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源流至論 (四庫全書本)/全覽2

全覽1 古今源流至論 全覽2


  欽定四庫全書
  古今源流至論别集卷一 宋 黃履翁 撰
  治鑑綱目 文公褒貶之意
  治鑑目録司馬公晩筆也而其書太簡不足以備歴代之顚末通鑑綱目序先正溫國司馬公受詔編集資治通鑑旣成又撮其精要之語别爲目録三十卷并上之晩病本書太詳目録太簡更著舉要歴八十卷以適厥中而未成也治鑑補遺胡文定續書也而其事固備不足以示後來之監戒同上紹興初故侍讀南陽胡文定公始復因公遺藁修成舉要補遺若干卷則其文愈約而事愈備矣然徃者得於其家而伏讀之猶竊自痛記識之弗強不能有以領其要而及其詳也然則成先正未成之志發遺書未發之蘊此文公綱目之作其有益於治鑑也不少愚嘗莊誦公之書而知用功深而持論嚴矣夫歲年有乆近詳書甲子以紀之則歲周於上而天道明矣序云表歲以首年注逐年之上行外書某甲子遇甲子子字則朱書以别之雖無事依舉要亦備歲年國統有離合特書正統以别之則統正於下而人道定矣同上因年以著統注凡正統之年歳下大書非正統者兩行分注有始終興廢灾祥沿革之正例者有善可爲法惡可爲戒之變例者皆大書以提要則大綱槩舉而監戒昭矣同上大書以提要注凡大書有正例有變例正例如始終興廢灾祥沿革及號令征伐殺生除拜之大者變例如不在此例而善可爲法惡可爲戒者特書之有追原其始遂言其終者有詳陳其事備載其言者皆分注以備述則衆目畢張而㡬微著矣同上分注以備言注凡分注有追原其始者有遂言其終者有詳陳其事者有備載其言者有因始終而見者有因拜罷而見者有因事類而見者有因家世而見者昔溫公嘗謂吾作此書惟王勝之嘗閲之終篇自餘君子讀未終紙思睡矣是其編次太詳也今大綱舉而衆目張其得詳畧之中乎張芸叟答孫子發書多論通鑑其畧云溫公嘗曰吾作此書惟王勝之嘗閲之終篇自餘君子求見欲觀讀未終紙已欠伸思睡矣溫公又謂臣今所述止叙國家之興衰著生民之休戚使觀之者自擇其善惡得失以爲勸戒是其勸戒未著也今監戒昭而㡬微著其得褒貶之法乎溫公作魏紀曰臣今所述止欲叙國家之興衰著生民之休戚使觀之者自擇其善惡得失以爲勸戒非若春秋立褒貶之法撥亂世反諸正也昔人有言杜征南顔秘書乃左丘孟堅之忠臣特其所謂將順者而小司馬蘇潁濱乃太史公正救之忠臣其功尤多然則晦翁所編不惟爲溫公將順之忠臣抑亦溫公正救之忠臣也自今觀之戰國之時秦楚韓魏之僭王則别之使天下知僭僞之不得其正亦春秋誅呉楚之法通鑑綱目周赧王五十九年王入秦盡獻其地歸而卒是年不書正統年紀遂分注秦昭襄王五十二年楚孝烈王八年燕孝王三年云云南北之際宋齊梁陳之分治則卑之使天下知傳授之不得其統亦春秋黜五伯之意通鑑綱目自晉恭皇帝元熙二年宋王劉裕稱皇帝廢帝爲零陵王至次年不書宋年爲正但分注宋永初二年泰常六年至齊梁陳皆依此例削曹魏之竊位明昭烈之正統非異溫公也所以示天下之大分按通鑑作魏紀書世祖文皇帝黃初元年綱目不書魏年號大書昭烈皇帝章武元年分注魏黃初年呉黃武年魏曰魏主呉曰呉主以蜀爲正統稱皇帝去則天之僞號存中宗之紀年非拂溫公也所以正天下之公論按通鑑作武后紀書嗣聖元年廢中宗爲廬陵王後改垂拱元年又改天授元年長壽元年至綱目皆不書之但始終書中宗嗣聖年號揚雄本仕於漢也而曰莽大夫揚雄葢雄之姦心佞舌曲筆美新名之曰莽者正以誅諛臣之心通鑑綱目莽元鳳五年莽大夫揚雄死注云雄所作法言卒章盛稱莽功德可比伊周後又作劇秦羙新之文以頌莽君子病焉陶潛本没於宋也而曰晉處士陶潛卒葢潛之清風高節恥身後代稱之曰晉者正以表忠臣之節通鑑綱目宋元嘉四年書晉徵士陶潛卒注云潛自以先世爲晉輔恥復屈身後代自宋高祖王業漸隆不復肯仕是歲將復徴之㑹卒世號靖節先生漢史曰幸太學今不曰幸而曰視尊師道也光武紀初起太學車駕還宮幸太學綱目云光武初起太學帝還視之唐史曰尚公主今不曰尚而曰適明人倫也按唐史例曰某人尚公主按通鑑綱目例曰公主適某人如景龍元年冬十一月安樂公主適武延秀之類書孟軻之去齊傷吾道之不行也綱目周赧王元年書孟軻去齊注是時天下方務於合從連衡以攻伐爲賢而處士楊朱之言盈天下孟子乃述唐虞三代之徳推明孔子之道以正人心息邪説爲己任是以所如皆不合遂致爲臣於齊而歸云云貶仁傑以係周惡臣道之不立也按綱目中宗嗣聖八年周武后如意元年九月周以狄仁傑同平章事又嗣聖十五年周武氏聖厯元年秋八月周以狄仁傑兼納言元狩六年特述殺大農令顔異者嘆公卿自後取容矣綱目武帝元狩六年書殺大農令顔異注自是之後有腹誹之法比而公卿大夫多謟諛取容矣元鼎三年大書令入財補郎者嘆郎選自後益衰矣綱目武帝元鼎二年書令株送徒入財補郎注所忠言世家子弟常大亂齊民乃召諸犯令相引數千人名曰株送徒入財者得補郎郎選衰矣大抵一事之疑若决蓍龜一字之簡凜乎釡鉞發潛德之幽光誅姦雄於已死者此書也别正閏之異號辨冠屨之殊分者此書也嗚呼公之書豈私見臆説而自爲哉採故老之異聞拾諸儒之緒論質諸人心而無疑參諸衆論而無愧也是故其書衛鞅之受禍則取胡氏之論綱目周顯王三十一年秦人誅衛鞅滅其家注胡氏曰鞅至是雖有變計亦無所施矣何則百姓者其仇也六國者其敵也惠文王之憾不可平公子䖍之刑不可補商於蕞爾之地不足以自蔽也欲圖善後之策亦無所爲而可矣嗚呼刑名之學刻薄之徒亦可以少戒哉其書秦割地以和韓魏則取蘇氏之説綱目周赧王十七年齊韓魏伐秦敗其軍於凾谷關河渭絶一日秦割河東三城以和三國乃退注蘇氏曰使田文能奮其威則是役也齊可以伯惜其聽蘇代之計臨凾谷關而無攻以求楚東國而出師之名索然以盡東國旣不可得而懷王卒死於秦其述秦趙㑹於澠池則楊龜山之議也綱目周赧王三十六年秦趙㑹於澠池注楊氏曰古之智者以小事大有以皮幣犬馬珠玉而不得免者至乃棄國而逃之况一璧乎雖與之可也相如計不出此而欲以身死之可謂未義而傷勇矣及其全璧而歸於趙亦何益哉其述張良誤中副車則程子之辨也綱目癸未秦二十九年帝東遊至陽武韓人張良狙擊誤中副車令天下大索十日不得遂登之罘刻石而還注或曰張良之計不亦踈乎程子曰欲報君仇之急何暇自爲謀哉夫惟旁搜博採非一書也左諏右訪非一説也則是書之作非一己之私見乃天下之公論矣昔晦翁嘗語門人曰某作通鑑綱目後之君子必有取焉嗚呼使晦翁非眞見此書無歉必不肯發此語也語録先生語門人曰如三國南北五代皆天下分裂不能冇君臣此時便無正統某嘗作通鑑綱目有無統之論此書今方成後之君子必有取焉厥今秘閣珍藏壁星相映翠幄進講遺編有光而公之言驗矣
  周子通書誠爲此書之樞紐
  昔張南軒記濓溪之學曰本乎易之太極中庸之誠是知太極與誠乃自得之蘊也張敬夫濓溪祠堂記先生之學本乎易之太極中庸之誠朱晦翁釋濓溪之書曰聖人之誠即所謂太極是知誠與太極乃無間之妙也誠上篇誠者聖人之本注聖人之所以聖者無他焉以其獨能全此而已此書與圖相表裏誠即所謂太極也愚嘗歛衽危坐澄心端思究通書之微言遡先儒之緒論竊知先生之言其高極乎無極太極之奥而其實不離乎日用之間其幽探乎隂陽五行之賾而其實不離乎仁義禮智剛柔善惡之際其體用之同源顯微之無間秦漢而下誠未有臻斯理者不外乎大易中庸之所傳也晦庵濓溪祠堂記大抵書之要㫖不外乎誠之全體而誠之全體不外乎圖之太極明乎此則四十篇之㫖思過半矣夫誠者實理之謂也是書首章一則曰誠二則曰誠通書誠第一誠第二正以發全書之㫖趣示後學之根源而其所謂誠則有二焉自然而實者天也必期於實者人而天也正中庸所謂自誠而明自明而誠之㫖此又所當熟究焉者是故曰誠者聖人之本也誠上篇誠者聖人之本也曰聖誠而已矣誠下篇聖誠而已矣曰誠無爲也無妄也誠㡬德篇誠無爲㡬善惡又家人睽復無妄篇妄復則無妄矣無妄則誠矣曰誠動於此也寂然不動也思第九篇㡬動於彼誠動於此又聖第四篇寂然不動者誠也此誠者天之道性焉安焉之謂也曰君子乾乾不息於誠也乾損益動篇君子乾乾不息於誠然必懲忿窒慾遷善改過曰至誠則動擬議以成其變化也擬議第三十二篇此誠之者人之道復焉執焉之謂也其論舜之心誠家人睽復無妄篇推堯所以釐降二女於潙汭舜可禪乎吾兹試矣云云身端心誠之謂也孔子之道德孔子篇道德高厚其誠者之道歟其論顔子之發聖蘊聖蘊篇發聖人之蘊敎萬世無窮者顔子也仲由之喜聞過過二十六篇仲由喜聞過其誠之之道歟其論聖之希天志學篇聖希天賢希聖聖之明通聖學第二十篇是亦誠者之道也其論士之志學見上君子之務實務實第十四故君子進德脩業孳孳不息務寔勝也是亦誠之之道也言其師友者欲人聚辯此實理耳師友上第二十四師友下第二十五言其童䝉者欲人求明此實理耳䝉艮第四十童䝉求我我正果行如筮焉患人以辭章决科而昧此實理則曰文辭爲藝而道德爲實文辭第二十八篇文辭藝也道徳實也患人以富貴肥家而喪此實理則曰銖視軒冕塵視金玉富貴第二十三銖視軒冕塵視金玉是書也無非推明乎誠之一字耳然人見其文之質而不知其義之精人見其言之淡而不知其味之長胡氏論通書曰人見其書之約而不知其道之大也云云何者形而上者固此理也形而下者亦此理也散於造化者固此理也㑹於人心者亦此理也是理也寓之於圖則曰太極筆之於書則曰誠太極具則二氣五行之運行實理全則五常百行之發見又安有異理哉故誠之源則陽之動誠斯立則隂之静也誠上篇大哉乾元萬物資始誠之源也注即圖之陽動也又曰乾道變化各正性命誠斯立焉注即圖之隂静也㡬之善則陽之屬也㡬之惡則隂之屬也誠㡬德篇誠無爲㡬善惡注㡬者動之微善惡之所由分也葢動於人心之微則天理固當發見而人欲亦已萌乎其間矣此隂陽之象也仁義禮智信即五行之性也同上德愛曰仁宜曰義理曰禮通曰智守曰信注道之得於身者謂之德其别則有五者之用而因以名其體焉即五行之性也孝悌忠順之百行即萬物之象也誠下篇誠五常之本百行之源也注五常仁義禮智信五行之性也百行孝悌忠順之屬萬物之象也不特此爾若五行隂陽隂陽太極動静篇若五殊二實二本則一理性命篇又發明乎物物各具實理非自微而之顯乎若禮理樂和禮樂篇禮理也樂和也注禮隂也樂陽也若剛柔善惡師第七曰性者剛柔善惡中而已矣注剛柔固隂陽之大分而其中又各有隂陽以爲善惡之分焉又發明乎事事皆隂陽非自顯而之微乎又不特此爾聖學一篇言一之無欲而極明通公溥之境然學者深味之則知無極之眞兩儀四象之本皆不外乎此心矣聖學篇一者無欲也無欲則静虛動直静虛則明明則通動直則公公則溥明通公溥庻矣乎注此章學者能深玩而力行之則有以知無極之真兩儀四象之本皆不外乎此心而日用間自無别用力處矣孔子一篇言夫子道德敎化而合天地四時之妙然學者詳思之則知孔子本太極而有隂陽五行之用矣孔子下篇道徳高厚敎化無窮實與天地參而四時同其惟孔子乎注道高如天者陽也德厚如地者隂也敎化無窮如四時者五行也孔子其太極乎嗚呼通書筆絶庭草迹蕪世無諸老相與講論以發其所未言之㫖則後之學者又安知其㫖要哉愚故曰味西銘之書當知仁孝之至理程明道曰西銘之書仁孝之理備乎此究通書之㫖當知至誠之實體而好爲議者曰周子之言復以利貞爲言非大易之説也晦庵語録門人問濓溪説復字就歸處説伊川就動處説先生曰然濓溪就坤上説就回來處説如云利貞誠之復也誠心復其不善之動而已矣皆是就歸來處説伊川則止就動處説如元亨利貞濓溪就利貞上説復字伊川就元字頭説復字然濓溪伊川之説道理只一様非有所異只是所指地頭不同以復卦言之下靣一畫便是動處王弼之説與濓溪同周子之言中以和爲訓非中庸意也師第七惟中者和也中節也天下之達道也聖人之事也注此以得性之正而言也然以和爲中與中庸不合葢就已發無過不及者而言之如書所謂允執厥中者也夫周子之學源流於易中庸之書而議論若是相戾何哉曰知周子以坤卦言則利貞亦可以爲復見上知周子以時中言則達道亦可以爲中或問子思之言中和如此而周子則曰中者和也中節也天下之達道也乃舉中而合之和何以爲天下大本耶曰子思所謂中以未發言也周子所謂中以時中言也學者涵泳而别識之見其並行而不相悖可也噫書不盡言圖不盡意學者當求諸胷中之眞見而毋泥紙上之陳迹云
  文公四書論四書心學之要
  四書之學世儒論之詳矣雖然聖經浩博千岐萬轍吾道高深如天如淵葢未易涉其流而窺其涯也粤自魯鄒敎息蟬噪蛙鳴吾道之所寄不越乎言語文字之間諸儒之所論不外乎章句訓詁之末是故説語孟者溺於卑近則得其言而不得其所以言騖於高逺則自謂得其所以言乃并與其言而失之晦庵語孟精義序論孟之書學者所以求道之至要古今爲之説者葢已百有餘家然自秦漢以來儒者類皆不足以與聞斯道之傳其溺於卑近者旣得其言而不得其意其騖於高逺者則又支離踳駁或乃并其言而失之學者益以病焉談中庸者雜於異端而有近理亂眞之禍晦翁中庸章句序自是而又再傳以得孟氏爲能推明是書以承先聖之統及其没而遂失其傳焉云云佛老之徒出則彌近理而大亂眞矣講大學者知其正心誠意而不及致知格物之原晦翁大學章句或問漢魏以來諸儒之論未嘗有及之者至唐韓子乃能援以爲説而見於原道之篇則庻㡬其有聞矣然其言極於正心誠意而無曰致知格物云者則是不探其端而驟語其次亦未免於擇焉不精語焉不詳之病馳心曲學議論崢嶸腐唇析句識趣卑陋噫可歎也碩果不食我宋復興星聚奎而文風振起水泝洛而道統流傳周子奮於九江之下程子鳴於河洛之間得有所考以續千載不傳之緒得有所據以斥異端似是之非其後也武夷大儒塤箎唱和錯簡淆亂者則支分節解而脉絡貫通殘編簡斷者則正訛補闕而㫖趣歸㑹於是有章句之作大學章句云右傳之五章葢釋格物致知之義而今亡矣間嘗竊取程子之意以補之曰所謂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窮其理也云云前乎伊洛一言之有據吾取之後乎伊洛一義之有考吾取之理有未安雖學正學者必去言有不可去雖不與吾好者必録於是有集註之作雖然左氏之傳必託之君子而後褒貶之義明法言一書設爲問答必託之或人而後顯今也合衆派而㑹流參殊塗而同歸故説之有所取必明其所以取之意説之有所去必辨其所以去之由此或問之作又得以曲暢旁通而無遺論也然文公之意正將繼絶學傳正統豈但鑚研訓釋而已哉葢論語之言無所不包其要在於心之操存㴠養七篇之指無所不究其要在於心之體驗擴充論孟精義序抑嘗論之論語之言無所不包而其所以示人者莫非操存㴠養之要七篇之指無所不究而其所以示人者類多體驗擴充之端云云中庸其言雖多而其樞紐不出乎心之誠中庸或問葢此篇大抵專以發明實性之本然欲人之實此理而無妄故其言雖多而其樞紐不越乎誠之一言也嗚呼深哉大學其論雖博而其始終不出乎心之敬大學或問葢吾聞之敬之一字聖學所以成始而成終者也爲小學者不由乎此固無以㴠養本原而謹夫灑掃應對進退之節與夫六藝之敎爲大學者不由乎此亦無以開發聰明進德脩業而致夫明德新民之功也是以程子發明格物之道而必以是爲説焉無非昭揭此心法啟鑰此心學也嗚呼此非先生之學之至其孰能明之哉大抵心學難傳也出入無時非得於操存則其失也縱旦晝牿亡非得於涵養則其失也蕩脉絡難明界分難别非體驗之則其失也蔽善端方萌正性方覺非擴充之則其失也固尸居龍見淵黙雷聲虛室生白吉祥至止則心在乎誠否則流於妄矣出門如賓承事如祭守口如缻防意如城則心在乎敬否則流於肆矣吾觀洙泗之所講明文公之所解釋則聖賢之分量理義之精微莫不昭然於方册間矣且學莫切於操存也夫以曾子之魯一日三省忠於人而信於友傳於師而習於己故釋之曰此專用心於内也論語集注謝氏曰諸子之學皆出於聖人其後愈逺而愈失其眞獨曾子之學專用心於内故傳之無弊以顔子之愚終食不違造次於是顚沛於是故釋之曰此存養之功密也同上言君子爲仁自富貴貧賤取舎之間以至於終食造次顚沛之頃無時無處而不用其力也然取舎之分明然後存養之功密存養之功密則其取舎之分益明矣學莫深於涵養也暮春沂泗舞雩詠歸氣象從容胷次灑落然未知所言何意而大儒則曰無舍己爲人之意天地同流自見言外是言也誰其知之同上曾㸃之學葢有以見夫人慾盡處天理流行随處充滿無少欠缺故其動静從容如此而其言志則又不過即其所居之位樂其日用之常初無舍己爲人之意而其胷次直與天地萬物上下同流各得其所之妙隱然自見於言外視三子之規規於事爲之末者氣象不侔矣夫子歎息而深許之而門人記其本末獨加詳矣葢亦有以識此矣簞食瓢飲頽然陋巷内性優游外物脱落然未知所樂何事而大儒則曰從事於博文約禮以至於旣竭吾才而後有得是樂也誰其㑹之同上程子曰昔受學於周茂叔每令尋仲尼顔子樂處所樂何事愚按程子之言引而不發葢欲學者深思而自得之今亦不敢妄爲之説學者但當從事於博文約禮之誨以至於欲罷不能而竭其才則庻乎有以得之矣此精義之序所謂論語之言莫非操存涵養之要者是也然亦非訓釋之功何以知其味哉學莫難於體驗也先利後義之辨其非爲善爲利之言其間所以驗天理人慾之分也然毫髮千里之説以利爲義之説又廣其所未言孟子集注梁惠王上循天理則不求利而自無不利徇人慾則求利未得而害己随之所謂毫釐之差千里之謬此孟子之書所以造端托始之深意學者所宜精察而明辨也云云 又同上楊氏曰舜蹠之相去逺矣而其分乃在利善之間而已是豈可以不謹然講之不熟見之不明未有不以利爲義者又學者所當深察也或問雞鳴而起若未接物如何爲善云云鄉原之德賊告子之義外所以驗似是而非之説然求媚於世之戒不得其正之戒又發其所已言同上盡心下孟子言此深自閉藏以求媚於當世是郷原之行也 又告子上告子之辨義外而屢變其説以求勝卒不聞其能自反而有所疑也此正其所謂不得於言勿求於心者所以卒於鹵莽而不得其正也學莫先於擴充也自可欲之善極而至於聖而不可知之神自徐行後長之事極而至於堯舜之道此敎人以希聖之學然上下一理之訓日用不知之訓又從而紬繹之同上尹氏曰可欲之善至於聖而不可知之神上下一理擴充之至於神則不可得而名矣 又楊氏曰堯舜之道大矣而所以爲之乃在夫行止疾徐之間非有甚高難行之事也百姓葢日用而不知爾充赤子入井之心而仁足以保四海充無欲穿窬之心而義至於不勝用此敎人以善推之學然不能自己之説推不爲達所爲之説又從而反覆之同上公孫丑上皆即此推廣而充滿其本然之量則其日新又新將有不能自己者矣能由此而遂充之則四海雖逺亦吾度内無難保者不能充之則雖事之至近而不能矣 又盡心下能推其所不爲以達於所爲則能滿其無穿窬之心而無不義矣此精義之序所謂孟子之言莫非體驗擴充之要者是也然非訓釋之功又何以明其㫖哉夫誠者心學之極致始乎天命謂性者言實理之原也終乎無聲無臭者又極天命之性而言也謹獨云者所以實乎此理之實也中和云者所以狀此實理之體用也中庸則言實理之有常過不及則不知實理之妄行曰費曰隱者言實理之用廣體微鳶飛魚躍者言實理之流行充滿誠明以下累章之言者反復乎此耳大抵誠之爲道在天爲實理在人爲實心以天理言之則冲漠無涯眞實無妄萬理兼該一體無雜故天理得誠之名若所謂天之道鬼神之德是也以聖人之心言之氣質清純表裏洞徹人慾盡泯天理渾然故聖人得誠之名若所謂不勉而中不思而得者是也此或問一書講明發揮以言誠爲中庸之樞紐者詎不信歟中庸或問曰何以言誠爲此篇之樞紐也自誠者實而已矣天命云者實理之原也性其在物之實體道其當然之實用而敎也者又因其體用之實而品節之也不可離者此理之實也隱之見微之顯實之存亡而不可揜者也戒謹恐懼而謹其獨焉所以實乎此理之實也中和云者所以狀此實理之體用也天地位萬物育則所以極此實理之功效也中庸云者實理之適可而平常者也過與不及不見實理而妄行者也費而隱者言實理之用廣而體微也鳶飛魚躍流動充滿夫豈無實而有是哉夫敬者心學之大原一篇之指其目凡八八事之要其條凡三葢脩身以上者明明德之事以求知至善之所在也齊家以下者新民之事以求得至善之所止也然究其端緒明其本末又皆不外乎敬之一字葢敬心旣立而由是格物致知以明事物之理則所謂尊德性而道問學由是誠意正心以脩其身則所謂先立其大者而小者不能奪由是齊家治國以及乎天下則所謂修己以安百姓篤恭而天下平是皆未始一日而離乎敬也夫敬之爲道一心之主宰萬事之根本爲小學者固將以涵養本原以成其始爲大學者固將以開發聰明以成其終此或問一書議論問答以言敬爲聖學之始終者詎不信歟大學或問葢吾聞之敬之一字聖學所以成始而成終者也爲小學者不由乎此固無以涵養本原而謹夫灑掃應對進退之節與夫六藝之敎爲大學者不由乎此亦無以開發聰明進德脩業而致夫明德新民之功也是以程子發明格物之道而必以是爲説焉然嘗論之脱略言語㑹悟理義者心胷之學也研窮章句遺棄本根者口耳之學也文公之釋四書者正欲示天下性命之原開人心誠敬之天學者而求語孟之書當思吾夫子之所以至於聖人者何如孟子之成於聖人者何如集注篇首讀論孟法程子曰學者須以論語孟子爲本云云聖人之所以至於聖人而吾之所以未至者所以未得者句句而求之晝誦而味中夜而思之平其心易其氣闕其疑則聖人之意可見矣其問也猶吾之問也其善也猶吾之善也同上夫子之所以明快孟子之所以雄辨伊川語録孔子儘是明快人顔子儘豈弟孟子儘雄辨夫子之所以涵養孟子之所以光耀集注孟子篇首程子曰孟子有些英氣纔有英氣便有圭角英氣甚害事如顔子便渾厚不同顔子去聖人只毫髮間孟子大賢亞聖之次也或曰英氣見於甚處曰但以孔子之言比之可見且如冰與水精非不光比之玉自是有温潤含蓄氣象無許多光耀也晝誦而味夜思而求反復於靜一之中浹洽於精研之後端拜秋陽之皜皜緬想太山之岩岩氣質自是而成焉事功自是而審焉則不在於講説之間而在於涵泳之頃學者而求中庸大學之書當思在天之對越鬼神之格思對妻子如對賓客對童稚如對大人造化之深理鬼神之能事聖人之極功皆造端乎一念之誠弗貳以二弗參以三巨細相涵表裏交養整齊於執事之時端莊於若思之際心性之實德事物之妙理國家之極治皆黙㑹乎一念之敬則是書不在於訓釋之粗而在於存養之妙昔尹和靖門人稱尹公於經書不爲講解而耳順心得如誦已言噫心領神㑹乃文公之本意而筆舌譊譊非文公之得已也雖然不先乎大學無以提挈綱領而盡論孟之精微不參之論孟無以融貫㑹通而極中庸之歸趣此又後先之序也噫伊洛我師也文公豈欺我哉
  論天道人道之誠
  誠之道大矣哉具於太極之渾淪而極於天地之變化始於夫婦之隱微而著於鳶魚之飛躍存於盛服之齋明而格於鬼神之左右洋洋是故眞實無妄純粹無僞徹上徹下皆實理之所爲者誠也而一有所雜則妄矣悠乆不息周流不已自始至終皆實心之所爲者誠也而一有所間則息矣雖然難言也竊嘗泝魯鄒之淵源沿伊洛之流派逹紫陽之舟楫而聞其略矣且以自然之理言之天地之間惟天爲至實而無妄冲漠無朕而萬物兼該剛健常行而一體弗雜是以一元之氣無古今無寒暑無風雨晦明萬古常運而未嘗有一息之停詩曰維天之命於穆不已此之謂也天下之物無洪纎無巨細無飛潜動植萬古常生而未嘗有一物之差易曰乾道變化各正性命此之謂也中庸或問誠之爲義其詳可得而聞乎曰難言也姑以其名義言之則眞實無妄之云也若事理之得此名亦随其所指之大小而皆有取乎眞實無妄之意耳葢以自然之理言之則天地之間惟天理爲至實而無妄故天理得誠之名若所謂天之道鬼神之德是也以德言之則有生之類惟聖人之心爲至實而無妄故聖人得誠之名若所謂不勉而中不思而得者是也至於隨事而言則一念之實亦誠也一言之實亦誠也一行之實亦誠也是其大小雖有不同然其義之所歸則未始不在於實也曰然則天理聖人之所以若是其實者何也曰一則純二則雜純則誠雜則妄此萬物之大情也夫天之所以爲天也冲漠無朕而萬物兼該無所不具然其爲體則一而已矣未始有物以雜也是理也在天爲實理在人爲實心自然而實者天也必期於實者人而天也注見後夫所謂自然而實者聖人極致之功也葢聖人氣稟清純赤子不失一眞渾融萬境洞徹渾然元氣之未鑿湛然太虛之無累動容皆禮不勉而中從容皆道不思而得仁則表裏皆仁而未有一毫之不仁義則表裏皆義而未有一毫之不義正大舜天德出寧之境文王純亦不已之天夫子從心不踰矩之年也夫所謂必期於實者賢人自明之敎也葢賢人性命雖正而梏於形體道心雖具而局於氣質掃其塵而鑑自明澄其滓而水自清慾盡理還人泯天定謹獨於暗室不覩之地存心於雷聲淵黙之時當其惻隱之發而不雜於忮害則所以爲仁者無不實矣當其羞惡之發而不雜於貪昩則所以爲義者無不實矣正顔子克己復禮之學曾子一日三省之功孟子誠身明善之道也嗟夫性焉安焉者聖也復焉執焉者賢也聖則希天賢則希聖其分量之小大氣質之清濁才品之高下固有不可强而同者然生知學知其歸一致安行勉行其終同功恐懼不聞此誠之固執者而言也而能極天地位萬物育之功曲致有誠此誠之未至者而言也而能造至誠能化之誠並中庸擬言議動之學而至於變化通書擬議第三十五至誠則動動則變變則化故曰擬之而後言議之而後動擬議以成其變化 晦庵注曰中庸易大傳所指不同今合而言之未詳其義慾無誠立之驗而極於明通通書後録予謂養心不止於寡而存耳葢寡焉以至於無旡則誠立明通誠立賢也明通聖也云云此造化之實理鬼神之盛德聖神之極功又孰爲有餘孰爲不足哉噫誠則明矣明則誠矣自明之敎學者不可一息間斷也嘗觀中庸一書其論理也詳矣要其本㫖不過發明乎誠之實理所謂天之道人之道是已天命云者實理之原也性其在我之實體道其當然之實用而敎也者又因體用之實而品節之也曰大本達道所以言實理之體用曰天地位萬物育所以極是理之效驗中庸云者其知實理之可常者乎過與不及云者其不知實理妄行者乎注見後以舜明知以回明仁以子路明勇謂誠者亦實此三德而已爾中庸章句此篇大㫖以知仁勇三達德爲入道之門故於篇首即以大舜顔淵子路之事明之舜知也顔淵仁也子路勇也三者廢其一則無以造道而成德矣又云達道雖人所共由無是三德則無以行之達德雖人所同得然一有不誠則人欲間之而德非其德矣程子曰所謂誠者止是誠實此三者三者之外别無誠實理之爲用也廣故曰費實用之爲體也微故曰隱近而夫婦逺而聖人天地皆費也而是理之所以然則隱而莫之見焉道不逺人者夫婦所能丘未能一者聖人所不能皆費也而推其所以然則有至隱存焉中庸章句費用之廣也隱體之微也君子之道近自夫婦居室之間逺而至於聖人天地之所不能盡其大無外其小無内可謂費矣然其理之所以然則隱而莫之見也 又第十三章道不逺人者夫婦所能丘未能一者聖人所不能皆費也而其所以然者則至隱存焉其述自邇自卑則言乎費其述不見不聞則言乎隱而帝王之事夫子之言則又合體用兼費隱而並言之矣信矣夫誠爲中庸之樞紐也中庸或問曰何以言誠爲此篇之樞紐也曰誠者實而已矣天命云者實理之原也性其在我之實體道其當然之實用而敎也者又因其體用之實而品節之也不可離者此理之實也隱之見微之顯實之存亡而不可揜者也戒謹恐懼而謹其獨焉所以實乎此理之實也中和云者所以狀此實理之體用也天地位萬物育則所以極此實理之功効也中庸云者實理之適可而平常者也過與不及不見實理而妄行者也費而隱者言實理之用廣而體微也鳶飛魚躍流動充滿夫豈無實而有是哉道不逺人以下至於大舜文武周公之事孔子之言皆實理應用之當然而鬼神之不可揜則又其發見之所以然也聖人於此固以其無一毫之不實而至於如此之盛其示人也亦欲其必以其實而無一毫之僞也葢自然而實者天也必期於實者人而天也誠明以下累章之意者所以反復乎此而語其所以至於正大經而立大本參天地而贊化育則亦眞實無妄之極功也卒章尚絅之云又本其務實之初心而言也内省者謹獨克己之功不愧屋漏者戒謹恐懼而無已可克之事皆所以實乎此之序也時靡有爭變也百辟刑之化也無聲無臭又極乎天命之性實理之原而言也葢此篇大指專以發明實理之本然欲人之實此理而無妄故其言雖多而其樞紐不越乎誠之一字也嗚呼深哉是理也伊洛諸公葢得之故通書之言誠也旣曰聖之性又曰賢之復通書誠㡬德第三誠無爲㡬善惡德愛曰仁宜曰義理曰禮通曰智守曰信性焉安焉之謂聖復焉執焉之謂賢發微不可見充周不可窮之謂神易傳之言誠也旣曰無妄又曰不欺近思録易傳旡妄之謂誠不欺其次矣一本云李邦直云不欺之謂誠但以不欺爲誠徐仲車不息之謂誠中庸言至誠無息非以無息解誠也或以問先生先生曰云云夫曰性曰無妄者所以發中庸誠者之㫖曰復曰不欺者所以明中庸誠之者之義然周程二公豈但空言而已哉君子當於踐履中求之志伊尹之所志學顔子之所學通書以存養爲實功以踐履爲實地致知格物爲誠意之驗持敬主一爲成德之本遺書冰輪金井而念慮之澄徹趙閲道贈周茂叔詩光風霽月而胷次之灑落黃庭堅濓溪詩序玉質金聲渾乎内外之無瑕晦庵作明道贊規圓矩方截乎言動之無缺晦庵作伊川贊非茍知之亦允蹈之粹哉伊洛之學也然而論者則曰擬議論誠之篇周子謂成其變化而晦翁疑之注見上自誠之明之章程子謂誠即明也而晦翁又疑之或問誠明之説曰程子諸説皆學者所傳録其以内外道行爲誠明似不親切云云程子之辨雖已得之然未究其立言本意之所以失也其曰誠即明也恐亦不能無誤晦翁深於理學也而操戈若此然則周程果非中庸之㫖歟曰義理之學難言性命之蘊難究疑之者乃所以信之也君子之學寧過於疑毋寧過於信過於疑必有所見焉過於信則口耳乎學非心胷學矣故晦翁之注釋通書曰至誠者實理之自然擬議者所以誠之之事非惑周子也信周子也晦翁注通書擬議章云或曰至誠者實理之自然擬議者所以誠之之事也釋中庸曰誠則無不明明則可以至於誠非異伊川也佐伊川也中庸章句注誠則無不明矣明則可以至於誠矣學者誠能佩中庸味通書步武周程張朱之言則可以造聖賢之閫奥㑹德義之淵源矣噫立則參前輿則倚衡出門如賓使民如祭此魯論之心學孔氏之家法也故曰孟子不言易而深於易論語不言誠而極於誠
  論善惡動静之復
  一陽初動處萬物未生時淵哉康節之言也康節詩又晦翁語録或問一陽初動處萬物未生時以人心觀之便是善惡之端感物而動處曰此是欲動未動之間如怵惕惻隱於赤子入井之初方怵惕惻隱而未成怵惕惻隱之時故上云冬至子之半是康節常要就中間説子之半則未成子方離於亥而爲子方四五分是他要如此説常要説隂陽之間動靜之間昔者聖人作易以擬隂陽之變於陽之消而息於下也聖人乃以復名卦其説則取旣徃而來反之義其爻則有一剛五柔之畫其象則雷在地中以明將奮之意其㫖則碩果不食以取復生之理此見天地生物之心循環之無窮也晦翁答晦叔書但以易傳觀之則可見矣葢天地以生物爲心而此卦之下一陽爻即天地所以生物之心至於復之得名則以此陽之復生而已天地以生物爲心此句自無病昨與南軒論之亦已云無疑矣夫大德敦化而川流不息豈假夫旣消之氣以爲方息之資也亦見其絶於彼而生於此而因以著徃來之象爾是雖氣有開闔物有虛盈而天地之心亘古窮今未始毫釐間斷君子但觀一陽之初動萬物之未生其生意闖然具此全美則所謂天地生物之心者豈不可見乎晦庵答張敬夫論復曰復見天地之心某則以爲天地以生物爲心者也雖氣有開闔物有盈虛而天地之心則亘古窮今未始有毫髮之間斷故陽極於外而復生於内聖人以爲於此可以見天地之心焉葢其復者氣也其所以復者則有理而已而非天地之心生生不息則陽之極也一絶而不復續矣尚何以復生於内而爲闔闢之無窮乎此則所謂動之端者乃一陽之所以動非徒指夫一陽之已動者而言也夜氣固未可謂之天地心然是氣之復處茍求其故則亦可以見天地之心矣伊川曰一陽動之端乃天地生物之心也伊川易傳一陽復於下乃天地生物之心也先儒皆以靜爲見天地之心葢不知動之端乃天地之心也非知道者孰能知之云云晦庵曰陽極復生此可以見天地之心也見上其與康節之言葢相表裏鳴呼微矣哉是理也在造化則爲隂消陽動之機也在人心則爲慾盡理明之初也葢人之爲人太和保合善端無窮所謂復者非曰追夫已放之心而還之録夫已棄之善而屬之亦曰不逐逐於外不汩汩於物則吾心之體即此而存同然之善自有不能已耳方人心之始復也有茁其萌有惻其隱夜氣存於不梏之初善心動於有感之際元之始長而生生無窮春之始露而盎盎莫遏歛於方寸隱於眇綿葢有不可得而限量之妙晦翁復齋銘萬物職職其生不窮孰與尸之造化爲工隂闢陽開於穆無疆全體妙用奚獨於斯潛陽壯隂而曰昭哉此天地心葢翕無餘斯闢之始生意闖矣具此全羙其在於人曰性之仁歛藏方寸包括無垠有茁其萌有惻其隱於以充之四海其準曰惟兹今𣺌綿之間是用齋戒揜身閉關仰主羲圗稽經協𫝊敢贊一辭以詔無倦及其人心之已復也四端充廣萬善呈露誠復而妄除天存而人泯雲行雨施吾之德也鳶飛魚躍吾之誠也天高地下吾仁之流行也於以充之四海其凖而實不出乎一念之間正顔子復禮歸仁之功孟子惻隱擴充之善濓溪誠通誠復之天也噫聖人於復之卦所以贊其可見天地之心而又以爲德之本者其不以此歟嘗謂復者反也言反其本然之善也小人迷復衆人有復聖人無復何者天地之氣所以有復者以其有隂衆人之心所以有復者以其有惡若聖人之心造化爲一赤子不失天理渾然初無間斷孰得以窺其心之起滅耶雖然聖人亦未嘗無也復之理有二有善惡之復有動靜之復旦晝梏亡膠膠擾擾而惻隱羞惡之心躍然於一悟之頃是善惡爲隂陽也若寂然至靜之中而有一念之動是動靜爲隂陽也聖人固不可以善惡言而靜極而動之復豈能無之此又所當熟究而洞識也晦翁文集天地有隂則有復衆人有惡則有復惟聖人則無復若靜而復動則有之但不可以善惡名也 又語録或問寂然至靜在此若一念之動此便是復否曰恁地説不盡復有兩様有善惡之復有動靜之復兩様復自不同須要各㸔得分曉然嘗究大易之精㫖考先儒之緒綸又不能無疑焉通書所謂利貞誠之復周子葢以靜而言也周子通書故曰一隂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誠之者性也元亨誠之通利貞誠之復大哉易也性命之源乎云云易傳所謂一陽復於下程子又以動而言也見上夫周程乃師友淵源之學其立説若是異同何耶葢以靜而言者於坤爻指其所歸之地以動而言者於復爻指其所動之處所歸之地利貞之德所動之處又元之德也其言異其意同或者烏可妄疑哉此晦翁以濓溪伊川之説非有所異但所指之地不同其言可爲依據矣晦翁語録或問濓溪説復字就歸處説伊川就動處説所以不同曰然濓溪就坤上説就囬來處説如云利貞者誠之復也誠心復其不善之動而已矣皆是就歸來處説伊川却正就動處説如元亨利貞濓溪就利貞説復字伊川就元字頭説復字以周易卦爻之義推之則伊川之説爲正然濓溪伊川之説道理只一様非有所異只是所指地頭不同嗚呼不有周程無以明大易之㫖不有晦翁無以明周程之論








