵之盛也然而智伯卒身死國亡為天下笑者何謂也兵先戰攻而滅二子患也日者中山悉起而迎燕趙南戰於長子敗趙氏北戰於中山克燕軍殺其将夫中山千乗之國也而攻萬乗之國二再戰比勝此用兵之上節也然而國遂亡君臣於齊者何也不嗇於戰攻之患也由此觀之則戰攻之敗可見於前事今世之所謂善用兵者終戰比勝而守不可拔天下稱為善一國得而保之則非國之利也臣聞戰大勝者其士多死而兵益弱守而不可拔者其百姓罷而城郭露夫士死於外民殘於内而城郭露於境則非王之樂也今夫鵠的非咎罪於人也便弓引弩而射之中者則善不中則愧少長貴賤則同心於貫之者何也惡其示人以難也今窮戰比勝而守必不拔則是非徒示人以難也又且害人者也然則天下仇之必矣夫罷士露國而多與天下為仇則眀君不居也素用强兵而弱之則察相不事彼眀君察相者則五兵不動而諸侯從辭讓而重賂至矣故眀君之攻戰也甲兵不出於軍而敵國勝衝櫓不施而邊城降士民不知而王業至矣彼眀君之從事也用財少曠日逺而為利長者故曰兵後起則諸侯可趋役也臣之所聞攻戰之道非師者雖有百萬之軍北之堂上雖有闔閭呉起之将禽之户内千丈之城抜之尊爼之間百尺之衝折之衽席之上故鍾鼓竽瑟之音不絶地可廣而欲可成和樂倡優侏儒之笑不乏諸侯可同日而致也故名配天地不為尊利制海内不為厚故夫善為王業者在勞天下而自佚亂天下而自安諸侯無成謀則其國無宿憂也何以知其然佚治在我勞亂在天下則王之道也銳兵來則拒之患至則趨之使諸侯無成謀則其國無宿憂矣何以知其然也昔者魏王擁土千里帶甲三十六萬恃其强而拔邯鄲西圍定陽又從十二諸侯朝天子以西謀秦秦王恐之寢不安席食不甘味令於境内盡堞中為戰具竟為守備為死士置将以待魏氏衛鞅謀於秦王曰夫魏氏其功大而令行於天下有十二諸侯而朝天子其與必衆故以一秦而敵大魏恐不如王何不使臣見魏王則臣請必北魏矣秦王許諾衛鞅見魏王曰大王之功大矣令行於天下矣今大王之所從十二諸侯非宋衛也則鄒魯陳蔡此固大王之所以鞭箠使也不足以王天下大王不若北取燕東伐齊則趙必從矣西取秦南伐楚則韓必從矣大王有伐齊楚心而從天下之志則王業見矣大王不如先行王服然後圖齊楚魏王說於衛鞅之言也故身廣公宫制丹衣柱建九斿從七星之旟此天子之位也而魏王處之於是齊楚怒諸侯奔齊齊人伐魏殺其太子覆其十萬之軍魏王大恐跣行按兵於國而東次於齊然後天下乃舍之當是時秦王垂拱受西河之外而不以德魏王故衛鞅之始與秦王計也謀約不下席言於樽爼之間謀成於堂上而魏将已擒於齊矣衝櫓未施而西河之外入於秦矣此臣之所謂北之堂上擒将户内拔城於樽爼之間折衝席上者也
楚懐王時秦欲伐齊患其與楚從親乃使張儀說楚王曰大王誠能閉關而絶約於齊臣請獻商於之地六百里使秦女得為大王箕箒之妾楚王恱而許之羣臣皆賀陳軫獨弔王怒曰何弔也對曰夫秦之所以重楚以其有齊也今絶齊而楚孤秦奚貪夫孤國與之商於之地六百里㢤儀至秦必負王是王北絶齊交而西生患於秦也兩國之兵必俱至矣王曰𩓑子閉口母復言以待寡人得地乃厚賜張儀而閉關絶約於齊使一将軍隨張儀至秦儀佯墮車不朝三月楚王聞之曰儀以寡人絶齊未甚邪乃使勇士宋遺借宋之符北罵齊王齊王大怒折節而事秦齊秦之交合儀乃朝見楚使者曰子何不受地自某至某廣袤六里使者還報楚王大怒欲發兵攻秦陳軫曰軫可發口言乎攻之不如賂以一名都與之并兵而攻齊是我亡地於秦而取償於齊也今已絶齊而又責欺於秦是我合齊秦之交而來天下之兵也國必大傷矣王不聽使屈匄帥師伐秦秦亦發兵使庶長章撃之後秦恵王使告楚懐王請以武關之外易黔中地楚王曰不願𩓑得張儀而獻黔中儀請行秦王曰楚将甘心於子奈何儀曰秦彊而楚弱大王在楚不宜敢求臣且臣善其嬖臣靳尚尚得事幸姬鄭袖袖言王無不聼者遂徃楚王囚将殺之尚謂袖曰秦王甚愛張儀将以六縣及美女贖之王重地尊秦秦女必貴而夫人斥矣於是袖日夜泣於王曰臣各為其主耳今殺張儀秦必大怒妾請子母俱遷江南母為秦所魚肉也王乃赦儀而厚禮之儀因說曰夫為從者無異於驅羣羊而攻猛虎不格眀矣今王不事秦秦刼韓驅梁而攻楚則楚危矣又自巴蜀治船積粟浮岷江而下一日行三百餘里不十日而距扞關扞關驚則黔中巫郡非王之有又舉甲而出武關則北地絶矣秦之攻楚危難在三月之内而楚待諸侯之救在半嵗之外此臣所為大王患也大王誠聽臣請令秦楚長為兄弟之國楚王已得儀而重出地乃許之儀遂說韓王曰韓地險惡山居國無二嵗之食見卒不過二十萬而秦兵百餘萬山東之卒被甲冐胄以會戰秦人捐甲徒裎以趨敵此無異垂千鈞於鳥卵之上必無幸矣大王不事秦秦下甲據宜陽塞成臯則王之國分矣為大王計莫如事秦而攻楚以轉禍而恱秦韓王許之儀歸報秦封以六邑號武信君復使東說齊王曰從人說大王者必曰齊蔽於三晋地廣民衆兵彊士勇雖有百秦将無奈齊何大王賢其說而不計其實今秦楚嫁娶韓獻宜陽梁效河外趙割河間大王不事秦秦驅韓梁攻南地悉趙兵指博關臨菑即墨非王有也齊王許之儀西說趙王曰大王收率天下以擯秦秦兵不敢出函谷關者十五年唯大王有意督過之也今以大王之力舉巴蜀并漢中包兩周守白馬之津秦雖僻逺然而心含忿怒之日久矣今有敝甲凋兵軍於澠池願渡河踰漳據畨吾會邯鄲之下𩓑以甲子合戰正殷紂之事謹使使臣先聞左右今楚與秦為昆弟韓梁稱藩臣齊獻魚塩之地此斷趙之右肩也夫斷右肩而與人闘失其黨而孤居求欲無危得乎今秦發三将軍塞午道軍成臯澠池約四國為一以攻趙趙服必四分其地臣竊為大王計莫若與秦約為兄弟之國也趙王許之儀北說燕王曰趙已事秦大王不事秦秦下甲雲中九原驅趙攻燕則易水長城非王之有矣燕王請獻常山之尾五城以和儀歸報未至而恵王薨子武王立武王自為太子時不說儀諸侯聞之皆畔衡約而復合從
楚頃襄王十八年楚人有好以弱弓微繳加歸鴈之上者王聞召而問之對曰小臣之好射鶀鴈羅鸗小矢之發也何足為大王道也且稱楚之大因大王之賢所弋非直此也昔者三王以弋道徳五覇以弋戰國故秦魏燕趙者鶀鴈也齊魯韓衛者青首也鄒費郯邳者羅鸗也外其餘則不足射者見鳥六雙以王何取王何不以聖人為弓以勇士為繳時張而射之此六雙者可得而嚢載也其樂非特朝夕之樂也其獲非特鳬鴈之實也王朝張弓而射魏之大梁之南加其右臂而徑屬之於韓則中國之路絶而上蔡之郡壊矣還射圉之東解魏左肘而外擊定陶則魏之東外棄而大宋方與二郡者舉矣且魏斷二臂顛越矣膺撃郯國大梁可得而有也王綪繳蘭臺飲馬西河定魏大梁此一發之樂也若王之於弋誠好而不厭則出寳弓碆新繳射噣鳥於東海還盖長城以為防朝射東莒夕𤼵浿丘夜加即墨顧據午道則長城之東收而太山之北舉矣西結境於趙而北逹於燕三國布𦐊則從不待約而可成也北逰目於燕之遼東而南登望於越之會稽此再發之樂也若夫泗上十二諸侯左營而右拂之可一旦而盡也今秦破韓以為長憂得列城而不敢守也伐魏而無功擊趙顧病則秦魏之勇力屈矣楚之故地漢中析酈可得而復有也王出寳弓碆新繳渉鄳塞而待秦之倦也山東河内可得而一也勞民休衆南面稱王矣故曰秦為大鳥負海内而處東面而立左臂據趙之西南右臂傅楚鄢郢膺擊韓魏垂頭中國處既形便勢有地利奮翼鼓𦐊方二千里則秦未可得獨招而夜射也欲以激怒襄王故對以此言襄王因召與語遂言曰夫先王為秦所欺而客死於外怨莫大焉今以匹夫有怨尚有報萬乘白公子胥是也今楚之地方五千里帶甲百萬猶足以踊躍中野也而坐受困臣竊為大王弗取也於是頃襄王遣使於諸侯復為從欲以伐秦
越王勾踐自會稽歸七年拊循其士民欲用以報呉大夫逄同諫曰國新流亡今乃復殷給繕飾備利呉必懼懼則難必至且鷙鳥之撃也必匿其形今夫呉兵加齊晋怨深於楚越名髙天下實害周室徳少而功多必淫自矜為越計莫若結齊親楚附晉以厚呉呉之志廣必輕戰是我連其權三國伐之越乘其弊可克也勾踐曰善
秦昭王時客卿范睢說王曰秦韓之地形相錯如繡秦之有韓也譬如木之有蠧也人之有心腹之病也天下無變則已天下有變其為秦患者孰大於韓乎王不如收韓王曰吾固欲收韓韓不聽為之奈何對曰韓安得不聽乎王下兵而攻滎陽則鞏成臯之道不通北斷大行之道則上黨之師不下王一興兵而攻滎陽則其國斷而為三夫韓見必亡安得不聽乎若韓聽而覇事因可慮矣王曰善
三十六年穰侯為秦将欲越韓魏而伐齊綱壽以廣其陶封雎乃上書曰臣聞眀主立政有功者不得不賞有能者不得不官勞大者其禄厚功多者其爵尊能治衆者其官大故無能者不敢當職焉有能者亦不得蔽隐使以臣之言為可𩓑行而益利其道以臣之言為不可久留臣無為也語曰庸主賞所愛而罰所惡眀主則不然賞必加於有功而刑必斷於有罪今臣之胷不足以常椹質而要不足以待斧龯豈敢以疑事嘗試於王㢤雖以臣為賤人而輕辱獨不重任臣者之無反復於王耶且臣聞周有砥砨宋有結緑梁有縣藜〈縣藜一曰美玉〉楚有和璞此四寳者土之所生良工之所失也而為天下名噐然則聖王之所棄者獨不足以厚國家乎臣聞善厚家者取之於國善厚國者取之於諸侯天下有眀主則諸侯不得擅厚者何也為其割榮也良醫知病人之死生而聖主明於成敗之事利則行之害則舎之疑則少嘗之雖舜禹復生不能改已語之至者臣不敢載之於書其淺者又不足聽也意者臣愚而不概〈音溉〉於王心邪無乃言臣者賤而不可用乎自非然者臣願得少賜㳺觀之間望見顔色一語無效請伏斧質
昭王謂左右曰今日韓魏孰與始强對曰弗如也王曰今之如耳魏齊孰與孟嘗芒卯之賢對曰弗如也王曰以孟甞芒卯之賢帥强韓魏之兵以伐秦猶無奈寡人何也今以無能之如耳魏齊帥弱韓魏以攻秦其無奈寡人何亦眀矣鍾期推琴對曰王之料天下過矣昔者六晋之時智氏最强滅破范中行又帥韓魏以圍趙襄子於晋陽決晋水以灌晋陽城不沉者三板耳智伯出行水韓康子御魏桓子驂乘智伯曰始吾不知水之可亡人之國也乃今知之汾水利以灌安邑絳水利以灌平陽魏桓子肘韓康子康子履魏桓子躡其踵肘足接於車上而智氏分矣身死國亡為天下笑今秦之强不能過智伯韓魏雖弱尚賢其在晋陽之下也此乃方其用肘足時也願王之勿易也
漢元年髙帝為沛公時至髙陽傳舍酈生食其入謁因言六國従横時沛公喜賜酈生食問曰計将安出酈生曰足下起糾合之衆收散亂之兵不滿萬人欲以徑入彊秦此所謂探虎口者也夫陳留天下之衝四通五逹之郊也今其城又多積粟臣善其令請得使之令下足下即不聽足下舉兵攻之臣為内應於是遣酈生行沛公引兵隨之
漢王數困滎陽成臯計欲捐成臯以東屯鞏洛以拒楚廣野君酈食其因曰臣聞知天之天者王事可成不知天之天者王事不可成王者以民為天而民以食為天夫敖倉天下轉輸久矣臣聞其下廼有藏粟甚多楚人拔滎陽不堅守敖倉廼引而東令適卒分守成臯此乃天所以資漢也方今楚易取而漢反却自奪其便臣竊以為過矣且兩雄不俱立楚漢久相持不決百姓騷動海内揺蕩農夫釋耒工女下機天下之心未有所定也願足下急復進兵收取滎陽據敖倉之粟塞成臯之險杜太行之道距蜚狐之口守白馬之津以示諸侯效實形制之勢則天下知所歸矣方今燕趙已定唯齊未下今田廣據千里之齊田閒将二十萬之衆軍於歴下諸田宗彊負海阻河濟南近楚人多變詐足下雖遣數十萬師未可以嵗月破也臣請得奉眀詔說齊王使為漢而稱東藩上曰善廼從其畫
項羽立沛公為漢王而三分關中地王秦降将以距漢王漢王怒欲謀攻羽周勃灌嬰樊噲皆勸之蕭何諫曰雖王漢中之惡不猶愈於死乎漢王曰何為乃死也何曰今衆弗如百戰百敗不死何為周書曰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語曰天漢其稱甚美夫能詘於一人之下而信於萬乘之上者湯武是也臣𩓑大王王漢中養其民以致賢人收用巴蜀還定三秦天下可圖也漢王曰善乃遂就國以何為丞相