  古今源流至論别集卷一
<子部,類書類,古今源流至論>



  欽定四庫全書
  古今源流至論别集卷二 宋 黃履翁 撰
  論血氣理義之勇
  聞之師曰有血氣之勇有理義之勇南軒孟子解有血氣之勇有理義之勇血氣之勇不可一日不克理義之勇不可一日不存也夫發於志氣之動而非出於理義之安局於噐質之偏而非得於學問之粹馮河不悔按劒疾視而外示虛驕之氣者血氣之勇也泰然於自克之境而變故不能動釋然於不校之地而威武不能加氣塞天地志奪三軍而内得存養之實者理義之勇也此聖人歴歴乎君子小人之别南方北方之異者正恐學者知有血氣而不知有理義所以深致其辨歟甚矣理義之勇學者不可不存也爲學不勇則始勤終輟而有一暴十寒之累進道不勇則旦聖暮狂而有半塗中廢之失改過不勇也則處心自吝必不更日月之蝕立志不勇也則用心太弱必不立中流之砥勇之於人大矣雖然亦未易言也學未至於自反則其力不全於己無以克其私則其中索然而無所恃是必以誠敬爲入門以踐履爲實地以屋漏隱微爲謹獨之所以夜氣清明爲養性之天忿慾誠之賊也吾則窒之恐有以沮吾勇富貴性之蠧也吾則忘之恐有以汨吾勇意必固我心之翳也吾則無之恐有以累吾勇天者定人者勝非念不足以喪其所養外物不足以敗其所守則遇坎而莫爲之陷處困而莫爲之詘正大之理可質鬼神剛毅之志不渝燥濕雷震於側而色不變太山壓於前而目不瞬此豈堅忍虛驕者所能勉哉抑亦平日克己之學也吾觀洙泗門弟如子貢之俊敏子夏之謹嚴子路之勇果皆平日之升堂入室者而所以傳夫子之道乃付之曾子夫曾子之魯退然而若怯歉然而若樸黙然而似不能言意未足以任道統然觀其力量曰士不可以不𢎞毅也則天地同其大金石同其堅曰臨大節而不可奪也則禍福一其心夷險一其行此其氣象太山岩岩壁立萬仭之壯可望而不可近者參果何以臻此哉葢涵養於忠恕一唯之時操存於一日三省之頃而固非挾諸外以爲重也參之勇愚意自魯中得之則其任道統之傳者非幸也宜也一傳而子思再傳而孟子由其存誠於暗室而患難之可行由其致嚴於妻子而威武之莫屈師友淵源之學有自來矣是學也寥寥千載誰其嗣之吾幸得諸關洛之門伊川謂不難於感慨殺身而難於從容就義則伊川以理義爲勇矣遺書感慨殺身者易從容就義者難橫渠謂不貴冐死之有爲而貴義理之已明則橫渠亦以理義爲勇矣橫渠語録若氣節之士冒死以有爲於義未必中然非有志槩者莫能况吾於義理已明何故不爲噫非茍知之亦允蹈之吾觀涪州之行慨然勇徃而窮塞禍難舉不足以嬰其心以霜節雪操處事變以虛舟飄瓦視世故葢百變不磨而屹立者何勇哉年譜元祐七年除直秘閣判西京監先生再辭極論儒者進退之道御史董敦逸以爲怨望改授崇福宫九年哲宗親政申西監之命先生再辭不就紹聖間以黨論放歸田里四年送涪州編管門人謝良佐曰是行也乃族子公孫與邢恕之爲爾先生曰族子至愚不足責故人情厚不敢疑孟子旣知天焉用尤臧氏臯比之徹毅然勇爲而孫呉佛老躍然而盡脱囊綻矢發不足喻其決火烈湍奔不足言其果葢一念頓悟至道者何勇哉晦翁贊橫渠早説孫呉晩逃佛老勇徹臯比一變至道精思力踐妙契疾書訂頑之訓示我廣居嗚呼伊川之勇於處變橫渠之勇於求道是豈自外入哉持敬主一而僞心之已化樂天知命而妄心之已釋夫惟僞妄之心不凝也則貧賤莫之戚危難莫之動是伊川之勇皆順乎天也語録德盛貌嚴而驕心之已忘心廣體胖而吝心之已去夫惟驕吝之不留也則見善若不及聞道惟恐失是橫渠之勇皆造乎天也呂與叔撰橫渠行狀及語録嗟夫已私盡克蟊賊不生仁之勇也剛直自守客氣不容義之勇也動必以天無妄之健也順必以禮大壯之壯也此洙泗之本原伊洛之功用學者所當體認其説歟昔明道有詩曰富貴不滛貧賤樂男兒到此是英雄愚謂以此書諸紳明道詩曰閑來無事不從容睡覺東窻日已紅云云富貴不滛貧賤樂男兒到此是英雄
  義利當辨於疑似之間
  學問之道無他明乎義利而已矣爲人君而不明乎義利則其弊至於不仁爲人臣而不明乎義利則其弊至於不忠爲人子而不明乎義利則其弊至於不孝雖然是未可以易言也茍不致謹於疑似之微力辨於界分之嚴其是非得失葢有毫釐之差而千里之謬者可不畏哉竊嘗疑之易之文言曰利者義之和又曰利物足以和義是言也葢合義利而論之軻之七篇曰先利後義以爲不奪不饜去義懐利則以爲必亡是言也葢别義利而論之夫孟子一書前軰以爲得易之用顧乃背而馳者何哉及觀程夫子之論謂古者以利爲本茍不利則害性後人皆趍利故孟子㧞本塞源不敢言利孟子與易所言則一然後知孟子之言葢激於戰國之時也伊川語録何者三代以前習俗純厚天理素明不以利爲利而以義爲利故義利不容於不合三代而下人慾橫流私心日熾以仁義爲土苴以功利爲標的故義利不容於不别世之不信孟子者旣非其不當去利其信孟子者又直言不可近利世無伊洛先生之論則孟子之本㫖微矣大抵義之説行則利固己存乎其間利而不以義亦祗見其爲害耳故言善利之間者而其間不能以髮言善惡之㡬者而其㡬爲甚微通書此君子戒謹恐懼審思明辨於疑似之微界分之嚴也且雞鳴爲利利也而徒近名不務實者亦利也程氏外書學者須是務實不要近名方是有意近名則是僞也大本已失更學何事爲 名與爲利清濁雖不同然其利心則一也龍斷罔利利也而納交要譽惡其聲者亦利也南軒孟子序如内交要譽惡其聲之類者有爲而爲皆利也枉尋直尺詭遇獲禽者利也而不知先難而後獲者亦利也外書仁者先難而後獲有爲而作皆先獲也古人唯知爲仁而已今人皆先獲也道塗不爭險易之利冬夏不爭隂陽之和至微事也而聖人以爲儒者之羙談恐其利心之求便也未可以言而言可以言而不言至末事也而君子以比穿窬之小人戒其利心之求得也必有事焉而勿正懼利心之害吾學也經德不回非以干禄言語必信非以正行慮利心之害吾德也聖賢之所以致辨甚嚴者葢天下之理非難明於白黑之易分而難辨於形迹之相似非難察於天淵之相遼而難知於毫芒之一間噫可畏哉是理也我朝伊洛講之詳矣載之遺書筆之目録寓之經解遡其言究其味切切乎爲人爲己之别昭昭乎天理人慾之辨近世大儒如朱如張又相與紬繹之尤其親切著明也義固所以利之此子思語也而晦翁則謂義固有利若行義之時先言有利則此心已邪又發子思未言之蘊矣晦翁語録説義利處曰聖贒之言所以要辨别教分曉但只要向義邉一直去更不通思量第二着才説義固所以爲利固是義有大利存焉若行義時便説道有利則此心已傾邪向那邊去聖賢直要止向一路做去先義後利此孟子語也而南軒則别其有所爲無所爲又推孟子未露之㫖矣南軒孟子序凡有所爲而爲者皆利也二君子者其論明其㫖切無非自伊洛中來也昔太史公讀孟子書至利國之對而爲之廢卷太息流涕而言之彼葢有感當時功利之徒而深信孟子塞原之論也雖然遷之學葢有自來也董子嘗有正誼不謀利之一言誠得孔孟之餘論而遷之史記有予聞之董生云者意遷從仲舒㳺而得是言歟嗚呼知遷之有得於董子之言則知朱張有得於伊洛之學信矣夫天下不可一日無儒者之論亦不可一日無師友之學也嘗謂義利之説不明於天下乆矣自孔孟而後而董子知其味自董子而後伊洛探其源自伊洛而後朱張辨其分於是學者知有吾道之的人慾之蠧也昔廖公問學於龜山先生答以舜跖善利之分公猶請益不已葢以爲此無難也而先生一言以警之曰吾懼子之不察以利爲善耳公於是悚然知善之爲難愚方戒懼於此敢不請事斯語
  剛柔賴師道作成之力
  嘗觀通書之論剛柔也詳矣其曰剛善則爲義爲勇爲斷反是而惡則猛隘强梁耳其曰柔善則爲慈爲順爲巽反是而惡則懦弱邪佞耳此言剛柔善惡之異也然所以易其惡至其中則拳拳於師道之立焉通書師第七篇或問曰曷為天下善曰師曰何謂也曰性者剛柔善惡中已矣不達曰剛善為義為直為㫁為嚴毅為幹固惡爲猛爲隘爲强梁柔善爲慈爲順爲巽惡爲懦弱爲無㫁爲邪佞惟中也者和也中節也天下之達道也聖人之事也故聖人立教俾人自易其惡自至其中而止矣故先覺覺後覺闥者求於明而師道立矣師道立則善人多善人多則朝廷正而天下治矣甚矣師道不可一日不立於天下也古者有君師司主張吾道之權故人才有曲成之善後世有宗師任維持吾道之責故人才亦無偏尚之習又其後也上無君師以司其權下無宗師以任其責而世之人才不流於懦弱則流於高亢耳夫人涵二五之精抱綱常之正其本然之性固善矣然才品不能無優劣氣質不能無厚薄氣之不同不能無清濁力之不同不能無强弱自非聖人未有不局於氣質之性者古之任師道者知之以爲是隂陽之運五氣之不齊也順性情而立其教闡義理以開其迷明中和以㑹其歸涵養其德性和平其心術矯揉其血氣裁其過而合之中約其偏而歸之全去其惡而納之善使一世長短小大之材而㑹之於渾龎純全之域故中者不倚正者不矯淑者不爲懦固者不爲僻此人材所以易就而理性情所以爲王道之畢也昔者䖒周聖人任君師之道也作樂教胄直寛剛簡其别有四建極示人剛柔正直其分有三考虞書之所命與箕疇之所訓未嘗不嘆古人於師道如此其備也直不專於直而必以溫則和順矣寛不專於寛則𢎞毅矣剛不近虐簡不近傲則無棄材矣此舜之命官有曲就之功而無直施之術剛克非暴也去血氣之剛而已矣柔克非懦也去血氣之柔而已矣剛而非𭧂柔而非懦則歸於正直而已矣此周之訓民無偏黨之私而有正直之道嗚呼人有是性君有是教相與發躍以成就之此上世所以多全才而虞周之君所以有功於人物也故曰古者有君師司主張吾道之權而人才有曲成之善者是也昔者夫子聖人任宗師之道也無皇極之位而有皇極之德設教杏壇開聾啟瞶隨噐成就因材發育奬勸其噐質之粹者以勉其餘裁抑其性質之過者以警其失誘進其一二僅可稱者以要其成故當時諸子濡染吾夫子之教領悟吾夫子之訓莫不悉爲中和之歸顔氏怒不遷犯不校粹然春風和氣似近於柔矣而爲邦一問毅然以王者之事爲己任一日克己天下歸仁非剛孰能之乎曾子得一大勇之説發而為𢎞毅之語似專於剛矣而一貫之語悠然領㑹於一唯之間此時此意氣象從容畧無凝滯又非得於柔乎剛柔必歸於木訥多慾不足以言剛謦咳之下儆省有餘故曰宗師任維持吾道之責而人才無偏尚之習者是也自後世以來上無皇極之主爲之㑹歸下無先覺之儒爲之發鑰腐唇句讀皓首經傳間有馳神聖賢於千載之上則亦倀倀然豈知所適或詭隨䛕佞以爲利或矯亢沽激以爲高尚何望其氣質之變化哉且寛厚長者恥言人過西漢之淳厚羙矣而其弊至有齷齪自守引經誤國厥角稽首爭獻符命坐視漢鼎之移而目不瞬此其爲懦弱爲無斷爲邪佞何有乎柔之善大學橫議壁立萬仭東都之名節高矣而其弊至有視死如歸甘戮如飴根連株繋恬不爲怪而漢之宗社亦隨以亡此其爲猛爲隘爲强梁何有乎剛之善葢惟未知師道作成之教故持心雖厚特移於氣習之陋非得於性情之正執節雖高特發於志氣之動非出於義理之安故曰上無君師以司其權下無宗師以任其責而人才流於懦弱高亢者是也葢嘗論之立天之道曰隂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三才之所以立者固不外乎隂陽剛柔仁義之道而已然隂陽仁義即剛柔之别名也亦剛柔之迭相爲用也何者折膠墮指天下之至隂本柔也而一陽生焉流金爍石天下之至陽本剛也而一隂生焉則隂陽未嘗不互爲其根仁有流動發越之意本剛也然其用則慈柔義有合權從宜之意本柔也然其用則決裂晦翁語録先生答叔重疑問曰仁體剛而用柔義體柔而用剛又問門人曰仁便有箇流動發越之意然其用則慈柔義便有箇商量從宜之義然其用則決裂仁義亦未嘗不迭爲其用鳴呼天地且不違而况於人乎此晦翁釋太極之圗所謂隂陽成象剛柔成質仁義成德固有體用之分其實則一太極也晦翁太極圖解隂陽成象天道之所以立也剛柔成質地道之所以立也仁義成德人道之所以立也道一而已隨事著見故有三才之别而於其中又各有體用之分焉其實則一太極也自虞周之教不明孔孟之書不作而世之言剛柔者偏矣幸而濓溪浚其源程張朱氏道其流而學者始知有中和之德其辨剛慾也則曰有慾則無剛剛則不屈於慾是戒夫人血氣之偏矣遺書人有慾則無剛剛則不屈於慾其辨仁義剛柔也則曰仁體剛而用柔義體柔而用剛是明夫人理義之全矣見上其論顔孟之氣象則曰和風慶雲太山岩岩也明道語録仲尼天地也顔子和風慶雲也孟子太山岩岩氣象也所以形容聖賢剛柔之善其論夷惠之清和則曰和而不流中而不倚也所以推明聖賢剛柔之中晦翁語録門人問和而不流中立而不倚下惠夷齊正是如此曰是又曰栁下惠和而不流處甚分曉但夷齊如何是中立而不倚處曰武王伐紂夷齊扣馬而諫不從却終身不食周粟此見得他中立不倚處曰如此恐倚做一邊去曰他雖如此又不念舊惡曰亦不相似文王善養老他便盍歸乎來後武王伐紂他又自不從而去此便見他中立而不倚處是説也正源流通書之遺㫖也噫麗日祥雲和風甘雨此晦翁贊明道之和學者欲爲柔則當以明道爲標準晦翁贊明道曰山立揚休玉質金聲元氣之㑹渾然天成麗日祥雲和風甘雨龍德正中厥施斯普規圓矩方繩直準平此晦翁贊伊川之肅學者欲爲剛則當以伊川爲模楷同上贊伊川曰規圓矩方繩直凖平允矣君子展也大成布帛之文菽粟之味知德者希孰識其貴是必想舜樂之遺音遵箕疇之正路玩洙泗謦欬之訓味濓溪善惡之論挹明道座上之春風侍伊川門外之深雪歸而求之有餘師孰謂師道之不立者雖然士以一身任綱常之責寧過乎剛毋寧過乎弱寧爲狂狷毋寧爲詭隨此孔子思得狂士孟子善養至剛横渠謂剛則守而不回柔則入而不立橫渠孟子説人又要得剛太柔則入於不立亦有人生無喜怒者則又要得剛剛則守得定不回進道勇敢載則比它人自是勇處多晦翁謂剛果方能傳道柔弱不能濟事也晦翁語録孔子曰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狷乎㸔來這箇道理須是剛便立得脚住方能有所成只觀孔子晩年方得曾子曾子傳子思子思傳孟子㸔來此語聖賢都是如此剛果決裂方能傳道若慈善柔弱終不濟事夫剛非士之累也守而精之金石可通發而充之天地可塞循而達之天下國家可治世言太剛則折士患不剛耳折不折天也吾聞東坡之言矣蘇東坡論剛德抑猶有未盡然者使其果出於義理何折之憂使其爲血氣之剛則折也宜哉是則剛非士之累而柔乃士之累也處心太柔必無植立必無建明必不果於從政必不直於立朝必不克己之嚴重必不徙義之勇敢必不任道之𢎞毅士君子將何所擇哉每觀紹聖以來君子之得禍而慘伊川先生之流落涪州艱關困躓之餘瀕於一死使柔懦者處此未必不上栁河東之書也而先生怡然自樂晝夜生死銖視軒冕塵視金玉剛心勇志萬折不磨至今言之猶有生氣彼邪佞得志炎炎然今皆安在哉吾未見剛者如先生之卓然有定力也昔韓退之平生倔强慷慨言事一見蠻煙瘴雨之悽愴而甘上功德之表其詩曰自從牙齒折始信舌爲柔平生剛氣折辱殆盡君子視韓退之之揉剛爲柔安得不三嘆三詠程夫子之剛
  君權攬權不必親細務
  以天下之責任大臣以天下之平委臺諫以天下之論付士夫則人主之權重矣夫權出於人主則臣下稟國家之命而不敢欺藩鎮憚京師之勢而不敢慢夷狄畏中國之威而不敢侮然人主之所謂總權者豈必屑屑然親事務之細哉夫茍屑屑然親之則其聰明必有所遺而威福必有所寄聰明有所遺者乃生患之原而威福之所寄者即弄權之漸也是故權不可以不歸於人主而必重廟堂之柄以總之政不可以不在廟堂而必擇臺諫之臣以察之言不可以不從臺諫而必通天下之情以廣之如是則萬世無弊矣愚觀漢唐以來其事權分散四出或在宫闈或在戚畹或在貂璫或在權臣其弊徃徃不一者大抵廟堂之責不重臺諫之言不聼士夫之論不明耳且漢自孝惠以來白馬寒盟諸呂爭王是時也權出於房闈元成以後黃霧四塞司馬輔政是時也權出於戚畹然使平勃之歡早交本傳王陵之諍得行本傳太后欲立諸呂為王王陵曰高帝刑白馬盟曰非劉氏而王天下共撃之陳平周勃曰高帝定天下王子弟今太后若稱制王諸呂無所不可及退陵譲平勃曰始與高帝啑血盟諸君不在耶今欲阿意背約何靣目見高帝地下乎平勃曰靣折庭爭臣不如君全社稷定劉氏之後君亦不如臣於是太后陽遷陵爲太𫝊實奪之相權雖百呂産其何施王商之言不屈本傳瑯琊太守楊彤與王鳯連昏其郡有灾害商按問之鳳以爲請商不聼竟奏免彤奏寢不下鳳以是怨商隂求其短使人告商閨門事楊興之諫見聞本傳詔博問公卿大夫無有所諱楊興諫曰云云雖百王鳳其何損夫惟廷臣沮氣公論閉口此漢之人主之勢孤矣唐自中睿之世斜封四出紀綱紊亂是時也權出於内庭德順之時北衙勢橫廢置自己是時也權出於閹宦然使彦範之表弗沮本傳桓彦範上表伏見陛下每臨朝皇后必施帷幔坐殿上豫聞政事臣切觀自古帝王未有與婦人共政而不破國亡身者也伏願陛下覽古今之戒令皇后專居中宫治隂教勿出外朝干國政上不聼宋璟之言見容本傳處士韋月將上書告武三思濳通宮掖上怒令斬之宋璟曰必欲斬月 將請先斬臣不然臣終不奉詔則宫掖安敢竊其柄蕭復之謀見聼本傳復言艱難以來始用宦者監軍權望太重是曹止可委宫掖事兵要政機勿使參預帝不聼栁伉之䟽早入宦者程元振傳栁伉上䟽曰云云天下之心乃恨陛下逺賢良任宦寺離間將相必欲存宗廟社稷獨斬元振首馳告天下悉出内使𨽻諸州以神策兵付大臣䟽聞帝顧公議不與乃下詔盡削元振官爵則閹宦安敢弄其權夫惟甘言易入忠論難從此唐之人主之位虛矣不然宣帝初年霍氏用事猶前日也一旦赫然綜核名實以魏相爲丞相以丙吉為御史朝廷尊嚴凜然太阿之出匣非任大臣之力歟本傳憲宗初元藩鎮陸梁猶前日也神斷天造振舉紀綱以杜黃裳總相權以李絳任言責強藩屏息豁然大明之當天非任忠賢之功歟本傳大抵人主之權不寄於下者大臣委任之專也大臣不能竊其權者言路風采之振也言路不至蔽其私者士大夫議論之公也祖宗所以為宰相置參貳分兵民為二府以給舍司兩省以臺諫察大臣葢為是也是故政事歸於廟堂而言路通於天下廟堂之有所失給舍得言給舍之有所不及臺諫得言臺諫之有所不能言天下能言之矣天下能言而人主能賞罰廢置豈得不謂之權不由己而何必親屑屑之事為人主之私哉五季以來藩臣竊權根據瓜裂不知幾年或廢或置彼得專之朝廷不知也或叛或服彼得為之朝廷不問也我藝祖英武自天雄斷如神杯酒雍容顛倒掌股本朝事實雷德驤為御史中丞奏趙中令普强市人第宅上怒叱之後德驤子有鄰復訟其庇吏受賕上怒按問罷相分其支郡在此無疑心同上五代節鎮所領皆有支郡如劒南節度則凡劒南州軍皆為支郡魏博節度則凡河北州軍皆為支郡太祖乃令潭朗數軍直屬京師長吏得自奏事其後大縣屯兵亦有直屬京師者留之邸第在彼無觖望蔡氏官制皇朝革方鎮之患召諸鎮於京師欵陪遊宴各賜邸第以留之分命朝士大夫出守諸郡而權始歸君上嗚呼藝祖豈切切自親其末哉以政事之柄任中書以參貳之職分政權以臺諫之官糾大臣故收節鎮之兵則問趙普決征伐之議則問趙普其任重矣然參政薛居正得以分其柄時趙普為相甚專藝祖遂置參知政事命薛居正呂餘慶為之以分其權御史雷德驤得以糾其失此藝祖善於攬權也天聖之間政在東朝行法旣寛推恩益廣宋綬以總攬威柄之說進長編明道三年宋綬言帝王御天下在總攬威柄頃太后朝議者謂恩出太后今恩寵雖行又謂自大臣出非大臣罔上何以致此余靖以自攬威權之說進增釋余靖言當今為陛下計但能天子自攬威權大臣公行賞罰沮蠻夷之氣塞盜賊之源我仁宗始親政事稍肅紀綱宮中之有請謁者斥長編仁宗曰人皆知杜衍封還内降不知朕宮中以杜衍不可而止者多於所封還也内臣之有罪戾者絀長編明道二年帝始親攬庶政裁抑僥倖初皇太后輔政江德明等交通請謁薛奎言不斥逐恐稽以為亂上不欲㬥其罪狀止絀之於外而權始歸君上嗚呼仁宗豈區區自任其繁哉責股肱之任於大臣而君道常佚委耳目之寄於言者而上聽無壅長編呂希純言仁宗責股肱之任於大臣而君道常佚委耳目之寄於 言者而上聼無壅享國之日長人至於今思之故始則委夷簡終則委文富宰相之任重矣然范諫官得論夷簡之非長編明道二年郭皇后見踈呂夷簡以前罷相怨后范諷言后無子當廢夷簡贊其言先敕有司無得受章䟽范仲淹同孔道輔數人詣垂拱殿門伏奏門者闔扉道輔叩銅鐶大呼乃逐仲淹等唐御史得糾文潞之失長編唐介論文彦博燈籠錦此仁宗公於攬權也愚故曰以天下之責任大臣以天下之平委臺諫以天下之論付士夫則人主之權重者此也
  内外重輕内外無失於偏重
  天下之勢當重於内乎抑重於外乎曰内重則爲内憂外重則爲外患必使内外相制輕重相權則天下之勢均矣古者外有重兵内無强臣呼吸於談笑之間而奔走於藩維之外錯布於州郡之逺而順從於指顧之頃當此之時内非不重而其亂不起於左右之大臣則生於山林之奸民故天下之重不可使專在内也古者外封侯國内翰王室其兵足以征伐其食足以守衛其權足以生殺當此之時外非不重而其極諸侯有擁兵之强國勢有倒垂之柄故天下之重尤不可使專在外也嘗論自古外重之弊莫如周内重之弊莫如秦西漢之勢類乎周東漢之勢類乎秦皆非善持天下之勢也其善持天下之勢者惟唐之太宗我朝之列聖耳周自得天下之後大封同姓星羅棋布犬牙相制維藩維翰意亦善矣厥後賞罰不歸於王室征伐不出於天子下堂見諸侯而名分微强臣問周鼎而事權紊是内輕無以制之秦自并六國之餘銷鋒鑄鏑外無寸鐵形勢建瓴坐制六合謀亦逺矣未㡬權臣内擅而無所忌匹夫橫行而莫之禁趙高肆指鹿之姦陳勝起揭竿之禍是外輕無以防之西漢懲曩秦孤立之勢今日割某城以益呉楚明日割某地以封燕趙僭上者不之問不朝者不之責至使七國唱亂㡬危社稷西漢之勢何以異於周哉厥後建分封之策漢武帝用主父偃分封諸侯王子弟下削地之令諸候王子表公族微弱㡬不自立至使斗筲之莽談笑得漢鼎璽而劉氏無一人以唱其義又何吹虀之過耶東漢鑒季年都試之弊翟義討王莽因東郡都試勒車騎因發莽命移檄郡縣共行天罰誅莽又李通勸光武起兵因請以材官都試騎士曰欲劫前隊大夫及属正因以號令大衆乃使光武歸舂陵舉兵相應六年省郡國都尉百官志中興建武六年省諸郡都尉并職太守無都試之役省闋都尉七年罷車騎材官光武紀建武七年詔曰今國有衆軍並多精勇且罷輕車騎士及材官樓船士及軍假吏還民伍九年省關中都尉同上建武九年省關都尉復置護羌校尉官二十二年復罷諸邊亭候吏卒同上建武二十二年詔罷諸邉亭候吏卒至使北胡有變南蠻叛命明帝紀永平八年北胡有變置度遼官又和帝紀永平十四年南蠻叛置象林兵羌犯三輔百官志安帝以羌犯三輔置右扶風都尉鮮卑寇居庸安帝紀建光元年鮮卑寇居庸東漢之勢何以異於秦哉厥後改刺史置州牧靈帝紀中平五年改刺史新置牧至籍外兵以除閹宦之根何進傳羣牧爭政漢遂三分又何改絃之甚耶大抵天下之勢内無重則無以威外之强臣外無重則無以服内之大臣而絶姦民之心此二者其勢並立若持衡然不可使此首重而彼尾輕也唐之太宗其審天下之勢熟矣旣平宇内分四方之地盡以沿邊爲節度府而范陽朔方之軍皆𢃄甲十萬地里志河北一道曰平盧曰范陽隴右一道曰隴右曰安西曰北庭曰河西逺足以制夷狄之難近足以備匹夫之亂内足以禁大臣之變而將帥之臣常不至於叛者内有重兵之勢以豫制之也貞觀之際天下之兵八百餘府而在關中者五百舉天下之衆而後能當關中之半而朝廷之臣亦不至於乘隙伺間以邀大利者外有節度之權以破其心也陸贄傳太宗列置府兵八百餘所而關中五百舉天下不敵關中則居重馭輕之意故外之節度有周之諸侯外重之勢而易置從命得以擇其賢不肖之才是以人君無征伐之勞而天下無世臣暴虐之患内府之兵有秦之關中内重之勢而左右謹飭莫敢爲不義之行是以上無逼奪之危下無誅絕之禍有周秦之利而無周秦之害形格勢禁内外相制未有如唐太宗之善為制也恭惟藝祖立國神謀睿算中令謀國深慮逺計强藩爲患㡬年於兹杯酒雍容顚倒掌股收其兵權無疑心也藝祖召王審琦等曰汝曹何不釋去兵權擇便好田宅市之爲子孫立乆永之業君臣之間兩無猜疑不亦善乎明日乞解軍權以散官就第分其支郡無觖望也本朝事實五代節鎮皆有支郡如劔南節度等太祖乃令潭朗數軍直達京師其規模逺矣哉是故以大梁爲天下之樞而聚諸道精銳之兵甲卒數十萬衆戰馬數十萬匹太宗語及北兵利害長自言國家以大梁為天下之樞故定都焉今天下甲卒云云其兵之强未有如我朝也以三司掌財計之權而總中外出納之用内則收禁藏之金帛外則總漕運之財賦蔡官制本朝轉運使副判官督集財賦悉𨽻三司凡經費羨餘獻之三司積於左藏庫及分貯内庫者皆三司總之立勸沮之法其財之饒未有如我朝也此為重内之謀深矣然收天下之精兵聚之京師州郡之兵若不足也而猶足以自衛聚天下之財榖入於京師州郡之財若不足也而猶足以自給大郡十數指揮中郡五七指揮小郡三五指揮軍儲餉給屬之運司統制軍馬𨽻之守倅一旦有警可以使之犯難而忘死外兵不減於内也二税分數𨽻屬州縣地利贏餘歸之本州經費職之軍資庫犒宴職之公使庫而又使之回易收其息利外賦不減於内也蔡氏官制一路賦税榷酤茶鹽坑冶之利轉運得以裒多益寡以給逐郡其二税定例分數𨽻屬州縣及係官房雜以地利坊塲河渡支酬猶前不盡者盡歸本州其係官錢經省錢帛貯之軍資庫轉運總之其屬州縣之財賦别有州府庫貯藏聼知通備用非常其饋燕則有公使庫仍許回易收其利息以助賞用其㫖逺哉逐州置軍招營兵大郡有十數指揮中郡有五七指揮下郡有三五指揮每指揮率以四五百人爲額其軍儲饋餉悉在運司其統制軍馬乃𨽻守倅一方有所警州郡有兵有財足以取人率兵屏衛王室平時儲戎噐備城隍皆有其資内不偏重外不過輕此國朝之制又超越唐太宗居重馭輕之意中興以來燕謀不逺江上諸屯老熊當道殿巖禁旅虎豹守關兵足以相制四總錯峙鞭算軍儲農寺中居山積國用財足以相維其爲千萬年之計深矣然日者衛兵单弱尺籍多虛軍馬一司逺戍金陵爲根本慮宜熟籌之