漢王拜韓信為大将信已拜上坐王曰丞相數言将軍将軍何以教寡人計䇿信謝因問王曰今東鄉争權天下豈非項王邪上曰然信曰大王自料勇悍仁彊孰與項王漢王黙然良久曰弗如也信再拜賀曰唯信亦以為大王弗如也然臣嘗事項王請言項王為人也項王喑啞叱咤千人皆廢然不能任属賢将此特匹夫之勇也項王為人恭謹言語姁姁人有病患涕泣分食飲至使人有功當封爵刻印刓忍不能予此所謂婦人之仁也項王雖覇天下而臣諸侯不居關中而都彭城又背義帝約而以親愛王諸侯不平諸侯之見項王逐義帝江南亦皆歸逐其主自王善地項王所過亡不殘滅多怨百姓百姓不附特刼於威强服耳名雖為覇實失天下心故曰其强易弱今大王誠能反其道任天下武勇何不誅以天下城邑封功臣何不服以義兵從思東歸之士何不散且三秦王為秦将将秦子弟數嵗而所殺亡不可勝計又欺其衆降諸侯至新安項王詐阬秦降卒二十餘萬人唯獨邯欣翳脫秦父兄怨此三人痛於骨髓今楚强以威王此三人秦民莫愛也大王之入武關秋豪亡所害除秦苛法與民約法三章耳秦民亡不欲得大王王秦者於諸侯之約大王當王關中關中民户知之王失職之蜀民亡不恨者今王舉而東三秦可傳檄而定也於是漢王大喜自以為得信晚遂聽信計三年項羽急圍漢王於滎陽漢王憂恐與酈食其謀撓楚權〈撓弱也〉酈生曰昔湯伐桀封其後𣏌武王誅紂封其後宋今秦無道伐滅六國無立錐之地陛下誠復立六國後此皆争戴陛下徳義𩓑為臣妾徳義已行南面稱伯楚必斂衽而朝漢王曰善趣刻印先生因行佩之酈生未行張良從外來謁漢王漢王方食曰客有為我計撓楚權者具以酈生計告良良曰誰為陛下畫此計者陛下事去矣漢王曰何㢤良曰臣請借前著以籌之昔湯武伐桀紂封其後者度能制其死命也今陛下能制項籍死命乎其不可一矣武王入殷表商容閭式箕子門封比干墓今陛下能乎其不可二矣發鉅橋之粟散鹿臺之財以賜貧窮今陛下能乎其不可三矣殷事以畢偃革為軒倒載干戈示不復用今陛下能乎其不可四矣休馬華山之陽示無所為今陛下能乎其不可五矣息牛桃林之埜示天下不復輸積今陛下能乎其不可六矣且夫天下㳺士左親戚棄墳墓〈左者言其乖避而委離之以従漢也〉去故舊從陛下者但日夜望咫尺之地今乃立六國唯無復立者〈既立國後土地皆盡無以封功勞之人故云無復立者唯者發語之辭〉㳺士各歸事其主從親戚反故舊陛下誰與取天下乎其不可七矣且楚唯無强六國復撓而從之〈唯當使楚無强强則六國弱而從之〉陛下焉得而臣之其不可八矣誠用此謀陛下事去矣漢王輟食吐哺罵曰竪儒幾敗廼公事令趣銷印四年項羽自知少助食盡韓信又進兵撃之羽乃與漢約中分天下割洪溝以西為漢以東為楚九月羽歸吕后太公解而東歸漢王欲西歸張良陳平諫曰今漢有天下大半而諸侯皆附楚兵罷食盡此夭亡之時不因其幾而遂取之所謂養虎自遺患也漢王從之
五年冬十月漢王追項羽至陽夏南止軍與韓信彭越期會撃楚至固陵不會楚撃漢軍大破之漢王復入壁深壍而守謂張良曰諸侯不從奈何良曰楚兵且破二人未有分地其不至固宜君王能與共天下可立致也齊王信之立非君王意信亦不自堅彭越本定梁地始君王以魏豹故拜越為相國今豹死越亦望王而君王不早定今能取睢陽以北至榖城皆以王彭越從陳以東傅海與齊王信信家在楚其意欲復得故邑能出捐此地以許兩人使各自為戰則楚易敗也於是漢王發使使韓信彭越至皆引兵來
六年冬十月人告楚王韓信謀反上用陳平計偽逰雲夢十二月會諸侯于陳楚王信迎謁因執之詔曰天下既安豪傑有功者封侯新立未能盡圖其功身居軍九年或未習法令或以其故犯法大者死刑吾甚憐之其赦天下田肯賀上曰甚善陛下得韓信又治秦中秦形勝之國也帶河阻山縣隔千里持㦸百萬秦得百二焉地勢便利其以下兵於諸侯譬猶居髙屋之上建瓴水也夫齊東有琅邪即墨之饒南有泰山之固西有濁河之限北有渤海之利地方二千里持㦸百萬縣隔千里之外齊得十二焉此東西秦也非親子弟莫可使王齊者上曰善賜金五百斤
劉敬從匈奴來因言匈奴河南白羊樓煩王去長安近者七百里輕騎一日一夜可以至秦中秦中新破少民地肥饒可益實夫諸侯初起時非齊諸田楚昭屈景莫能興今陛下雖都關中實少人北近胡寇東有六國之族宗强一日有變陛下亦未得髙枕而卧也臣𩓑陛下徙齊諸田楚昭屈景燕趙韓魏後及豪傑名家居關中無事可以備胡諸侯有變亦足率以東伐此强本弱末之術也上曰善迺使劉敬徙所言關中十餘萬口髙后崩諸吕謀危劉氏丞相陳平太尉周勃朱虛侯劉章等共誅之謀立代王遂使人迎之郎中令張武等議皆曰漢大臣皆故髙帝時將習兵事多謀詐其属意非止此也特畏髙帝吕太后威耳今已誅諸吕新蹀血京師以迎大王為名實不可信𩓑稱疾無徃以觀其變中尉宋昌進曰羣臣之議皆非也夫秦失其政豪傑並起人人自以為得之者以萬數然卒踐天子位者劉氏也天下絶望一矣髙帝王子弟地犬牙相制所謂磐石之宗也天下服其强二矣漢興除秦煩苛約法令施徳恵人人自安難動揺三矣夫以吕太后之嚴立諸吕為三王擅權專制然而太尉以一節入北軍一呼士皆袒左為劉氏畔諸吕卒以滅之此乃天授非人力也今大臣雖欲為變百姓弗為使其黨寧能專一耶内有朱虛東牟之親外畏呉楚淮南琅邪齊代之彊方今髙帝子獨淮南王與大王大王又長賢聖仁孝聞於天下故大臣因天下之心而欲迎立大王大王勿疑也
東漢光武初起兵主簿馮異因間進說曰天下同苦王氏思漢久矣今更始諸将從横暴虐所至虜掠百姓失望無所依戴今公專命方面施行恩徳夫有桀紂之亂乃見湯武之功人久飢渇易為充飽宜急分遣官属循行郡縣理寃結布恵澤光武納之
鄧禹聞光武起兵安集河北即杖䇿北渡追及於鄴光武見之甚歡謂曰我得專封拜生逺來寧欲仕乎禹曰不願也光武曰即如是何欲為禹曰但𩓑眀公威徳加於四海禹得効其尺寸垂功名於竹帛耳光武笑因留宿間語〈間私也〉禹進說曰更始雖都關西今山東未安赤眉青犢之属動以萬數三輔假號徃徃羣聚更始既未有所挫而不自聽斷諸将皆庸人屈起〈屈音求勿反〉志在財幣争用威力朝夕自快而已非有忠良眀智深慮逺圖欲尊主安民者也四方分崩離析形勢可見眀公雖建藩輔之功猶恐無所成立於今之計莫如延攬英雄務恱民心立髙祖之業救萬民之命以公而慮天下不足定也光武大恱因令左右號禹曰鄧将軍常宿止於中與定計議及王郎起兵光武自薊至信都使禹發奔命得數千人令自将之别攻抜樂陽從至廣阿光武舎城樓上披輿地圖指示禹曰天下郡國如是今始乃得其一子前言以吾慮天下不足定何也禹曰方今海内殽亂人思眀君猶赤子之慕慈母古之興者在徳薄厚不以大小光武恱之
光武北至薊會王郎兵起和成太守邳彤與帝會信都帝以兵衆未合議欲因信都兵西還長安彤廷對曰議者之言皆非也吏民歌吟思漢久矣故更始舉尊號而天下嚮應三輔清宫除道以迎之一夫荷㦸大呼則千里之将無不捐城遁逃虜伏請降自上古以來亦未有感物動民其如此者也又卜者王郎假名因勢驅集烏合之衆遂震燕趙之地況眀公奮二郡之兵揚嚮應之威以攻則何城不克以戰則何軍不服今釋此而歸豈徒空失河北必更驚動三輔墮損威重非計之得者也若眀公無復征伐之意則雖信都之兵猶難會也何者眀公既西則邯鄲城民不肯捐父母背城主而千里送公其離散亡逃可必也帝善其言而止
光武為蕭王時諸将上尊號不許至南平棘固請又不許諸将且出耿純進曰天下士大夫捐親戚棄土壤從大王於矢石之間者其計固望攀龍鱗附鳳翼以成其所志耳今大王留時逆衆不正位號純恐士大夫望絶計窮則有去歸之思無為久自苦也大衆一散難可復合純言甚誠切王深感曰吾将思之行至鄗召馮異問四方動静異曰更始必敗宗廟之憂在於大王宜從衆議會儒生彊華自關中奉赤伏符來詣王曰劉秀發兵捕不道四夷雲集龍闘野四七之際火為主羣臣因復請乃即位于鄗南
光武謂大中大夫來歙曰今西州未附子陽稱帝道里阻逺諸将方務關東思西州方畧未知所在柰何歙曰臣嘗與隗囂相遇長安其人始起以漢為名臣願得奉威命開以丹青之信囂必束手自歸則述自亡之勢不足圖也帝然之令歙使於囂
蜀漢先主屯新野徐庶薦諸葛亮先主遂詣亮凡三徃乃見因屏人曰漢室傾頽姦臣竊命主上䝉塵孤不度徳量力欲信大義於天下而智術淺短遂用猖獗至于今日然志猶未已君謂計将安出亮荅曰自董卓已來豪傑並起跨州連郡者不可勝數曹操比於袁紹則名微而衆寡然操遂能克紹以弱為强者非惟天時抑亦人謀也今操已擁百萬之衆挾天子以令諸侯此誠不可與争鋒孫權據有江東已厯三世國險而民附賢能為之用此可與為援而不可圖也荆州北據漢沔利盡南海東連呉會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國而其主不能守此殆天所以資将軍将軍豈有意乎益州險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業劉璋闇弱張魯在北民殷國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眀君将軍既帝室之胄信義著於四海緫攬英雄思賢如渇若跨有荆益保其巖阻西和諸戎南撫夷越外結好孫權内脩政理天下有變則命一上将将荆州之軍以向宛洛将軍身率益州之衆以出秦川百姓孰敢不簞食壺漿以迎将軍者乎誠如是則覇業可成漢室可興矣先主曰善於是與亮情好日宻
諸葛亮留鎮荆州龎統隨先主入蜀益州牧劉璋與先主會涪統進䇿曰今因此㑹便可執之則将軍無用兵之勞而坐定一州也先主曰初入他國恩信未著此不可也璋既還成都先主嘗為璋北征漢中統復説曰隂選精兵晝夜兼道徑襲成都璋既不武又素無預備大軍卒至一舉便定此上計也楊懐高沛璋之名将各杖强兵據守關頭聞數有牋諫璋使發遣将軍還荆州将軍未至遣與相聞説荆州有急欲還救之並使装束外作歸形此二子既服将軍英名又喜将軍之去計必乗輕騎來見将軍因此執之進取其兵乃向成都此中計也退還白帝連引荆州徐還圖之此下計也若沈吟不去将致大困不可久矣先主然其中計即斬懐沛還向成都所過輙克
先主以龎統為軍師中郎将統説先主曰荆州荒殘人物殫盡東有呉孫北有曹氏鼎足之計難以得志今益州國富民强户口百萬四部兵馬所出必具寳貨無求於外今可權借以定大事先主曰今指與吾為水火者曹操也操以急吾以寛操以暴吾以仁操以譎吾以忠每與操反事乃可成耳今以小故而失信義於天下者吾所不取也統曰權變之時固非一道所能定也兼弱攻昧五伯之事逆取順守報之以義事定之後封以大國何負於信今日不取終為人利耳法正説先主曰曹操一舉而降張魯定漢中不因此勢以圖巴蜀而留夏侯淵張郃屯守身遽北還此非其智不逮而力不足也必将内有憂偪故耳今䇿淵郃才畧不勝國之将帥舉衆徃討則必可克之克之日廣農積榖觀釁伺隙上可以傾覆寇敵尊奨王室中可以蠶食雍涼廣拓境土下可以固守要害為操久之計此盖天以與我時不可失也先主善其䇿乃率諸将進兵漢中正亦從行
後主建興五年丞相諸葛亮伐魏率諸軍北駐漢中臨發上表曰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𡚁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衛之臣不懈於内忠志之士忘身於外者盖追先帝之殊遇欲報之於陛下也誠宜開張聖聽以光先帝遺徳恢𢎞志士之氣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義以塞忠諫之路也宫中府中俱為一體陟罰臧否不宜異同若有作奸犯科及為忠善者宜付有司論其刑賞以昭陛下平明之理不宜偏私使内外異法也侍中侍郎郭攸之費禕董允等此皆良實志慮忠純是以先帝簡抜以遺陛下愚以為宫中之事事無大小悉以咨之然後施行必能裨補闕漏有所廣益将軍向寵性行淑均曉暢軍事試用於昔日先帝稱之曰能是以衆議舉寵為督愚以為營中之事悉以咨之必能使行陣和睦優劣得所親賢臣逺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逺賢臣此後漢所以傾頽也先帝在時每與臣論此事未嘗不歎息痛恨於桓靈也侍中尚書長史參軍此悉貞良死節之臣願陛下親之信之則漢室之隆可計日而待也臣本布衣躬耕於南陽茍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逹於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顧臣於草廬之中諮臣以當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許先帝以驅馳後值傾覆受任於敗軍之際奉命於危難之間爾來二十有一年矣先帝知臣謹慎故臨崩寄臣以大事也受命以來夙夜憂歎恐託付不效以傷先帝之眀故五月渡瀘深入不毛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當奨率三軍北定中原庶竭駑鈍攘除姧凶興復漢室還于舊都此臣所以報先帝而忠陛下之職分也至於斟酌損益進盡忠言則攸之禕允之任也𩓑陛下託臣以討賊興復之效不效則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靈責攸之禕允等之慢以彰其咎陛下亦宜自謀以諮諏善道察納雅言深追先帝遺詔臣不勝受恩感激今當逺離臨表涕零不知所言