  古今源流至論别集卷二



  欽定四庫全書
  古今源流至論别集卷三 宋 黃履翁 撰
  内降
  内降之名非羙也殆亦鴻都斜封之意乎然鴻都斜封皆漢唐衰微之世而内降之名乃起於國朝全盛之日惟其見於衰微之世故漢唐之大臣多以任責䝉譴惟其起於全盛之日故國朝之大臣則以任責為賢任責而䝉譴必莫回其已壞之政任責而爲賢必能杜其方萌之始此治亂得失之所由分也然以漢唐論之又不能無辨焉漢自桓靈以來唐自中睿以後其弊亦適相當然漢之治日衰日亡唐之治雖微復起者有由矣葢唐大臣尚得任其責諫官尚得言其事百司尚得舉其職公議猶存私情知畏亦足回狂瀾於旣倒彼漢三府不舉劾尚書不加省奏請朝上罷譴夕報莫能挽天下之勢此漢之末代不及唐之中世也方桓靈之在位也常侍阿保氣燄薫炙手握王爵口含天憲出呼吸變霜露陳蕃言之而就戮本𫝊初竇太后之立也陳蕃有力焉及臨朝政無大小皆委於蕃蕃與竇武同心戮力以奬王室徴天下名賢李膺杜密尹勲劉瑜等皆列於朝廷與共參政事於是天下之人莫不延頸相望太平而帝乳母趙嬈及諸女尚書旦夕在太后側中常侍曹節王甫等共相朋結謟事太后太后信之數出語命有所封拜蕃武疾之嘗共㑹朝堂蕃私謂武曰曹節王甫操弄國權濁亂海内今不誅之後必難圖武深然之蕃大喜以手推席而起武乃引尚書令尹勲共定計策九月武出宿歸府典中書者先以告長樂五官吏朱瑀瑀盜發武罵曰放縱者自可誅耳我曹何罪而當盡見族滅因大呼曰陳蕃竇武奏白太后廢帝爲大逆乃夜召所親共普等十七人喢血共盟曹節請帝出御前殿㧞劔踊躍趙嬈等擁衛左右閉諸禁門召尚書官屬脅以白刃使作敕板拜 王甫爲黃門令持節至北寺獄收勲等殺之楊賜諫之而去位本傳靈帝上以災異詔問消弭之術光禄大夫楊賜對曰今妾媵閹尹共專國政鴻都羣小並各㧞擢樂松處常伯任芝居訥言以便辟之性受不次之寵而令搢紳之徒委伏畎畆口誦堯舜之言身蹈絶俗之行委捐溝壑不見逮及冠履倒易陵谷代處幸賴皇天垂象譴告周書曰天子見怪則修德諸侯見怪則修政卿大夫見怪則修職士庻人見怪則脩身唯陛下斥逺佞巧之臣速徴鶴鳴之士㫁絶尺一抑止盤遊冀上天還威象變可弭賜秉之子也懷憤於遷逐之地飲恨於誅戮之時公議掃地矣是故熹平鴻都之榜招集斗筲溷濁政理俛眉承睫僥倖恩寵呂强所謂三府坐逃選舉之負尚書復不訾省而選舉皆出詔用則禄賞之柄外朝不與聞也陽球傳置鴻都門學鴻都門學諸生皆敕州郡三公舉用辟用辟召或出爲刺史太守入爲尚書侍中有封侯賜爵者士君子皆恥與爲列焉旣而設爲鴻都文學樂松等圖象立贊尚書令陽球諫曰松等皆出於微蔑斗筲小人俛眉承睫徼進明時而形圖丹青有識掩口今太學東觀足以宣明聖化愿罷之可以銷天下之謗書奏不省又呂强傳黃門北寺之獄擅矯王命逐捕忠黨根連株繫甘戮如飴鄭颯持節自行之而廷尉不豫聞三府不覆按則釜鉞之柄大臣不與知也見上方中睿之臨政也公主則太平安樂尚宮則柴氏姜氏戚里則郕國沛國爭弄其權勢傾朝野宰相重臣皆出私門屠沽臧獲納粟除官然大臣得言吏部得執公議尚存矣是故除授之命吏部員外郎李朝隱前後執破一千四百餘人一無所顧本傳吏部員外郎李朝隱前後執破一千四百餘人怨謗紛遝朝隱一無所顧則大臣雖失其職而百司尚能奉法以執奏也斜封之官兵部尚書姚元之力言停廢至數千人則大臣有司尚得守公法以奏請也本傳中宗時韋后及太平安樂公主用事於側門降斜封授官號斜封官凡數千員至墨敇睿宗景雲元年八月姚元之宋璟及御史大夫畢構上言先朝斜封官悉宜停廢上從之罷斜封官凡數千人釋慧範何人哉建寺作佛贓至萬計御史魏傅弓請寘極法乃行放黜本傳御史魏傅弓劾釋慧範建寺作佛欺匿奸贓四十餘萬請寘極法上欲宥之而傅弓謂刑罰國之大事陛下賞已亡以加宜刑所不及上乃黜放慧範於家鬻伎行巫又何人哉濫居纓冕盡占膏腴左拾遺辛替否上䟽謂今金銀不共於印束帛不充於賜本傳左拾遺辛替否上䟽謂今十倍行賞十倍増官金銀不共於印束帛不充於賜富豪商賈盡居纓冕之流鬻伎行巫盡涉膏腴之地則大臣雖失其職而諫官御史尚能引大義以弹劾也則御史諫官尚能引大義以弹劾也夫漢之大臣不能救桓靈之過唐之諸賢尚能規中睿之失此漢唐得失之所由判歟嗚呼亦嘗究其源流乎葢漢自中世丞相不豫中朝之事武帝三公不任臺閣之職光武循習日乆弊端百出夫何陳蕃楊賜竇武之徒言之徒切聽之甚藐者其來非一日矣至唐之大臣上佐萬機下理庻務事權相通公論不泯又非漢之所可及武后垂拱之初命王立本徃宣敇以鞠劉禕之事而禕之謂不經鳳閣鸞臺何名爲敕則制敕未有不經鸞臺鳳閣也本傳武后垂拱初或誣悰爲侍郎劉禕之之隂事后命肅州刺史王立本徃宣敇以推鞠禕之謂不經鳳閣鸞臺何名爲敇也文宗太和之末宣除鄭覃御史大夫而中書侍郎李宗閔謂每事一切宣出安用中書則政事未有不經中書也本傳文宗太和末宣除鄭覃御史大夫而中書侍郎李宗閔謂樞密使崔潭峻每事一切宣出安用中書云云文宗開成之間李珏謂用杜悰爲戸部尚書陳夷行謂當由上㫖珏謂太宗用宰相天下皆先平章若事不由中書安用平章則宰相未有不平章天下事也本傳開成四年李珏謂用杜悰爲戸部尚書陳夷行謂當由上㫖不可使權在臣下珏謂太宗用宰相天下皆先平章故號平章事若事不由中書則莫用平章陛下昔語臣以竇易直勸我於宰相啟擬五取其三二取其一彼宜勸我擇宰相不容勸我凝宰相陛下豈忘之耶夫惟出納制敇之命進退賢否之權一則曰鸞臺鳳閣二則曰中書宰相則人主有所憚而不敢私近習有所懼而不敢請此所以爲唐一代之良法也愚獨惜夫敬宗童昏䁥比羣憸牛僧孺累表補外李逢吉表裏爲奸觀薛廷老以右拾遺入閣奏事謂近日除拜不由中書進擬多自宣出敬宗厲色叱之自拾遺見斥之後大臣不敢平章於上百司不敢劾奏於下本傳而天下事去矣所幸繼之以文宗之恭儉委任大臣不疑不貳李珏之賢自任平章之責宗閔之黨亦能嘆宣出之非則唐斜封墨敕之弊固未至如漢之速亡也本傳然其消萌杜漸豈若國朝於全盛之日乎國朝自太祖以來躬決萬機明白洞達一有賞罰外朝公議至天聖明道之間請托之門稍開奔競之風漸長仁祖親政痛革宿弊然天性寛仁坦然無我未能遽絶一時哀祈之思所頼防其微救其失者大而兩府之封繳次而臺諫之弹劾又次而百司之執奏也故杜祁公當慶厯之初與韓琦富弼實爲兩地之大臣同心合德交脩佐佑凡内降與恩澤者積至數十則連封而面納之仁宗有言外人雖知杜衍封還内降吾居禁中以衍不可而止者多於所封還則兩府能封繳之力也長編杜衍抑絶僥倖凡内降積至十數則盡封還之上謂歐陽修曰外人知杜衍封還内降耶吾居禁中有求恩澤者每以杜衍不可告之而止者多於所封還也其助多矣景祐之初韓琦方爲諫官首論内降爲唐之斜封今之内降蠧壞紀綱爲害至深願詔皇族戚里之家不許陳乞長編仁宗景祐初韓魏公琦實供職於諫省首論内降以為國家由祖宗以来躬決萬機凡於賞罰必使兩地大臣於外朝公議頃因莊憲之垂簾奔競之輩私行賄賂假託皇戚干請内降僥倖日滋法律不能懲有罪爵禄無以勸有勲唐之斜封今之内降蠧壞紀網爲害至深願詔皇族戚里之家繼自今不許於内陳乞至慶厯李仲昌修河之罪不經兩府詔從中出臺官相與極力言之則臺諫能弹劾之力也長編馬遵言李仲昌妄違朝㫖輙壞河事臺官累有弹劾乞寘重典尋有指揮上令經赦未議而已今者聼於何人旣差臺官推劾又監以内臣是臺官未足取信於陛下也詔獄出於内降而中書不預議是中書亦不能信於陛下也又言若陛下聞之語言亦付外施行若謂已經中書則冝移之密院何煩内降駭物情而損國體哉趙抃言陛下正仲昌等罪狀宣諭中書行之可也付樞密院治之可也奈何事從内出張皇驚駭物議歐陽脩領京兆首論内㫖之承準長編嘉祐三年翰林學士知開封府歐陽脩言内官梁舉直公事兩曾執奏内降時與救罪其内降臣便不敢不司兼鑑進狀龎籍倅開封力奏内侍之私請長編開封兩府史扈玉遷職一等尚羙人遣内侍韓從禮傳敎㫖免上人市籍府判龎籍奏其事仁宗命杖韓從禮則百司執奏之力也嗚呼當時不惟廟堂之大臣能任其責臺諫百司之諸吏能糾其失而仁宗謹重命令愛惜名噐又見於倉卒應酬之間丁寧戒飭之際嘗觀當時小人有進甘言邪説以誤聽者謂當收攬威柄事事率自中出仁宗答曰措置天下事正不欲中出不如付之公議令宰相行之臺諫言之大哉言乎其天地之心歟長編闕柴中家謂當收攬威柄勿令人臣竊弄權事事率自申出仁宗答以措置天下事正不欲自中若自中出果有不便難於改更不如付之公議令宰相行之行而天下不以爲便則臺諫得言其失於是改之爲易矣云云又觀天聖九年嘉祐八年其戒飭内降八條手詔切責諄復不曰内外庻官之請託則曰宗室外戚之干祈不令中書密院執奏内降之差遣則戒内外百官毋援前比之希遷大哉言乎其社稷之福歟奏議曾肇言仁宗天地之度洞然無私但慮左右干祈迫切不已臣伏見仁宗下詔約束臣下干求内降令中書密院具條執奏當時羣臣亦每以禁止内降爲言輙見納用謹録上仁宗戒飭詔書凡八條其天聖九年十月之詔則申戒内外庻官之請託明道二年四月之詔則申戒宗室外戚之干祈康定元年十月之詔則令中書密院執奏内降所與臣僚之差遣慶厯四年十二月之詔則申戒臣僚因入對以求恩澤六年四月詔則申戒内外文武百官毋援前比以希遷改而皇祐二年九月之詔則尤爲訓誥之懇切德音有謂朕躬庻政之機持大公之柄比者憸倖四興妄圖或違禮干恩或負罪希貸率求内降間亦奉行蠧政𧇊風莫斯爲甚自今内降令中書密院并百司執奏無政施行者令諫官御史弹劾以聞丁寧警劾可謂切至而嘉祐三年八月之詔猶以比者内降雖許執奏而百司間有奉行爲言八月之詔猶以鎮海留後李璋自求内降罰銅爲言伏乞置之座右此仁宗之治所以超漢軼唐而爲百王之盛矣今日朝廷清明號令整肅萬無此弊然欲防微杜漸當如以仁宗詔書八條置之座右以爲龜鑑此又燕翼之詒謀也見上
  本朝官制上論新舊官制沿革
  黄元禮官制國朝自太祖設官分職多襲五代之制雖稍有增損大體仍舊唐制省部寺監之官無所職掌别領内外任使省部寺監别設主判官員額惟以侍中中書令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爲宰相乾德二年始置參政爲宰相副貳初以薛居正呂餘慶爲之宰相所居省謂之中書門下國政所出兵政𨽻樞密院承五代之制有使副使太宗朝命石熙載以樞密直學士簽書樞密院事後以張士遜爲知樞密院事寇準溫仲舒同知樞密院事治平中郭逵以檢校太保同簽書樞密院事故樞密有使副使知院同知院簽書院員額與中書號爲二府尚書置判尚書都省一員掌百官赴省集議及大祀受䄡戒之事六部各有主判率以學士待制館閣官領之吏部即審官東院掌尚書左選審官西院掌尚書右選吏部南曹掌侍郎左選三班院掌侍郎右選流内銓考功郎官之職也户部郎三司使尚書之任也其官崇職重乆次者爲使稍輕則爲權使資淺則爲權發遣使公事度支副使户部副使鹽鐵副使各一員此侍郎之任也别置子司判官八員度支判官戸部判官鹽鐵判官各一員所掌本曹郎官之職也判㑹案一員掌造噐械唐軍噐監職也判脩造案一員唐工部將作少府監職也判磨勘司一員掌勾考唐比部職也判闕三字院一員掌審司出納及審覆百官諸司兵級請俸舊兼禁軍以繁冗别立諸司專計司掌之以分其職判理欠司一員掌催促諸路遺欠禮部有判部及判禮部貢院即尚書侍郎之任内兵部事歸樞府工部事歸三司故此二部不設主判官多以别官兼之刑部則判審刑院及詳議官掌詳覆諸路奏案是其職也翰林學士襲唐制以六員爲額其𢃄知制誥即釐本院職事其别領省府職任即不𢃄知制誥内年德俱重者一員爲承㫖知通進銀臺司兼門下封駁事其任即給事中也而𨽻樞密院知制誥即中書舎人之職也御史臺雖有大夫員而不除以中丞爲臺長次侍御史知雜事侍御史裏行殿中侍御史殿中侍御史裏行監察御史監察御史裏行已上爲諫官以别官兼領官即爲知諫院同知諫院亦有正諫議大夫司諫正言者九寺則判太常寺禮院即卿之任也資輕者爲知院同知院兼掌博士之職宗正有判寺一員太僕職屬羣牧司有制置使一員以樞府及學士領之有判官一員大理則糾察在京刑獄是其職也鴻臚歸客省四方舘光禄司農太府其職皆𨽻三司衛尉無所總轄其職分爲金吾䘖仗司其環衛之任分𨽻三衙皇城司故此五寺别無置司并主判官員秘書省即昭文館史館集賢院謂之三館與秘閣同𨽻本省有直館直院直閣校理館閣校勘謂之館職初除於本省供職一年出補内外任使昭文史館有直館集賢院有學士脩撰直院校理秘閣有直閣校理又有判秘書省秘閣一員專掌省事國子監有判其資淺者爲同知或同管即祭酒司業之任博士轉而爲直講將作少府軍噐三監之職並屬三司而都水無常職員遇興役即差官亦係三司差人迨熙寧興役法水利方置判司農寺并司農寺丞員闕建大理寺方置權發遣大理少卿公事二員職掌官外有學士待制等員唯觀文殿大學士仁宗朝以賈昌朝辭使相特建此職仍詔非曾任宰相不除觀文殿學士資政殿大學士資政殿學士端明殿學士翰林侍讀侍講學士龍圖天章寳文閣學士直學士樞密直學士三閣待制皆爲侍從清望之選並無職掌多𢃄職以領在内省府寺監在外藩方任使自資政以上多以授二府舊臣此國朝舊定制如此元豐初始命置局詳定官制在内設尚書省置令左右僕射門下省置侍中中書省置令已上爲宰相而兩令侍中不除人尚書有左右丞門下中書各有侍郎樞密院有知樞密院事同知樞密院事已上爲執政尚書六部吏部一尚書二侍郎分掌四選吏部司封司勲考功屬焉户部一尚書二侍郎分左右曹而户部度支金部倉部屬焉禮部一尚書一侍郎禮部祠部主客膳部屬焉兵部一尚書一侍郎兵部職方駕部庫部屬焉刑部一尚書一侍郎刑部都官比部司門屬焉工部一尚書一侍郎工部屯田虞部水部屬焉每部郎官二員知州已上資序及階官朝議大夫已上爲郎官餘員外唯吏部戸部刑部郎官各置四員以其劇曹也左右司郎官各二員通糾六部號都司專佐宰相理省事謂之宰屬翰林學士定以二員爲額乆次者爲承直御史臺官名如舊制而除知雜事及裏行之名門下後省置左散騎常侍而不除人給事中四員起居郎二員左諫議大夫左司諫左正言寓焉中書後省置右散騎常侍而不除人中書舎人六員起居舎人一員右諫議大夫右司諫右正言寓焉號兩省官秘書省有監少監丞郎校書郎正字著作郎佐郎寓焉號館職罷直館院校理等員闕惟存脩撰直秘閣號貼職而别領在外任使九寺太常宗正光禄衛尉太僕大理鴻臚司農太府有卿少卿丞簿太常復置博士太祝奉禮協律郎大理則置寺正評事司直四監將作少府軍噐置監少監丞簿南外北外丞已上爲寺監官國子監有祭酒司業丞簿太學有博士正録已上爲學官謂職事官罷三司使副及諸主判官而其職分𨽻諸省部寺監羣牧司使名不除而不命官其職皆屬太僕寺以太師太傅太保爲三師太尉司徒司空爲三公皆論道之官無專領之職爲宰相兼官以開府儀同三司易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號爲使相以唐文散階換省部寺監官歸釐本職號階官爲寄禄官而食其俸以領内外任使以特進易左右僕射金紫光禄大夫易吏部尚書銀青光禄大夫易五曹尚書光禄大夫易左右丞正議大夫易列曹侍郎通議大夫易給舎太中大夫易左右諫議大夫中大夫易秘書監殿中監中散大夫易大卿監朝議大夫易少卿監朝請朝散朝奉大夫易郎中朝請朝散朝奉郎易員外郎承議郎易太常國子博士奉議郎易太常秘書監中丞通直郎易太子中允中舎左右贊善大夫宣德郎易寺丞宣義郎易監丞承事郎易大理評事承奉郎易太常寺太祝奉禮郎承務郎易寺監主簿自承務郎至特進爲寄祿官大學士至待制其名皆存以爲二府罷政省部長貳給舎諫議補外之職集賢殿修撰直龍圖閣直秘閣號貼職庻僚領在外繁劇任使者𢃄之削去憲銜檢校官留勲十二轉自通直郎以上𢃄入銜此為元豐新制官名即循唐舊典職掌亦倣周禮六官之法也黃琦字元禮
  本朝官制下論新舊官制當否
  論國朝之官制有二曰國初舊制曰元豐新制舊制之善者則官職分治脉絡相統禄秩有階遷轉得序也新制之善者則省部諸司各有職掌郎曹等官不寄虛名也愚嘗究其沿革之得失矣國初懲藩鎮之弊朝官文臣多領外寄九寺三監皆爲空官特以是寄禄秩班序位而已向所典之事則别有職存也姑舉大略言之且兵部事歸樞府戸部工部事歸三司固也然吏部旣有官矣而别設審官院三班院以判其事禮部旣有官矣而别創判禮部判貢院以董其務是吏禮二部皆虛存耳太僕事歸羣牧鴻臚事歸客省固也然太常有卿矣而復立判禮院以任其責宗正有卿矣而復置判寺以行其權是太常宗正二卿皆空設爾至元豐之八年取唐六典而與羣臣講明之踰二年而法成本末次第歴歴條舉或正而治之或旁而治之或統而治之向者省部寺監之無職今其職舉矣向者郎曹卿監之虛官今其官定矣此元豐更新之法不為不善也㑹要元豐三年以唐六典摹本賜羣臣命官置局以義制作上自考求故實自一命以上各區處而科條之省曹寺監以長治屬正而治之也故其爲法詳御史非其長以察爲官旁而治之者也故其爲法畧都省無所不總統而治之者也故法當考其成於是長史察月御史察季都省察嵗五年而法成雖然此特正其名也若其羙意微權隱然於分司設局之表者皆一切更革之又不可不論者舊制脩造案之屬三司正以考其財之有無而今也脩造案爲將作監而百工興作之用戸部不得考是他司以辦事爲效而不恤財之有無也舊制磨勘司之屬三司正以論其事之當否而今也磨勘歸於比部並𨽻刑曹鉤考戸部不得知是戸部以給財爲功而不論事之當否也此司馬溫公言改官制以來五曹得以自專而戸部不能制者正嘆其脉絡不相統之過南窻記嘉祐中大水取三司河渠案置都水監元豐官制以三司㑹案之事歸之軍器修造案之事歸之將作監皆𨽻二部於是戸部所掌版籍財用之事而已元祐中蘇子由爲戸部侍郎言都水將作軍噐三監皆屬户部凡三監有所爲戸部定其事之當否裁其費之多寡而工部任其工之良苦程其作之遅速 又司馬公言戸部尚書三司使也云云自改官制以來三司所掌散任六曹及諸寺監應支用錢物五曹得以自專有司得符即時應付而户部不能制舊制前行郎中進士則遷太常少卿非進士則遷司農衛尉少卿由司農衛尉少卿入光禄少卿今以一朝議該之是十二年之官一遷即爲之矣舊制戸部尚書侍從則歴禮部戸部吏部常調則自工而刑自刑而兵累而至吏部今以一銀青光禄該之是十二年之官八年俱歴之矣丁隲云前行郎中考滿當遷進士則遷太常少卿今朝議大夫也非進士出身則遷司農少卿或衛尉少卿由司農衛尉少卿入光禄少卿然後轉少府監如此三遷凡十二年今自朝議大夫一遷為中散大夫云云此畢仲游言改官制遷轉之法且謂昔之官品難於進今之官制易於高者正惜其遷轉不得序之失畢仲游云云嗚呼安得因元豐更新之名而參國初相維之意哉
  漢官制漢制自武帝而失
  嘗觀司馬遷之表將相名臣也首記大事君子於此知其職之當否史記漢興以來將相名臣表先大事記次丞相又次太尉又次御史大夫又觀班固之表百官也先論沿革君子於此驗其制之是非西漢百官表上論沿革下表論拜表然合二表論之大抵載武帝分職之謬更制之過則知漢之官制莫善於漢初莫病於武帝也漢之初用丞相即御史大夫爲之灌嬰薨而除張蒼蒼免而相申屠嘉漢初以來將相名臣表所以重國體也至武帝盡弃舊法李蔡之死御史大夫湯不遷而青翟以太子少傅拜元狩五年三月甲午丞相蔡有罪自殺四月太子少傅嚴青翟爲丞相石慶之薨不拜御史大夫寛而拜涿郡太守劉屈甃正和元年四月壬申丞相賀下獄五月涿郡太守劉屈氂遂爲左丞相何輕哉漢初之用太尉特掌武事於朝廷大政亦間與之自勃爲太尉而攻陳豨亞夫爲太尉而伐呉楚彼時多因是拜相也並本傳至武帝置大司馬其權遂出於丞相之上衛青拜而已重其權霍光拜而復領尚書衛青傳青拜大司馬而恩寵益盛又霍光傳光拜大司馬外典軍馬内領尚書云云何重哉漢初之用御史大夫本副丞相其事權不敢與丞相埓高后欲封諸呂問左丞相平太尉勃而不及趙堯文帝錢榖决獄之問止及右丞相勃左丞相平而不及張蒼本傳其權任可知也至武帝㥯於功利乃專任御史大夫而使之自行不經丞相議造白金皮弊之事委御史大夫湯而丞相李嚴不之知武帝初年張蒼爲御史大夫議造白金皮弊等事李嚴爲丞相但充位耳議徙流民四十萬之事用御史大夫寛而丞相石慶不之聞兒寛爲御史大夫與上議行封禪引九卿更進用事更不闗决於石慶是時議徙流民於邉四十萬口上知慶老謹乃按御史大夫兒寛以下議又何其甚哉此漢三公之制變於武帝也太常之職掌宗廟禮儀以列侯忠孝敬謹者爲之漢初此意甚重爾漢表太常秦官掌宗廟禮儀又宋百官志漢制太常以列侯忠孝敬謹者爲之至武帝之世多至獲罪有陵橋道絶免者孔誠風發廟瓦免者魏不害由元狩而下奪爵免官者至二十八人本表下而尊奉宗廟之意失矣並漢百官表下光禄勲之職掌諸郎衛考其德行而進退之漢初此意甚美爾後志本注曰掌宿衛掌宫掖門户典謁署郎更直執㦸宿衛考其德行而進退之至武帝之世郎選以財而充補武帝後入財者補郎期門以武士而宿衛本表而選用郎衛之意壞矣廷尉所掌刑辟也漢初用張釋之軰任之固有恤刑之心本傳至武帝任張湯杜周之流而法令益滋本傳甚者令諸官府各治其事不統於廷尉恤民之意安在哉後補志云自武帝而下京師諸官府各置治獄以治事凡三十餘所大司農所掌財貨也漢初用執盾襄軰爲之按漢表高帝元年用執盾襄爲治粟内史自後更不除人至景後元年改内史爲大農令繼年惠寔爲之未聞有興利之議至武帝任𢎞羊孔僅之徒而搉禁日嚴武帝始令郡置鹽鐡以𨽻大司農𢎞羊孔僅行鹽鐡事甚者均輸有令告緡有令紛紛四出裕民之意安在哉此漢九卿之制變於武帝也丞相得劾倖臣漢法也申屠嘉欲斬鄧通戯殿上自武帝遊宴後庭而閹人遂恣由是有恭顯弄權之禍豈所謂閹寺屬太宰之意乎主爵掌治内史漢法也自武帝始分三輔而畿内間斷由是有京兆尹劾丞相之弊豈所謂二卿則公一人之意乎漢表上内史周官掌治京師景帝二年分置左右内史武帝更名右内史爲京兆尹左内史爲左馮翊主爵中尉爲右扶風云去監御史而州郡無監忌之患漢初鑒秦之失也漢皇表監御史掌監郡秦官漢省之至武帝有部刺史之置州郡自截然於外刺史專達與丞相無與是外部之血脉不相關矣漢表部刺史武帝元封五年初置掌奉詔條察州職六百石員十三人初丞相分遣使刺州去加官而外朝有相通之善亦漢初懲秦之弊也漢表加官侍郎左右曹諸吏散騎中常侍秦官至武帝復加官之任凡小臣一得加官得入中朝親近議論與朝廷相絶是中朝之血脉不相關矣表所加或列侯將軍卿大夫都尉尚書太醫令太官令至郎中無員多至數十人給事中亦加官自是而後一變而成帝權入尚書成帝懲㳟顯中書之弊遂罷中書置尚書五人再變而光武任歸臺閣光武不任三公事歸臺閣人徒見流弊至此夫豈知其所自哉
  以齊家為禮之本
  四官各垂法而禮獨不著於象魏周禮天官太宰垂治象之法於象魏地官司徒垂教象之法於象魏夏官司馬垂政象之法於象魏秋官司寇垂刑象之法於象魏春官宗伯無之四官各有司而禮獨名於宗伯見上禮之為用大矣哉葢藏於人心之微而不在於耳目觀瞻之頃關於天地之大而非付於有司職掌之末嘗觀周禮一書經制大備冠昏祭祀秩秩乎其文吉凶軍賓繩繩乎其典上而朝廷宗廟燦然有儀以相接下而閭里鄉井歡然有恩以相交人以為周公之制度其纖悉詳密也如此雖然有關睢麟趾之意然後可以行周官之法度龜山語録注見下知三代致治之意始可講周官經世之務龜山語録正心一事若深知而體之自有其效王氏之學葢未達乎此其治天下專講求法度如𬒳修身之潔冝足以化民矣明道嘗曰有關雎麟趾之意然後可以行周官之法度葢深達乎此 又熙豐君子雖通世務而所取為證者秦漢以下之事而已有為秦漢以上之説者與之爭取不勝今之論事者多以三代為言實未必曉有能以三代之法與之剖析是非有不戰而自屈者然須深知三代之意方可若周官之書先王經世之務也不可不講先儒固嘗言之矣大抵自其身而刑於家閨門肅肅無以異於宗廟之間衽席雍雍無以異於朝廷之上内外有章宫庭有度此禮之行於一家也自其家而推之國君臣相正官師相規宮府俱爲一體上下合爲一心此禮之行於一國也誠以内治之不謹則禮法之不嚴家道之不謹則經制之不立是以成周聖人内朝燕佚必有師保正救之官而閹尹婦寺又皆屬於冢宰之臣此風化之流行表著之觀瞻葢在此而不在彼也觀周禮者不驗冢宰師保之職而徒取春官宗伯之任君子謂之不知務嗚呼魯用周禮識者以其爲未可動韓宣子聘魯見易象與春秋曰周禮盡在是矣又曰魯秉周禮未可動也秦未能用周禮詩人謂無以固其國詩蒹葭刺襄公也未能用周禮將無以固其國焉禮之爲用大矣哉漢唐之言禮陋矣諸將擊柱何等威儀叔孫通傳倖臣戱殿何等氣象鄧通傳是朝禮未肅也旣祀宗廟又祀便殿旣祭郡國又祭園陵是廟禮未專也韋元成傳祖宗廟在郡國六十八合百六十七所而京師自高祖下至宣帝與太上皇悼皇考各自有陸旁立廟并爲百七十六又國中各有陵寢廟殿日祭於寢月祭於廟時祭於便殿日十四食歲三十五祀后蒼所紀徒顯學校之闕后蒼傳曹褒所定又雜䜟緯之書本傳習儀禮者徒善爲性徐生談曲禮者指爲拘曲王成傳彼見禮爲何物哉皇后亞獻不免瀆神高宗封於社首以皇后爲亞獻本紀文昌祠先僭用音樂叚文昌享祀先廟至用音樂薦之何有乎吉禮元齡大臣至令奪服房元齡傳茂宗尚在亦使借吉張茂宗何有乎凶禮以言其軍禮則元宗講武驪山三閲之餘元振遽奏禮止元宗講武驪山旣三令帝親閲之元振遽奏禮止帝怒軍容不整引在⿱下將斬之劉幽求張説扣馬諫曰元振有大功有罪當宥乃赦死流新州卒以言其賓禮則代宗故事宴曲江至使教坊倡諢雜侍雖御史風憲之司而亦與所謂貞觀禮書禮樂志太宗時定爲吉禮六十一篇賓禮四篇軍禮二十篇嘉禮四十一篇凶禮十一篇是謂貞觀禮開元禮卷元宗時乃詔正仲丘等定百五十卷是爲開元禮禮閣新儀元和未韋公肅又爲禮閣新儀曲臺新禮王容威爲曲臺新禮並禮樂志彼安知禮之本哉葢嘗因是考論漢唐之禮惟其不知造端立本於脩身齊家之説而徒求粉⿰飠⿱𠂉布 -- 飾顯設於具文觀羙之際此禮云禮云所以有愧於成周也漢自爼上杯𡙡之語一聞而父子之禮缺矣高帝紀自僞遊雲夣之事一起而君臣之禮缺矣韓信傳云呂后之橫不能制而夫婦之禮缺矣故一傳而有房闥專政之患呂后紀再傳而有夫人並坐之醜袁盎傳又再傳而有外戚弄權之漸田蚡竇憲傳漢之禮不明於家庭之間毋怪乎朝㑹祭祀之無度也唐自貞觀有内慙之德閨門之禮紊矣太宗妃贊顯慶多中决之政而朝廷之禮紊矣高宗垂拱有殱簒之姦而宗族之禮紊矣武后改嗣聖爲垂拱盡殄諸李國號周故一傳而有斜封墨敕之濫中宗時安樂公主用事降斜封墨敇云云再傳而有漁陽召亂之釁元宗時安禄山反又再傳而有閹宦擅政之禍宦官傳唐之禮不正乎人倫之本毋怪乎吉凶賓嘉之亡制也嗚呼漢祖起自亭長親與椎埋屠狗之徒摶取而僅得之唐之源流又出於夷狄之陋晦翁語録唐源流出於夷狄故閨門失禮之事不以爲畏是以君臣父子之大綱仁義禮樂之正統視之爲迂濶而不暇講也惟我國朝自藝祖肇造以道立極以禮御世兄弟相傳而天下服其孝弟昭憲太后問太祖曰汝知所以得天下者乎上曰此宗祖及太后餘慶也后曰不然正由柴氏使㓜兒主天下羣心不附故爾汝後當傳位汝弟上曰敢不如母教遂召趙普立誓藏之金匱父子相遜而天下服其孝慈高宗禪位孝宗一堂父子堯舜揖遜天作之配則如高曹向孟有安邦安國之功而無險陂私謁之行社稷之臣如杜富韓范有同心體國之忠而無狥私忘公之患程伊川謂自三代後本朝有超越古今者五事而推原其由葢以忠孝亷恥爲之紀綱之效伊川語録注見下呂微仲謂自三代後本朝百三十年無事而推原其由亦以事親治内之法之驗伊川語録嘗謂三代之後本朝有超越古今者五事如百年無内亂四聖百年相授受命之日市不改肆百年未嘗誅殺大臣至誠以待夷狄此皆大體以忠孝亷恥爲之綱紀故能如此 長編元祐八年對讀寳訓畢呂大防進曰祖宗家法甚多自三代後惟本朝百三十年中外無事葢由祖宗所立家法最善臣請舉其畧事親之法事長之法治内之法外戚之法尚儉之法勤身之法尚禮寛仁之法夫惟國家致謹於正心脩身之法加意於事親齊家之本則布之朝廷宗廟達之内外上下未有不由乎禮也是故郊祀廢典也而行於建隆五朝寳訓太祖建隆四年行南郊之禮藉田曠儀也而行於端拱長編端拱二年行藉田禮云云明堂亦希濶之舉也而行於皇祐皇祐二年請季秋太享明堂朝㑹有禮以十五條彈其失儀類苑凡羣臣起居謝辭失儀者閤門使及宣徽使八十五條彈奏婚姻有禮而以五禮存其名數此開寳通禮開寳四年命劉温叟以本朝沿革之度廣成此書凡三十卷號爲開寳通禮慶厯禮儀長編慶厯四年上新修太常禮四十卷慶厯新禮儀三十六卷賜脩書賈昌朝以下噐幣禮閣新編天聖六年王皥上所撰禮閣新編太常新禮見上可與太平六典相表裏也噫繼周百世損益可知禮儀威儀待人而行愚不無望於今日










  古今源流至論别集卷三
<子部,類書類,古今源流至論>



  欽定四庫全書
  古今源流至論别集卷四 宋 黄履翁 撰
  厯代人才論厯代人才得失
  愚嘗考論古今人才髙下矣西漢當取其守大義不當取其務長者東都當取其循正道不當取其尚竒節三國處僣竊之時當考其心術兩晉承浮誕之俗當貴其氣槩唐人襲華靡之文當求其德行至國朝興國以後時則在保治其人皆務大體景祐以來時則在任事其人皆持公心元祐之間時則在革弊其人皆守正論此權衡人物之公論也方西漢懲鞅斯峻刻之弊曹相國以清淨浚其源周絳侯以重厚𨗳其流萬石君東陽侯張廷尉以長者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其波議論寛厚恥言人過守繩尺遵規矩謙謙然君子長者之風然恭遜有餘挺操不立能革曩時之刻薄而不能禁末年之委靡是故身居相位持禄固寵張禹孔光名為宗臣厥角稽首劉歆奴顔婢膝諛唇佞舌俔俔伈伈無敢出一語豈非長者末流之弊而君子所喜稱者汲黯正色淮南寢謀本傳劉向抗䟽奸臣沮氣本傳使立漢之本朝者皆若而人則斗筲之莽必不敢垂涎漢鼎惜夫蘇文忠公所謂西漢大臣徒守尋常及其衰也靡然如蛟龍釋其風雲之勞而安於豢畜之樂終以不悟者是也東坡上韓太尉書西漢之間其大臣守尋常而不務大畧東漢之末士大夫多竒節而不循正道元成之間天下無事公卿将相安其禄位顧其子孫各互植私恩買田宅為不可動之計低回畏避以茍嵗月而皆依附儒術六經之言而取近似者以為口實孔子曰惡居下流而訕上惡訐以為直而劉歆谷永之徒又相與彌縫其闕而縁飾之故其衰也靡然如蛟龍釋其風雲之勞而安於豢畜之樂終以不悟使其肩披股烈登於匹夫之爼豈不悲哉東都鑒光禹委靡之弊嚴光以髙節唱之李固杜喬以清名和之李膺范滂之徒又以横議群而咻之身負重名口𠷢清議壁立萬仞凛然有不可犯之色然虛名相尚實效無補能立一時之風采而不能夀四百年之命脉是故刋章誅捕立禁根連朋舊屏迹忠義飲恨人之云亡邦國殄瘁漢之大勢去矣豈非竒節末流之失耶君子所喜道者黄憲淵乎似道圭角不露申屠蟠見幾而作不俟終日使居東都之末世者皆若而人則漢祚亦不至相繼而亡惜夫司馬温公所謂黨人生亂世而以口舌救之撩虺蛇踐虎狼士類殄滅而國隨以亡者是也通鑑論申屠蟠黨人生衰亂之世不在其位四海横流而欲以口舌救之臧否人物激濁揚清撩虺蛇之頭踐虎狼之尾以至身被淫刑禍及朋友士類殄滅而國隨以亡不亦悲乎夫惟郭㤗旣明且哲以保其身申屠蟠見幾而作不俟終日卓乎不可及已三國之人才魏則賈詡實良平之亞本傳賈詡傳少時人莫知惟閻忠異之謂詡有良平之竒杜畿當蕭㓂之舉本傳杜畿傳太祖謂荀彧曰河東要地也君為我舉蕭何㓂恂以鎭之彧曰杜畿其人也荀攸則顔子𡩋武不能過張旣則南仲吉甫不能踰本傳荀攸傳顔子𡩋武不能過也餘見張旣傳蜀則關張為萬人之敵本傳張飛傳程昱等咸稱羽飛萬人之敵黄忠有冠三軍之勇本傳黄忠傳忠攻劉璋常先登䧟陣勇義冠三軍蔣琬負社稷之器本傳蔣琬傳諸葛亮曰蔣琬社稷之器非百里之才龎統非百里之才本傳龎統傳司馬徽稱統當南州之冠冕吳則周瑜可比方叔本傳吳周瑜傳諸葛瑾歩隲連名上䟽周瑜入作心膂出為爪牙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國忠義華夏是震雖周之方叔漢之信布誠無以尚呂範可方吳漢本傳呂範傳注忠亮篤直以憂公為先卞護修整加之恪勤與吳漢相類故方之呂𫎇魯肅入為腹心本傳吳主以呂蒙魯肅為腹心𠂀寜凌統為牙距𠂀寜凌統出為牙距本傳三方鼎峙羣材輩出功業表表差強人意三國人才不為不多矣然所可稱者惟蜀諸葛亮一人而已不得已而思其次魏之荀彧吳之張昭庶乎可也何者當英雄角逐之秋毛髪絲粟皆為世用徒知有功名而不知有道義徒知有吳魏而不知有漢室亮也出處無愧始終一節忠肝義膽對越神明求之古人則王者之佐董昭請加曹公九錫彧謂君子愛人以德不宜如此曹操挾天子之令以臨吳昭謂天子之命不可與抗求之古人則伯者之佐文仲子名見本傳二子雖不敢望諸葛之高風視諸子為有間矣夫兩晉之人才西晉則有阮籍之志氣宏放本傳阮籍傳容貌瓌傑志氣宏放傲然自得任情不覊而喜怒不形于色王衍之風姿閑雅本傳王衍傳神情明秀風姿閑雅竹林勝遊遺落世事阮籍王戎蘭亭盛集聳動俗軰王羲之東晉則王𨗳之中興第一賀循之當世儒宗並本傳東山勝遊風流相髙謝安南州望士名價増重顧榮東西相望代不乏人功名事業色色有之兩晉人才不為不多矣然所可稱者惟卞壺一人而已何者當魏末相尚通逹之士輕蔑禮法不事守節徒知有清談而不知有職業徒知有私計而不知有公家壺也忠於事上亷於持身子孫慕王謝之為逹壺則責之逆賊蘇峻之舉兵壺則死之司徒不朝壺奏其罪御史有過壺劾其非兩晉人才捨壺吾誰與歸卞壺唐人當百年清明之㑹則當轉移人心變化風俗乃増設課試窘束天下士於章句之間士夫風俗不本於行已者實自科目累之但聞唐文之變至於還淳則士夫所急亦可知矣而尚望其忠信習成亷恥道立哉夫王勃楊炯盧照鄰駱賔王之長於文李白杜甫元稹白居易之長於詩沈佺期宋之問之精於文學常衮楊炎之長於制誥杜牧李程優於詞賦挺然於科目之中者不少焉黨永王而名節蔑聞李白附叔文而才猷靡邵栁宗元德行不謹文章何功焉吾之所稱者惟韓昌黎一人而已回異端之狂瀾聳後學之北斗忠犯人主之怒勇奪三軍之氣義可以開衡山之雲節可以馴潮陽之鱷屹為吾道之砥柱其有益三百年之治者大矣此豈區區科目詞章所能染其習哉
  厯代人才下論本朝人才之盛
  國朝自興國以來蓬孛軒豁版圖混一紀綱修明朝廷尊安是時也人才皆以保治為念寜取其器質重厚毋寜取其文采可人寜取其操履端方毋寜取其明快如意故沆之沉厚寡言得大臣之體元城論本朝名相最得人臣體者惟李沆沆謂人曰沆在政府無以補報國家但以人主利害一切不行此大似失言然祖宗法極是穩便後人不知水旱盗賊惡逆之事上為之變色謂同列曰人主豈可一日不知憂懼也此兩事最為得體士安之飭躬謹行有古人之風李文定之寛大温和李廸呂正惠之持重識體呂端畢士安以名節自厲天下稱其清而其亡也帝曰士安君子人也朕東宫以至輔相飭躬謹行有古人之風利害之議束閣不行恐有以害吾治李文靖公為相凡建議務更張喜激昂者一切不用每日用此報國嗚呼賢相思慮逺矣王荆公為相置條例司論天下利害盡變祖宗法益知趙中令李文靖得為國之體也輕險之才擯棄不用恐有以變吾法李文靖㓂萊公始與丁謂善薦於李文靖文靖曰斯人才則才矣顧其為人可以在人上乎萊公曰如謂者能抑之在人下乎文靖笑曰他日後悔當思吾言則當時皆務大體何如哉自景祐以來僥倖之門開奔競之風長政事委靡權綱廢弛是時也人才皆以任事為賢寜忤大臣之怒而不肯緘黙而不言寜歛小人之怨而不肯詭隨而自徇范仲淹革磨勘之法不以為忤陜西用兵天子以仲淹士望所屬㧞用䕶邉及夷簡罷召還頼以為治然規模閎大論者以為難行任子之恩薄磨勘之法宻僥倖者毁謗浸甚而朋黨之論滋不可解杜衍封内降之㫖不以為拂杜衍抑絶僥倖凡内降積至十數則連封而還之夷簡少失諫官至十餘人奏其非呂夷簡因廢郭后事孔道輔十餘人叩鐶伏奏其事夏竦未去廷臣累十八䟽以挫其鋒陜西之警琦則奮發自任賊人為之骨寒契丹之驁弼則慷慨請行遼人爲之屈膝三諫之詩傳播中外蔡襄作三諫詩稱余靖歐陽修王素徂徠之誦極談德業石介作聖德詩則當時皆守公心何如哉自元祐以來新法之蠧未去熙寜之根尚存世道荆棘天下茅葦端人正士雨露洗滌是時也人才皆以革弊為心寜去新法之驟而祖宗之典故不忍棄寜逐姦黨之過而朝廷之德望不忍失召呂公著於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元豐六年揚州召呂公著乗傳赴闕召司馬光於陳元豐八年樞宻司馬光為門下侍郎自陳州召還言修身治心之要二老來歸衆正相慶呂公則薦方正之孫覺有守之李常清端厚之劉摯才氣之王岩叟長編元豐八年呂公著薦孫覺方正有學識可充諫議大夫或給事中范純仁勁氣可充諫官或户部侍郎使議青苖等法李常清有守可備御史中丞劉摯資性端厚可充侍御史蘇轍王岩叟並有才氣可充諫官或充侍御史司馬公則薦博學之趙彦若難進之唐淑問明敏之范純仁清立之傅堯俞司馬光薦趙彦若博學有父風内行修飭傅堯俞清立安恬滯淹嵗久范純仁臨事明敏不畏強禦唐淑問行已有恥難進易退范祖禹温良寛厚修明無缺此六人節操潔正雖不敢遽言大任若使之或處䑓諫或侍講讀必有禆益自餘如呂大防王存李常孫覺胡宗愈韓宗道梁燾趙君錫王岩叟晏安正范純禮蘇軾朱光庭或以行義或以文學聞望記其姓名隨器能任使古靈之藁至三十三人長編熙寜九年哲宗初即位古靈陳襄薦司馬公而下三十三人章藁司馬光韓維呂公著乞詔還詞苑或居經幄蘇頌宜居編修孫覺李常范純仁可充侍從蘇軾曽鞏可備文翰尹洙歐陽修注王存顧臨可屬危難林晞可以編撰李師中可當邊帥傅堯俞有諍臣之風胡宗愈文醇行修劉摯置之文舘虞太熙可充臺閣程顥可備風憲劉載薛昌朝當置臺閣張載學行修明蘇轍學與文稱軾靜厚過之孔文仲性醇行粹吳育端良質實吳恕器識深純林英有才尚行孫奕士行林旦力行鄒浩操履唐坰才翰鄭俠敢言文德之碑至七十四人紹聖間元祐黨籍自司馬而下百餘人逐州立碑文城曰元祐劉元黨正七十四人餘皆非是諸賢以拯溺救焚之心為改絃易轍之舉詔令一新老稚稱快賢才相望夷狄知畏則當時皆守正論又何如哉愚嘗論之自漢而下人才之不如古者有由也先王造成天下而學校之建師友之傳父兄之詔尊經逹才使之知去仁無所成名卓然内具者與天地同其大則其視天下卑陬𤨏隘之趍若凂焉周衰此學之不明久矣故人才不失於委靡則失於矯亢不失於浮誕則失於華彩至國朝科目雖未能頓革前世然自國初止用詞賦體尚淳龎無他破碎士夫心緒尚未多岐而又設三舘以養天下之才立六科以用非常之士雲蒸霧滃項背相望庶可比先王觀也噫此愚於此有感於世道之升降歟
  吳楚人才人才由地氣所鍾
  嘗聞班孟堅之志地理也論吳嚴助朱買臣之貴顯則繼以章山之銅豫章之金則知吳之人才其亦三吳之氣所鍾歟漢地理志又觀韓昌黎之送廖道士歸衡山也謂白金水銀丹砂石英等物皆不足當其竒意必有忠信材德之民生於其間則知楚之人材其亦衡山之精所産歟出韓文送廖道士夫二子論吳楚之人材必原吳楚之地産意者一氣英靈之粹周流宇宙小則泄之於萬物大則泄之於人材其為物也珍其為人也秀况吳之為郡㑹稽山川之蟠鬱錢塘波濤之吞吐楚之為勢三江五湖之澄徹蒼梧雲夣之宏富誠天地之要區也自非毓而為英特俊傑之材發而為䟽通洞達之學安能當如是之間氣哉雖然亦嘗䆒其源流乎蓋自僖公元年以前楚未嘗書國春秋魯僖公元年杜預注荆始號為楚自成公十五年以前吳絶不經見同上成公十五年冬十一月㑹吳于鍾離自今始來通于時人才未見史傳自楚莊圖伯之後故仕已無慍子文能之朝覲有珪薳啓疆能言之昭公五年而人才始出矣自吳子通於上國之後故請觀周樂季札能之左襄公伐楚征越伍貟能任之左定四年又哀元年而人材始見矣嗚呼此未足見其盛也自漢以來吳㑹之區襄沔之間項背相望厯厯可紀向爲蛩然之音今為遼東之豕矣故能文則嚴助之策賢良㑹稽邑人舉賢良買臣之言楚詞朱買臣吳人也邑子嚴助薦之召見說春秋言楚詞帝恱之裴欽之翰采足用吳志裴欽傳記翰采足用陸雲之文藻宏麗晉陸雲吳人也能兵則周瑜之走曹操吕蒙之斬關羽本傳魯肅之建獨㫁三國志評曰周瑜魯肅建獨㫁之明陸遜之有謀略同上評曰予竒遜之謀畧壮節矯矯有國士風范謹華融其人也本傳節槩梗梗有丈夫格潘濬陸凱其人也本傳評曰潘濬陸凱皆節槩梗梗有丈夫格業四明狂客晩節勇退則如知章之恬處賀知章自號四明狂客詔賜鏡湖剡溪曲江湖散人屢詔不至則如龜蒙之髙尚陸龜蒙姑蘇人時謂江湖散人後以髙士召不至剡溪之秦系注老子以自娛秦系天寳末避亂剡溪注老子彌年不出苕溪之陸羽著茶經以自得陸羽上元初苕溪著茶經三篇虞翻陸績以竒偉稱虞翻傳注客有候其兄翻進與書客竒之陸績見袁術懐橘遺母術大竒之吳範趙達以術數顯左傳評曰三子名於其術精矣論諫數百皆本仁義陸宣公之愛君也陸贄傳專對數語敵人知敬趙咨之不辱命也通鑑魏文帝紀得非吳門風物之嘉㑹稽景象之富其發之於人者如是乎冠冕之目士元專於南州而楊慮顯於沔南則以德行名龎顯傳宗族之茂蔡瑁盛於漢末而習氏豪於晉世則以閥閱著晉山簡傳文筆才學辟疆之父子前楚元王𫝊五常並稱馬良之弟兄蜀志馬良傳諺曰馬氏五常白眉最強少者代老鄰人愧謝世文係伯之德與遜也南陔名里以姓命亭尹平浩然孝與賢也九歳屬文有如杜易簡十三屬文有如羅令則何秀發之絶人耶八十而手自校書有如向巨達七十而賢良高節有如張柬之何耆老而不倦耶忠義則郭祖深張悌羅憲或輿襯敢言或忘身徇國或堅守巴東凜然古之烈士材畧則向寵柳渾蔡道貴鮑昭或曉暢軍事料敵萬里或拳勇比關張或治績顯太原以挺然時之良能並本傳得非衡山欝秀之氣海陽雄麗之狀其發之於人如是乎嗚呼此亦未足見其盛也國朝以來教化之所漸染禮樂之所作成天運至是而益盛地産至是而益驗矣故仲淹斥夷簡之非而以諫諍名吕夷簡廢郭后事仲淹與孔道輔伏閣奏之范仲淹姑蘇人純仁游安定之門而以純明稱李廌書劉彛對神宗曰胡瑗明體用之學以授諸生上曰其門人今在朝為誰曰錢藻之淵篤孔覺之純明范純仁之直温錢公輔之簡諒皆陛下所知也范純仁蘇州人錢藻吳越王鏐五世孫仲淹純仁則姑蘇人也唐欽叟息䍧牱之疑而大義昭示事畧唐恪字欽叟錢塘人䍧牱獻地命恪往諭夷人始疑𠂻甲以逆之恪盡撤兵衞獨将騶卒數十往夷人望見歡呼撤兵聽命恪示以大義咸感泣曰不圖今日得沾聖化以使稱職入為右司員外郎林和靖得孤山之趣而逸德愈高林逋字君復號和靖居士杭州人也隠居西湖之孤山欽叟和靖則錢塘人也封内降之命而倖恩自息則有杜祁公杜衍封内降十餘納之衍越州人也斥奸臣之罪而直氣不沮則有陳賔王事畧陳過庭字賔王越州山陰人方臘反過庭言致㓂者蔡京養㓂者王黼竄二人則㓂自平由是責黄州安置杜祁公陳賔王則㑹稽人也以誠事君不喪平生之節則有胡公宿胡宿字武平常州晉陵人常謂同列曰宿以誠事君不忍毫髪欺君以喪平生之節以直去國不失為聖人之清則有鄒公浩事畧鄒浩常州晉陵人章惇因廢孟后立劉氏浩上疏極諫除名羈管曽誕曰浩雖不得為知幾之士然百世之下頑夫亷懦夫有立志尚不失為聖人之清也胡公鄒公則毗陵人也以諸賢表表如此豈昔之吳㑹所能望哉晏公殊履身誠實不從丁謂之諂温公日錄晏殊撫州臨川人年十三眞宗靣試詩賦除秘省正字令於龍圖閣讀書師陳彭年彭年亦杭州人有文學而奸邪丁謂薦之置上左右使其譽已王安國氣豪玩世力排惠卿之佞聞見錄荆公諸弟皆有文行安國有氣豪玩世在人主前不屈已方蘇子瞻下御史獄小人勸上殺之安禮言其不可安國者正直有方一日荆公與吕惠卿論新法安國吹笛於内荆公遣人請學士放鄭聲安國曰願相公逺佞人惠卿愧之晏公王公則居於臨川也歐陽公首唱古文力還三代之體歐文序蘇軾序歐陽修文曰自漢以來道術不出於孔氏而亂天下者多矣晉以老荘亡梁以佛亡五百餘年而後得韓愈又後二百餘年而後得歐陽子其學推韓愈孟子以達於孔氏折之於至理以服人心故天下翕然尊之曰歐陽子今之韓愈也歐公乃吉州人劉原父博究古簡熟知三代之器行狀劉敞字原父吉州臨江人學問廣博無書不通自浮屠老子及山經地誌隂陽卜筮醫藥天文皆究知大畧嘗曰歳星往來虚危間當有興於齊者歳餘英宗以齊州防禦使入繼大統在長安得三代時鍾磬器回文字竒古公讀之因以考知前代制度歐公原父則居於廬陵也曽子固長於文南豐自名也曽鞏字子固建昌南豐人于震敘公之文曰南豐先生以文章名天下久矣異時齒髪壮志氣銳其文章驃騺奔放雄渾瓌偉一何竒也先生自負要以劉向不知以韓愈為如何耳黄魯直長於詩江西所宗也事畧係年錄紹興七年上曰蜀中之士多學蘇軾父子江西之士多學黄庭堅張俊曰大抵耳目所接師友淵源必有所自以諸賢之挺挺如此豈昔之荆楚所能及哉噫是雖地靈人傑之所致亦聖朝㴠養培植之功也况今黄旗紫蓋運在東南時雨将降山川滃浡挹勝地之英精想前修之遐躅又彬彬於翠華南渡之後張九成杭人也鯁論自許力斥逆豫而不顧禍變之臨胡銓江西人也忠義自守痛排奸檜而不恤遷逐之苦此其變化士風培植國脈又不少矣或者則曰姑蘇有丁謂三吳之恥也臨川有安石全楚之累也嗚呼以此議二子可也以此議吳楚可乎今之君子當以諸賢為勸以二子為戒云
  儒學同異胡邵程氏本同道
  言經學者主安定言數學者主康節言理學者主二程此國朝諸儒之學也夫老師宿儒見聞相傳經生學士先後輩出孫太山石徂徠則經學未嘗不講也李挺之穆伯長則數學未嘗不論也濓溪之理學則又首導其源也而君子獨推明胡邵二程之學者有由矣蓋伊川之講學嘗游安定之門牆程伊川與吕希哲俱事胡先生云云康節之談道又素交於程氏之兄弟邵康節與二程同居洛中二程侍大中訪康節明日謂門生曰雖從堯夫先生遊聽其議論振古之豪傑也明道和康節詩曰先生嘗與賞西街⺗子親攜竹杖來明道敬禮康節如此師友學問同一源派至遡其所從入之門求其所自得之趣徃徃若背而馳焉言經者不合於數言數者不合於理此君子所以必原其異而合其同也且經義治道各分其齋慶厯間方尚詞賦獨湖學以經義及時務學中有經義齋治事齋經義齋者擇疏通有器𡱈者居之治事齋者人各治一事又兼一事如邉防水利之類云云文藝節義各隨其類安定甄别人物因其所好類聚而别居之故好尚經術者好談兵戰者好文藝者好尚節義者使之以類羣居相與講習時召之為定其理其效見於梁柱榱桷之詩湖學多秀彦出而筮仕徃徃取高第及為政多適於世用歐陽詩曰吳興先生富道德詵詵弟子皆賢才荆公詩曰先収先生作梁柱以次収拾桷與榱其驗見於純明直温之對熙寜三年劉彜召對上問從學何人曰少從安定上曰其人文章與王安石孰優彜曰瑗以道德仁義教東南諸生時王安石在塲屋修進士業臣聞聖人之道有體有用有文君臣父子仁義禮樂體也詩書史傳子集文也舉而措之天下用也累朝取士不以體用為本而尚浮華之詞是以風俗偷薄瑗當寳元明道講明體用之學授諸生始自蘇湖終于太學出其門者無慮二千餘人學者明體用以為政教之本臣師之功也上曰門人在朝為誰曰錢藻之淵篤孫覺之純明范純仁之直温錢公輔之簡諒其在外明體適用數十輩其餘政事文學不可勝數是安定專於明經以為濟時之用也先天之圖講明象數陳瑩中書康節觀物云起震終艮一節明文王之八卦也天地定位一節明伏羲之八卦也蓋先天之學本乎伏羲而備於文王故其詩曰天地定位否泰反類山澤通氣咸損見義雷風相薄恒益起意水火相射旣濟未濟四象相交成十六事八卦相盪為六十四 按先天圖乾坤與否泰艮兊與咸損震巽與恒益坎離與旣濟未濟常相對是為十六卦經世之書考驗休咎按經世圖元之元二元之㑹十二此隂數十二也元之運二百六十此陽數三十也元之世四千三百二十此又隂數也元之歳十一萬九千六百此又陽數也大而聞杜䳌以卜其世之治亂歩聖客談熙寜戊申堯夫聞杜䳌不樂或問之曰將有人起東南為相以文教亂天下此禍非六十年不己未幾王介甫召自江寜介甫所建明經術法令至建炎戊申方息 此事又見聞見錄但不言戊申微而觀牡丹以定其物之榮枯同上司馬文正種牡丹邵堯夫曰某日某時馬踐死是日及午馬廐中馬出爭仆是康節專於言數以為退居之趣也以誠敬為入門以踐履為實地自致知至於知止自灑掃應對至於窮理盡性伊川撰明道行狀先生教人自致知至於知止誠意至於平天下灑掃應對至於窮理盡性是程氏專於明理以為垂世之訓也大扺聖賢有異學古今無異道支派若殊分而根源實一本途轍若殊趨而歸宿實一致是故窮今博古以垂後者此道也救時行道以立功者亦此道也正心誠意以自養者此道也治國齊家以兼善者亦此道也顔閔之德行游夏之文學固殊尚矣而實同出於孔門善誘之教子思之中庸孟子之仁義固異入矣而實同本於曽子一唯之㫖此三君子者其傳均出於孔孟其說均出於六經其持論均尊王而黜伯其存心均崇仁義而抑功利其衞道均排斥異端而推明正統况同居於洛者俱有濟時之念開講於湖者安知無明理之學不可以出處之迹異其見也不可以理數之名異其議也學者何必辨其疑似哉自今觀之仁義為體之學與遺書言仁者相表裏同上 又程氏遺書至誠直心之訓與中庸論心者同脈絡徐積字仲車號節孝先生從安定學不復仕進其學以至誠為本初見安定頭有少偏安定厲聲曰頭容直積因思不獨頭容直心亦要直也自此不敢有邪心又程伊川作中庸解義不然好學一論講明性情非源流安定之門乎則知安定之學初非捨理而言經也伊川初游安定之門作顔子所好何學論曰天地儲精得五行之粹者為人其本也真而靜其未發也五性具焉曰仁義禮智信形旣生矣外物觸其形而動於中矣其中動而七情出焉曰喜怒哀懼愛惡欲情旣熾而益蕩其性鑿矣觀性觀心之序即盡心知性之㫖康節擊壤集序以道觀性以性觀心以心觀身以身觀物治則治矣猶未離乎害也不若以道觀道以性觀性以心觀心以身觀身以物觀物雖欲相偽其可得乎 又伊川曰盡其心者我自盡其心能知心則自然知性知天矣動心忍性之喻即治怒治懼之說遺書言堯夫解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譬如君子與小人處為小人侵陵則修省畏避動心忍性増益預防如此便道理出來又遺書明道先生曰治怒為難治懼亦難克己可以治怒明理可以治懼不然天地一問極究其理非聞諸康節之論乎則知康節之學初非外理而求數也近思録伊川程先生見康節邵先生伊川指食桌而問曰此桌安在地上不知天地安在何處康節為之極論其理以至六合之外伊川嘆曰平生惟見周茂叔論至此又康節之子伯温所記但云極論而不言其所論云何今按康節之書有曰天何依曰依乎地曰地何附曰附乎天曰天地何所依附曰自相依附天依形地附氣其形也有涯其氣也無涯竊恐當時康節所論與伊川所聞於周先生者亦當如此因附見之云不特此也大易有傳中庸有解同一經學也伊川作易傳及中庸解義兔起八卦梅知乾坤同一數學也遺書伊川見賣兔者曰聖人見河圖洛書畫八卦何必圖書只㸔此兔亦可作八卦數便從此中可起聖人即神物之至著者耳 又同上早梅冬至以前發方一陽未生然則發生何也其榮其枯此萬物一箇隂陽升降大節也然逐枝自有榮枯分限不齊各有一乾坤也中堂改法之議語錄劉安禮云王荆公執政議法改令言者攻之甚力明道嘗被旨中堂議事荆公方怒言者厲色待之先生曰天下之事非一家私議願公平氣以聽荆公為之愧屈云云諸賢寛民之語同救新法也時行新法諸人皆求去有問康節者曰諸賢能寛之一分則民受一分之賜講用兵戰陳之法邢和叔敘明道先生事云堯舜三代之治先生固已黙識矣至於行師用兵戰陳之法無所不講習皆造其極外之夷狄情狀山川道路之險易邊鄙防戍城寨斥堠控帶之要靡不究知論邊防治道之學同談兵學也同上不然一則曰安定之門人其醇厚之氣可知聞見錄安定教人有法伊川曰凡從安定先生學者其醇厚和易之氣望之可知也二則曰安定之門人皆知稽古愛民遺書安定之門人徃徃知稽古愛民矣則於為政乎何有一則曰康節振古之豪見上二則曰康節内聖外王之道明道謂康節内聖外王之道又何嘆詠之不自己耶則知程氏之學蓋得於安定而合於康節也噫吾道一太極也太極之運行則為兩儀為二氣為五行吾道之充廣則為經術為象數為理義曷嘗有二本哉然合三君子之學而論之安定之傳其後寂寥康節之書流於卜筮惟伊洛一派家傳人誦日月爭光蓋性命之學甚切而理義之味甚長也是故一傳而楊龜山馬時中壽靖康之脈於國勢綴旒之際楊龜山墓誌金人奄至城下太學生伏闕乞畱李綱种師道執政慮其生亂引高歡事掲榜通衢且請以禮起邦彦公言士民伏闕出於一時忠憤無足深罪李邦彦首畫逃遁之策罷李綱而納誓書李鄴奉使失辭惟金人言是聽二者國人之所同棄也宜收還榜以示慰人心 逸士狀馬伸字時中崇寧初禁元祐學伊川之門學者無幾公因張繹求見先生以非其時恐貽公累公曰使伸得聞道雖死何憾况不至於死者乎靖康間金人立張邦昌公首具書請邦昌速奉迎康王以書抵銀臺司進之吏視書不稱臣辭不受公叱曰逆類吾今日不愛一死而欲吾稱臣耶尚書省以示邦昌邦昌得書氣沮再傳而胡安國髙閌扶紹興之業於權臣炙手之日胡文定公行狀安國字康侯游定夫謝顯道楊中立皆二程髙弟公不及二程之門而三君子皆以斯文之任期公謝公嘗語朱震曰胡康侯大冬嚴雪而松栢挺然獨秀也紹興元年除中書舍人兼侍講 小厯紹興二十一年禮部侍郎髙閌退居明州秦檜弟禄願與公結姻公辭之遂致仕閌喜故程頥之學又嘗見楊時每語竞日中年勇退人甚髙之又再傳而朱紫陽張南軒濟淳熙之治於道學復燃之時寳慶臣僚劄子程顥程頥張載諸賢既講明於伊洛之間朱熹張栻吕祖謙又發揮於淳熙之際朱熹行狀除提㸃江西刑獄事奏事是行也有要之於路以正心誠意為上所厭聞戒以勿言者先生曰吾平生所學只有此四字豈可回互以欺吾君乎則訓詁學數之傳又未若理學之愈久愈明也愚也其於程夫子願學焉
  理學異同周程張源流之學
  周子接洙泗之統也而有不由師傳黙契道體之妙晦庵濓溪祠堂記上接洙泗千載之統下啓河洛百世之傳又書堂記先生不由師傳黙契道體建圖屬書根極領要程子從濓溪之學也而有吟風弄月吾與㸃也之意明道先生曰自再見周茂叔後吟風弄月以歸有吾與㸃也之意張氏得伊洛之論也而有盡棄所學從事於道之舉建安游酢曰張子厚少時自居其才謂提騎卒數萬可横行匈奴視叛羌為易事耳故從之遊者多能道邊事旣而得聞明道先生議論乃謝其徒盡棄所學以從事於道其視先生雖外兄弟之子而虚心求益懇懇如不及嗟夫秋陽皜皜世不復覩孟子泰山巖巖遺迹不存遺書仲尼天地也顔子和風慶雲也孟子泰山巖巖之氣象也道喪千載絶學誰繼更秦及漢厯晉隋唐以至于我有宋五星聚奎實開文明之運漓者淳判者合清明之稟得以全付人而周子出焉晦庵江州濓溪書堂記上接孔孟千載之緒下啓程張百世之傳脈絡分明而規模宏逺矣然聞知見知如出一人源深流長百世可知及考其議論驗其問答周子多異於洙泗之論程氏復乖於濓溪之說而張與程又若劒佩相笑者徃徃致後學之疑吁有是哉嘗觀通書之言通書師第七剛善為義為直為㫁為嚴毅為幹固惡為猛為隘為強梁柔善為慈為順為㢲惡為懦弱為無㫁為邪佞惟中也者和也中節也天下之達道也聖人之事也晦菴注此以得性之正而言也然以和為中與中庸合蓋就已發無過不及者言之如書所謂允執厥中也通書之言誠以擬議為言復非與中庸之說相類也通書擬議第三十五至誠則動動則變變則化故曰擬之而後言議之而後動擬議以成其變化晦翁注中庸易大傳所指不同今合言之未詳其義或曰至誠者實理之自然擬議者所以誠之之事也圖之言太極之上而加以無極非大易㫖也易繫辭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太極圗云無極而太極太極動而生陽動極而靜靜而生隂圗之言五行但於易四象以爲水火金木而即其中而為土非與大易之論相合也通書師第七注此章所言剛柔即易之兩儀各加善惡即易之四象易又加倍以為八卦而此書及圗則止於四象以為水火金木而即其中以為土蓋道體則一而人之所見詳畧不同但於本體不差則並行而不悖矣夫周子上接洙泗之統也今著而為書畫而為圗其旨趣之異同也如此豈書不盡言圗不盡意哉曰知周子以時中言則達道亦可以為中或問子思之言中和如此而周子則曰中者和也中節也天下之達道也乃舉中而合之和何以為天下大本耶曰子思所謂中以未發言也周子所謂中以時中言也學者㴠泳而别識之其並行而不相悖可矣知周子以誠之之事言則擬議亦可以為誠見上知無形而有理之意則信周子非論太極之外晦翁解太極圗曰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實造化之樞紐品彚之根柢也故曰無極而太極非太極之外復有無極也 又語錄無極而太極是說無形而有理所謂太極者二氣五行知本體不差並行不悖之理則信周子於四象之中而亦為五行見上大抵所指雖彼此而本原之不失所見雖詳畧而體統之不紊然則濓溪何嘗不合於孔孟哉又觀遺書之言仁也曰仁之道但以公字論之晦翁語錄近思錄云仁之道要之只消道一公字公只是仁之理不可將公便喚做仁公而以仁體之故為仁其與通書德愛曰仁之言不一也通書誠無為幾善惡德愛曰仁宜曰義理曰禮通曰智守曰信易傳之言復也曰動之端蓋以元字論之一陽復於下乃天地生物之心也先儒皆以靜為見天地之心蓋不知動之端乃天地之心也出伊川易傳 晦庵語錄伊川也是就動處說就元字頭說復字其與通書利貞誠復之言不同也通書元亨誠之通利貞誠之復晦庵曰若濓溪就利貞上說復夫程子親傳濓溪之學也今言仁言復其議論之牴牾也如此豈人自為說家自為學哉曰仁難言也愛者仁之德公者仁之理曰愛曰公皆善狀仁者何疑焉見上復亦難窮也元亨者以動言利貞者以靜言曰動曰靜亦皆善言復者何惑焉晦庵語錄濓溪就坤上說就回來處說如云利貞者誠之復也誠心復其不善之動而已矣皆就歸來處說伊川就動處說如元亨利貞濓溪就利貞上說復者伊川就元字頭說復字濓溪伊川之說道理只一様非有所異只是所指地頭不同王弼之說與濓溪同大抵體用雖異說而同其本動靜雖異論而同其理然則伊川何嘗不合於濓溪哉至程張之言理又有可得而論者伊川曰理也性也命也三者之異也窮理則盡性性盡則知命矣伊川云天命猶天道也以其用言之謂之命命者造化之謂横渠則曰盡性至命如穿渠引源是二之也伊川曰横渠嘗譬命是天窮理盡性如穿渠引源渠與源兩物後來此說必改伊川曰心也性也天也三者一理也能盡心則知性知天矣伊川曰盡其心者我自盡其心能盡心則自然知性知天矣如言窮理盡性以至於命以序言之不得不然其實能窮理便能盡性知命也横渠則曰以心知天猶居京師徃長安亦二之也伊川曰横渠嘗論以心知天猶居京師徃長安但知出西門便可到長安此猶見兩處若要識此意只在京師便是到長安或混而一之或歧而二之是不亦自為矛盾乎曰混而一之者自得學也歧而二之者為學者言之也自得之學在諸君子則可在他人則躐等矣此横渠不敢以伊川之說語人也其言異其㫖同是横渠又何嘗自異於伊川哉嗟夫夫子太極也見而知者或忠恕或仁孝聞而知者或中庸或仁義要均之傳道統均之淑人心况二三君子發其户牖於群瞶之中演其支派於衆流之後相佐佑而無背馳相羽翼而非遼絕學者當驗諸孔門之學則無疑論矣愚之所惜者濓溪本得於孔孟也而謂太極一圖傳於种穆希夷之派毋乃以虚誕待濓溪乎晦菴遺文跋朱震進易說謂此圗傳之陳摶种放穆修而來而胡仁仲又以為先生非止為种穆之學者此特其學之一師矣以先生之學之妙不出此圗以為得之於人則决非种穆所及以為非其至者則先生之學又何以加於此圗哉而晦翁得誌文考之謂先生自作而非有所受於人者嗚呼世無晦翁之論則濓溪特种穆之學耳同上嘗竊疑之及得誌文考之然後知果先生自作而非有所受於人者二公蓋未見此誌而云之耳程氏本學於周子也而或謂二程之講論問答見於遺書者獨未嘗及此圗毋乃以舍學倍師疑程氏乎張南軒太極圗說今二程之講論問答見於遺書者獨未嘗及此圗何耶曰二程雖未及此圗然其說固多本之矣而南軒於圗解論之謂太極圗周先生手授二程者嗚呼世無南軒之辯則程氏自棄濓溪之書耳南軒太極圗解或曰太極圗周先生手授二程先生者也今二程先生之所講論答問之見於遺書者大畧可見獨未嘗及此圗何耶以為未可據及則聖人之微辭見於中庸易繫者先生固多所發明矣而何獨秘於此耶栻應之曰二程先生所不及此圗然於其說固多本之矣試詳攷之當自可見也 蓋先生之學其妙具於太極一圗通書之言皆發此圗之藴而程先生兄弟語及性命之際亦未嘗不因其說觀通書之誠動靜理性命等章及程氏書之李仲通銘程邵公志顔子好學論等篇則可見矣横渠本出於程氏也而闗中諸生欲尊其師自為一家毋乃以彎弓反射待横渠乎而龜山䟦横渠與伊川之簡特言横渠之學出於程氏故錄此簡以示學者嗚呼世無龜山之說則横渠自為名家耳龜山跋横渠與伊川簡横渠之學出於程氏而闗中諸生尊其師欲自為一家故予錄此簡以示學者愚故曰孔孟之學得周程張子而始傳周程之學得朱張諸君子而始信