亮聞孫權破曹休魏兵東下關中虛弱又上表曰先帝慮漢賊不兩立王業不偏安故託臣以討賊也以先帝之眀量臣之才故知臣伐賊才弱敵强也然不伐賊王業亦亡惟坐而待亡孰與伐之是故託臣而弗疑也臣受命之日寢不安席食不甘味思惟北征宜先入南故五月渡瀘深入不毛并日而食臣非不自惜也顧王業不可得偏全於蜀都故冒危難以奉先帝之遺意也而議者謂為非計今賊適疲於西又務於東兵法乗勞此進趨之時也謹陳其事如左高帝眀並日月謀臣淵深然渉險被創危然後安今陛下未及髙帝謀臣不如平而欲以長計取勝坐定天下此臣之未解一也劉繇王朗各據州郡論安言計動引聖人羣疑滿腹衆難塞胷今嵗不戰眀年不征使孫䇿坐大遂并江東此臣之未解二也曹操智計殊絶於人其用兵也髣髴孫呉然困於南陽險於烏巢危於祁連偪於黎陽㡬敗伯山殆死潼關然後偽定一時耳況臣才弱而欲以不危而定之此臣之未解三也曹操五攻昌霸不下四越巢湖不成任用李服而李服圖之委夏侯而夏侯敗亡先帝每稱操為能猶有此失況臣駑下何能必勝此臣之未解四也自臣到漢中中間朞年耳然喪趙雲陽羣馬玉閻芝丁立白壽劉郃鄧銅等及曲長屯将七十餘人突将無前賨叟青羌散騎武騎一千餘人此皆數十年之内所糾合四方之精銳非一州之所有若復數年則損三分之二也當何以圖敵此臣之未解五也今民窮兵疲而事不可息事不可息則住與行勞費正等而不及虛圖之欲以一州之地與賊持久此臣之未解六也夫難平者事也昔先帝敗軍於楚當此時曹操拊手謂天下以定然後先帝東連呉越西取巴蜀舉兵北征夏侯授首此操之失計而漢事将成也然後呉更違盟關羽毁敗秭歸蹉跌曹丕稱帝凡事如是難可逆見臣鞠躬盡力死而後已至於成敗利鈍非臣之眀所能逆覩也七年呉孫權稱尊號其羣臣以並尊二帝來告議者咸以為交之無益而名體弗順宜顯眀正義絶其盟好諸葛亮上言曰權有僭逆之心久矣國家所以畧其釁情者求掎角之援也今若加顯絶讎我必深便當移兵東戍與之角力須并其土乃議中原彼賢才尚多将相輯穆未可一朝定也頓兵相持坐而須老使北賊得計非䇿之上者昔孝文卑辭匈奴先帝優與呉盟皆應權通變𢎞思逺益非匹夫之為分者也今議者咸以權利在鼎足不能并力且志望以滿無上岸之情推此皆似是而非也何者其智力不侔故限江自保權之不能越江猶魏賊之不能渡漢非力有餘而利不取也若大軍致討彼髙當分裂其地以為後規下當畧民廣境示武於内非端坐者也若就其不動而睦於我我之北伐無東顧之憂河南之衆不得盡西此之為利亦已深矣權僣之罪未宜眀也乃遣衛尉陳震慶權正號
魏眀帝時太尉華歆上疏曰兵亂以來過踰二紀大魏承天受命陛下以聖徳當成康之隆宜𢎞一代之治紹三王之迹雖有二賊負險延命茍聖化日躋逺人懐徳将襁負而至夫兵不得已而用之故戢而時動臣誠𩓑陛下先留心於治道以征伐為後事且千里運糧非用兵之利越險深入無獨克之功如聞今年徴役頗失農桑之業為國者以民為基民以衣食為本使中國無饑寒之患百姓無離土之心則天下幸甚二賊之釁可坐而待也臣備位宰相老病日篤犬馬之命将盡恐不復奉望鑾盖不敢不竭臣子之懐唯陛下裁察帝報曰君深慮國計朕甚嘉之賊憑恃山川二祖勞於前世猶不克平朕豈敢自多謂必滅之㢤諸将以為不一探取無由自弊是以觀兵以闚其釁若天時未至周武還師乃前事之鑒朕敬不忘所戒
呉孫權時蜀先主徃見之周瑜上䟽曰劉備以梟雄之姿而有闗羽張飛熊虎之将必非久屈為人用者愚謂大計宜徙備置呉盛為築宫室多其美女玩好以娱其耳目分此二人各置一方使如瑜者得挾與攻戰大事可定也今猥割土地以資業之聚此三人俱在疆埸恐蛟龍得雲雨終非池中物也權以曹公在北方當廣擥英雄又恐備難卒制故不納
曹操新破袁紹兵威日盛下書責孫權質任子權召羣臣會議張昭秦松等猶豫不能決權意不欲遣質乃獨将周瑜詣母前定議瑜曰昔楚國初封於荆山之側不滿百里之地繼嗣賢能廣土開境立基於郢遂據荆陽至於南海傳業延祚九百餘年今将軍承父兄餘資兼六郡之衆兵精糧多将士用命鑄山為銅煑海為塩境内富饒人不思亂汎舟舉帆朝發夕到士風勁勇所向無敵有何偪迫而欲送質質一入不得不與曹氏相首尾與相首尾則命召不得不徃便見制於人也極不過一侯印僕從十餘人車數乘馬數匹豈與南面稱孤同㢤不如勿遣徐觀其變若曹氏能率義以正天下将軍事之未晚若圖為暴亂兵猶火也不戢将自焚将軍韜勇抗威以待天命何送質之有權母曰公瑾議是也公瑾與伯符同年小一月耳我視之如子也汝其兄事之遂不送質
呉之羣臣歩隲朱然等上䟽云自蜀還者咸言欲背盟與魏交通多作舟船繕治城郭又蔣琬守漢中聞司馬懿南向不出兵乗虛以掎角之反委漢中還近成都事已彰灼無所復疑宜為之備權揆其不然曰吾待蜀不薄聘享盟誓無所負之何以致此又司馬懿前来入舒旬日便退蜀在萬里何知緩急而便出兵乎昔魏欲入漢川此間始嚴亦未舉動會聞魏還而止蜀寧可復以此有疑邪又人家治國舟船城郭何得不獲今此間治軍寧復欲以禦蜀邪人言若不可信朕為諸君破家保之蜀竟自無謀如權所籌
周瑜薦魯肅才宜佐時權即見肅與語甚恱之衆賔罷退獨引肅還合榻對飲因宻議曰今漢室傾危四方雲擾孤承父兄餘業思有桓文之功君既恵頋何以佐之肅對曰昔髙帝區區尊事義帝而不獲者以項羽為害也今之曹操猶昔項羽将軍何由得為桓文乎肅竊料之漢室不可復興曹操不可卒除為将軍計惟有鼎足江東以觀天下之釁規模如此亦自無嫌何者北方誠多務也因其多務勦除黄祖進伐劉表竟長江所極據而有之然後建號帝王以圖天下此髙帝之業也權曰今盡力一方冀以輔漢耳此言非所及也張昭非肅謙下不足頗訾毁之權不以介意益貴重之會劉表死肅進說曰夫荆楚與國鄰接水流順北外帶江漢内阻山陵有金城之固沃野萬里士民殷富若據而有之此帝王之資也今表新亡二子素不輯睦軍中諸将各有彼此加劉備天下梟雄與操有隙寄寓於表表惡其能而不能用也若備與彼協心上下齊同則宜撫安與結盟好如有離違宜别圖之以濟大事肅請得奉命弔表二子并慰勞其軍中用事者及說備使撫表衆同心一意共治曹操備必喜而從命如其克諧天下可定也今不速徃恐為操所先
陸遜拜定威校尉軍屯利浦權以兄䇿女配遜數訪世務遜建議曰方今英雄棊跱豺狼闚望克敵寧亂非衆不濟而山冦舊惡依阻深地夫腹心未平難以圖逺可大部伍取其精銳權納其䇿
嘉禾三年太子登臨終上䟽曰臣以無状嬰抱篤疾自省微劣懼卒隕斃臣不自惜念當委離供養埋胔后土長不復奉望宫省朝覲日月生無益於國死貽陛下重慼以為哽結耳臣聞死生有命長短自天周晋顔回有上智之才而尚夭折況臣愚陋年過其壽生為國嗣沒享榮祚於臣已多亦何悲恨㢤方今大事未定逋寇未討萬國喁喁係命陛下危者望安亂者仰治願陛下棄忘臣身割下流之恩脩黄老之術篤養神光加羞珍膳廣開神眀之慮以定無窮之業則率土幸頼臣死無恨也皇子和仁孝聦哲徳行清茂宜早建置以繋民望諸葛恪才畧博逹噐任佐時張休顧譚謝景皆通敏有識斷入宜委腹心出可為𤓰牙范慎華融矯矯壮節有國士之風羊衜辯㨗有專對之材刀元優𢎞志履道真裴欽博記翰采足用蔣修虞飜志節分眀凡此諸臣或宜廊廟或任将帥皆練時事眀習法令守信固義有不可奪之志此皆陛下日月所照選置臣宫得與從事備知情素敢以陳聞臣重惟當今方外多虞師旅未休當厲六軍以圖進取軍以人為衆衆以財為寳竊聞郡縣頗有荒殘民物凋𡚁姦亂萌生是以法令繁滋刑辟重切臣聞為政聽民律令與時推移誠宜與将相大臣詳擇時宜博采衆議寛刑輕賦均息力役以順民望陸遜忠勤於時出身憂國謇謇在公有匪躬之節諸葛瑾歩隲朱然全琮朱據吕岱吾粲闞澤嚴畯張承孫怡忠於為國通達治體可令陳上便益蠲除苛煩愛養士馬撫循百姓五年之外十年之内逺者歸復近者盡力兵不血刃而大事可定也臣聞鳥之将死其鳴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故子囊臨終遺言戒時君子以為忠豈況臣登其能已乎𩓑陛下留意聽采臣雖死之日猶生之年也
烏程侯寳鼎二年徐陵亭侯華覈上䟽諫曰臣聞漢文之世九州晏然秦民喜去毒之苛政歸劉氏之寛仁省役約法與之更始分王子弟以藩漢室當此之時皆以為泰山之安無窮之基也至於賈誼獨以為可痛哭及流涕者三可為長嘆息者六乃曰當今之勢何異抱火積薪之下而寢其上火未及然而謂之安其後變亂皆如其言臣雖下愚不識大倫竊以𭧽時之事揆今之勢誼云復數年間諸王方剛漢之傅相稱疾罷歸欲以此為治雖堯舜不能安今大敵據九州之地有大半之衆習攻戰之餘術乗戎馬之舊勢欲與中國争相吞之計其猶楚漢勢不兩立非徒漢之諸王淮南濟北而已誼之所欲痛哭比今為緩抱火卧薪之喻於今而急大皇帝覽前代之如彼察今勢之如此故廣開農桑之業積不訾之儲恤民重役務養戰士是以大小感恩各思竭命期運未至早棄萬國自是之後强臣專政上詭天時下違衆議忘安存之本邀一時之利數興軍旅傾竭府藏兵勞民困無時獲安今之存者乃創夷之遺衆哀苦之餘民耳遂使軍資空匱倉廪不實布帛之賜寒暑不周重以失業家户不贍而北積榖養民專心東向無復他警蜀為西藩土地險固加承先主統御之術謂其守御足以長久不圖一朝奄至傾覆脣亡齒寒古人所懼交州諸郡國之南土交阯九真二郡已沒日南孤危存亡難保合浦以北民皆揺動因連避役多有離叛而備戍減少威鎮轉輕常恐呼吸復有變故皆海虜窺窬東縣多得離民地習海行狃於徃年鈔盗無日今胷背有嫌首尾多難乃國朝之厄會也誠宜住建立之役先備豫之計勉墾殖之業為饑乏之救惟恐農時将過東作向晚有事之日整嚴未辦若舍此急盡力功作卒有風塵不虞之變當委版築之役應烽燧之急驅怨苦之衆赴白刃之難此乃大敵所因為資也如但固守曠日持久則軍糧必乏不待接刃而戰士已困矣昔太戊之時桑榖生庭懼而脩徳恠消殷興熒惑守心宋以為災景公下從瞽史之言而熒惑退舍景公延年夫徳脩於身而感異𩔖言發於口而通神眀臣以愚蔽誤忝近署不能翼宣仁澤以感靈祗仰慙俯愧無所投處退伏思惟熒惑桑榖之異天示二主至如他餘錙介之妖近是門庭小神所為驗之天地無有他變而徴祥符瑞前後屢臻眀珠既覿白雀繼見萬億之祚實靈所挺以九域為宅天下為家不與編户之民轉徙同也又今之宫室先帝所營卜土立基非為不祥又揚市土地與宫接連若大功畢竟輿駕遷徃門行之神皆當轉移猶恐長久未必勝舊屢遷不可留則有嫌此乃愚臣所以夙夜為憂灼也臣省月令季夏之月不可以興土功不可以會諸侯不可以起兵動衆舉大事必有大殃今雖諸侯不會諸侯之軍與會無異六月戊巳土行正王既不可犯加又農月時不可失昔魯隐公夏城中丘春秋書之垂為後戒今築宫為長世之洪基而犯天地之大禁襲春秋之所書廢敬授之上務臣以愚管竊所未安又恐所召離民或有不至討之則廢役興事不討日月滋蔓若悉並到大衆聚會希無疾病且人心安則念善苦則怨叛江南精兵北土所難欲以十卒當東一人天下未定深可憂惜之如此宫成死叛五千則北軍之衆更増五萬若到萬人則倍益十萬病者有死亡之損叛者傳不善之語此乃大敵所以歡喜也今當角力中原以定彊弱正於際會彼益我損加以勞困此乃雄夫智士所以深憂臣聞先王治國無三年之儲曰國非其國安寧之世戒備如此況敵强大而忽農忘畜今雖頗種殖間者大水沈沒其餘存者當須耘穫而長吏怖期上方諸郡身渉山林盡力伐材廢農棄務士民妻孥羸小墾殖又薄若有水旱則永無所獲郡見米當待有事冗食之衆仰官供濟若上下空乏運漕不供而北敵犯疆使周召更生良平復出不能為陛下計眀矣臣聞君眀者臣忠主聖者臣直是以慺慺昧犯天威乞垂哀省書奏不納建衡二年陸抗都督信陵西陵夷道樂鄉公安諸軍事治樂鄉抗聞都下政令多闕憂深慮逺乃上䟽曰臣聞徳均則衆者勝寡力侔則安者制危盖六國所以兼并於强秦西楚所以北面於漢髙也今敵跨制九服非徒闗右之地割據九州豈但鴻溝以西而已國家外無連國之援内非西楚之彊庶政陵遲黎民未乂而議者所恃徒以長川峻山限帶封域此乃書𫝊之末事非智者之所先也臣毎逺惟戰國存亡之符近覽劉氏傾覆之釁考之典籍騐之行事中夜撫枕臨餐忘食昔匈奴未滅去病辭舘漢道未純賈生哀泣況臣王室之出世荷光寵身名否泰與國同慼死生契闊義無茍且夙夜憂怛念至情𢡖夫事君之義犯而勿欺人臣之節匪躬是殉
歴代名臣奏議卷七十八
<史部,詔令奏議類,奏議之屬,歷代名臣奏議>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七十九
明 楊士竒等 撰
經國
晋武帝時議郎段灼假還鄉里臨去遣息上表曰臣受恩三世剖符守境試用無績沈伏數年犬馬之力無所復㻣陛下𢎞廣納之聽採狂夫之言原臣侵官之罪不問干忤之愆天地恩厚於臣足矣臣聞忠臣之於其君猶孝子之於其親進則有欣然之慶非貪官也退則有戚然之憂非懐禄也其意在於不忘光君榮親情所不能自已者也臣伏自悼私懐至恨生長荒裔而久在外任自還抱疾未嘗覲見陛下竟不知臣何人此臣之恨一也遭運會之世值有事之時而不能垂功名於竹帛此臣之恨二也逮事聖明之君而尫悴羸劣陳力又不能當歸死於地下此臣之恨三也哀二親早亡隕兄弟並凋䘮孝敬無復施於家門此臣之恨四也夏之日忽以過冬之夜尋復來人生百歳尚以為不足而臣中年嬰災此臣之恨五也慙日月之所養愧昊蒼而無報此臣之所以懐五恨而歎息臨歸路而自悼者也語有之曰華言虛也至言實也苦言藥也甘言疾也臣欲言天下太平而靈龜神狐未見仙芝萐莆未生麒麟未㳺乎靈禽之囿鳯凰未儀於太極之庭此臣之所以不敢華言而為佞者也昔漢髙祖初定天下于時戍卒婁敬上書諫曰陛下取天下不與成周同而欲比隆成周臣竊以為不侔於是漢祖感悟深納其言賜姓為劉氏又顧謂陸賈曰為我著秦所以亡而吾所以得之者賈乃作新語之書述叙前世成敗以為勸戒又田肯建一言之計非親子弟莫可使王齊者而受千金之賜故世稱漢祖之寛明博納所以能成帝業也今之言世者皆曰堯舜復興天下已太平矣臣獨以為未亦竊有勸焉且百王垂制聖賢吐言來事之明鑒也孟子曰堯不能以天下與舜則舜之有天下也天與之也昔舜為相堯崩三年之䘮畢舜避堯之子於南河天下諸侯朝覲獄訟者不之堯之子而之舜舜曰天也乃之中國踐天子位焉若居堯之宫逼堯之子非天所與者也曩昔西有不臣之蜀東有僭號之呉三主鼎足並稱天子魏文帝率萬乗之衆受禪於靡陂而自以德同唐虞以為漢獻即是古之堯自謂即是今之舜乃謂孟軻荀卿不通禪代之變遂作禪代之文刻石垂戒班示天下傳之後世亦安能使將來君子皆曉然心服其義乎然魏文徒希慕堯舜之名推新集之魏欲以同於唐虞之盛忽骨肉之恩忘藩屏之固竟不能使四海賔服混一王化而于時羣臣莫有諫者不其過矣㢤荀卿曰堯舜禪讓是不然矣天下者至重也非至彊莫之能任至大也非至辨莫之能分至衆也非至明莫之能見此三至者非聖人莫之能盡由此言之荀卿孟軻亦各有所不取焉陛下受禪從東府入西宫兵刃耀天旌旗翳日雖應天順人同符唐虞然法度損益則亦不異於昔魏文矣故宜資三至以强制之而今諸王有立國之名而無襟帯之實又蜀地有自然之險是歴世奸雄之所闚𨵦逋逃之所聚也而無親戚子弟之守此豈深思逺慮杜漸防萌者乎昔漢文帝據已成之業六合同風天下一家而賈誼上疏陳當時之勢猶以為譬如抱火厝於積薪之下而寢其上火未及然因謂之安此言誠存不忘亡安不忘亂者也然臣之慺慺亦竊𩓑居安思危無曰髙髙在上常念臨深之義不忘履氷之戒盡除魏世之弊法綏以新政之大化使萬邦欣欣喜戴洪恵昆蟲草木咸蒙恩澤朝廷詠康㢤之歌山藪無伐檀之人此固天下所視望者也陛下自初踐祚發無諱之詔置箴諫之官赫然寵異諤諤之臣以明好直言之信恐陳事者知直言之不用皆杜口結舌祥瑞亦曷由來㢤臣無陸生之才不在顧問之地盖聞主聖臣直義在於有犯無隠臣不惟疏逺未信而言敢歴論前代隆名之君及亡敗之主廢興所由又博陳舉賢之路廣開養老之制崇必信之道又張設議者之難凡五事以聞臣之所言皆直陳古今已行故事非新聲異端也辭義實淺不足採納然臣私心誠謂有可發起覺悟遺忘𩓑陛下察臣愚忠愍臣狂直無使天下以言者為戒疾痛増篤退念桑梓之詩惟狐死之義輙取長休歸近墳墓顧瞻宫闕繫情皇極不勝丹欵其一曰臣聞善有章也著在經典惡有罰也戒在刑書上自逺古下洎秦漢其明王霸主及亡國闇君故可得而稱至於忠謇賢相及佞諂姦臣亦可得而言故朝有諤諤盡規之臣無不昌也任用阿諛唯唯之士無不亡也是有國者皆欲求忠以自輔舉賢以自佐而亡國破家者相繼皆由任失其人所謂賢者不賢忠者不忠也臣謹言前任賢所由興任不肖所以亡者堯之末年四凶在朝而不去八元在家而不舉然致天平地寧四門穆穆其功固在重華之為相夏癸放於鳴條商辛梟於牧野此俱萬乗之主而國滅身擒由不能屬任賢相用婦人之言荒滛無道肆志沈宴作靡靡之樂長夜之飲於是登糟丘臨酒池觀牛飲望肉林龍逄忠而被害比干諫而剖心天下之所以歸惡者也大甲暴虐顛覆湯之典制於是伊尹放之桐宫而能改悔反善三年而後歸于亳既已放而復還殷道㣲而復興諸侯咸服號稱太宗實賴阿衡之盡忠也周室既衰諸侯並争天王㣲弱政遂陵遲齊桓公滛亂之主耳然所以能九合一匡之功有尊周之名誠管夷吾之力及其死也蟲流出門豈非任豎刁之過乎且一桓公之身得管仲其功如彼用豎刁其亂如此夫榮辱存亡實在所任可不審㢤秦本伯翳之後㣲㣲小邑至秦仲始大有車馬禮樂侍御之好焉自穆公至於始皇皆能留心待賢逺求異士招由余於西戎致五羖於宛市取丕豹於晋鄉迎蹇叔於宋里由是四方雄俊繼踵而至故能世為彊國吞滅諸侯奄有天下兼稱皇帝由謀臣之助也道化未淳崩於沙丘胡亥乗虐用詐自悞不能𢎞濟統緒克成堂構而乃殘賊仁義毒流黔首故陳勝呉廣奮臂大呼而天下響應於是趙髙逆亂閻樂承指二世窮迫自戮望夷
子嬰雖立去帝為王孤危無輔四旬而亡此由邪臣擅命指鹿為馬所以速秦之禍也秦失其鹿豪傑競逐項羽既得而失之其咎在烹韓生而范増之謀不用假令羽既距項伯之邪說斬沛公於鴻門都咸陽以號令諸侯則天下無敵矣而羽距韓生之忠諫背范増之深計自謂霸王之業已定都彭城還故鄉為晝被文繡此盖世俗兒女之情耳而羽榮之是故五載為漢所擒至死尚不知覺悟乃曰天亡我非戰之罪甚痛矣㢤且夫士之歸仁猶水之歸下獸之走曠野故曰為川驅魚者獺也為叢驅雀者鸇也為湯武驅人者桀紂也漢髙祖起於布衣提三尺之刃而取天下用六國之資無唐虞之禪豈徒賴良平之竒謀盡英雄之智力而已乎亦由項氏為驅人也子孫承基二百餘年逮成帝委政舅家使權勢外移安昌侯張禹者漢之三公成帝保傅也帝親幸其家拜禹林下深問天災人事禹當惟大臣之節為社稷深慮忠言嘉謀陳其災患則王氏不得專權寵王莽無縁乗勢位遂託雲龍而登天衢令漢祚中絶也禹佞諂不忠挾懐私計徒低仰於五侯之間茍取容媚而已是以朱雲抗節求尚方斬馬劒欲以斬禹以戒其餘可謂忠矣而成帝尚復不悟乃以為居下訕上廷辱保傅罪死無赦詔御史將雲下欲急烹之雲攀殿折檻幸賴左將軍辛慶忌叩頭流血以死争之若不然則雲已摧碎矣後雖釋檻不脩欲以彰明直臣誠足以為後世之戒何益於漢室所由亡也㢤然世之論者以為亂臣賊子無道之甚者莫過於莽此亦由紂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傳稱莽始起外戚折節力行以要名譽宗族稱孝朋友歸仁及其輔政成哀之際勤勞國家動見稱述然于時人士詣闕上書薦莽者不可稱紀内外羣臣莫不歸莽功徳遭遇漢室中㣲國嗣三絶而太后壽考為之宗主故莽得遂䇿命孺子而奪其位也昔湯武之興亦逆取而順守之耳向莽深惟殷周取守之術崇道徳務仁義履信實去華偽施恵天下十有八年恩足以感百姓義足以結英雄人懐其徳豪傑並用如此宗廟社稷宜未滅也光武雖復賢才大業詎可冀㢤莽即位之後自謂得天人之𦔳以為功廣三王徳茂唐虞乃自驕矜奮其威詐班宣符䜟震暴殘酷窮凶極惡人怨神怒冬雷電以驚人耳目夏地動以惕其心腹而莽猶不知覺悟方復重行不順時之令竟連五之刑佞媚者親幸忠諫者誅夷由是天下忿憤内外俱發四海分崩城池不守身死於匹夫之手為天下笑豈不異㢤其所由然者非取之過而守之非道也莽既屠肌六合雲擾劉聖公已立而不辨盆子承之而覆敗公孫述又稱帝於蜀漢如此數子固非所謂應天順人者徒為光武之驅除者耳夫天下者盖亦天下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殷商之旅其會如林矢于牧野維予侯興又曰侯服于周天命靡常由此言之主非常人也有徳則天下歸之無徳則天下叛之故古之明王其勞心逺慮常如臨川無津涯於是法天地象四時隆恩徳敬大臣近忠直逺佞人仁孝著乎宫墻𢎞化洽乎兆庶為平直如砥矢信義感人神雖有椒房外戚之寵不受其委曲之言雖有近習愛幸之豎不聽其姑息之辭四門穆穆闢而不闔待諫者而無忌恒戰戰慄慄不忘戒懼所以欲永終天禄恐為將來賢聖之驅除也且臣聞之懼危者常安者也憂亡者恒存者也使夫有國之君能安不忘危則本枝百世長保榮祚名位與天地無窮亦何慮乎為來者之驅除㢤傳有之曰狂夫之言明主察焉其二曰士之立業行非一概呉起貪官母死不歸殺妻求將不孝之甚然在魏使秦人不敢東向在楚則三晋不敢南謀曽參閔騫誠孝子也不能夙夕離其親豈肯出身致死渉危險之地㢤今大晋應期運之所授齊聖美於有虞而呉人不臣稱帝私附此亦國之羞也陛下誠欲致熊羆之士不二心之臣使奮威淮浦震服蠻荆者故宜疇咨博采廣開貢士之路薦巖穴舉賢才徴命考試匪俊莫用今臺閣選舉塗塞耳目九品訪人唯問中正故據上品者非公侯之子孫則當塗之昆弟也二者茍然則篳門蓬户之俊安得不有陸沈者㢤其三曰昔田子方養老馬而窮士知所歸況居天下之廣土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化乎昔明王聖主無不養老老人衆多未必皆賢不可悉養故父事三老所以明孝宗事五更所以明敬孟子曰吾老以及人之老吾幼以及人之幼今天下雖定而華山之陽無放馬之羣桃林之下未有休息之牛故以呉人尚未臣服故也夫饑者易為食渇者易為飲天下元元瞻望新政𩓑陛下思子方之仁念犬馬之勞思帷盖之報發仁恵之詔廣開養老之制其四曰法令賞罰莫大乎信古人有言人而無信不知其可況有養人以恵使人以義而可以不信行之㢤臣前為西郡太守被州所下己未詔書羌胡道逺其但募取樂行不樂勿彊臣被詔書輙宣恩廣募示以賞信所得人名即條言征西其晋人自可差簡丁彊如法調取至於羌胡非恩意告諭則無欲度金城河西者也自徃每興軍度河未曽有變故刺史郭綏勸帥有方深加奨厲要許重報是以所募感恩利賞遂立績效功在第一今州郡督將並已受封羌胡健児或王或侯不蒙論叙也晋文猶不貪原而失信齊桓不惜地而背盟況聖主乎其五曰昔周漢之興樹親建徳周因五等之爵漢有河山之誓及其衰也神器奪於重臣國祚移於他人故滅周者秦非姬姓也代漢者魏非劉氏也於今國家大計使異姓無裂土專封之邑同姓並據有連城之地縱復令諸王後世子孫還自相并盖亦楚人失繁弱於雲夢尚未為亡其弓也其於神噐不移他族亦始祖不遷之廟萬年億兆不改其名矣大晋諸王二十餘人而公侯伯子男五百餘國欲言其國皆小乎則漢祖之起俱無尺土之地況有國者㢤將謂大晋世世賢聖而諸侯之𦙍常不肖邪則放勛欽明而有丹朱瞽叟頑凶而有虞舜天下有事無不由兵而無故多樹兵本廣開亂原臣故曰五等不便也臣以為可如前表諸王宜大其國増益其兵悉遣守藩使形勢足以相接則陛下可髙枕而卧耳臣以為諸侯伯子男名號皆宜改易之使封爵之制禄奉禮秩並同天下諸侯之例臣聞與覆車同軌者未嘗安也與死人同病者未嘗生也與亡國同法者未嘗存也況夫巍巍大晋方將登太山禪梁父刻石書勲垂示無窮宜逺鍳徃代興廢深為嚴防使著事奮筆必有紀焉昔伊尹耻其君不為堯舜此臣所以私懐慷愾自忘輕賤者也書奏帝覽而異焉擢為明威将軍魏興太守卒于官