  古今源流至論别集卷四



  欽定四庫全書
  古今源流至論别集卷五 宋 黄履翁 撰
  表志上班史之表不及遷
  昔邵氏論班固表志之優劣謂遷作歴代史表志當著歴代固作漢史表志不當著歴代嗚呼固之不及遷者豈止是哉聞見錄遷作歴代史人物表食貨等志當著歴代之人固作漢史表志亦著歴代之史失於畏遷也夫子長負邁世之氣登龍門探禹穴採摭異聞網羅徃史合三千年事而㫁之於五十萬言之下措辭深寄興遠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去取自成一家如天馬駿足歩驟不凡不肯少就於籠絡彼孟堅摹規倣矩甘寄籬下安敢望子長之風耶夫表者興亡理亂之大略而固之表則猶譜牒也書者制度沿革之大端而固之志則猶案牘也且遷之諸侯年表以下以地爲主故年經而國緯所以觀天下之大勢如髙帝五年韓信王楚英布王淮南盧綰王燕張耳王趙彭越王梁韓王信王太原吳芮王長沙則天下之勢異姓強而同姓未有封者也如髙帝六年髙祖弟交王楚髙祖子淝王齊英布王淮南盧綰王燕張敖王趙彭越王梁髙祖兄喜王代吳芮王長沙則天下之勢異姓與同姓強弱亦略相當也髙祖功臣年表以下以時爲主故國經而年緯所以觀一時之得失如髙祖功臣年表髙祖功臣侯者一百四十三至文帝之世存者一百二十五至武帝時存者七十一則時之守先典待舊勲孰得孰失皆可知矣如惠景間侯者表建元之後存者二國太初已後又皆國除則時之政事孰緩孰急皆可知矣所以封之功名所以亡之刑名所當詳考如建元以來侯者表元光元朔元狩以來不以匈奴則以南粤則知時之用兵戰功居多矣按建元以來侯者表元光侯者四元朔侯者二十元狩侯者十二皆以匈奴封惟公孫宏以丞相封元鼎侯者十六皆以匈奴南粤封惟如意以周後欒大以方術石慶以丞相封如建元以來王子侯者表元光侯者七元朔侯者一百二十七則知時之分封侯子施行次第矣按建元以來王子侯者七元朔侯者一百二十七元狩侯者二十五元鼎侯者三漢興以來將相名臣年表以大事爲主所以觀君臣之職分如髙帝元年大事記沛公爲漢王之南鄭還定雍而相位書蕭何守漢中御史大夫位書周苛守滎陽髙帝九年大事記未央宫成置酒前殿帝奉玉巵上太上皇壽曰今臣功孰與仲多而相位書蕭何爲相國御史大夫位周昌爲趙丞相則君臣之職分或得或失皆歴歴可見矣史記漢興以來將相名臣表彼班氏之表何如哉侯表徒列子孫世數之繁官表徒書公卿拜罷之日是特聚諸家之譜牒耳未聞有發明一代之意也且諸侯年表曰異姓王者曰同姓王者遷則合而爲一正以明漢初親疎相錯之㫖固廢年經國緯之制徒以一已之見乃以異姓同姓分而爲二則天下大勢何觀焉按漢史分二表異姓諸侯王表又諸侯王表功臣年表曰髙祖功臣侯者曰景惠間侯者曰建元以來侯者遷則析而爲三正以明一時行封異同之意固廢國緯年經之制徒以卷帙重大之故乃以髙惠髙后文帝景武昭宣元成析而爲二則當世得失何驗焉按漢史髙惠髙后文功臣表又景武昭宣元成表與史記異建元以來王子侯者表㫁自建元蓋是時始行分封之典遷意正有在也固則起於髙祖且謂聖祖建業以廣親親殊失王子侯表之本㫖矣按史記有建元以來王子侯者表按漢史有王子侯表自髙祖起序云大哉聖祖建業也後嗣承序以廣親親云云漢興以來將相名臣表不載九卿百司蓋漢興將相權重之故遷意正有寓也固則以將相混於列職之中且不記大事以爲主殊失將相名臣表之本㫖矣按史記漢興以來将相名臣表先大事記次丞相次太尉次御史大夫又按漢史百官表上卷載百官制度沿革下卷載百官拜罷年月此猶可也固於諸表之外自出新意以爲古今人表意有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深義然徐攷是書其失猶甚范武子即士㑹也丘明之傳春秋明矣而表既書士㑹又書武子左傳范武子本士㑹按古今人表以士㑹列中上武子列上中計然爲范蠡所著之書也蔡謨之著漢書審矣而表既書范蠡又書計然蔡謨注計然正范蠡所著之書言然其計也按古今人表以計然范蠡爲二人又按史記以計然本范蠡之師云云何考訂之不精耶况表名古今不言漢人顔師古以未及言今非也顔師古注表云固作古今人表名古未及今而卒蓋西漢公卿傳及東都雲仍猶在固爲漢人畏避閣筆亦猶張湯之後有大司空純者固以純之故不以湯爲酷吏然則固之敢於論前代之賢否不敢論當代人物正爲此慮遂避忌而不直書噫作史而不直書果何取於史哉元城曰西漢酷吏傳班固獨恕杜張何也固史有深意張湯之後至東漢猶盛有恭侯純者歴位至大司空班固不入酷吏以純固也曰杜氏之絶已乆而亦不入何也曰杜張一等人也若令湯獨入列傳則世得以議已并貸杜周此子産立公子洩意也
  表志下班史之志不及遷
  且封禪之書何為而作也自武帝有求仙之惑今日用方士明日遣祠官溺心於虚無之境而不自知子長欲救其失其首雖曰自古帝王何嘗不封禪而其贊乃云究觀方士祠官之意子長之意婉矣史記封禪書平準之書何為而作也自武帝有征利之慾今日禁鹽鐵明日置平準留意於錐刀之利而不自知子長欲箴其非徃徃指言宏羊致利之由子長之言深矣史記平準書其著律書也不言律而言兵不言兵之用而言兵之偃觀其論文帝事浩漫宏博若不相類徐而考之則知文帝之時偃兵息民結和通使民氣歡洽陰陽恊和天地之氣亦隨以正其知造律之本矣律書云文帝曰兵凶器雖克所願謂百姓逺方何今匈奴内侵且結和通使云云可謂和樂者乎其序厯書也不言太初而言古厯不言八十一分之術而言九百四十分之法觀其在元豐間議造漢厯號為太初其術最驗遷書置而不取蓋古厯之失以其朔餘太強而至於後天乃改新厯而後天之失尤甚於古厯此遷所以不取太初日分之法其知作厯之法矣前律厯志武帝元封七年太中大夫公孫卿壼遂太史令司馬遷等言厯紀廢壊宜改正朔遂詔卿遂與侍郎尊大典典星射姓等議造漢厯乃以前厯上元秦厯四千六百一十七歳至元封七年得太初本星度新正以造漢家太初厯其法以律起日律容一篇積八十一寸則一日之分也按史記厯書只言古厯法九百四十分為日法即不載太初厯云云書天官則初言春秋星隕而五伯代興次言漢初日蝕而諸吕作亂又次言元光元狩蚩尤旗見而兵師四出正以警時君修德修政之心天官書宋襄公時星隕如雨天子微五伯代興云云諸吕作亂日食晝昏吳楚七國作亂彗星數丈天狗過梁野元光元狩蚩尤之旗畫見則半 長天其後兵師四出太上修德其次修政書河渠則初言夏禹治水之源流次言秦漢治渠之利害正以知歴代水利之由河渠書於禮書載禮論於樂書載樂記遷非蹈襲舊文也漢承秦滅學之後百氏蜂起天下知有衆說而不知有吾道知有新制而不知有古典所謂禮論樂記之書誰其講之遷乃取而載之於書非有髙世之識不能也彼班氏之志何如哉遷所謂天官而固更曰天文夫兩曜之運行羣星之錯布此非關於漢之一代者而固編於國史施於何代而不可編次果奚益乎史通兩曜百星麗於元象非如九州萬國廢置無常故海田可變而景緯無易古之天猶今之天也必欲刋之國史施於何代不可也但史記包括所及區域綿長故書有天官論者竟志其語班固因循復以天文作志無漢事而𨽻入漢書遷所謂河渠而固更曰溝洫夫廣深皆四尺謂之溝皆八尺謂之洫此非漢所治者而固徒以盡力溝洫之說遂以表其書名實果相當乎合律於厯似也然考之志既言元封七年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日在建星又云星紀中牽牛初冬至夫建星在斗十三四度之間其與牽牛初相去蓋十餘度不應若是之逺此雖漢厯之未精而固獨無一言辨之何耶律厯志元封七年仲冬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日建星孟康注曰建星在斗牛之間晉灼曰古厯皆在建星建星斗星也又律厯志云星紀初斗十三度中牽牛初冬至合禮於樂似也然攷之志禮樂之制固詳於史記而於禮多闕而不詳長樂朝儀此漢初禮典之大者但言其大槩而已又何耶見本志易封禪曰郊祀而不載原廟薦新之事叔孫通傳宗廟迭毁之議韋元城傳毋乃太簡乎易平準曰食貨以𢎞羊均輸㒺民之術而比成周泉府之法食貨志贊曰易稱裒多益寡稱物平施書云懋遷有無周有泉府之官故 羊均輸夀昌常平亦有從來毋乃太謬乎此猶可也固於八書之外自立私見以為地里藝文五行刑法之四志意有去取之髙識然熟究之而亦無足取其論天子之行幸而不計里數之逺邇邵氏議其志地里之疎聞見錄武帝自三月出行封禪又並海至碣石又巡遼西又歴北邉又至九原五月還甘泉僅以百日行萬八千餘里尤荒唐矣其論儒者之學術而至與農雜而分峙李氏譏其志藝文之陋李清臣文遷之自序嘗分九流矣固為藝文志遂以儒者與道法隂陽名墨雜家農家分峙而齊驅嗚呼固以為儒者求治於世而已乎宜固因竇憲而犯於非義也云云其引書失宜者四其叙事乖禮者五劉氏駁其志五行之錯劉知幾史通論漢史五行志其錯繆者四科一引書失宜二叙事乖禮三災異多濫四古學不精駁其違悞者有十三條如文公二年不雨班氏以為文公有大致亢陽之禍知幾以為求諸人事理必不然疏其引書失宜者有四一史記左氏交錯相併二春秋史記錯亂難别三屢定春秋言無定體四書名去取所記不同辨其叙事乖理者有五一徒發首端不副證驗二虚論古語論事不同三直引特論竞無他術四科條不整尋繹難知五標舉年號詳畧無法刑法一志既曰大刑用甲兵則兵猶刑也而又詳於刑畧於兵一代制度漫無所考如垓下之役孔將軍左費將軍右淮隂當其中陽敗以誘之兩將軍從兵淮隂復乗之此兵家致人之術羽所以敗者由此而固惟曰羽圍垓下曽不見其所以能勝者微遷著之後人將何所考哉抑又論之遷史固優孟堅也然功十而過一遷史亦不能無失孟堅誠不及子長也然過十而功一孟堅亦不為無得且三代世表誠能推百世之本支然伏羲神農黄帝為三皇少昊顓帝髙辛唐虞為五帝遷乃首黄帝而遺羲昊名曰五帝三王之記其失一也見三代世表律書誠能推上生之損益然遷之黄鐘九寸蓋以九寸為分以十分之寸約之得八寸十分一而乃謂之七分一其失二也律書云烏可以遷之得而不議其失哉王子侯表例不稱姓而下卷以姓書之蓋元始以來王子行封權歸王氏特待以異姓之法黙寓其感慨之意其可取一也漢史王子侯表上不書姓王子侯表下乃書姓時元始問也云云食貨志本言財利而歴載張湯峻文窮治之法蓋武帝欲興利源先施嚴刑而湯之慘刻不志於刑法志於食貨正原其用刑之由其可取二也食貨志自公孫宏以春秋之義繩臣下取宏相張湯以峻文決理為廷尉於是見知之法生而廢格沮撓窮治之法用矣烏可以固之短而不取其長哉此愚紬繹二史而詳致其辨云
  太元太元學易之得失
  太元果有得於易乎然劉歆嘲之劉歆謂太元可覆醤瓿嚴尤誚之嚴尤謂此書必廢老蘇東坡又起而譏之老泉作太元論辨其說又東坡謂雄好為艱險之辭以文淺易之說如太元法言皆是是其書未足論也太元果無得於易乎然桓譚稱之桓譚稱其書必傳張衡喜之張衡稱太元殆盡隂陽之數溫公康節又從而推之溫公集注太元又邵康節觀物外篇楊雄作太元可謂見天地之心者也是其書未可輕也愚嘗平心論之以一家之書而強合諸家之數此雄之所以失以大易之理而參決一已之見此雄之所以得善則存之否則去之則雄將無辭而諸儒亦無議矣且易有彖元則有首易有爻元則有贊易之爻有象而元之贊有測以元文而準文言以攤瑩掜圗告而準繫辭元固求合乎易也温公讀元易有彖元有首彖者卦辭也首者統論一首之義也易有爻元有贊易有象元有測測所以解贊也易有文言元有元元文解五德弄中首九贊文言之類也易有繫辭元有攤瑩掜圖告五者皆推贊太元繫辭之類也易有說卦元有數數者論九贊所象說卦之類也易有序卦元有衝衝者序八十一首隂陽相對而解之序卦之類也易有推卦元有錯錯者推八十一首而說之然易之天五配以地十元也有五而無十元數一六為水二七為火三八為木四九為金五五為土易之六畫初二三四五上加以六位九六元也有畫而無位初一次二次三次四次五次六次七次八次九果易乎元以元文擬文言而元文不加之晬太元以晬準乾而加之中元以中準中孚蓋以卦氣起於中孚故以元文加之中元以首名準卦而或以一首或以二首易一卦當六日七分元一首當四日半積之故以二首當一卦果易乎是元亦不專合乎易也贊之初二以至于上九則有取於洪範九疇之數一與六共宗以至于五與五相宗則有取於洛書生成之數其為首八十一則黄鐘之天數寓焉其為贊七百二十有九則十二辰之中數寓焉泰中之數三十六其用三十三而虚其三則太極凾三為一之數泰積之數始於十八終於五十四而合於七十二此則商徴益一上生之數前律厯志此猶可也六日七分之數唐一行所深非而子雲自中至養則而效之而未敢亂其叙孟喜惟易去坎離震兊存六十卦使每卦各主六日七分以當朞之日以中孚為冬至用事之始六日七分而後復受之 又唐一行謂孟氏六日七分之卦止於占災𤯝與吉凶善敗之事至於觀隂陽之變則錯亂而難行牽牛起度之數蔡邕所力議而子雲自中至養求而合之而欲應其度前律厯志洛下閎作太初厯 又按元中首入牛一度周首入牛五度至養則為斗宿二十二度疲精竭神於占候歩推之末噫亦勞矣自今論之夫復卦之所謂七日來復者謂自復而至於乾自姤而至於坤皆六日爾而有隂陽之辨極其始終則至復與姤皆七日焉是蓋天道之自然而復卦之所以善言天道者也而孟喜乃以私意附㑹之其說曰去坎離震兊以分主二十四氣而六十卦之爻乃當三百六旬之數又自七分推之則其為數四百二十分每以八十分為一日則為五日四分之一而可以備其周天之數以中孚為冬至用事之始故六日七分而復受之果何者而合於七日來復之義也至太元之書始於中終於養凡八十一首以一首當四日有半而其所主者乃三百六旬與夫四日之半又以踦羸二贊而足其閏之數而六日七分之說興焉是固有取於喜之說也抑不思六日七分之竒數果可合於七日來復之義乎借曰太元以虚三起數而七日之數止於六日七分則一日八十分之義果何義乎易卦氣震離坎兊四正卦各守其方餘六十每卦六日則當三百六十日又以一日分為八十分五日為四日分四分之一為二十分總四百二十分分之六十卦每卦又得七分故曰六日七分太元每首直四日半八十一首凡直三百六十四日半又以踦贊諸半日又羸贊諸家皆以為當四分之一雖温公亦然近代之厯冬至在斗二度其說本於戴記月令仲冬日在斗之數此亦天道自然而月令之所以為善言天道也而洛下閎乃以淺見揣摩之其說曰始於十一月冬至夜半甲子起牽牛一度驗其日月如合璧五星如連珠而其數始定然自太初以迄于今朔後天三日氣後天四日冬至之所在差天幾三十餘度果何為而合於在斗二度之說也至太元之書始於中而應於冬至之日以明陽氣之萌故中首入牛一度周首入牛五度至於養則始為斗宿二十二度是固有取於閎之說也抑不思差天於三十度之間則四分之虧一者果能免乎借曰厯乆必差而盈縮進退不能為千萬世之數則探端造始者果能逭其責乎前律厯志洛下閎作太初厯元封七年仲冬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日在建星孟康曰建星在斗牛之間云云又楊雄傳元三方九州二十七部八十一家二百四十三表一百二十九贊分為三卷與太初厯相應又温公注太元以為擬太初厯古厯四分之一在太初為千五百三十九分之三百八十五分實於四分之一増一秒不可以四分之一論也 又太元注每首之下列二十八宿中首入牛一度周首入牛五度養首入斗宿二十三度雖然子雲泥於諸家之數固不能無牽合之謬子雲參於大易之學亦不可無真實之見夫子雲當莽賢之世不事進取恬於勢利獨與嚴遵李仲元游則其學必有據矣夫以漢之正統而象七百二十九贊之正數以莽之閏位而取踦羸二贊之餘分此其立論關於天地之常經古今之大義數耶理耶馬永卿問元城先儒注太元每首之下引二十八宿何也先生曰周天二十八宿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而太元七百二十九贊乃此數也永卿曰七百二十九贊分而為二合三百六十四度有半而不相應何也曰楊氏以半不可合故有踦贊羸贊應周天之數漢之正統以象歳也莽之僭竊乃閏位也先儒於踦羸之下注以為水火之閏而王莽傳所謂餘分閏位者蓋為是也噫子雲之數深矣以斷之首而得夬卦五陽去一隂之象以隂陽之象而明君子小人進退之義此其爲說切於造化之妙用治道之體數耶理耶長編慶厯七年張揆注太元集解召見延和殿今探得斷首且言惟易夬卦蓋剛陽以決隂柔君子進小人退之象也上恱昔韓愈讀荀子欲合於理者存之害於理者去之有道之士於太元亦云
  中說論王通可疑者四
  潛虚一書温公所著也而或謂非出於温公温公行狀墓誌不載潛虚太極一圖周子所作也而或謂非出於周子張南軒太極圖解或曰太極圖周先生手授二程者也今二程之講論答問見於遺書者獨未嘗及此圖何耶此中說一書雖有格言而不能免後人之疑者無怪也夫自魯鄒教息說鈴紛紛得其傳者蓋鮮諸子之没自荀楊不能深入閫奥河汾王氏生於隋季動法吾夫子歩武質疑問難甚矣其類魯論也遐想氣象亦徃徃如沂水泳游時矣然所以滋後人之疑者有由也韓愈作原道篇僅有軻死不傳與荀楊大醇小疵之說曽無一語齒及河汾可疑者一也中序愈不稱文中子云云見下房杜王魏諸人嘗游其門皆位將相非忘乎木落糞本之義者亦不見尊其師而立之傳此可疑者二也中說世家門人自逺而至河南董常太山姚義京兆杜淹趙郡李靖南陽程元扶風陳威河東薛収中山賈瓊清河房元竇鉅鹿魏徴太原温大雅潁川陳叔達咸稱師北面而受王佐之道關子明在太和中見魏孝文距通所生之年蓋百二三十年矣而其書乃有問禮於關生之語此可疑者三也錄關子明事太和末余五代祖穆公曰談湯穆公曰足下竒材也入言于孝文詔見之 又中說子嘗問禮於關生遂退而求諸野李德林卒於開皇十一年通纔八歳爾而其書乃有德林請見子於長安之語此可疑者四也王道篇子在長安時楊素蘇夔李德林請見子與之言歸而有憂色門人問子子曰云云德林與吾言文而不及理門人曰然則何憂云云門人退子援琴鼓蕩之什門人皆霑襟焉夫惟事迹之有可疑也於是世之議者始而惑繼而毁終而駁之以為通之門人私為之増益其師說而房杜王魏之遊其門者皆無是事焉吁有是哉後人作駁中說者十卷然嘗觀中序之論閱東郊之書而又參隋唐之史而後知王通之學不誣而中說之書可信也且退之不及於通非遺其人也愈方稱孟子能距楊墨而功不在禹下正推明力排異端之功不稱之者蓋先功而後道之義中序彼韓愈氏力排異端儒之功者也故稱孟子能距楊墨而功不在禹下孟軻氏儒之道者也故稱顔回謂與禹稷同道愈不稱文中子其先功而後道歟猶文中子不稱孟軻道存而功在其中矣房魏不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其師非棄所學也通之弟以言觸長孫無忌王氏兄弟抑而不用陳叔達時撰隋史欲編世家而避太尉之權而不敢不傳之者蓋閣筆避權之過東臯答陳尚書書曰貞觀初仲父太原府君為監察御史彈侯君集事連長孫無忌太尉由是獲罪時杜淹為御史大夫宻奏仲父直言非辜於是太尉與杜公有隙而王氏兄弟皆抑而不用矣季父與陳尚書叔達相善陳公方撰隋史季父持文中子世家與陳公編之陳公亦避太尉之權藏而未出重重作書遺季父深言勤懇季父答書其畧曰云云時魏文公對曰夫子有後矣天將啓之證也儻逢明主願翼其道及仲兄出湖蘇合杜大夫嘗於上前言其樸忠太尉聞之怒關生之問禮德林之請見非果可疑也特傳述者錯其歳月耳荀卿子遊於齊居於蘭陵近世儒者亦疑其時世以為非與齊宣王春申君相值謂劉向誤序卿事可也并以為無卿可乎嗟夫通之為道明白正大蓋扶世立教濟時行道之學中之為說議論問答本樂天知命窮理盡性之書蓋孔孟氏之流派而後來諸公之逕蹊也議者不味其言而疑其傳不信其道而惑其人世無諸老大儒之論則河汾之學術沉没寂寥不著人間安得聲名掀掲流傳古今哉故其在唐朝也司空圖皮日休皆尊其學以房魏數公真其徒大書于碑以示後世而文士又有請以王通氏陪從祀者使無其人容有是舉乎見唐書其在我朝也柳仲塗宗之於前孫漢公廣之於後中序而伊洛大儒又稱為隱君子極有格言荀楊不到使無其人容有是論乎遺書明道曰文中子本是一隱君子世人徃徃得其議論附㑹成書其間極有格言荀楊道不到處噫河汾之學不幸史失其名而起或者毁駁之議亦幸而世有公論而得諸儒辨明之力然又論之中說一書固有述作之功而不能無侈大夸詡之言固有羽翼之助而不能無僭擬妄誕之咎何者以董常而比顔子以公卿問答而比孔門之諸弟以陳思王而比季伯之遜以荀氏之二仁而比殷之三仁其通之自處則欲與夫子而齊驅嗚呼學歩邯鄲而失邯鄲效顰西子而失西子何通之不量力也固宜起後世紛紛之論善乎紫陽先生之論通也雖稱其過荀楊而咎其擬夫子雖喜其明世變而惜其闕大體誠確論也然則中說之書豈得謂合乎中之義哉晦庵語録中說一書都是要學孔子論語說泰伯三以天下遜他便說陳思王善遜論語說殷有三仁他便說荀氏有二仁又以公卿大夫來相答問便比當時門人弟子 又同上王通自比孔子殊不知秦漢以下君臣人物斤兩已定云云然王通比荀楊又别於事上講究得精故於世變興亡人情物態更革沿襲施用作為先後次第都曉得只可惜不曽向上靣透一層於大體處有所欠闕晦翁晚號為紫陽先生愚故曰楊雄作法言而言未必可法知幾作通史而史未必皆通王通作中說而說未必合中
  先天易先天之學在心法
  畫前元有易刪後更無詩此先天學也欲知大易之㫖當求之先天邵堯夫詩須信畫前元有易自從刪後更無詩畫前有易何以見曰畫前有易其力甚微然即孔子之發明者言之如神農取益取噬嗑黄帝堯舜取渙取隨益神農黄帝堯舜時重卦未畫非畫前有易耶身在天地後心在天地先此心法也欲知先天之學當求之心法陳瑩中答楊中立游定夫書康節云先天圗心法也圖雖無文吾終日言未嘗離乎是故其詩曰身在天地後心在天地先天地自我出其餘惡足言先天之學以心為本其在經世康節之餘事耳夫先天之易非康節之私意也十三卦之藴未畫之前聖人已取之孔子嘗發明其旨此其源流之學耳然是學也非求之圖而求之心非取其數而取其中中者先天之要心者中道之主康節之所自得者在是嗚呼天下安有心外之學哉愚嘗即其圖而玩之乾南坤北與離上坎下之位不同也乾履大有與乾坤屯蒙之序不同也陳瑩中云伏羲之易乾南而坤北自乾而左自㢲而右兊在東離為西起震終艮之序則離上而坎下震東而兊西與先天之序不同矣乾坤屯蒙之序與乾履大有大壯之序亦不同也康節之於易固非好為同異者蓋有先天之易有後天之易先天之易伏羲易也後天之易文王易也文王之易聖人旣言之矣伏羲之易聖人未之言此康節開其機而發其藏也是圖也自太極而兩儀自兩儀而四象四象既交而成十六事八卦相盪而為六十四卦此先天之象也陳瑩中書康節觀物云起震終艮一節明文王之八卦也天地定位一節明伏羲之八卦也蓋先天之學本於伏羲而備於文王其詩曰天地定位否泰反類山澤通氣咸損見義雷風相薄恒益起意水火既射既濟未濟四象既交成十六事八卦相盪為六十四卦按先天圖乾坤與否泰艮兊與咸損震巽與恒益坎離與既濟未濟常相對是為十六卦由一隂一陽而為二隂二陽由二隂二陽而為四隂四陽由四而為八由八而為十六由十六而為三十二由三十二而為六十四此先天之數也先天由一隂一陽而為二隂二陽由二隂二陽而為四隂四陽由四隂四陽而為八隂八陽由八隂八陽而為十六隂十六陽由十六隂十六陽而為三十二隂三十二陽而六十四卦成矣有變象化象有感象應象故變象則寒暑晝夜化象則風雨露雷感象則性情形體應象則走飛草木此象之不一也經世書元之元日之日乾之乾元之㑹日之月乾之兊元之運日之星乾之離元之世日之辰乾之震元之歳日之石乾之㢲元之月日之土乾之坎元之日日之火乾之艮元之辰日之水乾之坤七者皆然又天隂陽日月星辰地剛柔水火土石變象寒暑晝夜化象雨風露雷感象性情形體應象走飛草木有徃數來數有隂數陽數故徃數者已生之卦由左而旋來數者未生之卦由右而轉觀物篇數徃者順者順天而行是左旋也皆已生之卦也知來者逆者逆天而行是右轉也皆未生之卦也夫易之數由逆而成矣此一節直講圖意隂數者起於十二陽數者起於三十此數之不一也觀物篇乾陽中陽不司變故一年止舉十二月震隂中隂不可變故一日十二時不可見兊陽中隂離隂中陽皆可變故日月之數可分是以隂數以十二起陽數以三十起而常存乎三六也按經世圖元之元元之㑹十二此隂數十二也元之運三百六十此陽數三十也元之世四千三百二十此又隂數也元之歳十二萬九千六百此又陽數也然數之起者不出乎中中之主者不外乎心即中而言數即心而言中見上則先天之學得矣不然於中外而求象數於心外而觀休咎吾恐先天之圖皆陳迹經世之書為考數豈足與論康節之學哉陳瓘曰先天之學心法也其學在心或於心外欲觀休咎故以皇極為考數之書耳愚故曰不知性學不可言太極之圖周子太極圖隂陽一太極圖晦庵釋曰隂陽異位動靜異時而皆不能離乎太極至於所以為太極者又初無聲臭之可言是性之本體然也天下豈有性外之物哉不知心法不可談先天之易而世之議者且曰司馬文正與康節素善者而未嘗言及先天或疑其學之迂聞見錄司馬文正與康節同時友善而未嘗有言及先天學嗚呼康節謙退君子也蓋不肯以平日所長求衒於人正傳温公而不及潛虚之意何疑哉温公行狀墓銘不載潛虚世之議者且曰是圖康節得之李挺之挺之得之穆伯長伯長得之陳希夷陳希夷學易以數學授穆修伯長修授李之才挺之之才授康節先生或疑其學之誕嗚呼希夷有道之士也故以易學流傳於後正濓溪得希夷种穆太極圖之意何害哉胡宏通書序周茂叔傳太極圖於穆修修傳於种放放傳於希夷吾觀春雷之變而知天時之徃復隂陽之消長邵康節問伊川曰今年春雷何處起曰起處起杜䳌之兆而推地氣之去留世道之盛衰其有關於世道也如此或者至以迂濶議之吁亦妄矣康節歩天津橋聞杜䳌不樂客問其故曰洛陽舊無杜䳌不一二年上用南人為相天下多事矣
  援經論儒生援經之謬
  嘗謂漢儒有明經之功而不無泥經之失有援經之言而不無假經之過夫聖人六經與天地並正為立民極之地而後儒反假托以文姦援引以濟私是先王學術反為禍天下之具也且漢自中世以來上以表章而自任下以授受而名家朝廷之上非經不能立事縉紳之間非經不敢建議賈捐之請勿擊朱厓王商則曰經義何以處本傳龔勝之奏王嘉公孫祿則曰君議無一所據王嘉傳一時君臣相與從事於經學之間意亦善矣如董仲舒以元年謹始之義而勉時君之初政董仲舒傳雋不疑以蒯瞶出奔之事而辨一時之疑獄雋不疑傳以此立論豈不為聖經之幸惜其考究之不精講明之不熟徃徃以詩書為發蒙是則可嘆也已自今觀之來歸自京我行永乆詩雖有是言而無關於邊功也乃援之以頌陳湯之功陳湯傳劉向云何泥也乃眷西顧此維與宅詩雖有是語初無關於郊祀也乃取之以定南北郊何鑿也匡衡傳推遯卦不效以必考課不可謂無得於易然房之法煩碎已甚人皆能言其非豈必得推卦而知其不行乎京房傳用咨十二牧而罷刺史不可謂無得於書然刺史之法以卑臨尊正上下相維之意豈可泥於十二牧之法而罷之乎何武傳古者夷狄來朝坐之國門之外丞相霸援荒服之義當矣而或者乃假長發之詩而從位單于於諸侯王之上抑何與經戾也蕭望之傳古者天子之於丞相右坐為起左與為下况於百官乎司直尊上公之說當矣或者意慢丞相乃托尊上人之言以自文抑何背戾之甚也㳙勲傳甚者欲附姦臣則援其不語怪力亂神之言張禹傳欲行㩁酤則援其有酒酤我之文欲奪其利則援周禮五均之法王莽傳是又借聖經以為殺人之術也雖然漢儒固有過矣而過亦不先也自左氏以賦詩之語而定人之禍福以占易之言而論事之吉凶於是詩流入於五際專持子午卯酉以驗人事易流入於五行專類淫巫瞽史以決疑心推波助瀾漢儒尤甚是左氏作俑之過也且秦繆之享晉文賦六月以見意夫六月宣王北伐之詩也重耳何足以當之周襄之享晉文也賦菁莪以見意夫菁莪天子養育人材之詩文公何足以當之垂隴之役鄭伯所以享趙子也七子從鄭伯以寵其禮趙孟請賦詩以觀其志不知伯之汰侈已盛雖愚夫亦知其必亡豈待賦鶉奔之詩而後見哉昭元之㑹鄭伯所以享三大夫也趙孟賦匏葉以為之倡穆叔賦鵲巢以為之和不知死生禍福雖聖人亦歸之命而不敢必豈必因賦詩而言不復此哉夫左氏述賦詩凡六十有六篇而合乎專對之義者止於𡩋俞辭湛露彤弓叔孫豹如辭肆夏元侯之二事焉其餘皆斷章而不能合聖人之道也並左傳如觀之為卦先王所以觀民而設教也左氏執其說以驗陳氏之得政離之為卦先王所以繼離照于四方也左氏衍其說以符晉侯之必敗叔孫婼見賊於家臣是其見善之不明爾左氏取明夷之占以附楚丘之妖怪南蒯家臣而君圖是其用心之不臧爾左氏取黄裳之義以成惠伯之先見夫左氏述卜筮者三十有三而有功於名教者止於南蒯之事焉其餘皆附㑹而不能合三聖之法也並本傳晉范𡩋謂左氏失之誣者豈不驗歟范𡩋謂左氏富而艶其失也誣云云嗚呼左氏親見聖人者也且穿鑿附㑹而不合之罪以罪左氏也國朝以經學淑人心名儒以經學扶名教未嘗不講經也而不聞有鑿經之失未嘗不據經也而不聞有假經之名有合乎經則施於議論之間不合乎經則不泥於章句之末此正善詩不說之意也講月令而明奉天之事范祖禹講月令聖人奉天之事切於畏天者莫如仁宗願陛下誠於奉天云云講春秋而發尊君之㫖寳訓邇英閣講春秋仁宗曰春秋經旨在於奨王室尊君道左氏詭異不若公榖之質宋綬曰誠如聖諭其論禹貢也戒人主之貪心孝宗時林機講禹貢因論禹貢之書立為經常之制天下樂趨而不厭常以大禹勤儉之心為懷治效不難到其論乾卦也而諷今日之君道開寳三年上召王昭素講乾至九五飛龍在天歛容曰此文正當陛下今日之事因示諷諫帝大恱此固合於聖經而援是以告君也若夫燔柴望秩此王制之論也不敢附㑹其說恐滋君上封禪之侈心矣范祖禹講王制曰古人多因燔柴望秩之說乃附㑹為封禪皆秦漢之侈心非古者省方之意錫王勇智此仲虺之誥也不敢敷陳其旨恐啓君上之黷武之忍心矣神宗朝吕公著講天乃錫王勇智上曰何以獨言勇智公曰仲虺稱湯能伐夏救民故以智勇言之然聖人之德當如易所謂聰明睿智神武而不殺者時上富於春秋故公以好勇黷武為戒是雖不求合乎經之言而深合乎經之道豈若漢儒之陋哉竊嘗論之周禮一書為生民立極為天下開太平此周官之本意也至和中有以荒札緩刑之說勉其君者至和元年講周禮大荒大札則薄征緩刑楊安國曰所謂緩刑者過誤之民當歳歉則赦之上曰天下皆吾赤子捕而殺之不亦甚乎熙寧中有以布法象魏之法誣其君者吕惠卿進講言先王之法有一年變法者如正月始和布法象魏是也有五年一變者廵狩考制度是也上問司馬公何如公曰布舊法也何名為變是二說也同出於周官也一則勉之以恤刑之心一則欺之以變法之失其得失可鑒矣易之一書貴陽而賤隂進君子而退小人此周易之要法也皇祐中有以鼎卦覆餗之說諭其君者皇祐三年講鼎卦上問九四之象施於人事如何楊安國曰鼎為烹飪成新之器上承至尊下又應初上承下施任重非據故足折而覆餗慶厯中有以需卦燕樂之說啓其君者慶厯二年林瑀撰周易天人㑹元記其說用天子即位年月日時占所直卦以推吉凶瑀言上即位其卦直需其象曰雲上於天需君子以飲食晏樂臣願陛下頻出晏遊極水陸珍好之美則合卦體上駭其言斥之是二說也同出於周易也一則戒之以用人之道一則諛之以縱慾之非其誠僞又可見矣嗚呼可不戒哉可不戒哉