武帝將滅呉以羊祜為征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初祜以伐呉必藉上流之勢會益州刺史王濬徴為大司農祜因表留濬監益州事加龍驤將軍宻令脩舟楫為順流之計祜繕甲訓卒廣為戎備至是上疏曰先帝順天應時西平巴蜀南和呉會海内得以休息兆庶有樂安之心而呉復背信使邊事更興夫期運雖天所授而功業必由人而成不一大舉掃滅則衆役無時得安亦所以隆先帝之勲成無為之化也故堯有丹水之伐舜有三苖之征咸以寧静宇宙戢兵和衆者也蜀平之時天下皆謂呉當并之自此來十三年是謂一周平定之期復在今日矣議者常言呉楚有道後服無禮先强此乃諸侯之時耳當今一統不得與古同諭夫適道之論皆未應權是故謀之雖多而決之欲獨凡以險阻得存者謂所敵者同力足自固茍其輕重不齊强弱異勢則智士不能謀而險阻不可保也蜀之為國非不險也髙山尋雲霓深谷肆無景束馬懸車然後得濟皆言一人荷㦸千人莫當及進兵之日曽無藩籬之限斬將搴旗伏尸數萬乗勝席卷徑至成都漢中諸城皆鳥棲而不敢出非皆無戰心誠力不足相抗至劉禪降服諸營堡者索然俱散今江淮之難不過劒閣山川之險不過岷漢孫皓之暴侈於劉禪呉人之困甚於巴蜀而大晋兵衆多於前世資儲噐械盛於徃時今不於此平呉而更
阻兵相守征夫苦役日尋干戈經歴盛衰不可長久宜當時定以一四海今若引梁益之兵水陸俱下荆楚之衆進臨江陵平南豫州直指夏口徐揚青兖並向秣陵鼔斾以疑之多方以誤之以一隅之呉當天下之衆勢分形散所備皆急巴漢竒兵出其空虛一處傾壊則上下震蕩呉緣江為國無有内外東西數千里以藩籬自持所敵者大無有寧息孫皓恣情任意與下多忌名臣重將不復自信是以孫秀之徒皆畏逼而至將疑於朝士困於野無有保世之計一定之心平常之日猶懐去就兵臨之際必有應者終不能齊力致死已可知也其俗急速不能持久弓弩㦸楯不如中國惟有水戰是其所便一入其境則長江非復所固還保城池則去長入短而官軍懸進人有致節之志呉人戰於其内有慿城之心如此軍不踰時尅可必矣帝深納之
咸寧中淮南相劉頌在郡上疏曰臣昔忝河内臨辭受詔卿所言悉要事宜小大數以聞恒苦多事或不能悉有報勿以為疑臣受詔之日喜懼交集益思自竭用忘其鄙𩓑以螢燭増暉重光到郡草具所陳如左未及書上會臣嬰丁天罰寢頓累年今謹封上前事臣雖才不經國言淺多違猶𩓑陛下垂省使臣㣲誠得經聖鑒不揔棄於常案如有足採冀補萬一伏見詔書開啟土宇以支百世封建戚属咸出之藩夫豈不懐公理然也樹國全制始成於令超秦漢魏氏之局節紹五帝三代之絶跡功被無外光流後裔巍巍盛美三五之君殆有慙徳何則彼因自然而就之異乎絶跡之後更創之雖然封幼稚皇子於呉蜀臣之愚慮謂未盡善夫呉越剽輕庸蜀險絶此故變釁之所出易生風塵之地且自呉平以來東南六州將士更守江表此時之至患也又内兵外守呉人有不自信之心宜得壮王以鎮撫之使内外各安其舊又孫氏為國文武衆職數擬天朝一旦堙替同於編户不識所蒙更生之恩而灾困逼身自謂失地用懐不靖今得長王以臨其國隨才授任文武並叙士卒百役不出其鄉求富貴者取之於國内内兵得散新邦乂安兩獲其所於事為宜宜取同姓諸王二十以上人才髙者分王呉蜀以其去近就逺割裂土宇令倍於舊以徙封故地用王幼稚須皇子長乃遣君之於事無晚也急所須地交得長主此事宜也臣所陳封建今大義已舉然餘衆事儻有足採以叅成制故皆并列本事臣聞不憚危悔之患而𩓑獻所見者盡忠之臣也垂聽逆耳甘納苦言者濟世之君也臣以期運幸遇無諱之朝雖嘗抗疏陳辭汜論政體猶未悉所見指言得失徒荷恩寵不異凡流臣竊自愧不盡忠規無以上報謹列所見如左臣誠未自許所言必當然要以不隠所懐為上報之節若萬一足採則㣲臣更生之年如皆瞽妄則國之福也𩓑陛下缺半日之閒垂省臣言伏惟陛下雖應天順人龍飛踐阼為創業之主然所遇之時實是叔世何則漢末陵遲閹豎用事小人專朝君子在野政荒衆散遂以亂亡魏武帝以經略之才撥煩理亂兼肅文教積數十年至於延康之初然後吏清下順法始大行逮至文明二帝奢滛驕縱傾殆之主也然内盛臺榭聲色之娯外當三方英豪嚴敵事成克舉少有愆違其故何也實賴前緒以濟勲業然法物政刑固已漸頽矣自嘉平之初晋祚始基逮于咸熈之末其間累年雖鈇龯屢斷翦除凶醜然其存者咸蒙遭時之恩不軌於法泰始之初陛下踐阼其所服乗皆先代功臣之𦙍非其子孫則其曽𤣥古人有言膏粱之性難正故曰時遇叔世當此之秋天地之位始定四海洗心整綱之會也然陛下猶以用才因宜法寛有由積之在素異於漢魏之先三祖崛起易朝之為未可一旦直繩御下誠時宜也然至所以為政矯世衆務自宜漸出公塗法正威斷日遷就肅譬猶行舟雖不横截迅流然俄向所趣漸靡而徃終得其濟積㣲稍著以至于今可以言政而自泰始以來將三十年政功美績未稱聖㫖凡諸事業不茂既徃以陛下明聖猶未反叔世之弊以成始初之隆傳之後世不無慮乎意者臣言豈不少概聖心夫顧惟萬載之
事理在二端天下大噐一安難傾一傾難正故慮經後世者必精目下之政政安遺業使數世賴之若乃兼建諸侯而樹藩屏深根固蔕則延祚無窮可以比跡三代如或當身之政遺風餘烈不及後嗣雖樹親戚而成國之制不建使夫後世獨任智力以安大業若未盡其理雖經異時憂責猶追在陛下將如之何𩓑陛下善當今之政樹不拔之勢則天下無遺憂矣夫聖明不世出後嗣不必賢此天理之常也故善為天下者任勢而不任人任勢者諸侯是也任人者郡縣是也郡縣之察小政理而大勢危諸侯為邦近多違而逺慮固聖王惟終始之𡚁權輕重之理包彼小違以據大安然後足以藩固内外維鎮九服夫武王聖主也成王賢嗣也然武王不恃成王之賢而廣封建者慮經無窮也且善言今者必有驗之於古唐虞以前書文殘缺其事難詳至於三代則並建明德及興王之顯親列爵五等開國承家以藩屏帝室延祚久長近者五六百歳逺者僅將千載逮至秦氏罷侯置守子弟不分尺土孤立無輔二世而亡漢承周秦之後雜而用之前後二代各二百餘年揆其封建不用雖强弱不適制度舛錯不盡事中然跡其衰亡恒在同姓失職諸侯㣲時不在彊盛昔吕氏作亂幸賴齊代之援以寧社稷七國叛逆梁王捍之卒弭其難自是之後威權削奪諸侯止食租奉甚者至乗牛車是以王莽得擅本朝遂其姦謀傾蕩天下毒流生靈光武紹起雖封樹子弟而不建成國之制祚亦不延魏氏承之圈閉親戚幽囚子弟是以神噐速傾天命移在陛下長短之應禍福之徴可見於此又魏氏雖正位居體南面稱帝然三方未賔正朔有所不加實有戰國相持之勢大晋之興宣帝定燕太祖平蜀陛下滅呉可謂功格天地土廣三王舟車所至人迹所及皆為臣妾四海大同始於今日宜承大勲之集及陛下盛明之時開啟土宇使同姓必王建久安於萬載垂長世於無窮臣又聞國有任臣則安有重臣則亂而王制人君立子以嫡不以長立嫡以長不以賢此事情之不可易者也而賢明至少不肖至衆此固天理之常也物𩔖相求感應而至乂自然也是以闇君在位則重臣盈朝明后臨政則任臣列職夫任臣之與重臣俱執國統而立斷者也然成敗相反邪正相背其故何也重臣假所資以樹私任臣因所藉以盡公盡公者政之本也樹私者亂之源也推斯言之則泰日少亂日多政教漸頽欲國之無危不可得也又非徒唯然而已借令愚劣之嗣蒙先哲之遺緒得中賢之佐而樹國本根不深無幹輔之固則所謂任臣者化而為重臣矣何則國有可傾之勢則執權者見疑衆疑難以自信而甘受死亡者非人情故也若乃建基既厚藩屏彊禦雖置幼君赤子而天下不懼曩之所謂重臣者今悉反忠而為任臣矣何則理無危勢懐不自猜忠誠得著不惕於邪故也聖王知賢哲之不世及故立相持之勢以御其臣是以五等既列臣無忠慢同於竭節以徇其上羣后既建繼體賢鄙亦均一契等於無慮且樹國茍固則所任之臣得賢益理次委中智亦足以安何則勢固易持故也然則建邦茍盡其理則無向不可是以周室自成康以下逮至宣王宣王之後到于赧王其間歴載朝無名臣而宗廟不隕者諸侯維持之也故曰為社稷計莫若建國夫邪正逆順者人心之所繫服也今之建置宜審量事勢使諸侯率義而動同忿俱奮令其力足以維帯亰邑若包藏禍心惕於邪而起孤立無黨所蒙之籍不足獨以有為然齊此甚難陛下宜與逹古今善識事勢之士深共籌之建侯之理使君樂其國臣榮其朝各流福祚傳之無窮上下一心愛國如家視百姓如子然後能保荷天禄兼翼王室今諸王裂土皆兼於古之諸侯而君賤其爵臣耻其位莫有安志其故何也法同郡縣無成國之制故也今之建置宜使率由舊章一如古典然人心繫常不累十年好惡未改情願未移臣之愚慮以為宜早創大制遲廻衆望猶在十年之外然後能令君臣各安其位榮其所蒙上下相持用成藩輔如今之為適足以虧天府之藏徒棄榖帛之資無補鎮國衛上之勢也古者封建既定各有其國後雖王之子孫無復尺土此今事之必不行者也若推親疎轉有所廢以有所樹則是郡縣之職非建國之制今宜豫開此地令十世之内使親者得轉處近十世之逺近郊地盡然後親疎相維不得復如十世之内然猶樹親有所遲天下都滿已彌數百千年矣今方始封而親疎倒施甚非所宜宜更大量天下土田方里之數都更裂土分人以王同姓使親疎逺近不錯其宜然後可以永安古者封國大者不過土方百里然後人數殷衆境内必盈其力足以備充制度今雖一國周環近將千里然力實寡不足以奉國典所遇不同故當因時制宜以盡事適今宜令諸王國容少而軍容多然於古典所應有者悉立其制然非急所須漸而備之不得頓設也須車甲噐械既具羣臣乃服綵章倉廪已實乃營宫室百姓已足乃備官司境内充實乃作禮樂唯宗廟社稷則先建之至於境内之政官人用才自非内史國相命於天子其餘衆職及死生之斷榖帛資實賞慶刑威非封爵者悉得專之今臣所舉二端盖事之大較其所不載應在二端之属者以此為率今諸國本一郡之政耳若備舊典則官司以數事所不須而以虚制損實力至於慶賞刑斷所以御下之權不重則無以威衆人而衛上故臣之愚慮欲令諸侯權具國容少而軍容多然亦終於必備今事為宜周之建侯長享其國與王者並逺者僅將千載近者猶數百年漢之諸王傳祚暨至曽𤣥人性不甚相逺古今一揆而短長甚違其故何耶立意本殊而制不同故也周之封建使國重於君公侯之身輕於社稷故無道之君不免誅放敦興滅繼絶之義故國祚不冺不免誅放則羣臣思懼𦙍嗣必繼是無亡國也諸侯思懼然後軌道下無亡國天子乗之理勢自安此周室所以長在也漢之樹置君國輕重不殊故諸王失度陷於罪戮國隨以亡不崇興滅繼絶之序故下無固國下無固國天子居上勢孤無輔故姦臣擅朝易傾大業今宜反漢之𡚁脩周舊跡國君雖或失道陷於誅絶又無子應除茍有始封支𦙍不問逺近必紹其祚若無遺𩔖則虚建之須皇子無以繼其統然後建國無滅又班固稱諸侯失國亦猶網宻今又宜都寛其檢且建侯之理本經盛衰大制都定班之羣后著誓丹青書之玉版藏之金匱置諸宗廟副在有司寡弱小國猶不可危豈況萬乗之主承難傾之邦而加其上則自然永久居重固之安可謂根深華嶽而四維之也臣之愚𩓑陛下置天下於自安之地寄大業於固成之勢則可以無遺憂矣今閭閻少名士官司無髙能其故何也清議不肅人不立徳行在取容故無名士下不專局又無考課吏不竭節故無髙能無髙能則有疾世事少名士則後進無準故臣思立吏課而肅清議夫欲富貴而惡貧賤人理然也聖王大諳物情知不可去故直同公私之利而詭其求道使夫欲富者必先由貧欲貴者必先安賤安賤則不矜不矜然後亷耻厲守貧者必節欲節欲然後操全以此處務乃得盡公盡公者富貴之徒也為無私者終得其私故公私之利同也今欲富者不由貧自得富欲貴者不安賤自得貴公私之塗既乖而人情不能無私私利不可以公得則恒背公而横務是以風節日頽公理漸替人士富貴非軌道之所得以此為政小在難期然教頽來既久難反一朝又世放都靡營欲比肩羣士渾然庸行相佀不可頓肅甚殊黜陟也且教不求盡善善在抑尤同侈之中猶有甚泰使夫昧適情之樂者損其顯榮之貴俄在不鮮之地約已絜素者䝉儉徳之報列于清官之上二業分流令各有蒙然俗放都奢不可頓肅故臣私慮𩓑先從事於漸也天下至大萬事至衆人君至少同於天日故非垂聽所得周覽是以聖王之化執要而已委務於下而不以事自嬰也分職既定無所與焉非憚日昃之勤而牽於逸豫之虞誠以政體宜然事勢致之也何則夫造創謀始逆闇是非以别能否甚難察也既以施行因其成敗以分功罪甚易識也易識在考終難察在造始故人君恒居其易則安人臣不處其難則亂今陛下每精事始而略於考終故羣吏慮事懐成敗之懼輕飾文采以避目下之譴重此政功所以未善也今人主能恒居易執要以御其下然後人臣功罪形於成敗之徴無逃其誅賞故罪不可蔽功不可誣功不可誣則能者勸罪不可蔽則違慢日肅此為國之大略也臣竊惟陛下聖心意在盡善懼政有違故精事始以求無失又以衆官勝任者少故不委務寧居日昃也臣之愚慮竊以為今欲盡善故宜考終何則精始難校故也又羣官多不勝任亦宜委務使能者得以成功不能者得以著敗敗著可得而廢功成可得遂任然後賢能常居位以善事闇劣不得以尸禄害政如此不已則勝任者漸多經年小久即羣司徧得其人矣此校才考實政之至務也今人主不委事仰成而與諸下共造事始則功罪難分下不專事居官不久故能否不别何以驗之今世士人決不悉良能也又決不悉疲軟也然今欲舉一忠賢不知所賞求一負敗不知所罰及其免退自以犯法耳非不能也登進者自以累資及人間之譽耳非功實也若謂不然則當今之政未稱聖㫖此其徴也陛下御令法為政將三十年而功未日新其咎安在古人有言琴瑟不調甚者必改而更張凡臣所言誠政體之常然古今異宜所遇不同陛下縱未得盡仰成之理都委務於下至如今事應奏御者蠲除不急使要事得精可三分之二古者六卿分職宰為師秦漢已來九列執事丞相都揔今尚書制斷諸卿奉成於古制為重事所不須然今未能省并可出衆事付外寺使得專之尚書為其都統若丞相之為惟立法創制死生之斷除名流徙退免大事及連度支之事臺乃奏處其餘外官皆專斷之歳終臺閣課功校簿而已此為九卿造創事始斷而行之尚書尚書主賞罰繩之其勢必愈考成司非而已於今親掌者動受成於上下之所失不得復以罪下歳終事功不建不知所責也夫監司以法舉罪獄官案劾盡實法吏據辭守文大較雖同然至於施用監司與夫法獄體宜小異獄官唯實法吏唯文監司則欲舉大而略小何則夫細過㣲闕謬妄之失此人情之所必有而悉糾以法則朝野無立人此所謂欲理而反亂者也故善為政者綱舉而綱疏綱舉則所羅者廣網疏則小必漏所羅者廣則為政不苛此為政之要也而自近世以來為監司者𩔖大綱不振而㣲過必舉㣲過不足以害政舉之則㣲而益亂大綱不振則豪彊横肆豪强横肆則百姓失職矣此錯所急而倒所務之由也今宜令有司反所常之政使天下可善化及此非難也人主不善碎宻之案必責犯彊舉尤之奏當以盡公則害政之姦自然禽矣夫大姦犯政而亂兆庻之罪者𩔖出富彊而豪富者其力足憚其貨足欲是以官長顧勢而頓筆下吏縱姦懼所司之不舉則謹宻網以羅㣲罪使奏劾相接状佀盡公而撓法不亮固已在其中矣非徒無益於政體清議乃由此而益傷古人有言曰君子之過如日月之食焉又曰過而能改又曰不貳過凡此數者皆是賢人君子不能無過之言也茍不至於害政則皆天網之所漏所犯在甚泰然後王誅所必加此舉罪淺深之大例者也故君子得全美以善事不善者必夷戮以警衆此為政誅赦之準式也何則所謂賢人君子茍不能無過小疵不可以廢其身而輙繩以法則愧於明時何則雖有所犯輕重甚殊於士君子之心受責不同而名不異者故不軌之徒得引名自方以惑衆聽因名可亂假力取直故清議益傷也凡舉過彈違將以肅風論而整世教今舉小過清議益穨是以聖王深識人情而逹政體故其稱曰不以一眚掩大徳又曰赦小過舉賢才又曰無求備于一人故冕而前旒充纊塞耳意在善惡之報必取其尤然後簡而不漏大罪必誅法禁易全也何則言法在犯尤而謹搜㣲過何異放兕豹於公路而禁鼠盜於隅隙古人有言鈇鉞不用而刀鋸日弊不可以為政此言大事緩而小辜急也時政所失少有此𩔖陛下宜反而求之乃得所務也夫權制不可以經常政乖不可以守安此言攻守之術異也百姓雖愚望不虚生必因時而發有因而發則望不奪事變異前則時不可違明聖逹政應赴之速不及下車故能動合事機大得人情昔魏武帝分離天下使人役居户各在一方既事勢所須且意有曲為權假一時以赴所務非正典也然逡廵至今積年未改百姓雖身丁其困而私怨不生誠以三方未悉蕩并知時未可以求安息故也是以甘役如歸視險若夷至於呉平之日天下懐静而東南二方六郡兵將士武吏戍守江表或給京城運漕父南子北室家分離咸更不寧又不習水土運役勤瘁並有死亡之患勢不可久此宜大見處分以副人望魏氏錯役亦應改舊此二者各盡其理然黔首感恩懐徳謳吟樂生必十倍於今也自董卓作亂以至今近出百年四海勤瘁丁難極矣六合渾并始於今日兆庻思寧非虚望也然古今異宜所遇不同誠亦未可以希遵在昔放息馬牛然使受百役者不出其國兵備待事其鄉實在可為縱復不得悉然為之茍盡其理可静三分之二吏役可不出千里之内但如斯而已天下所蒙已不訾矣政務多端世事之未盡理者難徧以疏舉振領緫綱要在三條凡政欲静静在息役息役在無為倉廪欲實實在利農利農在平糴為政欲著信著信在簡賢簡賢在官久官久非難也連其班級自非才宜不得傍轉以終其課則事善矣平糴已有成制其未備者可就周足則榖積矣無為匪他却功作之勤抑佀益而損之利如其斯而已則天下静矣此三者既舉雖未足以厚化然可以為安有餘矣夫王者之利在生天地自然之財農是也所立為指於此事誠有功益茍或妨農皆務所息此悉似益而損之謂也然今天下自有事所必須不得止已或用功甚少而所濟至重目下為之雖少有廢而計終已大益農官有十百之利及其妨害在始佀如未急終作大患宜逆加功以塞其漸如河汴將合沈萊茍善則役不可息諸如此𩔖亦不得已已然事患緩急權計輕重自非近如此𩔖準以為率乃可興為其餘皆務在静息然能善筭輕重權審其宜知可興可廢甚難了也自非上智逺才不幹此任夫創業之美勲在垂統使夫後世蒙賴以安其為安也雖昏猶明雖愚若智濟世功者實在善化之為要在静國至夫脩飾官署凡諸作役務為恒傷過泰不患不舉此將來所不須於陛下而自能者也至於仰䝉前緒所慿日月者實在遺風繫人心餘烈匡㓜弱而今勤所不須以傷所憑鈞此二者何務孰急陛下少垂恩廻慮詳擇所安則大理盡矣世之私議竊比陛下於孝文臣以為聖徳隆殺將在乎後不在當今何則陛下龍飛鳯翔應期踐阼有創業之勲矣掃滅彊呉奄征南海又有之矣以天子之貴而躬行布衣之所難孝儉之徳冠于百王又有之矣履宜無細動成軌度又有之矣若善當身之政建藩屏之固使晋代久長後世仰瞻遺跡校功考事實與湯武比隆何孝文足云臣之此言非臣下褒上虚美常辭其事實然若所以資為安之理或未盡善則恐良史書勲不得逺盡𢎞美甚可惜也然不可使夫知政之士得叅聖慮經年小久終必有成願陛下少察臣言
東晋元帝為琅琊王在江南并州刺史劉琨冀州刺史段匹磾上書曰臣聞天生蒸民樹之以君所以對越天地司牧黎元聖帝明王鑒其若此知天地不可以乏饗故屈其身以奉之知黎元不可以無主故不得已而臨之社稷時難則戚藩定其傾郊廟或替則宗哲纂其祀所以𢎞振遐風式固萬世三五以降靡不由之臣琨臣匹磾頓首頓首死罪死罪伏惟髙祖宣皇帝肇基景命世祖武皇帝遂造區夏三葉重光四聖繼軌恵澤侔於有虞卜年過於周氏自元康以來艱祻繁興永嘉之際氛厲彌昏宸極失御登遐醜裔國家之危有若綴旒賴先后之徳宗廟之靈皇帝嗣建舊物克甄誕授欽明服膺聦哲玉質幼彰金聲夙振宰攝其綱百辟輔其治四海想中興之美羣生懐來蘇之望不圖天不悔祻大災洊臻國未忘難寇害尋興逆胡劉曜縱逸西都敢肆犬羊陵虐天邑臣等奉表使還仍承西朝以去年十一月不守主上幽刼復沈虜廷神噐流離再辱荒逆臣每覽史籍觀之前載厄運之極古今未有茍在食土之毛含氣之𩔖莫不叩心絶氣行號巷哭況臣等荷寵三世位厠鼎司承問震惶精爽飛越且悲且惋五情無主舉哀朔垂上下泣血臣琨臣匹磾頓首頓首死罪死罪臣聞昏明迭用否泰相濟天命未改歴數有歸或多難以固邦國或殷憂以啟聖明齊有無知之祻而小白為五伯之長晉有驪姬之難而重耳以主諸侯社稷靡安必將有以扶其危黔首㡬絶必將有以繼其緒伏惟陛下𤣥徳通於神明聖姿合於兩儀應命代之期紹千載之運夫符瑞之表天人有徴中興之兆圖䜟垂典自京畿隕䘮九服崩離天下嚻然無所歸懐雖有夏之遘夷羿宗姬之離犬戎蔑以過之陛下撫寧江左奄有舊呉柔服以徳伐叛以刑抗明威以懾不𩔖仗大順以肅宇内純化既敷則率土宅心義風既暢則遐方企踵百揆時序於上四門穆穆於下昔少康之隆夏訓以為美談宣王之興周詩以為休詠況茂勲格于皇天清輝光于四海蒼生顒然莫不欣戴聲教所加𩓑為臣妾者哉且宣皇之𦙍唯有陛下億兆攸歸曽無與二天祚大晋必將有主主晋祀者非陛下而誰是以邇無異言逺無異望謳歌者無不吟詠徽猷獄訟者無不思惟聖徳天地之際既交華裔之情允洽一角之獸連理之木以為休徴者盖有百數冠帯之倫要荒之衆不謀而同辭者動以萬計是以臣等敢考天地之心因函夏之趣昧死以上尊號願陛下存舜禹至公之情狹巢由抗矯之節以社稷為務不以小行為先以黔首為憂不以克讓為事上以慰宗廟乃顧之懐下以釋溥天傾首之望則所謂生繁華於枯荑育豐肌於朽骨神人獲安無不幸甚臣琨臣匹磾頓首頓首死罪死罪臣又聞尊位不可久虛萬機不可久曠虛之一日則尊位以殆曠之浹辰則萬機以亂方今鍾百王之季當陽九之會狡寇窺窬伺國瑕隙齊人波蕩無所繫心安可以廢而不恤哉陛下雖欲逡廵其若宗廟何其若百姓何昔恵公虜秦晋國震駭吕郤之謀欲立子圉外以絶敵人之志内以固闔境之情故曰䘮君有君羣臣輯穆好我者勸惡我者懼前事之不忘後代之元龜也陛下明並日月無幽不燭深謀逺慮出自胷懐不勝犬馬憂國之情遲覩人神開泰之路是以陳其乃誠布之執事臣等各忝守方任職在遐外不得陪列闕庭共觀盛禮踊躍之懐南望罔極元帝初作相引熊逺為主簿時傳北陵被發帝將舉哀逺上疏曰園陵既不親行承傳言之者未可為定且園陵非一而直言侵犯逺近吊問答之宜當有主謂應更遣使攝河南尹按行得審問然後可發哀即宜命將至洛脩復園陵討除逆𩔖昔宋殺無畏莊王奮袂而起衣冠相追於道軍成宋城之下況此酷辱之大耻臣子奔馳之日夫脩園陵至孝也討逆叛至順也救社稷至義也卹遺黎至仁也若脩此四道則天下響應無思不服矣昔項羽殺義帝以為罪漢祖哭之以為義劉項存亡在此一舉羣賊豺狼弱於徃日惡逆之甚重於丘山大晋受命未改於上兆庻謳吟思徳於下今順天下之心命貔貅之士鳴檄前驅大軍後至威風赫然聲振朔野則上副西土義士之情下允海内延頸之望矣
元帝使人齎印板進張駿為大將軍自是每歳使命不絶後駿遣叅軍麴䕶上疏曰東西隔塞踰歴年載夙承聖徳心繫本朝而江呉寂蔑餘波莫及雖肆力脩塗同盟靡恤奉詔之日悲喜交并天恩光被褒崇輝渥即以臣為大將軍都督陜西雍秦涼州諸軍事休振寵赫萬里懐戴嘉命顯至銜感屏營伏惟陛下天挺岐嶷堂搆晋室遭家不造播幸呉楚宗廟有黍離之哀園陵有殄廢之痛普天咨嗟含氣悲傷臣專命一方職在斧龯遐域僻陋勢極秦隴勒雄既死人懐反正謂季龍李期之命曽不崇朝而皆纂繼凶逆䲭目有年東西遼曠聲援不接遂使桃蟲鼓翼四夷諠譁向義之徒更思背誕鈆刀有千將之志螢燭希日月之光是以臣前章懇切欲齊力時討而陛下雍容江表坐觀禍敗懐目前之安替四祖之業馳檄布告徒設空文臣所以宵吟荒漠痛心長路者也且兆庻離主漸再經世先老消落後生靡識忠良受梟懸之罰羣凶貪縱横之利懐君戀故日月告流雖時有尚義之士畏逼首領哀歎窮廬臣聞少康中興由於一旅光武嗣漢衆不盈百祀夏配天不失舊物況以荆揚慓悍臣州突騎吞噬遺羯在於掌握哉𩓑陛下敷𢎞臣慮永念先績司空鑒征西亮等汎舟江沔使首尾俱至也