  古今源流至論别集卷五
<子部,類書類,古今源流至論>



  欽定四庫全書
  古今源流至論别集卷六 宋 黄履翁 撰
  擬經論儒生擬經之僭
  華黍之補亡欲繼乎詩也君子不之予晉束晳補南陔白華華黍由庚崇丘由儀六詩而老杜一集本以五言為體山谷謂有三百篇之㫖山谷讀杜工部詩如靈丹一粒㸃鐵成金有三百篇之旨湯征之續闕欲續乎書也君子不之取白居易補湯征篇而孔明出師一表本以表而自名東坡嘆其與伊訓說命相表裏東坡云孔明出師一表與伊訓說命相表裏大抵得聖人之意則自然暗合於道泥聖人之言則徃徃反戾於經况國風雅頌渾厚醖藉誦之如奏黄鐘大吕商盤周誥幽深簡古讀之如登九折峻坂儒生學士無聖人萬分之一而欲效聖人之所為噫亦妄矣束晳補詩俳優之戱舜耳居易續書尫巫之歩禹耳此愚竊嘆夫後之擬經者皆侮聖人也且六經何為而作哉蓋夫子接三代之後有典謨訓誥之文有禮樂法度之善天地隂陽之蘊已露而未顯三綱五常之道幾墜而未振於是刪詩定書制禮作樂繫周易作春秋聖人蓋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極也彼王通何人哉既續詩矣而又續書既元經矣而又易讚既禮論矣而又樂論然曹劉沈謝之句安能合鹿鳴四牡大明關雎之㫖七制詔志䇿議之文安能合堯典舜典禹謨伊訓之義見下達者與幾守者存義果序卦雜卦之藴乎中說問易篇子賛易至序卦曰大哉時之相生也達者可與幾矣至雜卦曰旁行而不流守者可與存義矣皇始之帝晉宋之王果奨周室尊中國之筆乎同上子曰元經其正名乎皇始之帝證天以授之也晉宋之王近於王體於是乎未忘中國穆公之意也齊梁陳之德行之於四夷也以明中國之有代太和之力也 又魏相篇春秋抗王而尊魯其亦周之所存乎元經抗帝而尊中國其亦天命之所歸乎禮之論樂之論果能推明先王政化之意乎魏相篇董常曰夫子以續詩續書為朝廷禮論樂論為政化贊易為司命元經為賞罰此夫子所以生也侈然以王氏六經自名此特效西子之顰耳通之意猶未也中說一書酷類魯論以董常比顔子以公卿大夫比顔曽門弟而其心則以夫子自尊通之意正如歐陽永叔自擬韓昌黎而以梅聖俞擬孟郊也嗚呼安得後人不以六經奴婢誚之哉晦翁語錄問王通病處如何曰這人於用處曉得急欲見之於用故便要做周公底事業便去上書要興太平及知時勢之不可為做周公底事業不得則急退而續詩書續元經又要做孔子底事業殊不知孔子之時接乎三代有許多典謨訓誥之文有許多禮樂法度名物度數聖人之典皆在於是取而讃述方做得這家具成王通之時有甚麽典謨訓誥有甚麽禮樂法度乃欲取漢魏之下者為之書則欲以七制命議之屬為續書詩則欲取曹劉沈謝者為續詩便續得這般詩書發明得箇甚麽道理自漢以來詔令之稍可觀者不過數箇如髙帝求賢詔雖好已為不純文帝勸農武帝薦賢䇿輪臺之悔只有此數詔畧好此外又無那一篇比得典謨訓誥便求一篇如君牙冏命秦誓也無曹劉沈謝之詩又那得一篇如鹿鳴四牡大明文王關雎鵲巢亦可學為四句古詩者但多稱頌之辭言皆過實不足取信樂又如何有雲英咸韶濩武之樂禮又如何有伯夷周公制作之禮他只是急要做箇孔子又無證佐故粧㸃幾箇人來做堯舜湯武皆經我刪定便顯得我是聖人如中說一書都是要學孔子論語說泰伯三以天下讓他便說陳思王善讓論語說殷有三仁他便說荀氏有二仁又捉這幾箇公卿大夫來相答問便比當時門人弟子正如梅聖俞說歐陽永叔他自要做韓退之却將我來比孟郊王通便是如此王通自要做箇孔夫子便胡亂把别人來為聖為賢然僭經之罪不特一王通也世無君子之論則蟬噪爭鳴蛙尊自居皆得侮聖言矣子雲之太元蓋準易之象數也易有彖元則有首易有爻元則有贊易之爻有象而元之贊則有測温公讀元易有彖元有首彖者卦辭也首者統論一首之義也易有爻元有贊易有象元有測測所以解易也易有文言元有元文解五德幷中首九贊文言之類也然易以道勝而元以數勝是雄蔽於名而作也此後世所以有吳楚僭王之譏焉嗚呼畫前元有易何俟雄之贅哉邵康節詩須信畫前元有易自從刪後更無詩雄且不能逃君子之議則京房之卦氣京房以卦氣用事𠉀寒温風雨元嵩之元包後周衛元嵩作元包唐蘇源明為之傳李江為之注一行之大衍唐僧一行作大衍厯皆謬也屈平之騷經蓋傚詩之比興也以香草比君子以龍鳳比忠正美人以喻時君惡鳥以况小人王逸序楚詞章句以騷之文依詩取興引義譬喻以善鳥香草譬忠正以惡禽臭物比讒佞取美大人以譬於君宓妃佚安以譬賢臣蛟龍鸞鳯以託君子鴟鴞雲霓以為小人然詩之體尚忠厚騷之體類迫切是原蔽於怨而作也此或者所以有異經典之誚焉劉勰云嗚呼刪後更無詩何待原之傚哉見上原且不能逭後世之譏則王褒得賢之頌漢王褒作聖主得賢臣頌宗元平淮之雅柳宗元皆妄也吳越之春秋後漢趙曄為吳越春秋其屬辭皆不與春秋史記相似非史筆之正出隋志楚漢之春秋後漢班彪傳漢興定天下太中大夫陸賈記錄時功作楚漢春秋九篇非不求合於春秋也然游夏髙弟且不能措一辭况諸公乎三國之尚書史通云記注之尚書非不求合於書也然秦魯二篇聖人且不得已繫於帝王之後况後世乎世儒論後之學者僭擬聖經正如兒曹歛容危坐以效老成拜伏跪起以效賔主言氣象大不相類也雖然聖經之名固不可擬而所述之道獨不可學乎聖經之體固不可襲而所寓之意獨不可求乎述性命者存乎易讀易而得性命之理雖未必曰易謂之得於易可也詠性情者存乎詩作詩而得性情之㫖雖未必曰詩謂之得於詩可也示直筆者在春秋紀政事者在乎書作史而能成實錄備故事雖未必曰書曰春秋謂之得於書春秋亦可也石介之宋頌九篇衆謂猗那清廟之詩無以加石介著宋頌九篇衆論以猗那清廟之詩無以加此云云嗚呼劉禹錫三閣四章魯直且以黍離配之宋頌之無愧猗那也宜矣黄山谷謂劉禹錫三閣四章可以配黍離尹洙之皇雅十篇人謂堯典舜歌而下所未聞尹洙作皇雅十篇范文正公序其文堯典舜歌而下文章之作醇醨迭變抑末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本去鄭復雅左右聖人之道者難之師魯從穆伯長遊力為古文而師魯深於春秋故其文謹嚴嗚呼韓退之淮西之碑孫覺且嘆其叙如書則皇雅之可軋舜歌也亦宜矣後山詩話龍圖孫學士覺論文謂退之淮西碑叙如書銘如詩康節先天之學邵康節明先天易其詩曰天地定位否泰反類山澤通氣咸損見義雷風相薄恒益起意水火相射旣濟未濟濓溪太極之圖濓溪作太極圖論無極而太極云云雖未嘗規規於方州部家之體而理數暗合於易噫孟子七篇之書不言易而君子謂其深於易者以其所載者性命也王元之之太祖實錄其事直書王禹偁修太祖實錄直言其事執政以禹偁輕重其間出知黄州曽子固之兩朝國史必主仁義曽鞏修兩朝國史所為文開合馳騁應用不窮然言近旨逺其歸必主於仁義雖未嘗屑屑於編年之法而褒貶實得於春秋噫子長易編年而為紀傳表書君子謂其合於春秋者以其所書者實錄也史記如不表吳者或謂春秋外夷狄之意世之議者且曰司馬所著潛虚之書毋乃蹈太元之轍乎曰此未必出公之手也吾觀傳公之行者不聞一語及於潛虚其意可見矣温公行状墓銘不載潛虚世之議者又曰朱氏所補大學致知格物之章毋乃效補詩之尤乎曰此亦知先生之已說者吾觀章句之序自謂以程氏之說輯之以俟後之君子其意亦不敢自專矣見太學章句序噫曽經聖人手議論安得到後之學者妄為僭經之舉盍以是自訟云
  明經唐本朝亦能得人
  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此唐人之謡也唐人言進士盛於貞觀永徽之際不由此選終不為重則曰白衣公卿又曰二品白衫其艱難則曰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焚香禮進士撤幕待經生此我朝之詩也編年仁宗謹於選士皇祐五年廷試焚香祝之曰愿得忠孝状元洎唱名則鄭獬也時有詩曰焚香禮進士撤幕待經生夫以詩謡觀之則明經之科亦輕於進士矣噫有由矣蓋唐之試明經者但取絶句楊綰奏有司帖試明經不知大義乃取年頭月尾孤經絶句我朝之試明經者專取記誦天聖八年晏殊言近明經並試試䇿問參其所習以校材識今專取記誦請試䇿後議以上夫惟取絶句專記誦所以起人厭薄之意使講明先王之義理紬繹諸儒之議論明於理體為郷所稱如唐人之詔髙祖詔諸州明於理性為郷里稱者縣考州覆歳隨方物入貢經學優深可以為師如國朝之科太宗國初有經學優深可以為師科亦何遜於進士哉雖然是科之設唐與國朝未嘗不重而得人亦未嘗不盛也唐之設科有五經有二經有學究一經有三禮有三傳唐選舉志明經之科有五經有三經有二經有學究一經有三禮有三史有史科此歳舉之常選也此選舉之條也國朝之設科有三禮薛顔字彦回少以三禮取第有三經太平興國四年詔曰明法於諸科之中功績最小學究併三經之業精習稍艱自詩書易只習一經仍併明法有二經雍熙三年書易併為一經明經亦復令兼置二經有名曰經學優深見上有名曰經明行修真宗祥符二年試服勤詞學經明行修張師德等又元年試舉人張觀以下及第此科舉之目也及考唐制誥三家傳儀禮出身者不任散官其崇尚之意甚隆矣唐選舉志楊綰云云因詔以三家傳儀禮出身者不任散官入觀國朝嘗試經明行修舉人以經義精奥至上煩御筆親選考官以授其義其選取之意尤厚矣真宗嘗試經明行修舉人召考試官諭以去歳所試義自多不便王旦曰蓋經義實取精奥注疏文字亦與廟諱同者故出義頗艱因出兩制三館官簿義釋考官親選以御筆記之夫待之不薄選之不輕而洪儒實學亦彬彬於是科之内是故顔孔之訓五經貞觀間孔頴達與顔師古撰五經義訓凡百餘篇詔改為正義云德明之著音義陸德明著六經釋音治易則康子元本傳議禮則元行冲本傳談春秋則蓋文達並本傳舉周禮刪定郊祀者禇無量也舉詩禮以對祈穀祀者王仲丘也並本傳他如狄仁傑許孟容徐有功皆挺然於明經之舉本傳狄仁傑舉明經許孟容擢進士第又第明經徐有功以學行舉明經則明經何負於唐哉崔頥正則以明經進士太宗時崔頥正與弟偓佺舉進士明經孔維則以九經及第事畧孔維字為則以九經及第國子周禮禮記博士聶崇義薛顔舉於三禮之選聶崇義少舉三禮明禮學通經旨又薛顔字彦回三禮及第為嘉州司户張師德張觀出於經明行修之科見上辨析經疑講明易卦則如馮原之擢五經馮原字伯宗崔頥正孫奭授以五經大義舉進士為江隂尉㑹詔擇明經補學官謝泌領餘諾之因問以疑義輙辨析遂以為國子監直講真宗講泰卦上恱除龍圖直閣先列注疏後斷已意則如劉道原之應大義皇祐初詔能講解經義者别奏名趙周翰問春秋禮記大義劉恕道原年十八所對最詳先具注疏次引諸儒異說末以已意斷之主司擢為第一則明經何慊於我朝哉愚之所憾者唐人外有尊經之名而不知尊聖人之道聖經雜於釋老故髙祖釋奠浮屠惠乗道士劉進喜乃得與徐文達陸德明同講髙祖已釋奠召博士徐文達浮屠惠乗道士劉進喜各講經德明隨方立義徧析其要帝大喜曰三人者誠辨然德明所舉輙蔽髙宗已數召李元植與方士浮屠講經本傳甚至明經一科且雜試以老子之學人主好尚如此則士之通經無怪其所學之不純矣祝欽明之五經掃地本傳欽明擢明經作八風舞盧藏用曰是舉五經掃地矣元㣲之之阿附匪人元稹字㣲之十五擢明經判入等後與中人交已相裴度所學安在耶若我朝以經學立民極以吾道扶世教或專於明經或合於進士雖沿革不常而尊重聖道之意千載一日也熙寧四年除聲律專意經義罷明經及諸科立意舉新制曰進士罷詩賦名占詩書易禮記周禮二經至元祐禮部言經義詩賦名試進士是以經學一唱靡然化之經義名齋學者雲集有如胡安定胡安定有經義齋有治事齋經術傳授學者數百有如蔡端明蔡襄知福州時閩士專詩賦應科舉公得周希孟以經術傳授學者至數百人云云孫明復唱於平陽太山先生孫明復乃晉州平陽人石守道振於兖州石介字守道兖州人濓溪講於㫪陵周茂叔濓溪先生九江人二程鳴於伊洛程明道先生伊川先生洛中學者皆尊之張子明於關中張載字子厚關中皆尊其學莫不以性命道德為依據以仁義禮樂為宗主至今學者皆知有正心誠意格物致知之學諸先生之力多矣豈非我朝作成崇重之效歟愚故併及之
  武舉論武舉設科之由
  自周人以射御賔興已有用武取士之意然未有其名爾大司徒至漢人以兵法召募遂有用武取士之名然未有其科爾成帝元延元年詔舉明兵法有大慮者及唐人又别立一科謂之武舉而進士武舉始為二焉唐武后長安二年始立武舉之科至睿宗則其法始行元宗増置嘗觀成周之時士之在庠序之間嘗從事於射矣有賔客之事則以射有祭祀之事則以射别士之行同從偶則以射平時以此為教養之術三歳以此為賔興之地大者居則為六卿之官出則為六卿之将次者入則為比閭族黨之師行則皆卒兩師旅之帥是時也㴠養於庠序之時選舉於郷閭之日特未嘗明言用武以取士也故曰未有其名爾漢至武帝以良家子而立選漢武帝選六郡良家子以為羽林士成帝以知名而召募成帝元延年詔北邉二十二郡舉猛勇知兵者各一人有詔舉明曉戰陣後漢安帝詔舉明曉軍法之士有詔舉武猛堪任安帝建元之間又有武猛堪任之舉有詔舉明戰陣之畧詣公車靈帝元和間又舉有戰陣之畧者詣公車有詔舉猛勇才略之人皆名聞西晉武帝詔曰吳㑹未平宜得猛士以濟武功其普告州郡有勇猛秀異才力傑出者皆名聞兖州馬隆材堪為良將帝以為司馬督涼州刺史楊傾失羌戎之和隆陳必敗俄而傾沒於敵河西斷絶以隆為武威太守隆募能引弓四鈞弩九石者得三千五百人終平秦涼是名二三人皆知之甘延壽伸威外國號為賢将趙充國坐困西羌輝映麟閣本傳甘趙本以良家子應選也馬隆偏廂制車深入力戰秦涼削平功名第一隆本以勇猛應募也是時也示之以威武之名作之以功名之心尚未聞設科以取士也故曰未聞其科耳唐自開國諸将老死殆盡邉陲宿衛空虚乏使遂更翹關負重之選而所得皆姦悍無賴之流故其弊也坐廟堂仕州縣者以執兵為恥守邉疆入宿衛者不識一丁字猶幸懲其前弊更立新制開元増置軍謀宏逺堪任將帥之科開元大備舊制每歳孟春如明經進士之法行郷飲酒之禮送于兵部其校試之職則掌射員外其試用之法則自凡上有馬射有馬鎗有歩射有穿禮有翹關有負重與大身材言語之選大抵手射之科惟所中多者為第天寶増置明孫吳法之科當時所取之士不為無補於國家故開元一舉而得裴端復天寶再舉而得郭子儀裴之事業固未多見而子儀當版蕩之秋禄山思明繼踵爲亂吐蕃回紇輕視中國唐祀幾絶而復續者皆子儀剪滅定撫之功是賴出本傳是時也進士則取文辭武舉則取勇智故曰進士武舉始兩立者是也五季之末諸將大抵多務鬭力強弓勁弩以徹堅中的為竒利刀長槊以回鋒挫銳為功而古今成敗隂謀竒計了莫識為何等事直姦悍之匹夫耳藝祖思移其習以収其效於是盡敕諸将讀書史閱義理而復設武舉之科申敕諸道解送此武科之始設也要覽太祖開寶元年太祖令諸道解武舉者命李昉扈蒙試問所習之業皆無乃罷之自後真宗有軍謀深逺武藝絶倫之科咸平制也咸平三年真宗北征趙安仁上言當今有至要者五其三求軍謀合武舉已議復行其軍謀深逺武藝絶倫伏望復唐室故事復開此選至景德初更詔兩制三館復詳定武舉條貫焉仁宗有歩射馬射策試之法天聖制也天聖七年置武舉應三班院使人文武子弟實有軍謀武藝許詣兵部投牒取應先投軍機䇿論三卷每卷三道召人保委先試歩射一石弓力馬射七斗弓力問䇿一道合格即引見召試至寶元間復詔兵部試武舉以䇿論定去留以弓馬定髙下焉聖政編年夫我真宗仁宗之留意是科者豈徒徇虚名亡實用哉蓋自當時太平全盛之後應制科者樂為賢良方正而恥為将帥邉寄之名天聖七年置制科其名曰賢良方正直言極諫科博通典墳明於教化科才識兼茂明於體用科詳明典吏可使從政科識洞韜畧運籌決勝科軍謀宏逺材堪邉寄科凡以得京朝官之被舉及應選者應武舉者徒知蹶張馳射而不知有智謀韜略之秘富弼獻閲将議於景祐曰今選将之道或列制科或設武舉其應制科者必樂為賢良方正恥為将帥而應武舉者蹶張馳射擠於卒伍所得皆妄庸鄙淺蓋今重文雅以輕武節也於是旣取武藝又取軍謀既考騎射又考䇿試而異人傑士徃徃間出於是科之下是故景德設科之初髙志寧出焉天聖改紀申命之後令狐挺出焉方元昊之未發也志寧請兵欲覆其巢穴謀不獲售元昊因以背逆何料敵之精耶韓琦謂志寧可比淮隂其美之深矣方智髙之梗化也挺教狄青以蕃落騎擣其虚青果取勝何知兵之熟耶畢仲游謂挺觀敵制變籌度萬里外猶矢破的當其稱之極矣二人雖未中選不盡其用然平日閑習是科非但區區於鞍馬弓矢之末也長編雖然今日有武學養之於未用之初有武舉擢之於將用之日其法誠善矣然復能意氣以感召之精神以招徠之或出於大臣之論薦或選於世家之傳習又出於是科之外可也昔蘇洵謂弓馬䇿試未盡可使兩制舉所聞方略弓馬勇而有謀者待以不次之任蘇老泉文請為新制以革其弊弓馬不過麄才䇿試亦為無用可使兩制舉所聞弓馬勇而有謀者待以不次之任范文正亦謂今可於忠孝之門挾智勇之器堪将材者宻授兵畧試邉任一朝用之不甚顛沛范文正公曰将門出将古有言焉今可於忠孝之門挾智勇之器堪将材者宻授兵畧試邉任其議山水之向背厯星霜之艱難宜用之不至顛沛今於有司程度之外復為一術以籠絡天下不羈之士則出是科者可以為郭子儀不出是科者亦不失為韓淮隂而天下無遺材矣
  宏詞唐本朝設科得人
  唐人嘗行是科矣而韓昌黎謂古之豪傑必慚是選韓答崔立之書僕聞禮部有以博學宏詞選者人尤謂之才退因取所試讀之乃類於俳優者之辭顔忸怩而心不寧者數月國朝亦行是科矣而楊龜山謂古人得已似不如此龜山云試宏詞乃是以文字自售古人得已似不如此嗟夫設科本得士而反以累士又果何取哉然自郷舉里選之法壞士之抱寸長挾一藝者其肯與草木俱腐不得不奮於科目之中况潤色皇猷黼黻王言非老於文墨者誰能任之此唐人因隋國朝因唐於科舉之外而設是科未可執二公之說以議詞學也愚請先論沿革之制而後及於得人之盛則亦無負於人國家矣夫宏詞之創於隋盛於唐見於志選舉之詳固不必論若我朝始於何時哉蓋國初有宏詞㧞萃科陳彭年言流内銓選人許應宏詞㧞萃科云云有服勤詞學科丁度程琳皆中服勤詞學科或者此其兆歟夫是科之復蓋起於紹聖罷詩賦之時也于時議臣建言採唐人宏麗秀異之目而謂詞賦旣罷求天下應用之文故特復此科焉神宗十三年髙冏白神宗以經術造士遂罷詩賦又慮不足以盡人才乃設詞學一科試以雜文 又餘見長編紹聖三年其目有記序箴銘有表章露布有檄書戒頌每歳必試而所試特四題爾至於大觀四年則以紹聖為未備而改為詞學兼茂建中靖國元年應試中宏詞人不拘有無考任並除學官大觀間謂之詞學兼茂紹興初謂之博學宏詞紹興之二年則又以大觀為未備而改為博學宏詞其除去檄書而増入制誥者大觀之法也其再復檄書而演為六題者紹興之法也雖然此沿革之制也自唐以至今日其人材彬彬相望蓋為是科之榮爾且論諫仁義其篇數百搜次成敗其種五十規諫可尚也唐陸贄傳中博學宏詞又贊曰贄論諫數百篇譏陳時病皆本仁義 李絳傳擢進士宏詞又云詔絳搜次君臣成敗五十種為列屏帳便坐帝乃閱視䇿勲淮蔡強藩屏氣收功兩河唐室中興事業可嘉也裴度傳以宏詞補校書郎又云時討蔡數不利度親身督戰縛元濟以歸 杜黄裳傳中宏詞又云黄裳言王者之道在修己任賢而已帝納之由是平夏剪齊滅蔡復兩河自黄裳啓之文塲弄權深摧其鋒回紇恃功力沮其氣其志節髙矣鄭絪傳擢進士宏詞竇文場詩功隂諷宰相進擬如統軍比絪當作制奏罷統軍用麻 蕭昕傳再中博學宏詞科大厯中持節使回紇恃功廷責昕昕曰云云回紇大慚因厚禮遣使者約和典司文衡無卑弱氣掌直制誥有典誥風其文學純矣髙錯傳連中進士宏詞科開成元年權知貢舉帝曰比年文章卑弱今所尚差勝於前鄭覃曰陛下矯革文弊以正頽俗而錯乃能為陛下得人 崔元翰傳舉宏詞知制誥其文粹温厚有典雅風噫得人如唐之數子亦何有於昌黎必慚是選之說哉論事不及已之私則有丁度事畧丁度祥符四年中服勤詞學科侍從十五年數論天下事未嘗及其私事君不發人之私則有李熙靖長通鑑云云何正大也程琳則不屈於繼明祥符四年程琳登服勤詞學科持重不撓不屈於李繼明譚世勣則不附於蔡京事實何剛方也段少連伏閣於明道明道二年晁詠之上書於元符晁詠之少有異才蘇軾曰此奇才也後舉宏詞何鯁介也噫得人如我朝之諸公亦何有於龜山古人得已之論哉或者又曰王涯劉禹錫本博學宏詞也而阿附匪人君子羞之王涯劉禹錫應中博學宏詞科涯附李訓禹錫附王叔文秦檜本辭學兼茂也而姦謀誤國後世有憾焉宣和五年若是適為詞科之累而又何足尚者嗟夫舉秀才不知書舉孝亷濁如泥自古皆不免有此然不可以一髽而譏百冠也然嘗論之有宏詞之名者必其有宏詞之實夫穿貫古今網羅散失其學如此而後謂之博閎中肆外矢口成章其詞如此而後謂之宏上之艱其選者所以重其選也下之疑其薄者毋乃自處於薄乎學問無窮文章無盡科目不可以茍得爵禄不可以濫取是必思若湧泉如蘇頲蘇頲傳元宗平内難書命填委頲所占授輕重無少差李嶠曰舍人思若湧泉吾所不及氣備中和如許景先許景先傳辭旨豐美得中和之氣援準古誼如解事舍人齊幹傳論議及詔誥皆援準古誼號解事舍人文章顯名如燕許手筆蘇頲傳頲與張說以文章顯號望畧等故時號燕許大手筆然後可以展詔誥必敷奏機辯如新豐布衣馬周傳周入關舍新豐逆旅又曰周敷奏機辯通達國體如洛陽年少前漢賈誼贊通達國體又本傳洛陽之人年少初學以論議則郎顗之於災異郎顗傳順帝時災異屢見公車召顗乃詣闕拜章以薦賢則孔融之稱一鶚禰衡傳孔融上疏薦之曰鷙鳥累百不如一鶚然後可以為章表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清激濁褒善貶惡莫大乎誥誡觀夫寧慰父老之心明諭天子之意則得體焉選司馬相如諭蜀父老文云云運幕府之機奏武功之捷者莫大乎露布觀夫馬上占辭敏若宿成則有法焉唐薛攸傳云云條陳利害警肅邇遐莫大乎檄書觀夫千里論事若對面語則中度焉房元齡傳居府出入十年軍符府檄駐馬即辦髙祖曰若人每謂吾兒陳事千里外猶對面語託當時之事實垂銘鏤以無窮者莫如銘必若華山之作髙標赫世半壁飛雨之辭可誦也補衮職之將闕防機微於未然莫如箴必若口戒之作室本無暗垣之有耳之言可佩也翼乎如鴻毛遇順風沛乎如巨魚縱大壑斯可以言頌襟三江而帶五湖控蠻荆而引甌越斯可以言記李商隱所謂皇王之道盡識聖賢之文盡知然後可以為博學宏詞
  堂除唐國朝沿革之由
  自銓曹之弊滋而堂除之法始立自叙遷之意拘而堂除之權始重又其後也堂闕稍正而堂除之事簡堂簿復創而堂除之事繁此先後沿革之由也嘗試考之蓋東漢權歸臺閣不任三公而尚書之選所由出仲長統傳光武恐權臣之竊命雖置三公事歸臺閣晉宋而下沿襲舊制晉以山濤為吏部尚書中外品員多所啓擬晉山濤為吏部尚書居選部十餘年每官闕輙啓擬中外品員多由之濤所奏甄别人物各為題號山公啓事宋以蔡擴為吏部尚書黄散以下悉以付之擴猶以為失職而不拜宋蔡廓為吏部尚書廓至謂左丞傅隆曰選皆出我乎隆言之執政徐羨之曰黄散以下專以相委過此則與衆參之廓聞之曰我不能為徐羨之書紙尾遂不就案黄紙錄事尚書與吏部尚書連名故云書紙尾則吏部之職上自卿大夫下自州縣之吏無所不總而宰相尚不肯於除吏至唐中葉吏部無所黜陟而後宰相得以任除用之責有敕受有旨受敕受者五品以上宰臣奏議而除拜之旨受者六品以下吏部得銓材授之開元初起居遺補及御史等官皆以旨受而列於選曹四年乃敕貟外郎御史并餘供奉官皆以敕受而不在吏部通鑑德宗記陸贄請令臺省長官各舉其屬署其名於詔書異日考其殿最并以升降舉者五日詔行贄議未幾或言於上曰諸司所舉皆有情故或受貨賄不得實才上宻喻贄自今改除卿宜自擇勿任諸司贄上奏其畧曰國朝五品以上制敕命之蓋宰相商議奏可者也六品以下則旨受蓋吏部銓材書職詔旨蓋聞而不可否者也開元中起居遺補御史等並列其選曹其後倖臣專朝舍僉議而重已權廢公舉而行私意宰相總其大而吏部任其小此堂除之法始立也五代之際文武諸臣考滿則遷叙遷之法遂為弊政我藝祖欲革其習故舉而委之大臣俾之進退百官總理衆職政要故事文武常參官名以事著於月限考滿則遷太祖籍名責實非有勞者未嘗遷秩自是歳滿叙遷之法頗不復常自卿監而下號寄禄官至中散大夫始由堂除而吏部不敢專自元士而下合從常調者悉歸銓綜而中書不可侵政和三年吕頥浩奏祖宗故事除監司知州及舊格堂除通判外如監司屬官鹽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坑冶錢監等闕一切撥還吏部自監察御史省郎以上及祕書省官書𡱈諌議編修官堂除外始寺監丞法寺官外路學官亦令吏部注擬士人旣有入仕之路則自知亷恥矣惟銓曹不得堂除之次故吏部之法嚴惟中書不可侵吏部之權故廟堂之權重吕端方拜平章而太宗勉以進賢為稱職寶訓至道元年四月吕端拜平章事太宗曰廟堂之上固無虚授但能進賢退不肖便為稱職卿宜勉之馮拯訟尚書除授不公而㓂萊公因而罷政事畧本傳天子嚴其法大臣嚴其選此堂除之權始重也元豐間肇新官制首欲革一時冗濫之弊乃詔有司俾造選格凡部闕之在堂者稍歸正于銓衡一時士論號為至公蘇頌行状神宗謂三代至漢未嘗有文武之制蘇頌言唐吏部有三銓之法分品秩掌選事今若文武一歸吏部莫若分左右曹以掌兩選從之於是吏部有四銓之法文臣之升朝者尚書左選掌之自初任幕職州縣官侍郎右選掌之武官之升朝者有尚書右選掌之自副尉至從義侍郎左選掌之元祐初年韓縝在政府復罷選格請取繁劇之地六十餘闕竟歸中書而御史王陶力詆其不可正所以止覬倖而尊廟堂當是時堂除之事稍簡矣長編崇觀間始創堂除之簿以籍其歲月注其考任述其初過立法以防之廟堂失論道之體而除授日冗士夫艱仕進之路而奔競日長政和三年吕頥浩言近世堂除多侵注擬士人失職望下吏部正所以養亷恥而尊廟堂當是時堂除之事益繁矣政和三年吕頥浩奏祖宗時内外差遣並付審官院流内銓堂窠窠闕不多士大夫自有調官之路故奔競風息近世堂除多侵注擬士人失職亷恥道喪望下吏部考矣雖然此法也蓋廟堂乃官人之源堂除非用法之地茍較量銖尺謹守程度自可付之有司則奚取於道揆故田蚡薦人起家至二千石田蚡傳薦人起家至二千石武帝曰君薦吏未吾亦欲除吏李吉甫㧞士引用凡三十人李吉甫始執政以情謂裴垍曰此日人物吾之不及知且宰相職當進賢任能君精鑒為我言之垍即簡求疏三十許人吉甫㝷以薦于朝天下稱得人未足多道而後世以為美談者以大臣職業所當然也太宗謂宰相曰中書職任進賢退不肖卿在中書何由盡知他人舉薦各以類進卿更審詳可否大哉帝王之言真知任輔相之體矣寶訓太宗謂宰相曰中書職任進賢退不肖但一郡一邑得良吏即民受其賜卿在中書何由盡知中外官吏賢否他人舉薦各以類進卿更審詳可否亦致理之道也㓂準為相每用人材有持例簿以進者準曰宰相用人是安有例懿哉先民之言真能得輔相之體矣章聖嘗謂兩府擇一人為馬歩指揮使吏以例簿進公叱曰朝廷用一牙官尚須檢例安用我輩哉且寅亮天工非賢罔乂坐居廟堂進退百官然終無意必則好惡正心無適莫則取舍公藏用貴宻而下情貴孚多門貴塞而公道貴廣惟清心以照羣動惟虚已以納萬類惟誠則維明定則應則以之官使庶工總理衆務如鑑之明水之清衆影畢陳而萬象俱見矣張師德以兩造王旦之門是以緩其遷王文正公旦傳張師德兩詣王旦相公門不得見公語向文簡曰師德名家子有士行不意兩及吾門状元及第榮進素定但當靜以待之若復奔競使無階而進者當何如也劉安世以不通温公之書是以驟其用温公薦劉安世充館職因謂曰知所以相薦乎安世曰獲與公遊舊矣曰非也光居閑足下時節問訊不絶位政府足下獨無書此所以薦也吕蒙正之薦夷簡而不以為私吕蒙正為相致仕真宗問諸子孰可用公曰臣子不足用有姪夷簡宰相材也夷簡之擢仲淹而不以為嫌吕夷簡景祐執政范仲淹屢攻之落職知饒州後夷簡復入相言於仁宗曰仲淹賢者豈可但除舊職仲淹謝曰向以公事忤相公不謂相公乃爾夷簡曰夷簡豈復以舊事為念耶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升黜惟合公道此輔相之體也嗟夫堂除之說天子託大臣以選擇人材無資格之拘無關鍵之限所恃公心之取予耳薦賢自任力求報國對客來訪隨錄嚢中吕蒙正庶毋負大臣之責然而沓來踵至相禪於無窮寡亷鮮恥舉期於必得大言未必底績虚譽每多誤人䛕佞類忠鯁亮似激異論工於先入邪說易於抵㠊故陳篇獻記適以長奔競之風乗權藉勢無非為僥倖之舉宰邑無聞競圖院轄分教将終希望掌故中書之地不知崇嚴而一命以上皆得以納約於賔吏卑陬罄折語言周遭殊無愛君憂國之忠而動有干榮嗜進之請噫可嘆也雖然以先輩而處已以報國而存心旌恬退則躁求者知恥擢重厚則浮薄者自退才可用也而親讎之不問德可采也而資叙之不拘則東閣之開何患無董汲之賢哉
  吏部論古今任人
  選部之設尚矣尚書之有選部則始於漢後漢百官志成帝初置尚書有尚書侍曹主公卿事後漢改為吏曹主選舉祠祀後又為選部尚書而為吏部則始於魏通鑑魏改選部為吏部主選事云云吏部之有侍郎則始於隋同上隋吏部尚書一人正二品侍郎二人正三品此設官之由也縣令以上始赴尚書則漢吏部之職前漢張敞傳膠東吏追捕有功上名尚書調補縣令者數十人黄散以下悉委之選則宋吏部之職通鑑宋營陽王紀蔡廓為吏部尚書廓謂傅亮曰選事悉以見付亮以語尚書徐羨之羨之曰黄散以下悉以委之諫員臺屬皆以㫖敕則唐開元以前吏部之職同上德宗紀陸贄奏曰國朝五品以上制敕命之蓋宰相商議奏可否也六品以下則旨受蓋吏部銓材授職此除吏之由也然以厯代論之則銓綜之法莫宻於唐亦莫疎於唐蓋綱維所繫不過兩端一曰試法二曰集法試以訂其實集以限其來也已集而試察其書判旣集而銓察其身言此試法也唐選舉志選人之法有四一曰身體貌豐偉二曰言言辭辯正三曰書楷法遒美四曰判文理優長五品以上及臺省官皆三考餘四考五品以上始集而試觀其書判已試而銓察其身言期以十月畢以三月此集法也同上貞觀二年侍郎劉林甫言隋制以十一月為選始至春乃畢今選者衆請四時至十九年馬周以四時為勞乃復以十月為選至三月畢始者制度方新人情未玩觀德考行雖未見其平生諮事考言猶可見其梗槩及夫仕者既衆入流益蕃偽主符誥以為官接承他姓而應調旁坐而假手詭貫而冐名雖差逓選期繁設等級開紏告之令増譴犯之科較藝至用糊名命題時引僻事防禁雖具弊端益滋而試法壞矣同上始者兵革方休人不樂仕至符移以速其集續食以資其行留放以時注擬斯速故應選者暫集而遐邇無聚糧之費合退者歸而長安無索米之勞自後集法不常或四時擬注或三年一集真偽易於混淆文牘不可尋勘十年不入官員闕莫之補而集法壞矣同上乾元後天下兵興率三年一補吏員稽壅則案牘叢淆偽冐蒙真吏緣為奸廢置無綱至十年不被調者散員或累嵗不舉裴光庭作循資格以矯試法之弊陸宣公立計闕例以救集法之偏然而躡級限年賢愚一槩於是有四十而從仕六十而未離一尉者也方試法未壞尚可因是以求才及其壞也一切用資格矣裴光庭為吏部尚書始作循資格而賢愚一槩必與格合乃得銓授限年躡級不得踰越於是乆淹不收使之謂之聖書及光庭卒蕭嵩以為非求才之方奏罷之乃下詔曰凡人年三十而出身四十乃得而從事更造格以分寸為差若循新格則六十年未離一尉自今選人才業優異有操行及逺郡下僚名迹稍著者考吏部隨材甄擢之 又見選舉志然唐人銓選不實則除名鄭善果除官不當則奪俸鄭絪詭冐資䕃則坐以流罪時選者盛集有詭冐資䕃冐牒取調者獄具戴胄以法當流典選納賂則終於斥去崔湜傳武德以來父子同為侍郎與鄭愔同典選納賂遺為御史劾奏云云上惟以法而責人下亦以人而任法其升黜進退尚有出於微文之外也是故有設榜引注悉有差次者裴行儉髙宗時為司列太常伯始設長名榜引銓引法復定州縣升降為八等具三品五府都䕶都督府悉有差次量官資授之有裁抑僥倖奏停斜封者李朝隠中宗時為吏部員外郎時政出權倖不關兩省而内授官但斜封其状付中書侍郎宣所司朝隠執罷千四百員怨誹喧騰朝隠脫然無避况又有如削李下之蹊李義睿宗時為吏部尚書仍知制誥請謁不行時人語曰李下無蹊徑賜金背之鏡而請託不得行乎髙季輔太宗時為吏部侍郎善銓序人物帝賜金背鏡一况其清鑑有姓厯銓厯裁綜無弊者李敬宣為少常伯委事於員外郎張仁偉仁偉又造姓厯改狀様銓厯等程式而銓總之法宻矣有偽牒詭功擿檢無遺者盧從愿睿宗時為吏部侍郎吏選自中宗後耗蕩愿精力於官偽牒詭功擿檢無所遺銓總六年以平允聞况又有如裴馬有聲於臺閣馬載為司列少常伯與裴行儉並掌選事言者皆稱裴馬盧宋俱髙於銓次而號稱平允者乎宋璟為吏部尚書先是崔湜鄭愔典選為歳近予奪至逆用二歳闕猶不能給更置冬選流品淆并璟與侍郎李義盧從愿澄革之由是銓總平允若是者無非所以救法意之不善而濟之以人者也國朝銓選之法不知幾變矣其始也文臣屬中書武臣屬樞宻三班屬宣徽院當是時大臣之權重而有司無與矣吕源云太宗末置審官三班其後也置審官院以分中書之權置審官東院以分樞宻之權以宣徽所掌而歸三班院以幕職州縣考課而歸流内銓當是時大臣之權分而有司參舉矣實錄太宗置磨勘京朝官院又實錄淳熙四年又其後官制之行也合東西審官之事而歸之左右尚書合流内三班之事而歸之左右侍郎當是時大臣之任輕而有司專職矣蘇頌行狀神宗謂三代至漢未嘗有文武之制蘇頌言唐吏部有三銓之法分品秩掌選事今欲文武一歸吏部莫如分左右曹以掌兩選從之於是吏部有四選之法文臣之升朝者尚書左選掌之自初任幕職州縣官侍郎右選掌之武官之升朝者尚書右選掌之自副尉至從義侍郎左選掌之然權在大臣之時磨勘未立叙遷不行而百官遷轉惟視功績之優劣權在有司之後磨勘旣立叙遷既舉而百官注擬惟拘拘於資格之一定然國朝盛時條例雖主於故常而黜陟則付之長吏寒士寡援者陳狀升擢太中祥符五年陳堯咨判流内銓士有孤寒不為人知者堯咨為陳其狀而升擢之匿事應舉者奪考奏罷長編晉州推官奎亢有私罪匿以白衣應舉及第積十餘歳匿磨勘自首其事賈黯以為罔冐奏罷之奪其勞考是吏部尚得專其去留也自熙寧以來循至今日其權一委吏部天子不之問大臣不之與以歳月乆近而遷轉以名字高下而注授資厯髙深盗跖而必予閥閱未應顔閔而不庸科目斯升而任子亦升恩免者獲進而雜流者亦進覃霈之所霑者既予而僥倖之所及者亦予吏胥為姦弊源鼠穴並緣循習之例不用出入之文毛舉細數而倍費符移摘拾小節而淹延歳月其末流弊極矣猶不思所以變而通之乎今宜重吏部之權專吏部之責法之所當行者則據法以選用不害其為守法否則如唐人欲任牛仙客至越資而不暇顧則法豈可棄哉張九齡傳法之所不必拘者則捨法以進退不害其為超法否則如唐人李元紘拘於法而不得行則法豈可泥哉是必選法不更輕重無欺如王質神道碑王質判流内之日選法備員如權銓選法未嘗更或問衡在執者不欺其輕重何必更法科條掲示奸弊莫容如魯宗道仁宗判銓魯宗道知吏奸狀悉書科條掲於廡下以便選人則善於守法也是必賢者許别論奏如㓂準選薦人錢若水等為朝官長編㓂準薦錢若水等十三人皆遷朝官為直館者不才者則如賈黯廢桑澤之不肖長編至和元年賈黯判流内銓有交通問黯益判推官桑澤在蜀三年不舉具言之於朝坐廢歸田里則善於超法也人與法而並行資與望而兼用尚何患選曹不清而賢否難辨哉