哀帝隆和初寇逼河南太守戴施出奔冠軍將軍陳祐告急桓温使竟陵太守鄧遐率三千人助祐并欲還都洛陽上疏曰巴蜀既平逆胡消滅時來之會既至休泰之慶顯著而人事乖違屢䘮王略復使二賊雙起海内崩裂河洛蕭條山陵危逼所以遐邇悲惶痛心於既徃者也伏惟陛下禀乾坤自然之姿扳羲皇𤣥朗之徳鳯棲外藩龍飛皇極時務陵替備徹天聽人之情偽盡知之矣是以九域宅心幽遐企踵思佇雲羅混網四裔誠宜逺圗廟筭大存經略光復舊亰疆理華夏使恵風陽澤洽被八表霜威寒飇陵振無外豈不允應靈休天人齊契今江河悠闊風馬殊邈故向義之徒覆亡相尋而建節之士猶繼踵無悔況辰極既廻衆星斯仰本源既運枝派自遷則晋之餘黎欣皇徳之攸慿羣凶妖逆知滅亡之無日騁思順之心鼓雷霆之勢則二豎之命不誅而自絶矣故員通貴於無滯明哲尚於應機介如石焉所以成務若乃海運既徙而鵬翼不舉永結根於南垂廢神州於龍漠令五尺之童掩口而歎息夫先王經始𤣥聖宅心畫為九州制為九服貴中區而内諸夏誠以晷度自中霜露惟均冠冕萬國朝宗四海故也自彊胡陵暴中華蕩覆狼狽失據權幸揚越蠖屈以待龍申之會潛蟠以俟風雲之期盖屯圮所鍾非理勝而然也而䘮亂𬗟邈五十餘載先舊徂没後來童幼班荆輟音積習成俗遂望絶於本邦宴安於所託眷言悼之不覺悲歎臣雖庸劣才不周務然攝官承乏屬當重任願竭筋骨宣力先鋒翦除荆棘驅逐豺狼自永嘉之亂播流江表者請一切北徙以實河南資其舊業反其土宇勤農桑之務盡三時之利導之以義齊之以禮使文武兼宣信順交暢井邑既脩綱維粗舉然後陛下建三辰之章振旂旗之旌冕旒鑾朝服濟江則宇宙之内誰不幸甚夫人情昧安難與圖始非常之事衆人所疑伏願陛下決𤣥照之明斷常均之外責臣以興復之效委臣以終濟之功此事既就此功既成則陛下盛勲比隆前代周宣之詠復興當年如其不效臣之罪也褰裳赴鑊其甘如薺
穆帝升平四年慕容暐僭位時外則王師及苻堅交侵兵革不息内則暐母亂政慕容評等貪冒政以賄成官非才舉羣下切齒尚書左丞申紹上疏曰臣聞漢宣有言與朕共治天下者其唯良二千石乎是以特重此選必妙盡英才莫不拔自貢士歴資内外用能仁感猛獸恵致羣祥今者守宰或擢自匹夫兵將之間或因寵戚藉縁時會非但無聞於州閭亦不經於朝廷又無考績黜陟幽明貪惰為惡無刑戮之懼清勤奉法無爵賞之勸百姓窮弊侵賕無已兵士逋迯乃相招為賊盗風頽化替莫相糾攝且吏多則政煩由來常患今之見户不過漢之一大郡而備置百官加之新立軍號兼重有過徃時虛假名位廢棄農業公私驅擾人無聊生宜并官省職務勸農桑秦呉二虜僻僭一時尚能任道捐情肅諧偽部況大燕累聖重光君臨四海而可美政或虧取陵奸宼哉隣之有善衆之所望我之不脩彼之願也秦呉狡猾地居形勝非唯守境而已乃有吞噬之心中州豐實户兼二寇弓馬之勁秦晋所憚雲騎風馳國之常也而比赴敵後機兵不速濟者何也皆由賦法靡常役之非道郡縣守宰每於差調之際無不舍越殷彊首先貧弱行留俱窘資贍無所人懐嗟怨遂致奔亡進闕供國之饒退離蠶農之要兵豈在多貴於用命宜嚴制軍科務先饒復習兵教戰使偏伍有常從戎之外足營私業父兄有陟岵之觀子弟懐孔邇之顧雖赴水火何所不從節儉約費先王格謨去華敦朴哲后恒憲故周公戒成王以嗇財為本漢文以皂幃變俗孝景宫人弗過千餘魏武寵賜不盈十萬薄𦵏不墳儉以率下所以割肌膚之恵全百姓之力謹桑後宫四千有餘僮侍廝養通兼十倍日費之重價盈萬金綺縠羅紈歳増常調戎噐弗營奢玩是務令帑藏虚竭軍士無襜䄖之賚宰相侯王迭以侈麗相尚風靡之化積習成俗卧薪之諭未足甚焉宜罷浮華非要之役峻明婚姻䘮𦵏之條禁絶奢靡浮煩之事出傾宫之女均商農之賦公卿以下以四海為家信賞必罰綱維肅舉者温猛之首可以懸之白旗秦呉二主可以禮之歸命豈唯不復侵寇而已哉陛下若不逺追漢宗弋綈之模近崇先帝補衣之美臣恐頽風𡚁俗亦革變靡途中興之歌無以軫之絃詠又拓宇兼并不在一城之地控制戎夷者懐之以徳今魯陽上郡重山之外雲隂之北四百有餘而未可以羈服塞表為平寇之基徒孤危託落令善附内駭宜攝就并豫以臨二河通接漕轂擬之丘山重晋陽之戍増南藩之兵戰守之備以千金之餌蓄力待時可一舉而滅如其䖍劉送死俟之境而斷之可令匹馬不反非唯絶二賊闚𨵦乃是戡殄之要惟陛下覽焉暐不納
宋少帝在位多愆失范泰上封事極諫曰伏聞陛下時在後園頗習武備鼓鞞在宫聲聞于外黷武掖庭之内諠譁省闥之間不聞將帥之臣統御之主非徒不足以威四夷秪生逺近之怪近者東寇紛擾皆欲伺國瑕隙今之呉會寧過二漢闗河根本既揺于何不有如水旱成灾役夫不息無寇而戒為費漸多河南非復國有羯虜難以理期此臣所以用忘寢食而干非其位者也陛下踐阼委政宰臣實同髙宗諒闇之美而更親狎小人不免近習懼非社稷至計經世之道王言如絲其出如綸下觀而化疾於影響伏願陛下思𢎞古道式遵遺訓從理無滯任賢勿疑如此則天下歸徳宗社惟永詩云一人有慶兆民賴之天髙聽卑無幽不察興衰在人成敗易曉未有政治於上而人亂於下者也臣䝉先朝過遇陛下殊私實欲盡心竭誠少報萬分而惛耄已及百疾互生便為永違聖顔無復自盡之路貪及視息陳其狂𥌒陛下若能哀其所請留心覽察則臣夕殞于地無恨九泉
歴代名臣奏議卷七十九
<史部,詔令奏議類,奏議之屬,歷代名臣奏議>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八十
明 楊士竒等 撰
經國
後魏道武帝時劉顯地廣兵强跨有朔裔會其兄弟乖離五官掾張衮上言曰顯志大意髙希冀非望乃有叅天貳地籠罩宇宙之規呉不并越將為後患今因其内釁宜速乗之若輕師獨進或恐越逸可遣使告慕容垂共相聲援東西俱舉勢必擒之然後總括英雄撫懐遐邇此千載一時不可失也
明元帝永興二年衮又上疏曰臣既庸人志無殊操值太祖誕膺期運天地始開參戎氛霧之初馳驅革命之會託翼鄧林𭔃鱗溟海遂荷恩寵榮兼出内陛下龍飛九五仍參顧問曽無㣲誠塵山露海今舊疾彌留氣力虛頓天罰有罪將填溝壑然犬馬戀主敢不盡言方今中夏雖平九域未一西有不賔之羌南有逆命之虜岷蜀殊風遼海異教雖天挺明聖撥亂乗時而因機撫會實須經略介焉易失功在人謀伏願恢崇叡道克廣徳心使揖讓與干戈並陳文徳與武功俱運則太平之化康哉之美復隆於今不獨前世昔子囊將終𭔃言城郢荀偃辭唅遺恨在齊臣雖䦣劣敢忘前志魂而有靈結草泉壤泰常元年晉劉裕伐姚舟師自淮入河欲泝河西上假道於魏魏羣臣咸以寇不可縱宜先發軍斷河上流勿令西過明元將從之博士祭酒崔浩曰此非上䇿司馬休之之徒擾其荆州劉裕切齒已久今興死子劣乗其危亡而伐之臣觀其意必欲入闗勁躁之人不顧後患今若塞其西路裕必上岸北侵如此則姚無事而我受敵今蠕蠕内寇民食又乏不可發軍發軍赴南則北寇進擊若其救北則東州復危未若假之水道縱裕西入然後興兵塞其東歸之路所謂卞莊刺虎兩得之勢也使裕勝也必徳我假道之惠令姚氏勝也亦不失救隣之名縱使裕得闗中縣逺難守彼不能守終為我物今不勞兵馬坐觀成敗鬬兩虎而收長乆之利上䇿也夫為國之計擇利而為之豈顧婚姻酬一女子之惠哉假令國家棄恒山以南裕必不能發呉越之兵與官軍爭守河北居然可知也
二年晋齊郡太守王懿降魏上書陳計稱劉裕在洛勸魏以軍絶其後路則裕軍可不戰而克書奏帝善之問博士祭酒崔浩曰劉裕西伐前軍已至潼關其事如何以卿觀之事得濟否浩對曰昔姚興好養虚名而無實用子又病衆叛親離裕乗其危兵精將勇以臣觀之克之必矣帝曰劉裕武能何如慕容垂浩曰裕勝帝曰試言其狀浩曰慕容垂乗父祖世君之資生便尊貴同𩔖歸之若夜蛾之赴火少加倚伏便足立功劉裕挺出寒㣲不階尺土之資不因一卒之用奮臂大呼夷滅桓元北擒慕容超南摧盧循等僭晋淩遲遂執國命裕若平姚而還必簒其主其勢然也秦地戎夷混并虎狼之國裕亦不能守之風俗不同人情難變欲行荆揚之化於三秦之地辟無翼而欲飛無足而欲走不可得也若留衆守之必資於寇孔子曰善人為邦百年可以勝殘去殺今以秦之難制一二年間豈裕所能哉且可治戎束甲息民備境以待其歸秦地亦當終為國有可坐而守也帝曰裕已入關不能進退我遣精騎南襲彭城壽春裕亦何能自立浩曰今西北一寇未殄陛下不可親御六師兵衆雖盛而將無韓白長孫嵩有治國之用無進取之能非劉裕敵也臣謂待之不晚帝笑曰卿量之審矣浩曰臣嘗私論近世人物不敢不上聞若王猛之治國苻堅之管仲也慕容𤣥恭之輔少主慕容暐之霍光也劉裕之平逆亂司馬德宗之曹操也
世祖神䴥二年議擊蠕蠕朝臣内外盡不欲行保太后固止帝帝皆不聽唯大常卿崔浩讚成䇿略尚書令劉潔左僕射安原等乃使黄門侍郎仇齊推赫連昌太史張淵徐辯説世祖曰今年己巳三隂之嵗嵗星襲月太白在西方不可舉兵北伐必敗雖剋不利於上又羣臣共讚和淵等云淵少時嘗諫苻堅不可南征堅不從而敗今天時人事都不和協何可舉動帝意不決乃召浩令與淵等辯之浩難淵曰陽者德也隂者刑也故日蝕脩德月蝕脩刑夫王者之用刑大則陳諸原野小則肆之市朝戰伐者用刑之大者也以此言之三隂用兵盖得其𩔖脩刑之義也嵗星襲月年饑民流應在他國逺期十二年太白行蒼龍宿於天文為東不妨北伐淵等俗生志意淺近牽於小數不逹大體難與逺圖臣觀天文比年以來月行奄昴至今猶然其占三年天子大破旄頭之國蠕蠕髙車旄頭之衆也夫聖明御時能行非常之事古人語曰非常之原黎民懼焉及其成功天下晏然願陛下勿疑也淵等慙而言曰蠕蠕荒外無用之物得其地不可耕而食得其民不可臣而使輕疾無常難得而制有何汲汲而苦勞士馬也浩曰淵言天時是其所職若論形勢非彼所知斯乃漢世舊說常談施之於今不合事宜也何以言之夫蠕蠕者舊是國家北邊叛𨽻今誅其元惡收其善民令復舊役非無用也漠北髙涼不生蚊蚋水草美善夏則北遷田牧其地非不可耕而食也蠕蠕子弟來降貴者尚公主賤者將軍大夫居滿朝列又髙車號為名騎非不可臣而畜也夫以南人追之則患其輕疾於國兵則不然何者彼能逺逐與之進退非難制也且蠕蠕往數入國民吏震驚今夏不乗虚掩進破滅其國至秋復來不得安卧自太宗之世迄於今日無歳不驚豈不汲汲乎哉世人皆謂淵辯通觧數術明決成敗臣請試之問其西國未滅之前有何亡徴知而不言是其不忠若實不知是其無術時赫連昌在座淵等自以無先言慙赧而不能對世祖大悦謂公卿曰吾意決矣亡國之帥不可與謀信矣哉而保太后猶難之復令羣臣於保太后前評議世祖謂浩曰此等意猶不服卿曉之令悟既罷朝或有尤浩者曰今呉賊南寇而舍之北伐行師千里其誰不知若蠕蠕逺遁前無所獲後有南賊之患危之道也浩曰不然今年不摧蠕蠕則無以禦南賊自國家并西國以來南人恐懼揚聲動衆以衛淮北彼北我南彼勞我息其勢然矣比破蠕蠕往還之間故不見其至也何以言之劉裕得關中留其愛子精兵數萬良將勁卒猶不能固守舉軍盡決號哭之聲至今未已如何正當國家休明之世士馬彊盛之時而欲以駒犢齒虎口也設令國家與之河南彼必不能守之自量不能守是以必不來若或有衆備邊之軍耳夫見瓶水之凍知天下之寒嘗肉一臠識鑊中之味物有其𩔖可推而得也且蠕蠕恃其絶逺謂國家力不能至自寛來乆故夏則散衆放畜秋肥乃聚背寒向温南來寇抄今出其慮表攻其不備大軍卒至必驚駭星分望塵奔走牡馬護羣牝馬戀駒驅馳難制不得水草未過數日則散而困敝可一舉而滅暫勞永逸長乆之利時不可失也唯患上無此意今聖慮已決發曠世之謀如何止之陋矣哉公卿也諸軍遂行時南藩諸將表宋大嚴欲犯河南請兵三萬先其未發逆撃之因誅河北流民在界上者絶其嚮道足以挫其鋭氣使不敢深入詔公卿議之咸言宜許左光禄大夫崔浩曰此不可從也往年國家大破蠕蠕馬力有餘南賊震懼常恐輕兵奄至卧不安席故先聲動衆以備不虞非敢先發又南土下溼夏月蒸暑水潦方多草木深邃疾疫必起非行師之時且彼先嚴有備必堅城固守屯軍攻之則糧食不給分兵肆討則無以應敵未見其利就使能來待其勞倦秋涼馬肥因敵取食徐往撃之萬全之計勝必可克在朝羣臣及西北守將從陛下征討西滅赫連北破蠕蠕多獲美女珍寳馬畜成羣南鎮諸將聞而生喜亦欲南抄以取資財是以披毛求玼妄張賊勢冀得肆心既不獲聽故數稱賊動以恐朝廷背公存私為國生事非忠臣也世祖從浩議南鎮諸將復表賊至而自陳兵少簡幽州