  古今源流至論别集卷六



  欽定四庫全書
  古今源流至論别集卷七  宋 黄履翁 撰
  備邊
  漢之邊防簡於髙文而詳於武帝之世唐之邊防宻於太宗而踈於元宗之後夫自簡而詳者非曰得率然首尾相應之勢也武帝喜功之過也自宻而踈者非曰得護風寒數處之要也元宗而下不知備邊之道也蓋漢自髙祖平城之圍以匈奴數侵代地遂北置雲中郡以備之高帝十六年詔代居常山之北與夷狄邊趙乃從山南有之逺數有胡冦難以為國頗取山南太原之地益屬代迨至髙后孝文匈奴知北邊有備於是自隴西北地入髙后六年匈奴冦狄道道屬隴西 又文紀二年匈奴入北地 然漢之邊防亦不過此爾自夫武帝好大喜功始自遺禍而入冦之路始廣不出上谷元朔二年元狩六年征和二年則出定襄代郡自馬邑軍後五嵗之秋漢使四將各萬騎擊胡闗市下將軍衛青出上谷公孫敖出代郡明年李息出代郡其明年春復遣衛青將六將軍十餘萬騎仍再出定㐮數百里其後又通西域欲以㫁其右臂西域贊孝武開玉門闗通西域以㫁匈奴右臂而單于之兵反自其所置之郡而入然後漢兵徃來於秦凉之北而不得息夫東之於遼西北平西之於張掖酒泉中之於定襄鴈門疆場廣莫靡有定所有不勝其為防者豈非武帝有以速之耶唐世匈奴之患莫甚於吐蕃太宗之初為之防患矣天下十道分置都督而隴右一道乃居其八地里志秦渭凉西四州中都督府鄯流沙四州下都督府天寳之初昜為節度天寳元年置十節度經畧以備邊而隴西節度之兵凡七萬五千又附以劒南三萬九百人通鑑隴右節度治鄯州兵七萬五千人劒南節度治益州兵二萬九百人其為西戎之患豈不極至自夫河北難作兵皆東徙其後吐蕃乗虚内侵唐肅宗即位吐蕃助討禄山大掠東都代宗即位以十萬向塞不數年間隴右數十州相繼䧟没豈非謀事之踈以至是邪然嘗論之漢之失於喜功唐之失於寡謀固不免有備禦之難而能經略邊事使夷狄尚不敢輕視中國亦不為無䇿也本始中匈奴常帥十餘萬騎南旁塞以冦而趙充國乃將四萬騎屯沿邊九郡單于聞之引去夫以四萬騎分屯九郡而充國乃總領於其間非老將為謀之審耶趙充國傳古曰九郡者五原朔方雲中代郡鴈門定㐮右北平上谷漁陽也四萬騎分屯之而充國總領太和中李德裕建籌邊樓於劒南四川按南道與蠻相入者圖之左西道與吐蕃按之右而弓弩甲胄人皆其素備總十一軍而作仗義城作禦侮城作柔逺城二邊浸懼南詔東服夫以十一軍皆雄邉子弟而制二邊非德裕之善謀殆不能也李徳裕傳徳裕知劒南西川蜀自南詔入冦民失職徳裕至則完城創治乃建籌邊樓按兩道山川險要與蠻相入者圖之右與吐蕃接者圖之右又請甲人於安定弓人於河中弩於祁西由是蜀之器械皆犀利率户二百人取一人使習戰謂之雄邊子弟總十一軍築仗義城禦侮城柔逺城於是二邉浸懼南詔請還所俘掠四萬人嗚呼使漢唐任禦邊之寄皆如趙充國李徳裕之謀又何西北之足憂哉然觀漢之單于鳴鍾渭橋貢琛漢廷不至如前日陸梁之態而唐之吐蕃南詔相挺為患卒與唐終始者豈非漢之備邊之䇿周思曲慮不若唐之踈略耶夫發武庫以贍邊兵食貨志邊兵不足乃發武庫二官兵以贍之發少府以給邊費賈捐之傳臣切以往者羗車之暴師大司農錢盡乃以少府禁錢續之北邊諸郡特藏兵器漢成帝紀注如淳曰漢北邊郡庫官之邊器所藏欲置令西北二邊分養苑馬漢儀注太僕牧師諸苑三十六所分布西邊北邊其備甚悉矣徙邊之民廪給衣食晁錯傳陛下幸憂邊境予冬夏衣廪徙民實邊北邊騎士軺車不筭前食貨志率緡錢四千筭一非吏比者北邊騎士軺車不筭邊民被害飢寒相失則天下共給其費蕭望之傳金布令甲日邊郡數被兵難飢寒天聖六年父子相失令天下共給其費六郡良家子則給以期門羽林之選地理志漢興六郡良家子送給期門羽林以材力為官將多出名焉其恤邊優矣内郡有守有丞而已邊郡又有長史以掌兵百官表上郡守秦官掌治其郡秩二千石有丞邊郡有長史掌兵馬内郡之縣有令而已邊縣則又置障塞尉後百官志邊縣有障塞尉其設官又備矣彼唐之區畫備禦果若漢之詳且盡歟毋怪乎唐之邊患三百年間之無寧嵗也
  舉主擇於先而責於後
  擇舉主於未用之先責舉主於已用之後此古今薦舉之良法也方人才之未用某才之可使歟某徳之可任歟固難知其賢否之實吾惟擇舉主於其先俾盡其推轂之誠則得矣及人才之已用其果賢歟未賢歟某果效歟未效歟固當施其升黜之權吾惟責舉主於其後以嚴其連坐之法則得矣擇之於其先而人知所勉責之於其後而人知所懼則舉親舉讎但守公道不敢以名器為房奩之物薦賢報國願盡臣職不敢以私恩為桃李之地夫如是安有所薦之不實哉嘗觀漢唐盛時薦舉之法最為得體尚髣髴古人之遺意漢法郡國可薦終軍傳濟南人太守聞其材甚竒之公府可薦叚㑹宗傳五府舉為西域都護騎都尉為師者亦可薦叔孫通傳通為奉常通曰通有諸弟子儒生隨臣久矣願陛下官之帝悉以為郎其薦賢之路亦寛矣夫薦賢之路寛意其有冗濫之弊然吴公薦賈誼賈誼傳河南太守吴公聞誼秀才召置門下王商薦鮑宣鮑宣𫝊大司馬衛將軍王商辟宣薦為議郎叔孫通薦兩生本傳皆不失為獵獵聲名之士抑何耶唐法有薦舉餘四十人者出唐書杜淹參預朝議所薦嬴四十人後皆知名有薦疏至三十人者李吉甫執政謂裴垍曰此日人物吾不知為我言之垍即薦畧疏三十人吉甫薦于朝天下稱得人其薦賢之數亦多矣夫薦賢之數多意其有混淆之失然杜淹所薦而後皆果爾知名見上本傳李吉甫所薦天下稱為得人見上往往無倖位之弊又何邪愚嘗熟考其由切觀貢禹上疏元帝曰首相選舉不以實及有贓者輙行其誅亡但免官本傳云云則爭盡力為善進真賢舉實應而天下治矣其責舉主之罪為甚嚴又觀元宗敕京官刺史四府上佐各舉縣令一人視其政善惡為舉者賞罰通鑑元宗九年敇京官五品以上外官刺史四府上佐各舉縣令一人視其政善惡為舉者賞罰其責舉主之法為甚詳夫惟罪之甚嚴責之甚詳為舉主者將盡心於薦賢之職此無妄舉彼無倖進又何疑其路之寛而數之多也然合漢唐論之而漢法又嚴於唐舉獄吏有贓者貶秩嚴顔年傳舉茂才不實者削戸張湯傳張湯與張勃交髙其能元帝詔舉茂才勃舉湯司𨽻奏湯無行勃選舉故不以實坐削户舉方正失禮者左遷何武傳武坐舉方正所舉者召槃辟雅拜有司以為詭衆虚偽武坐左遷此漢之得人也有由矣國朝用人之法一則曰舉主二則曰舉主視漢唐又逺過焉太宗嘗語大臣曰若更不擇舉主何由得賢太宗寳訓上謂輔臣曰若不擇舉主何由得賢人真宗嘗語近臣曰不若先擇主以類求人真宗謂李至曰凡所舉官多聞謬濫不若先擇舉主以類求人此祖宗之明訓也富鄭公曰有德者然後知人之德有才者然後知人之才歐陽公曰廉者舉清廉贓者舉貪濁此先正之格言也仁宗朝歐陽公論法舉者廉者舉清廉賍者舉貪濁私者舉請求餘見仁宗朝經濟録上以是告乎下下以是請于上其講明薦賢之道盡矣舉京朝委之蘇昜簡陳恕淳化四年詔蘇昜簡陳恕冦凖等采之於幕職州縣官由舉堪充京朝官一人舉御史委之樂黄自陳知微天僖二年詔樂黄自陳知微於常參官舉材任御史者一人舉三司判官則委李昉太宗太平興國八年舉監司則委張知白天僖四年詔張知白等十二人舉監司夫以薦賢之責而切之平時素所稱重之人其得人可知也然祖宗非徒輕委也嘗觀乾徳之詔曰除授之制書舉主姓名或不如舉者並連坐也乾德五年詔翰林學士及常參官舉堪充陞朝官一人除授之制書舉主姓名或不如舉者並連坐之其切責之意甚嚴也是故吕祐之舉東野日宣坐徇親而貶太平興國四年舉主許陳首詔吕祐之舉堪充朝官各一人先是祐之坐舉妻弟東野日宣貶秩上曰此可原前過取之夏侯或舉曹利渉坐徇勢而劾曹利渉乃利用之弟為趙州都監倚勢誅劾始夏侯彧等三十二人薦上命劾之後贖金以戒繆舉崔能之任即墨未滿嵗移職則罪舉者之欺蔽太平興國六年魏羽上言曰瀛州録事郭進十年不代河間令崔能言前任即墨未滿嵗移秩選任失於平均愿罪主者以肅欺蔽太宗曰上言若此可貴也路垣之令餘杭貪墨敗露則劾漕司之妄薦仁宗朝大理寺丞路垣之為餘杭令貪墨上命追官運使等薦垣為京官並劾之連坐之法嚴則薦賢之意公正澄源正本之論雖然責之固重矣而褒之未嘗或後也太宗曰濫舉者既懲其過所得實者當議酬奬皇朝要覽淳化四年太宗曰云云吕𫎇正曰陛下分功過明賞罰盡至公之道足以激勸以此諭下人誰敢私舉乎陳堯叟曰所舉之人若任用後顯有器能其舉主特與酬奬㑹要咸平四年馮拯陳堯叟曰所舉之人若任用後顯有器能明著績用其舉主特與酬奬不如舉主即依法科罪以此告君人孰不知勸乎陳升之任執政不敢私薦一士職方郎中胡枚除知興元府殊自失歴干執政皆不及復謁升之求薦升之辭以備位執政不當私薦一士謝泌為諫議未嘗妄薦一人諫議謝泌居官不妄薦士或薦一人則焚香捧表望闕再拜所薦雖少無不顯名罰以懲其過賞以旌其能是以人人自勉不至植私恩而廢公道也抑以論之薦人者固當任乎公被薦者尤不當干以私劉器之不通書政府乃所以能擢温公薦劉器之充館職因謂曰知所以相薦乎器之曰獲從公遊舊矣曰非也光居閒足下時節問信不絶位政府足下獨無書此所以薦也吕舜從惟勤於職事乃所以求知吕希哲語人曰自少守官未嘗干人薦舉仲父舜從守官㑹稽或議其不求知者仲父曰勤於職事乃所以求知也噫薦人者既公所薦被薦者不私所干又何患薦舉之失職也昔陳㐮薦司馬温公而下三十三人剡章遺墨炯炯不磨紹興天子特為賞音嗚呼安得薦人如古靈被薦如温國以為異日之美談哉紹興元年詔曰近得陳㐮薦章草起司馬光而下三十三人徳行言語政事文理皆所具備今宣示百辟卿士可亦各舉所知得其人當受上賞其或不當宜坐罰
  章服論古今章服異同
  西漢輿服之制史不立制一代制度漫不可考故後世莫傳焉然觀夏侯勝傳經術茍明取青紫如拾地芥顔注以此為卿大夫之服本傳顔注又觀張敞傳自謂備皂衣二十餘年如注以此為朝臣之服本傳敞謂備皂衣二十餘年如淳注曰群臣雖有五時服至朝皆有皂衣及按百官表有金印紫綬有銀印青綬百官表上丞相太尉金印紫綬秩比二千石以上銀印青綬曰青紫者蓋謂此顔氏豈以印綬亦可言服耶是則朝用皂衣蓋漢人之定制而謂青紫者非也正戰國䇿所謂得補黒衣之數鄭國風注所謂緇衣卿士之服漢之所用源流已久矣不然谷永自太常擢光禄大夫自言擢之皂衣之吏厠之群臣之末又曷以是言哉戰國䇿左師觸龍見趙太后云老臣賤息舒祺最少愿補黒衣之數以衛王宫又云國風緇衣云緇黒衣卿士朝之正服又谷永奏正謝王鳳云云漢制簡矣姑舉大略且以唐與我朝章服之制論之唐制其服則三品紫四品五品朱六品七品緑八品九品青馬周傳先是品官舊服止黄紫於是三品服紫四品五品朱六品七品緑八品九品青其魚袋則髙宗時五品以上用銀三品以上用金唐車服志髙宗給五品以上隨用銀魚袋以防詔命之詐出内必合之三品以上金飾袋中宗時郡王始佩魚特進亦佩魚中宗初罷龜袋復給以魚郡王嗣王以佩金魚袋景祐中令特進佩魚自此始舊檢校試官不佩至開元亦給之中宗時員外郎試檢校官給玉佩矣開元初五品以上檢校試官皆佩矣舊致仕者不佩至張嘉正亦賞之中書令張嘉正奏致仕者佩魚終身自是百官賜緋紫必兼魚袋謂之章服同上張嘉正致仕亦佩魚自是賞緋紫必兼魚袋謂之章服賞時服朱紫佩魚者矣此沿革之制然也國朝之制其服則舉子以白紵品官以緑衣章服以緋紫石林燕語國朝以緋紫為章服故官品未應得服者雖燕服亦不得用紫太平興國中李昉請禁品官緑袍舉子白紵下不得紫色衣其魚袋則故事學士得服金帶而非學士得服始於薛師正石林燕語故事惟學士得服金帶熙寜初薛師正以天章閣待制權三司使上以為能詔賜金帶非學士得金帶自此始故事武弁不佩金魚而武弁亦佩始於陳堯咨通鑑國初升朝官服緋緑後二十年者叙賜緋紫内出金魚以賜近臣親王武臣内職將校皆不帶又澠水燕談陳堯咨以龍圖閣學士換觀察使曰諫臣本儒生今昜武弁愿佩金魚以示優異詔從之學士而重戴淳化制也楊文公談苑重戴者大裁㡌也淳化初宰相學士五品以上皆令服之王元之謝表云頭有重戴謂為翰林學士也燕語謂公卿既有繖又有戴謂之重戴學士而重金元豐制也燕語舊制學士以上賜御仙花帶不佩魚惟二府服笏頭帶佩魚謂之重金官制行始詔佩魚故蘇子瞻謝表玉堂賜篆仰淳化之彌文寳帶重金佩元豐之新渥罷政而仍舊服大觀制也㑹要大觀元年吴居厚數請老不許以為資政殿學士東太乙宫使故事罷政當時所賜髙品今特恩許仍舊服遂著為令自居厚始此沿革之制然也然嘗論之明庶以功車服以庸古人所以重報功之典彼其之子不稱其服詩人備譏其無徳焉吾觀唐初之所辭受我朝之所予奪其意猶古也温璋為大理丞賜以緋衣以審獄得情也温璋傳累官大理寺除平吏盗官物而焚其帑璋刺得其情賜緋衣遷婺州刺史牛叢為睦州刺史力辭金紫以越等不宜也本傳叢以司勲員外郎為睦州刺史賜之金紫叢以為越等不敢當於是賜緋陽城以處士而賜緋衣非過也所以旌逸徳之髙陽城傳徳宗召拜城右諫議大夫城褐衣至闕下辭帝遣中人持緋衣衣之李泌以山人而賜金紫非僭也所以表異能之美肅宗即位靈武泌謁見衆指曰著黄者聖人白者山人帝聞因賜金紫拜元帥廣平王行軍司馬夫受之者不以為䙝恩辭之者不以為矯情正唐人别功過之美意也以三品服賜楊安國以五品服賜趙師民重儒臣也通鑑慶歴四年侍講楊安國為直龍圖賜三品服崇政殿說書趙師民為天章閣侍講賜五品服以三品服賜王素以五品服賜余靖歐陽修蔡㐮寵諫臣也同上慶歴三年賜知諫院王素三品服余靖歐陽修蔡㐮五品服面諭之曰卿等朕所自擇故有是賜曽致堯之浮躁不可錫以章紱則奪之寳訓曽致堯為經畧判官賜金紫上言愿不受章紱之賜真宗曰致堯辭㫖狂躁不可不責仍奪其服王文度之伎術不可加以佩魚則抑之寳訓天聖三年翰林待詔王文度摹勒真宗御書得紫服且求佩魚仁宗曰先朝命伎術官無得佩魚所以别士類也宜必明之夫予之者不以為徇情奪之者不以為少恩正我朝寓勸懲之微權也愚之所惜者唐之後代不守舊典以章徳寵功之制輕舉妄用而良法掃地矣沈佺期以弄辭而假牙緋沈佺期傳佺期兼修文館學士既侍宴詔學士等舞回波佺期為弄辭帝悅遂假以牙緋路應以有恩於李泌而賜金紫何濫哉本傳永穆公主生子潛三日而賜緋衣銀魚本𫝊魚朝恩養息令㣲服緑不候帝賜而令服紫以謝本𫝊何䙝哉此唐之不及我朝逺矣愚故併論其始末云
  變更持守變更持守不可偏
  為治之術有二喜作為者尚變更樂因循者貴安靜嗚呼何其持論之偏處心之私耶蓋天下之治非其蹈常襲故之為難而以運用變通之為不昜非其紛更多事之為可喜而以救弊而歸於中道之為可尚有改制之名而亡變道之實因更化之術而得善治之道夫如是能革一時之弊而不失立國之意矣大抵天下當無事之時國家之法度昭如日星祖宗之人民固如磐石於於此時而為改絃之舉君子謂之踈天下當積弊之後變更起於意料之不及而弊源䑕穴事功隳於上下之偷安而世變波流於此時而為膠柱之說君子謂之陋是以善守法者不見其垢玩因仍之習而自足以享經久悠逺之利善革弊者不見其紛更變亂之迹而自足以致安强平定之功以鳬鷖持盈守成之規模而為車攻興滯補弊之事功則為治之術得矣漢唐陳迹類能言之請以國朝之事詳述焉我朝自建隆以來其論有四興國以後持守之論甚堅而不聞變更之術景祐以來變更之議雖紛而力為持守之道熙寧則以持守為可厭而過為變更之說元祐則以變更為可鑒而不失持守之意此二百年間為治之術然也昔我藝祖削百年之根據合數世之瓜分社稷乂安紀綱修明官莫重於三省而置給舍兵莫重於殿岩而歸樞府財用布中外而總三司吏治在州縣而置監司貂璫謹畏無唐人監軍之弊戚畹㢘恪無漢人預政之嫌臺諫持天下之平士夫守天下之論國家尊嚴凛然太阿之出匣天下鞏固屹若泰山之四維太宗以道治天下真宗以文安天下大臣以重厚鎮風俗士夫以安靜守家法更張之議一切不用李文靖以此報國也李文靖公沆為相凡建議務更張喜激昂者一切不用毎曰用此報國嗚呼賢相思慮逺矣王荆公為相置條例司論天下利害盡變祖宗法豈如趙中令李文靖得為國之體也改作之戒務作故事王公旦以此為相也長編王旦言宋興三世祖宗之法具在故其為相務行故事慎所改作真宗信之所言無不聴吕公𫎇正曰制度不可更也長編淳化三年上謂宰相言治國之道在乎寛猛得中吕𫎇正曰老子稱治大國若烹小鮮擾之則亂近日上封求更制度者甚衆望陛下漸行清淨之化胡公宿曰庶事不可更也長編嘉祐六年胡宿為樞宻副使宿謹重而當重任愿惜大體羣臣方建利害多更張庶事宿曰變法古人所難不務守祖宗成法而徒紛紛無益於后也是時也持守之論甚堅而不聞更變之術仁宗景祐以來簾帷雖預事而臺諫之公論不少恕内降雖干恩而大臣之封還不少假儂賊雖擾而人心之本愈固西北雖警而邊帥之威甚伸庶官求恩澤則戒之内之紀綱未嘗不正也杜衍抑絶僥倖凡内降積至十數則節封而面還之上謂歐陽修曰外人知杜衍封還内降耶吾居禁中有求恩澤者毎以杜衍不可告人而止者多於所封還也其助多矣監司有不才則去之外之紀綱未嘗不嚴也范文正公為參政患諸司監司不才更用杜杞張昷之輩公取班薄視不才監司姓名一筆勾之富公曰則是一筆安知一家哭矣公曰一家哭何如一路哭耶然大而廟堂次而縉紳又次而草茅往往悼法制之不立傷政事之少弛而我仁宗寧處於舒緩之勢而不敢有嚴刻之政寧拂變更之請而不敢傷積累之業法制不立富弼言之富弼作政要序云近來紀綱甚紊蓋法制不立而淪胥至此也法令不行劉敞言之知禮院使吴充坐謫罰禮生去官劉敞奏朝廷久安吏困因循稍激厲盡職未知如何而使充得罪大臣依勢作威政事不平如此望陛下且收攬威權無使聰明下蔽法令不行蘇軾則有蕩滌之請蘇文何剡則有威柄之說長編仁宗以治體為念而一切置之是時也變更之說雖紛而力為持守之道熙寧以來大臣不念家法而為紛更之舉謂祖宗不足法而輕昜百年之舊章謂一月一變法而妄立一時之新政吕惠卿雇募之法行而役法壊保甲之法行而兵法壊經義之法行而科舉之法壊青苗之法行而賦斂之法又壊天子有變法之悔而安石不之悟同列有變法之譏而安石不之悟是時也以持守為可厭而過為變更之舉元祐以來大臣拯溺救焚而力還祖宗之舊詔彦博居平章而鑒前日少年之輕銳元祐元年詔文彦博曰卿踐更二府弼亮三朝名聞四夷功在天下注想元老渴見儀刑宜疾其驅副我虚宁詔書到日可肩輿赴闕特授太師平章軍國事用李常為户部而革前日俗吏之征㩁元祐元年吏部侍郎李常為户部尚書用文士掌邦計則天下知朝廷非急於征利去保甲而軍心安罷新學而士心正除青苗而民心固窒邊隙而夷狄之心服是時也以變更為可鑒而不失持守之意切嘗論之興國間國勢方强治體方定如人處富盛之初規模尚新器用尚精不過安居堂奥優游嵗月而已此變更之說不行也景祐間國勢雖弱而人心和治具雖弛而邦本强猶人席富庶之餘上下和睦用度充足特其屋宇朴陋臧獲遲鈍耳未敢撼揺其本根此變更之說亦未行也熙寧間固不能堪其悶悶之政然事之未舉者舉之而已矣勢之未振者振之而已矣豈容伐其本根此如人處積痞之餘精神不運風采不足特以良劑徐理之一旦遽投烏喙之藥幾何不傷其夀哉元祐間蓋不勝其紛紛之病一弊之未去必去之一害之未除必除之不暇為揖遜救焚之謀此如人之痼疾必使疾根之盡除茍或謂勿使遽愈姑留其根幾何不貽其患哉嘗謂景祐守興國之規模雖過於安靜不害其為景祐元祐革熙豐之法令雖遽於變更不害其為元祐愚之所惜者元祐變為紹聖紹聖變為崇觀紹述一語甲唱乙和莫助兩圖左序右列天下之事去矣所幸天意祚宋聖君中興紹興淳熙相繼復舊駸駸有景祐元祐之風不愆不忘率由舊章愚不勝惓惓於今日