以南戌兵佐守就漳水造舩嚴以為備公卿議者僉然欲遣騎五千并假署司馬楚之魯軌韓延之等令誘引邊民浩曰非上策也彼聞幽州已南精兵悉發大造舟舩輕騎在後欲存立司馬誅除劉族必舉國駭擾懼於滅亡當悉發精鋭來備北境後審知官軍有聲無實恃其先聚必喜而前行徑來至河肆其侵暴則我守將無以禦之若彼有見機之人善設權譎乗間深入虞我國虚生變不難非制敵之良計今公卿欲以威力攘賊乃所以招令速至也夫張虛聲而召實害此之謂矣不可不思後悔無及我使在彼期四月前還可待使至審而後發猶未晚也且楚之之徒是彼所忌將奪其國彼安得端坐視之故楚之往則彼來止則彼息其勢然也且楚之等瑣才能招合輕薄無賴而不能成就大功為國生事使兵連禍結必此之羣矣臣嘗聞魯軌説姚興求入荆州至則散敗乃不免南賊掠賣為奴使祻及姚已然之效浩復陳天時不利於彼曰今兹害氣在揚州不宜先舉兵一也午年自刑先發者傷二也日蝕滅光晝昏星見飛鳥墮落宿值斗牛憂在危亡三也熒惑伏匿於翼軫戒亂及䘮四也太白未出進兵者敗五也夫興國之君先脩人事次盡地利後觀天時故萬舉而萬全國安而身盛今義隆新國是人事未周也災變屢見是天時不協也舟行水涸是地利不盡也三事無一成自守猶或不安何得先發而攻人哉彼必聽我虚聲而嚴我亦承彼嚴而動兩推其咎皆自以為應敵兵法當分災迎受害氣未可舉動也世祖不能違衆乃從公卿議浩復固爭不從遂遣陽平王杜超鎮鄴琅琊王司馬楚之等屯潁川於是賊來遂疾到彦之自清河入河泝流西行分兵列守南岸西至潼關世祖聞赫連定與宋懸分河北乃治兵欲先討赫連羣臣曰劉義隆猶在河中舍之西行前寇未可必剋而義隆乗虚則失東州矣世祖疑焉問計於浩浩曰義隆與赫連定同惡相招連結馮䟦牽引蠕蠕規肆逆心虚相唱和義隆望定進定待義隆前皆莫敢先入以臣觀之有侣連鷄不得俱飛無能為害也臣始謂義隆軍來當屯住河中兩道北上東道向冀州西道衝鄴如此則陛下當自致計不得徐行今則不然東西列兵徑二千里一處不過數千形分勢弱以此觀之儜兒情見止望固河自守免死為幸無北度意也赫連定殘根易摧擬之必仆剋定之後東出潼關席卷而前則威震南極江淮以北無立草矣聖䇿獨發非愚近所及願陛下西行勿疑平涼既平其日宴㑹太武執浩手以示䝉遜使曰所云崔公此是也才略之美當今無比朕行止必問成敗決焉若合符契初無失矣
孝明帝時靈太后臨朝司徒侍中尚書令任城王澄表曰伏惟世宗宣武皇帝命將授旗隨陸啓顙運籌制勝淮漢自賔節用勞心志清六合是故纘武脩文仍世彌盛陛下當周康靖治之時豈得晏安於𤣥黙然取外之理要由内彊圖人之本先在自備蕭衍雖虐使其民而窺覦不已若遇我虚疲士民凋窘賊衍年老志張思播虺毒此之弗圖恐受其病伏惟陛下妙齡在位聖徳方昇皇太后摠御天機乾乾夕愓若留意於負荷忿車書之未一進賢抜能重官人之舉標賞忠清旌養人之器脩干戈之用畜熊虎之士愛時鄙財輕寳重榖七八年間陛下聖略方剛親王徳幹壯茂將相膂力未衰愚臣猶堪戎伍荷戈帯甲之衆蓄鋭於今燕弧冀馬之盛充牣在昔又賊衍惡積祻盈勢不能乆子弟闇悖釁逆已彰亂亡之兆灼然可見兼弱有徴天與不逺大同之機宜須蓄備昔漢帝力疾討滅英布髙皇病卧親除顯逹夫以萬乗之主豈忘宴安實以侵名亂正計不得已今宜慕二帝之逺圖以肅寧為大任然頃年以來東西難寇艱虞之興首尾連接雖尋得翦除亦大損財力且饑饉之氓散亡莫保收入之賦不増出用之費彌衆不愛力以悦民無豐資以待敵此臣所以夙夜懐憂悚息不寧者也易曰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財故曰財者非天不生非地不長非時不成非人不聚生聚之由如此其難集人守位若此之重興替之道焉可不慮又古者使民嵗不過三日食壮者之粮任老者之事此雖太平之法難卒而因然妨民害財不亦宜戒今墉雉素脩廐庫崇列雖府寺膠塾少有未周大抵省府粗得庇憩理務諸寺靈塔俱足致䖍講道唯明堂辟雍國禮之大來冬司徒兵至請籌量減徹專力經營務令早就其廣濟數施之財酬商互市之𡚁凡所營造自非供御切須戎伏急要亦宜㣲減以務阜積庶府無横損民有全力夫食土簋而媯徳昭卑寢室而禹功盛章臺麗而楚力衰阿宫壯而秦財竭存亡之由灼然可覩願思前王一同之功畜力聚財以待時會
後周武帝時將圖東討詔邊城鎮並益儲偫加戌卒齊陳二國聞之亦増脩守禦柱國于翼諫曰宇文䕶專制之日興兵至洛不戰而敗所䘮實多數十年委積一朝糜散雖為䕶無制勝之策亦由敵人之有備也且疆埸相侵互有勝敗徒損兵儲非䇿之上者不若解邊嚴減戌防繼好息民敬待來者彼必善於通和懈而少備然後出其不意一舉而山東可圖若猶習前蹤恐非蕩定之計帝納之
唐髙祖武徳二年欲棄大河以東謹守關西秦王世民請曰太原王業所基國之根本河東殷實京邑所資若舉而棄之臣竊憤恨願假臣精兵三萬必平殄武周克復汾晋唐主於是發關中兵以益世民使擊武周武后時麟臺正字陳子昻上軍國機要䟽曰臣竊聞宗懐昌等軍失律者乃被逆賊詐造官軍文牒誣召懐昌昌等專愚無備䧟沒今諸軍敗失東蕃固知然恐安東阻隔未審此詐國家若無私契與安東往來臣恐凶賊多端詐偽復設萬一被其矯命更失其圖乃是資長賊權沒䧟府城此固宜天恩已應先有處分然臣愚見不敢不言又賊初勝不即西侵者深恐圍略安東以自全計若安東被圍畧則遼東以來非國所制伏乞天恩早為圖之臣聞天子義兵不可以怒發怒則衆懼急則人揺則賊得其勢故昔者聖人守静以制亂持重以服姦大義常存人無疑懼臣伏見恩制免天下罪人及募諸色奴充兵討擊者是㨗急之計非天子之兵且比來刑獄乆清罪人全少奴多怯弱非慣征行縱其募集未足可用況當今天下忠臣勇士萬分未用其一契丹小孽假命待誅何勞免罪贖奴損國大義且陛下富有四海一戰未勝遂即免罪募奴若更有他虞復何徵發臣恐此不可威示天下臣聞聖人制事必理未萌所以姦不敢謀賊不得起臣聞吐蕃近日將兵圍瓜州數日即退或云此賊通使墨啜恐瓜沙止遏故以此兵送之臣雖未信然惟國家比來勍敵者在此兩蕃至於契丹小醜未足比𩔖今國家為契丹大發河東道及六胡州綏延丹隰等州稽胡精兵悉赴營州而縁塞空虚靈夏獨立今水生河合草秋馬肥秦中北據隴右亦關東隣黨凶羯姦謀覘知此隙驅其醜𩔖大盜秦關隴右馬群是國所寳防備逺䇿良宜預圖不可竭塞上之兵使凶虜得計伏願詳審臣聞所養非所用所用非所養理家必弊在國必危故明君不畜無用之臣慈父不畜無益之子今朝廷五品三品受國寵榮天恩賞賜府庫虛耗食人之禄死人之事恩養聖朝甚矣厚矣及邊有小賊則云無人驅使又勞聖恩逺訪外人外人先無寵禄臨難又不肯殉節然則國之所養者摠無用之臣朝之所遺者乃有用之士今不收有用厚養無用欲令忠賢効力凶賊滅亡以臣愚見理不可得近者遼軍張元遇等䘮律實由内外不同心宰相或賣國樹恩近臣或附勢私謁禄重者以拱黙為智任權者以傾巧為賢羣居雷同以殉私為能媚妻保子以奉國為愚陛下又寛刑漏網不循名實遂令綱紀日廢姦宄滋多今國家第一要者在稍寛兵期山南淮南去幽州四千里所司使十月上旬到計日行百里四十日方到即今水雨如此又徴符到彼未乆當日辦發猶不及期況未辦發月日行不可百里違限者死國有常刑到不及期懼罪逃散為賊此更生一患縱倍程趂期亦恐不及若違不誅則軍不可統若違必誅則全衆皆怨況兵疲不堪用呉廣陳勝為盜由此切急切急即日江南淮南諸州租船數千艘已至鞏洛計有百餘萬斛所司便勒往幽州納充軍粮其船夫多是客户逰手墮業無賴雜色人發家來時唯作入都資料今已到京又勒往幽州幽州去此二千餘里還又二千餘里方寒氷凍一無資糧國家更無優恤但切勒赴限比聞丁夫皆甚愁歎又諸州行綱承前多僦勾至都糴納今儻有此𩔖而向滄瀛糴納則山東來米必二百已上百姓必搔動今國家不優恤又無識事明了人檢勾當知租米見在虛實又未宣恩㫖慰勞兵夫唯切勒赴限儻在道逃亡此糧有萬一非意損失則東軍二十萬衆坐自取敗為賊所圖切急切急楊元感以此為亂實軍國大命山東百姓國家比以供軍矜不
募近聞東軍失利山東人驕慢乃謂國家怕其麄豪不敢徴發今街談巷議多有茍且之心伺國瑕隙頗揺風俗國家大政須人無貳心若縱懐貳姦亂必漸臣伏思即日山東愚人有亡命不事産業者有逰俠姦盜者有姦豪强宗者有交通州縣造罪過者如此等色皆是姦雄國家又不以法制役之臣恐無賴子弟暴横日廣上不為國法所制下不為州縣所羈又不從軍又不守業坐觀成敗養其姦心在於國家甚非長計以臣愚見望降勅使臣與州縣相知子細採訪有麄豪㳺俠亡命姦盜失業漂食富族强宗者並稍優與賜物悉募從軍仍宣恩㫖慰勞以禮發遣若如此則山東浮人安於太山一者以慴姦豪異心二者得精兵討賊不煩寃怨稽胡等又身既在軍則父兄子弟自不敢為過昔漢祖征山東使蕭何鎮關中漢軍數敗蕭何毎發關中子弟以助漢軍三秦無盜亂之患漢軍有强雄之勢盖以此道也夫亂羣敗衆者唯在姦雄姦雄既羈亂弊自息伏乞聖恩早圖之詩云無縱詭隨式遏寇虐紫袍緋袍緑袍金帶牙笏告身金銀器物等即日軍衆已集入賊有期臣欲募死士三萬人長驅賊庭一戰掃定軍中未有髙爵重賞無以勵勇使貪伏望天恩賜給前件袍帶告身器物二千事庶以勸勵士衆未敢虛用比來將軍不明賞罰所以兵不齊心今聚十五萬衆戈甲粮餉日費萬金不早剋定恐所費彌廣山東百姓貧弊不可再役特乞天恩允臣所請
肅宗為太子安禄山亂建寧王倓典親兵扈車駕度渭百姓遮道留太子太子使喻曰至尊播遷吾可以違左右乎倓進説曰逆胡亂常四海崩分不因人情圖興復雖欲從上入蜀而散關以東非國家有夫大孝莫若安社稷殿下當募豪傑趣河西收牧馬今防邊屯士不下十萬而光弼子儀全軍在河朔與謀興復䇿之上者廣平王亦贊之於是議定
徳宗時翰林學士陸贄論關中事宜奏曰臣頃覧載籍毎至理亂廢興之際必反覆參考究其端由與理同道罔不興與亂同趣罔不廢此理之常也其或措置不異安危則殊此時之變也至於君人有大柄立國有大權得之必强失之必弱是則歴代不易百王所同夫君人之柄在明其徳威立國之權在審其輕重徳與威不可偏廢也輕與重不可倒持也蓄威以昭徳偏廢則危居重以馭輕倒持則悖恃威則徳䘮於身取敗之道也失重則輕移諸已啓祻之門也陛下天錫勇智志期削平忿兹昏迷整旅奮伐海内震疊莫敢寧居此誠英主撥亂拯物不得已而用之然威武四加非謂蓄矣所可兢兢保惜慎守而不失者唯居重馭輕之權耳陛下又果於成務急於應機竭國以奉軍傾中以資外倒持之勢今又佀焉臣是以疚心如狂不覺妄發輙踰顧問之㫖深測憂危之端此臣之愚於自量而忠於事主之分也古人所謂愚夫言之而明主擇之惟陛下幸留聽焉臣聞國家之立也本大而末小是以能固又聞理天下者若身之使臂臂之使指則小大適稱而不悖焉身所以能使臂者身大於臂故也臂所以能使指者臂大於指故也王畿者四方之本也京邑者又王畿之本也其勢當令京邑如身王畿如臂四方如指故用即不悖處則不危斯乃居重馭輕天子之大權也非獨為御諸夏而已抑又有鎮撫戎狄之術焉是以前代之制轉天下租税委之京師徙郡縣豪傑處之陵邑選四方壯勇實之邊城其賦役則輕近而重逺也其惠化則悦近以來逺也太宗文皇帝既定大業萬方底乂猶務戎備不忘慮危列置府兵分𨽻禁衛大凡諸府八百餘所而在關中者殆五百焉舉天下不敵關中則居重馭輕之意明矣承平漸乆武備浸㣲雖府衛具存而卒乗罕習故禄山竊倒持之柄乗外重之資一舉滔天兩京不守尚賴經制頗存典刑彊本之意則亡縁邊之備猶在加以諸牧有馬毎州有糧故肅宗得以為資中復興運乾元之後大憝初夷繼有外虞悉師東討邊備既㢮禁戌亦空吐蕃乗虛深入為寇故先皇帝莫與為禦避之東逰是皆失居重馭輕之權忘深根固柢之慮内寇則崤函失險外侵則汧渭為戎於斯之時朝市離析事變可慮須臾萬端雖有四方之師寧救一朝之患陛下追想及此豈不為之寒心哉尚賴宗社威靈先皇仁聖攘却醜𩔖再安宸居城邑具全宫廟無霣此又非常之幸振古所未聞焉足以見天意之於皇家保佑深矣故示大儆將𢎞永圖陛下誠宜上副𤣥心下察時變逺考前代成敗近鑒國朝盛衰垂無疆之休建不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