  古今源流至論别集卷七
<子部,類書類,古今源流至論>



  欽定四庫全書
  古今源流至論别集卷八  宋 黄履翁 撰
  將權禁衛共權不可專
  古者典兵之職分為將者無吝權後世典兵之職專為將者多貪權夫有攻取之將有守衞之將攻取之將出入於行伍之間奔走於矢石之下兵無常聚將無常職固無徘徊吝權之意守衞之將從容於殿陛之際循徼於朝夕之頃兵有常守將有專權昜有負固要上之心古之聖人所以防微杜漸之意甚微矣是故兵非不聚也而不得以調其兵權非不專也而隂有以制其權此成周盛時周廬清肅王宫尊嚴而無意外之虞者有由也夫何漢唐之慮不及此耶嘗觀周之兵制無事則散之田畝有役則召以縣師而宿衛常養之兵則有虎賁之士八百人至六軍之徒一軍百人大司馬之屬徒三百有二十八又在虎賁之外然不常有而虎賁之禄比下士足以代耕蓋庶人在官者也夫宿衛有常兵虎賁有常守似若漢唐禁衛之制然攷之書稱太保命仲桓南宫毛俾齊侯吕伋以二干戈虎賁百人逆子釗是齊侯有握兵之重而不敢發兵太保有發兵之權而不得握兵事權相維彼此相制初何害其宿衛之有常守哉嗚呼二兵至末也百士至少也而二三大臣參互職掌是以兵之與將居然若無其為謀也審矣至漢以南北軍為重唐以北禁軍為重故國命實係之平居無事之時初未見其為利害倉卒患難之際一舉手伸縮則輕重隨之此無他握兵發兵之權皆歸一人則職之專者驕之府勢之窮者厲之階此其理之必至也周勃之平諸吕必藉南北軍以誅之乃令人告衛尉毋納吕産蓋懼兵權之相敵是漢之所恃以弭亂者惟南北軍為重耳周勃傳文帝之承大統亦藉南北軍以鎮之是夜即令代邸舊人宋昌為衛將軍兼領其權是漢之所恃以服衆者亦惟南北軍為重耳文帝元年初即大位是夜拜宋昌為衛將軍領南北軍嗚呼南北軍之在漢也如此夫何一移於權臣再移於外戚而漢事去矣霍氏内領尚書外領軍馬而又使其子為奉車都尉領胡越兵其壻為東西衛尉領宿衛卒啓異日之邪謀特以將兵之權足恃矣霍光傳自昭帝時光子禹及兄孫雲皆中郎將雲弟山奉車都尉侍中領胡越兵光兩女壻為東西宫衛尉後光薨宣帝更以禹為大司馬冠小冠亡印綬罷右將軍兵屯於是始有邪謀王氏兄弟根據世掌兵柄陽阿侯譚成都侯商紅陽侯立以特進領城門兵成帝世平阿侯譚成都侯商紅陽侯立俱以特進領城門兵莽則始以右將軍兼衛尉後以大司馬領軍事百官表莽以右將軍兼衛尉後拜大司馬卒移漢家之鼎璽亦以將兵之權得專矣此漢典兵之職專而將得以召變也武后時武攸宜歴左右羽林將軍總禁兵十年后之意蓋有在也張柬之將誅張昜之等於是以彦範敬暉為左右羽林故能集事使禁兵尚在諸武之手則柬之無所措其謀張柬之將誅張昜之等引與定䇿以彦範敬暉為左右羽林將軍屬以禁兵與李諶李多祚等討賊就宫中迎中宗至元武門斬昜之等中宗復位韋后欲圖不軌以從子從弟分領左右羽林亦武后用武攸宜之意也元宗時為臨淄王引軍夜起乗其不意斬韋播等羽林之軍相率而應之故能以有功使播等尚得以抗衡則臨淄王安得定其難通鑑嗚呼此禁軍之在唐也如此夫何一變於宦官再變於方鎮而唐業微矣魚朝恩專神䇿之兵代宗吐蕃之難魚朝恩以神䇿兵屯苑中劉國珍任大帥之權宦者吐突承璀傳詔内常侍劉國珍馬朝宗分領昜定幽滄等州李鄘白居昜等對延英謂古無中人任大帥恐為四方所笑兵要政機勿使參預蕭復言之而不見聽蕭復言艱難以來始用宦者監軍權望太重是曹止可委宫掖兵要政機勿使參預不聽神䇿禁兵乞付大臣柳伉及之而不能用程元振傳栁伉上䟽曰乞斬程元振馳告天下悉出内使𨽻諸州持神䇿兵付大臣帝聞公議不與乃下詔削官爵西頭之勢乃重南衙髙元裕言之而不能行敬宗宦官恣放大臣不得進見髙元裕等諫曰今西頭勢乃重南衙樞宻權過宰相帝不能檢制終唐之世北衙事權一出閹宦予奪廢置自如其意及崔昌遐召朱全忠之兵以制之而唐亦亡韓全晦傳全晦監鳳翔軍劉季述之誅崔昌遐等曰自中人典兵王室愈亂以全晦為左神䇿中尉全晦知崔必除己因諷李茂貞自選士四千宿衛崔亦諷朱全忠内兵三千居南司全忠誅第五可範等八百餘人此唐典兵之職專而將得以稔禍也夫總熊羆矯矯之衆據虎豹岩岩之闗其志昜至於縱肆其權昜至於震慄非分其權奪其志黙制於㝠㝠之中又安能入吾鞭笞駕馭之術哉漢之南北軍唐之北禁軍即周人虎賁宿衛之意周人分其職於調發之時漢唐專其職於出入之頃此漢唐禍亂相繼不及周之遺意也逺矣方漢之用周勃宋昌唐之用柬之臨淄王權宜濟事已非漢唐之獲已况時變事昜漢之所典者權臣外戚唐之所典者宦官小人無怪其事勢之迭變也噫復成周之美意革漢唐之陋政未嘗不嘆我藝祖之逺謀然嘗攷二司之顛末遡三衙之源委而熟知其故矣侍衛司始於梁其名昜世而後定而都指揮則方鎮之軍校號也五代史康義誠等論唐末方鎮之兵多矣凡一軍有指揮使一人而合一州諸軍又有馬歩軍都指揮使一人蓋其卒伍之長也自梁以宣武軍建國因其舊制有在京馬歩軍都指揮使後唐因之至明宗時始更親軍馬歩軍都指揮使時天子自有六軍諸衛之職六軍有統軍諸將有將軍而又以大臣宗室一人判六軍諸衛此朝廷大將天子國兵之舊制也而侍衛親軍者天子自將之私兵也推其名號可知矣天子自為將則都指揮使乃卒伍之都長矣然漢周以來其職益重漢有侍衛司獄凡朝廷大事皆决侍衛獄時史宏肇為都指揮使與宰相樞宻並執國政而宏肇尤專任以至於亡語曰㳙㳙不絶流為江河熒熒不滅炎炎柰何可不戒哉親軍之號始於明宗其後又有殿前都指揮使亦親軍也皆不見其更置之始今天下之兵分屬兩司矣殿前軍始於周簡天下猛士為之而都㸃檢則實位指揮使之上也通畧五代禁旅無復舊制梁太祖始置侍衛馬歩軍周世宗置殿前軍時募天下猛士上為都虞侯受詔簡其技藝精絶者為殿前諸班上受禪悉因其制 注引石林燕語曰殿前司與侍衛司馬軍歩軍為三衙其實二司而侍衛司又分置馬歩軍指揮使爾殿前司亦參馬歩軍總於都指揮使故殿前司與馬歩軍兩司三衙分天下兵而領之此祖宗制兵之要也都指揮使本方鎮軍校名自梁起宣武乃以鎮兵因舊號置在京馬歩軍都指揮使而自將之至後唐明宗改為侍衛親軍其後遂不廢殿前軍起於周世宗時太祖為殿前都虞侯詔天下選壯士送京師命太祖擇武藝精髙者為殿前諸班而都㸃檢位都指揮使上太祖實由此受禪歐陽修五代史號精詳乃云不知所始蓋考之未詳也自有兩司而六軍諸衛漸廢今兩司不特為親軍而已天下之兵柄皆在焉其權雖重而軍政號令則在樞宻與漢周間史宏肇之徒為之異者矣漢周以來職位隆重史宏肇之領宿衛也内與鈞樞迭相抗衡見上外領節鎮陵虐官吏史宏肇傳宏肇遷侍衛親軍馬歩軍都指揮使務行殺戮罪無大小皆死宏肇領歸徳其副使月率私錢干緡為獻潁州麴場官麴温與軍將何拯爭官務訟之三司三司直温拯訴之宏肇宏肇已謂潁已屬州而温不先自白乃追温殺之連坐數十人李重進之領宿衛也隂懐異心自相猜忌異日勢窮猶敢䟦扈長編淮南李重進周太祖之甥也始與上俱事世宗分掌内外兵權而重進以上英武心常憚焉恭帝即位出鎮楊州領宿衛如故及上受禪命韓令坤代重進為馬歩軍都指揮使重進不自安招集亡命増城浚隍隂為背叛之計九月己未重進反命石守信王審琦討之十月上親征重進盡室赴火死噫五季失圖國威不振獷然自肆可也大明當天魑魅群伏蓋我藝祖籌之久矣其建隆二年也韓令坤平重進而歸表解軍職延釗賀長春而來又表解軍職而㸃檢之職臣下避不敢居於是天子之朝綱振矣熊克通畧曰建隆二年侍衛都指揮使韓令坤從上親討李重進還又殿前都㸃檢慕容延釗以長春節自澶州來朝並表解軍職閏月以令坤為成徳軍節度使延釗為山南東道節度使自是殿前都㸃檢不復除矣開國謀臣一言悟主杯酒從容轉移間耳曩之侍衛指揮去而之天平曩之侍衛虞侯去而之鎮寧曩之殿前㸃檢曩之殿前指揮又去而之歸徳之忠正間雖遥帶軍職而兵權實不在焉非心邪念氷釋雲散而如石如髙如魏歸鎮幾二十年功名保全老死牖下此豈無所自來哉通畧建隆二年時侍衛副都指揮使石守信殿前都副㸃檢高懐徳殿前都指揮使王審琦侍衛都虞侯張令鐸猶分典禁兵趙普屢以為言請授以他任上不得已乃召守信等與宴道舊相樂因曰朕與卿等昔嘗比肩義同骨肉豈有他哉而言者不已莫若自擇善地各守外藩優㳺卒嵗不亦樂乎守信等謝七月遷守信為侍衛都指揮使領天平節度懐徳為歸德軍節度審琦為忠正軍節度令坤為鎮寧軍節度使並出鎮獨守信尚遥帶軍職注云時諸帥猶典衛兵一旦出之外鎮結以厚渥使以欣然釋去故終獲保全由是石髙魏之族俱𫎇選尚尋各歸鎮幾二十年貴重赫奕始終如一光武保全功臣不是過也 長編上既誅李筠及重進一日問趙普曰天下自唐李以來凡昜數姓戰闘不息何也普曰此非他故方鎮太重君弱臣強而已今治之無他伩焉惟稍奪其權天下安矣時石守信王審琦等典禁衛但請授以他職上乃召守信等飲謂曰我非爾曹之力不至此然為天子亦大艱難殊不若為節度之樂吾終夕未嘗敢安枕而卧也守信曰今天命已定誰敢有異心曰汝曹雖無異心如麾下之人欲富貴者何一旦黄袍加汝之身汝雖欲不為其可得乎爾曹何不釋去兵權出守大藩多置歌兒舞女日飲酒相歡以終其天年我且與爾曹為婚姻不亦善乎皆拜謝明日咸稱疾詔罷注及太祖與趙普意但不欲守信等典禁軍且豈不令守信等各居方鎮耶太祖云為天子不若為節度使樂是欲守信等為節度也及開寳三年乃罷王彦超等節度蓋司馬記聞誤并三事為一耳自時厥後軍政一新兵之符籍雖在三衙兵之號令實在樞宻其在三衙也即周命齊侯之意其在樞宻也即周命太保之制分司散主體統聯屬使漢唐以來二千餘年間紛紛之變一旦盡去嗚呼藝祖之規模逺矣哉范祖禹奏議伏見樞宻副都承㫖曹誦權馬軍司祖宗兵法天下京兵本於樞宻有發兵之權而無握兵之重京師之兵總於三帥有握兵之重而無發兵之權彼此相維不得專制此所以百三十年無兵禍也自唐李以及五代樞宻之權偏重動為國患由手握禁旅又得興發今副都承㫖為樞宻屬官權任管軍是本兵之地又得握兵合而為一非祖宗制兵本意
  將才論有事當知用將
  國家無事邊塵不飛是時也可以言蓄將國家多事羽檄交馳是時也可以言用將當用將之秋而彷徨求蓄將之術君子謂之不知務何者將才未昜得也觀其才於暇豫之際養其氣於舒徐之餘投之以險觀其智嘗之以難觀其决或蓄之以宿衛如漢人羽林之選趙充國甘延夀皆以六郡良家子善騎射補羽林郎或擢之於科目如唐人武舉之制郭子儀由武舉為大帥或求儒將於詩書禮樂之家左傳或取世將於山西六郡之地地里志未戰而知其能否未用而知其短長此無事之規模也若乃奔鯨觸網封豕荐食事起倉卒呼吸風雨茍拘拘然恃蓄將之說毋乃激西江而救涸轍哉雖然天下未用兵常有無將之慮而兵之既用則亦未嘗無將亦在吾用之之道何如耳夫人無勇怯有道使之則怯可為勇士無利鈍有道使之則鈍可為利智可使也愚亦可使也㢘可使也貪亦可使也功可使也過亦可使也詩書元帥固可任而奴虜行伍亦未可棄閥閱名家固可委而山林藪澤亦未可輕精神以感召之氣類以招徠之擢頗牧於禁中走孫吴於堂下亦何至有拊髀之嘆昔漢髙帝奮劒豐沛將未嘗素蓄也然齋壇一拜可以收無雙之信踞洗一見可以控爪牙之布歩將騎將各隨所長則可盡曹灌之材能用將則將未嘗無也光武起自南陽將未嘗預蓄也然岸幘一迎可以屈善兵之援澠池一褒可以激巾車之異歩戰水戰各分所能則可以盡岑異之材能使將則將未嘗無也豈必蓄之而後得哉不然危機告急局面方新且欲擇而試之試而蓄之吾恐授鉞之命未下而赤白嚢之警已趣矣嘗觀康定慶厯初西事煩興劉平既衂康定元年李士彬被元昊將所擒抵延州之下劉元石元孫合軍救延州至三川口遇賊諸軍爭奮殺賊以輕兵薄戰官軍却黄徳和驂馬遁與元孫皆被執圍延州凡七日㑹大雪解去任福復敗慶厯元年諜言元昊謀寇渭州韓琦移鎮戎軍出其兵使任福擊賊桑澤為先鋒朱觀武英繼之琦面受方畧勢未可戰則據險設伏待其歸然後擊之福屯好水以朱觀武英屯洛川邏者傳賊兵少故福等輕之路益逺蒭糧不繼福力戰身被十餘鎗而死王珪望見福麾幟尚在進戰為飛矢中其目死平時所謂將者皆不足恃矣而用兵之久則武㐮㧞於部伍狄青本鄜延黥卒為廵檢司指使寳元二年西賊冦保安青擊走之為右班殿直世衡擢於下僚种世衡放之兄子也以放䕃為將作主簿後僉判鄜州建築城青澗開營田二千頃又課民射人人皆精賊不敢近韓范二公奮於儒生卒能屈西賊之膝韓琦范仲淹分帥陜西軍中有謡曰軍中有一韓西賊聞之心膽寒軍中有一范西賊聞之驚破膽建炎南渡初王師屢挫杜充降敵王爕憤軍當時所謂將者不足恃矣用兵之久則如師道出於名家顯忠起於軍陣張劉大將振於偏禆卒能裭强敵之氣天生將材豈嗇於前而豐於後哉則亦祖宗將將之道至此有以使然也昔裴度論憲宗平河西曰豈朝廷威令能制其命哉直以處置得宜能服其心耳此用將之道也以劉澭激之則髙崇文不敢不盡力以李光顔愧之則韓宏不敢不聽其命豈非裴度所謂能服其心者哉嗟夫委兵柄於人手使之盡其死力以拒敵此非朝廷大有以服其心不可也不有以服之則其心輕朝廷之勢慢朝廷之令雖有克敵之功而他日猶有不可測之患肆我藝祖立極猛將疊出豈天降時雨山川出雲之應哉用將之道我藝祖蓋得之矣郭進之在西山軍校越訴則執以賜進此感之以誠也政要郭進在西山有軍校詣闕訟進不法事太祖曰進御下嚴此人有過懼而誣之使送與進令殺之進表謝㑹并人入冦因曰汝有膽氣今捨汝罪令汝掩殺并冦如勝即薦汝其人踴躍果致克㨗進即乞遷職曹彬之請使相官恐大隆則寧賜以錢此勉之以權也曹彬伐江南上始許以使相及還上曰今方隅尚有未服者汝為使相品位極隆肯復力戰耶更𠉀我取太原因賜錢五十萬王全斌伐蜀則脫裘㡌以衣之此結之以恩也王全斌伐蜀冬大雪太祖謂左右曰我被服如此尚寒西征將帥衝犯霜雪遂解裘㡌賜全斌漢瓊等伐江南則出匣劒以警之此懼之以法也長編開寳四年討荆南以匣劒授曹彬曰副帥而下不用命者斬之潘美等皆失色是以感者奮勉者銳戴恩者思報憚法者知誅東征西討所向必克今日欲求用將之術願以藝祖為法
  將帥恊和將帥相恊則成功
  將帥以公心相處則以之成事功而有餘將帥以私心自用則以之圖事功而不足嗟夫疆埸之事甚重兵戎之寄至艱局面不常事機沓至呼吸之頃有雷有風進退之間有存有亡所恃以摧敵人張吾軍者將臣閫帥相與戮力也豫之一卦雷出地奮而隠然有和豫之意聖人以是為建侯行師之利則師不可不和也明矣大抵將帥以公心相處則恊力於推車之日合謀於濟舟之頃攻守有殊勢必審訂其可而後行進退有異機必參酌其宜而後决或對壘以攻其腹或間道以擊其背是故㢘藺惟能先公家而後私讎所以安趙於九鼎㢘頗藺相如李郭能以忠義相許涕泣自誓所以濟唐之中興李光弼郭子儀等故曰以之成事功而有餘將帥以私心自用則無率然相應之形為軀蛩自蔽之計此欲主和而彼欲主戰此欲進擊而彼欲退守以節制自居者而不知傾心以相與以兵權自任者而未免角立以相異故崔浩桓温之不恊則連年北伐而無功通鑑鄧艾鍾㑹之相惡則西師雖勝而無益同上故曰以之圖事功而不足噫戰勝攻取非獨智之所能為必有賴於恊謀之力摧堅挫銳非獨力之所能舉必有資於犄角之助此一公一私之間國家之安危兵師之勝負未嘗不相闗也安可以睚眦之私嫌纎芥之小隙而敗乃公事哉嘗觀春秋之時鞌之戰振旅入國士爕後歸不敢掠主帥之名䇿勲勞將郤克先遜不敢掩諸將之功師克在和安得不勝左傳邲之戰師方及河荀林父欲還先縠欲進鄭如晉師彘子欲從欒武子欲不許師既不和安得不敗左傳嗚呼君子觀春秋成敗之迹則膺制閫任總戎者可不謹哉國朝南征之師曹彬以所造之舟成浮梁我師其渡長編王師趨池州守將郭彦走彬入池州先是郝守濬集丁匠自荆南以大舡載竹筏并下朗下黄黒龍船為浮梁或謂江闊古未有浮梁而濟者乃先試於石碑口彬敗江南二萬衆於采石磯詔移石碑鎮浮梁於采石磯繫䌫三日作成不差尺寸王師過之如履平地潘美以所部之衆獲浮梁我師其渡初决秦淮江南兵皆背城而陣時舟楫未具潘美下令曰美提驍騎數萬豈限此一衣帶水而不徑渡乎率所部先濟王師隨之江南兵大敗江南兵將泝流奪采石浮梁美旋擊破之擒鄭賔等七人此曹潘相助之功豈謂議論素不相合而自異耶曹彬潘美二人議論素不相合西伐之役劉光義泝峽流而上以攻其東長編劉光義入峽路連破寨殺其將袁徳宏奪戰艦二百餘艘初蜀於䕫州鏁江為浮梁上設敵棚光義等行上出地圖指其處曰泝流至此勿以舟師爭勝當先遣歩騎潛擊之乃以戰棹夾攻光義未至鏁江二十里捨舟前遶浮梁復引舟而上遂屯兵白帝廟光義發夔州方施開通等州刺史皆迎降王全斌修閣道而入以攻其西同上王全斌以斷棧大軍不得進議取羅川路入蜀康延澤曰羅川路險衆難並濟不如分兵修棧約㑹於深渡可也彦進白全斌許之不數日閣道成遂進擊金山寨又破小漫天寨而全斌亦由羅川至深渡與彦進㑹分三道擊大破之此劉王相恊之力豈謂入蜀有先後而自疑耶長編遂州降光義入城盡以府庫錢帛給軍士諸將欲屠城曹彬禁之乃止先是王全斌既入成都後數日光義始至昶遺餽如初詔書頒賞亦無差降兩路將士始有相疾澶淵之㨗回鑾賞功保吉謂指揮方略皆出繼隆謂宣力用心不及保吉此契丹有請和之舉其與李愬訟裴度之功異矣同上又李愬傳西事之興分閫制敵范仲淹則版築自守仲淹帥延州遣子純佑與趙明先掠其地引兵隨其後至柔逺始號令版築旬日城成賜名大順環慶自是冦益少韓琦則出兵與戰此軍中有膽破之謡事畧范仲淹韓琦經畧西邊俱有威名軍中語曰軍中有一韓西賊聞之骨膽寒軍中有一范西賊聞之驚破膽其與辛武賢沮趙充國之謀逺矣趙充國傳中興諸將間有不睦一念國事釋憾結歡方江上之師未發也二大將失和其心不相恊矣世忠一聞結友之事即欲負荆以謝光世小歴紹興四年劉光世屯建康韓世忠屯鎮江以私隙未平上諭世忠曰大將國家利害所係漢賈復冦恂以私憤幾欲交兵光武一言分之即結友而去卿與光世不謀議者謂失駕馭之術朕甚愧之世忠曰敢不奉詔他日見光世當負荆以謝及江上之師既發也三大將體敵其心若不相下矣光世一聞滅怨之說遂先致書以約韓張同上光世軍在馬家渡張浚軍在采石遂詔光世以兵援世忠且令復移軍建康三大將權相敵兼時私隙莫肯恊心上詔魏矼諭光世曰賊衆我寡合力猶懼不支况軍自為心將何以戰為諸公計當滅怨隙不獨可以報國身亦有利矼勸光世貽書二帥以示無他使為犄角已而二帥皆復書交致其情渡淮之役韓世忠欲借兵而張俊拒之趙鼎既責俊而又遣楊沂中以往然後可以集事六年初俊在淮上謀渡淮北而韓世忠辭以兵少欲摘張俊之將趙宻為助俊拒之謂世忠有見吞之意浚奏乞降聖㫖而俊亦禀於朝趙鼎白上曰浚以宰相督軍號令不行何以舉事乃責俊當禀行命浚奏俊終不肯分軍鼎曰世忠所欲者趙宻耳今楊沂中不減於宻而所統乃御軍誰敢覬覦當令沂中助世忠却發宻入衛浚曰此上䇿也保淮之舉韓世忠業已進兵而劉光世乃欲棄去張浚既責光世又令楊沂中以往然後卒以殄冦同上劉豫兵渡淮入冦先令劉麟等偽胡服於河南千百為群人皆以金為合兵劉光世奏廬州難守且干趙鼎欲還太平州張浚奏敵數少奔命决不復来此必皆豫兵張俊劉光世皆請益兵衆懼欲退合肥之衆浚以書戒俊及光世曰今日之事有進擊無退保韓世忠統兵過渡遇敵力戰既而亦還楚州浚奏若諸將渡江則無淮南而長江之險與敵共賊得淮南江南其可保乎今淮西之冦正當合兵一有退意大事去矣上手書報浚覽所奏甚明劉光世已捨廬州而退浚星馳至采石遣人諭光世之衆曰若有一渡江即斬以徇且督光世復還廬州光世不得已遣王徳進至金前正遇麟游兵敗之浚遣楊沂中至泗州與俊合沂中悉衆以出至李家灣大破其衆猊逃去麟亦望風而遁大抵兵重事也其謀事則貴乎和其存心則主乎公以之用師何向不克以之禦敵有動斯得矣然又論之恊同心力奔走事功此人臣之功也駕馭英豪役使勇智此人君之權也昔者憲宗淮西之役兵在韓洪是洪未嘗與裴度同心也裴欲破賊而洪則倚賊為重一時之事可謂難矣惟憲宗之意向一定故度得以奮然而勇往觀其賊在則歸闕無日之言而淮西已定矣所謂韓洪之謀豈不卒游於廟筭之内哉武宗澤潞之役兵在何洪敬是洪敬亦不足以知徳裕也諸將欲戰而洪敬猶未動他人處之豈不為之失措惟武宗之意向一定故徳裕得以竭力而從事觀其威斷貴定之言而澤潞不足平矣所謂洪敬之謀豈不卒歸於鞭笞駕御之下哉然則國朝平僭偽破勁敵諸將所以同心効力於驅馳之間者固制閫將臣之忠亦祖宗鞭䇿籠絡之有其計歟
  邊將待邊將寧過乎寛
  善將將者莫如漢髙帝不善將將者亦莫如漢高帝方劉項相持之時勇將謀臣雲合輻湊毛髪絲粟皆歸帝駕馭之下故登壇以拜推食以賜感其心也韓信傳踞洗以見供帳以待折其氣也黥布傳捐金不問讒言不疑示其誠也陳平傳或擢於降虜之亡卒韓信或㧞於販繒之匹夫灌嬰或取於吹簫之覊民周勃顛倒掌股不知其術昔孫綽所謂髙祖馭虎光武馭龍石勒嘆曰若遇漢髙祖當北面事之則帝將將之術亦高矣然天下已定之後環視四顧無一足恃慨然有感於安得猛士之歌信亡於胡布亦通於胡韓王信欒布傳各圖飛揚難施籠絡是何得其用於前而乏其用於後耶蓋帝知御將之道而不知御邊將之道也夫所謂御邊將者寛繩尺假事權俾之展布四體毋為雲中差級之守馮唐傳論魏尚布誠心去讒言俾之得效死力毋為河南代任之將祖逖守河南因為讒言所間命戴若思代之久其嵗月軍民素孚如㐮陽峴山之愛則絶南顧之憂羊祜守㐮陽予其軍租士卒效力如鴈門幕府之利則免北冦之虞李牧自予自奪而無掣肘之患或進或退而無中制之嫌有兵足以自固有財足以自用士卒感其恩吏民愛其徳敵國畏其威不然御之如束濕待之如詐狙此信布所以有通胡之志者亦髙帝之術太嚴矣譬如養鷹本以搏擊也慮有凌霄往往繩束太甚彼固帖然不敢髙舉亦安能從禽哉大抵守將之權與攻將異寧過乎寛毋寧過乎嚴寧用乎恩毋寧用乎法則操縱闔闢之權妙矣吾觀髙帝之術窮於御將未嘗不三嘆我藝祖神謀妙筭之髙也方僭偽砥平蓬孛雲豁樽酒片言兵權盡釋帝之所用御將之術固嚴矣至待邊將又何其闊畧寛厚耶且平蜀之將掠人子女政要乾徳中責授節度使王全斌崔彦進為留後左衛上將王仁贍為右衛大將軍制授内客省使曹彬宣徽南院使侍衛都指揮使劉義允節度使皆收蜀將帥也初孟昶降全斌等不能正身率下爭取珠玉及取人婦女太祖聞蜀復亂及全斌歸闕太祖召王仁贍詰之仁贍徧指諸將過失求欲自解太祖曰納李廷珪妓女開徳豐庫取珠貝亦全斌等耶富弼釋曰賞罰人主之權衡用其權無他賞當功罰當罪而已全斌雖有平蜀之功貪恣不法復致蜀亂故不可不貶降曹彬有功無過故當顯用也賞罰如是之明宜乎將相盡力守闗南之將亦掠人子女事畧李漢超在闗南人有訟漢超強取其女為妾及貨而不償者太祖問曰汝女可適何人曰農家也漢超未至闗南如何曰嵗苦侵𭧂太祖曰漢超朕之貴臣為其妾不猶愈於農婦乎使漢超不守闗南能保汝家之所有乎責而遣之宻使喻漢超曰亟還其女并貨勿復為也而漢超感泣誓以死報平蜀之將掠人財物見上守闗南之將亦掠人財物見上所犯同也所罰亦同可也今也責全斌而不責漢超我太祖何意也曰明其約束正其典憲待攻將之法也寛其法制略其細故待守將之法也嗚呼豈特待李漢超之恕哉有訟郭進者則反付郭進政要郭進在西山有軍校指訟進不法事太祖曰進御下嚴此人有過懼而誣之使送與進令殺之進表謝㑹并人入冦因曰汝有膽氣今捨汝罪令汝掩殺并冦如勝即薦汝其人踴躍果致克㨗即乞遷職有間劉進者則反賚劉進政要隰州招討將劉進勇力絶人以少擊衆并人患之為臘書間進晉師得之以聞太祖令械進送闕下刺史李謙溥上言聞進為并人所惡此乃間也帝悟釋之賜以禁軍都校戎帳服具或二十年或八九年何任之之專也長編慶厯八年張方平上言祖宗任李漢超賀惟忠李謙溥姚内斌董遵誨等或二十年或猶八九年假其事權畧其細故不為問言移昜又不與髙官使其志未滿不怠於為善也或予以租賦或聽其貿昜何予之之厚也寳訓太祖留心諸帥命漢超等以禦北虜郭進等以禦太原趙賛等以備西戎筦𣙜之利悉以予之聴其貿昜凡軍中事許便宜二十年間無西北之憂或閫外之事一以付之咸平四年楊億奏疏太祖命姚内斌領慶州董遵誨領環州二人所統之兵才五六千人而已閫外之事一以付之軍市之租不從中復用能士卒致命羗戎畏服或軍中之事許以便宜寳訓見上何待之之寛也用能士卒致死羗戎懾氣二十年間無西北之憂者有由矣詩曰不愆不忘率由舊章今三邊鼎立諸閫碁布正事機沓至之秋欲講明御將之術請以藝祖為法
  講武論古今講武之制
  昔成周盛時越裳底貢肅慎來朝天下若無事矣而周禮一書講明武備若不能以一日安嗚呼聖人之為國慮也逺矣哉嘗觀周制其在春夏也有振旅茇舍之制食貨志春振旅以蒐夏茇舍以苖秋治兵以獮冬大閱以狩皆於農隙以講武焉其在秋冬也有治兵大閱之制見上是四時皆教也其辨名號也有縣鄙家鄉官野之異禮夏官其辨旗物也有諸侯軍吏鄙野之異同上是内外皆教也四時皆閱其𨽻之也精内外逓教其用之也利此成周所以得持守之道歟自秦以講武為角觝之戱𨽻兵之法間見秋冬而四時之制遂廢前刑法志春秋之後强吞弱小並為戰國魯講武之禮以為戯樂用相誇視而秦更名角觝先王之禮設於滛樂中矣 又月令孟秋乃命將帥選士厲兵季秋天子乃命田獵以習五戎至孟冬乃命將相講武習射自秦銷鋒以為罷武之計𨽻兵之法僅行中都而内外之教又廢秦銷鋒鏑鑄為金人十二漢興鑒秦其當時教兵之法畧備焉内有乗輿之制外有都試之法然乗之以孟秋而志魏禮曰十月後禮儀志立秋之日自郊禮始畢乃掦我威斬牲薦陵廟還宫齋束帛以賜武官皆𨽻兵法習戰陣之儀斬牲之禮名曰貙劉兵官皆𨽻孫吴六十四陣名曰乗之劉昭補注曰月令天子講武習射御角力盧植曰角力有如漢家乗之引蹶蹋踘之屬也餘見下注都試以八月而傳翟義曰九月前漢延夀傳及都試講武設斧鉞旌旗注郡守八月都試餘見翟方進子義傳云雖秋冬行禮非有古人四時之制然内外𨽻兵其法猶有遺意其在孟秋則乗輿御戎路執弩射牲齎束帛賜武官俾𨽻孫吴之法習戰陣之儀其儀甚設也後禮儀志立秋之日其儀乗輿御戎路白馬朱鬛射執弩射牲以鹿麛太宰令謁者各一人載獲車馳驅送陵廟還宫餘見上其在十月則車駕幸長安水南門㑹五營之士為八陣之法其事甚重也魏書曰建安二十一年其儀雖異其說雖别然皆以乗輿為名此漢京師講武之制然爾其在諸郡則毎嵗八月有郡守都尉課都試之功凡車騎材官樓船各習焉故漢光禄挈令諸當試者不㑹都所免之是已髙帝紀十一年七月上發上郡北地隴西車騎巴蜀材官及中尉卒三萬人又應劭注曰材官有材力者又張晏曰材官騎士習射御馳驅戰陣常以八月太守都尉令丞長㑹都試課殿最水處則習樓船邊郡將萬騎行陣塞又前漢燕王旦傳將軍都郎羽林張晏曰都試郎羽林也師古曰都大也謂大㑹試之漢光禄挈令諸當試
  者不㑹都折免之其在王國則講武之秋有内史中尉行都試之事凡平時皆不擅發焉故武帝賜燕王旦書曰非教士不得召是已前燕王旦傳賜䇿曰毋乃廢備也非教士不得從召顔師古曰凡邉之備不可廢張晏曰言不素習不得應召此漢郡國講武之制然爾光武起自兵間久厭武事由是罷尉侯之職無都試之役廢車騎材官樓船之士惟京師𨽻兵而外之武備盡弛矣光武紀建武三年罷郡國都尉官後百官志建武六年省諸郡都尉惟邊尉往往置都尉及屬國都尉又建武七年令國有衆軍並多精勇且罷輕車騎士材官樓船士及軍假吏令還復民伍又建武二十二年詔罷諸邊亭侯吏卒云云推原其由蓋自西都之季都試或以為患韓延夀以試士僭擬不道誅本傳御史按延夀在東都試騎士治飾兵車畫龍虎朱雀延夀衣黄赭方領駕四馬𫝊棇建幢棨植係羽戴車歌軍功曹引軍皆駕四馬戴棨㦸分騎為伍分左右部軍假司馬千人持幢旁轂歌者兊居射室望見延夀車噭咷楚歌延夀坐射室騎吏持㦸夾陛列立騎士從者帶弓⿰羅后令騎士兵車四兩营陣被甲鞮鞪居馬上抱弩頁蘭又使騎士戯車走馬盗驂望之劾奏延夀上僭不道坐棄市噭音呌咷他釣切鞮丁溪切鞪莫侯切而翟義之討王莽王莽傳東郡太守翟義都試勒車騎因發莽命立嚴鄉侯劉信為天子移檄郡國言莽毒殺平帝攝天子位欲絶漢室今共行天罰誅莽共讀曰恭李通之勸光武李通𫝊光武避事在宛通聞之即遣弟軼迎光武因備言其計乃遂相約結定謀議以材官都試騎士日欲劫前隊大夫及屬正因以號令大衆乃使光武與軼歸春陵舉兵以相應皆因秋試之日因動軍旅誅守長號令起軍旅光武懲之遂罷其事又自以國有衆軍並多精勇見上可無假於外郡兵也遂一切罷之專以國軍為用其後國軍疲於奔命殆不可繼又於邊郡置義從諸兵叚紀明𫝊成帝延禧四年冬上郡沈氏隴西牢姐烏娱諸種羗兵冦并凉二州紀明將湟中義從討之凉州刺史郭閎貪其有功稽固紀明軍使不得進義從從夕鳴鄉皆反叛閎歸罪於紀明朝廷知為閎所誣詔問其狀復拜議郎遷并州刺史時須郡等諸種羗五六千人冦武威張掖酒泉燒人廬舍六年冦勢轉盛凉州幾亡復以紀明為護羗都尉明年春羗封繆良多郡律等酋豪三百五十五人率二千落詣紀明降當煎勒姐種猶自屯結冬紀明將萬餘人擊破之斬其酋豪首虜四千餘人八年春紀明復擊姐勒種斬首四百餘級降者二千餘人夏進擊當煎種於湟中大破之首虜數千人兄破西羗斬首二萬三千級虜生口數萬人馬牛羊八十萬頭降者萬餘落永康元年當煎諸種復反紀明復追擊於鸞鳥大破之殺其渠帥斬首三千餘級西羗於此弭定而東羗先零等數冦擾二州建寧元年春紀明將兵萬餘人與先零諸種戰於逢義山虜衆大潰斬首八千餘級驢牛馬羊等二十八萬頭東羗盡定外兵既重則内伍太弱是以京師有變則邊郡長驅而至何進傳進素知中官天下所疾袁紹亦素有謀遂與紹定籌䇿以其計白太后不聽後進為尚方監渠詐以太后詔斬進進部曲將吴康張瑋聞進被害袁紹乃引兵屯朱雀闕下勒兵捕宦者二千餘人董卓遂廢帝雖漢之亡因於宦戚爭政使邊兵不熾漢之亡不若是之速善乎應劭之論曰天生五材誰能去兵自郡國罷車騎材官之後官無警捕實啓戎心一方有難三面救之取辦黔首不及講其射御驅之以即强敵是以毎戰常負不教而戰是謂棄之迹其禍敗光武豈能逃其責哉百官志注應劭漢官曰蓋天生五材民並用之廢一不可誰能去兵兵之設尚矣昜稱弦木為弧剡木為矢弧矢之利以威天下春秋三時務農一時講武詩美公劉匪居匪康入耕出載乃還既粮干戈戚揚四方莫當自郡國罷材官騎士之後官無警備實啓冦心一方有難三面救之發興雷震煙蒸電散一切取辦黔首囂然不及講其射御用其戒警一旦驅之以即強敵尢鳩鵲擁鷹鸇豚羊弋狼虎是以毎嵗良負王旅不振張角攘挾以為遐近揺蕩八州並發煙炎逢天牧守裊裂流血成川爾乃逺召三邊殊俗之兵非我族類忿鶩縱横多僵善良以為已功則貨糞土哀夫民切流遷之咎見出在兹不教而戰是謂棄之迹其禍敗豈虚也哉我太祖加意軍政其講之有常練之有法四時講武之儀著之開寳通禮可覆也仁宗天聖中李俶儀閱武曰開寳通禮有四時講武儀初彊侯未平多親閱武試按駁角射或大閱西郊建隆三年閲武西郊上曰晉邊衛兵數十萬然可用者寡朕親校其擊刺騎射之藝悉為精銳云云或習戰朱明池乾徳元年鑿池朱明門外選卒號龍虎軍習戰池中或閱兵講武殿乾徳三年上御講武殿閱諸道兵得萬餘人屬侍衛司擊刺騎射悉為精銳而見用老弱怯懦安於剰員而不辭建隆二年令殿前侍衛及非兵騎勇者一其籍老弱怯懦者處之剰員百萬貔貅一可當百東征西討飄乎振蕩吁有由矣太宗真宗承之軍容愈肅興國間築楊村䑓大閱同上太平興國間築䑓楊村備大閱之禮咸平初幸飛山教場訓練同上咸平初闢場東武原發卒㑹村其后幸飛山教場躬親訓練故千乗萬騎周旋如一太平興國二年崔翰分布士伍建五色旗以號令士卒毎教旗指授則萬乗千騎周旋如一甲兵之盛近代無比上悅乃以令嚴賜翰殿庭進退容止中節至道元年上閱武便殿衛士有挽弓及一石五斗者矢二十發綽有餘力又令騎兵歩兵東西列陣觀其進退容止中節上曰此殿庭間数百人爾猶有兵威可觀况堂堂之陣數萬成列者哉近京補禁衛皆為精兵咸平四年募近京強士補禁衛詔髙峻教閱行伍整肅上曰昨日村民皆為精兵矣祖宗之不忘武備也如此雖然此京師閱武之制也然州郡所存率皆疲弱循習已久外備不修大郡給十人小郡給五人以充常從名曰長吏實同於人滁州守禦代以白直淮陽重鎮與滁無異去滁而黄復不及滁即三郡推之他可知矣三年王禹偁言太祖之初十分天下有其七太宗嗣戴天下一家義者乃合江淮諸郡毀城隍弛武備者三十餘年書生領州大郡給十人小郡給五人以充常從號曰長吏實同於人名為郡城蕩若平地臣比在滁州值發兵漕闗中城無人守禦乃以白直代主闗閉及從淮陽稱為重鎮乃與滁州無異今黄州城池器甲復不及滁陽萬一竊發何以支吾望令江淮郡許置全城守禦軍士二三百人嗚呼祖宗之意有在也蓋太祖鑒前代之弊收藩鎮之權天下精兵悉萃京師况定都陳留四無扞蔽其勢必為居重馭輕之道張方平言京師古之陳留郡四通八達之地都城四面而無險阻之固藩籬之限太祖始制藩鎮之權屯兵於内選諸道驍勇者稱禁旅乾徳三年令天下官吏擇本道籍其名選都下以補禁旅之闕取禁直伉健者𨽻親軍太平興國三年後苑親閱禁軍取伉健者𨽻親軍罷軟老弱悉分配外州故在内而强在外而弱在内而勇在外而怯也自王元之一言於咸平三年之間見上稍稍修置外兵増氣陜西之保毅選中者得升則置於咸平之四年四年詔陜西民五家出一人號保毅軍給資糧與正兵分戌吴倩與運使主其事凡得六萬八千餘人其沿邊先選中者亦升為禁軍號保㨗云云沿邊之振武簡集者得補則置於景徳之元年元年陜西運使言西南沿邊諸州於保毅之軍内簡金成振武軍四十指揮自立北軍邊聲頗振戌不敢冦河北之禁軍由廂兵而教習者得預則置於祥符之九年又上封者言諸路廂軍無使征役祥符九年詔河北金城揀料本城廂兵五百人置營教習升為禁軍然猶未盛也慶厯初西戎阻命始黥民兵以補軍籍陞諸州廂軍以充禁旅既増保㨗又置宣毅比及三年又置保毅内外通置禁軍四十餘萬通三朝共八九十萬而鄉軍廂軍不與焉而後兵大備矣張方平言康定之末慶厯之初議刺民兵極論其害今曰果然太祖朝兵不及十五萬太宗朝不過四十萬祥符已後稍稍消伏向因西戎阻命始籍民兵俄黔配補軍籍升諸州廂軍以充禁旅陜西河北京東京西増置保㨗一百八十五指揮武衛七十四指揮宣毅一百六十四指揮慶厯三年因王倫張海等賊於江淮荆浙福建諸路又添保毅等二十四指揮凡内外増置禁軍約四十二餘萬人通三朝兵八十萬其廂軍鄉軍軍議軍不與此數云云大抵人無勇怯有道以作之則怯者亦勇人無強弱有道以教之則弱者亦强愚觀慶厯以後士氣益伸邊威愈壯外而蛇豕甘心請命内而狗鼠迸迹不存者無非教閱之有時訓練之有法耳今之兵容何如哉夫近而三衙本拱扈宫城以為根本之地也逺而諸軍本屏翰州郡以為爪牙之計也今試觀之以戈矛器刃自淬者幾人以弓弩箭鏃自厲者幾人以心膽膂力自奮者幾人殿歩諸司皆市井浮浪之徒諸路禁旅盡田中脆弱之夫果能驍勇過人如武雄之軍乎乾徳中籍諸道驍勇兵送闕下太祖團結為武雄軍果能分教戰勝如陜西之軍乎寳元間元昊叛命屢戰不利范仲淹隨部分而教之朝廷推其法於諸路與夏人戰敗之聖政宣借差借占留者甚衆虛額虛名差破者甚濫三司雖有旬教月教春秋大教然反以是為官吏賞賜軍將燕犒之目何有於較藝諸郡春秋二教雖差按教之官然反以是為路分鈐轄弄權搔擾州縣之資何有於按閱乾徳嘗自閱侍衛一司矣見上至道嘗親閱衛士矣見上熙寧中嘗禁私役禁軍矣熙寧中私筏禁軍雖經郊敘復求不與親民差遣淳熙初嘗責守臣教閲矣聖政淳熙二年上曰諸路某軍士軍弓手須常教閱禁在守臣遣戻坐罪今誠能舉是制而行之則治兵蒐卒其庶乎












  古今源流至論别集卷八



  欽定四庫全書
  古今源流至論别集卷九  宋 黄履翁 撰
  軍政論漢與祖宗之政
  甚矣軍政不可一日廢也夫聚天下不逞之人而授以兵家不仁之具其氣咆哮而難制其心頑獷而難服非法足以束其心恩足以效其死威足以制其生死之命則百萬熊羆錚錚佼佼安能入吾奔走之下哉嘗觀三代之下而能得制兵之道者惟漢可取其䘏兵也寛其待兵也嚴其制兵也整肅其召兵也周宻夫恤之以寛則人知自勉待之以嚴則下知自戒制之以整肅則無玩意召之以周宻則無姦心是以終漢之世晏然無事諸吕七國變生倉卒而備禦素具北胡南越連兵數年而邦本不揺誠有以也吾觀從軍有勞得以復除髙帝紀三年闗中卒從軍者復家一嵗亡士過多將軍有譴李廣𫝊漢下廣吏吏當廣亡失多為虜所得坐當斬贖為庶人金布著令尤恤死事金布令曰邊士卒從軍死者將為續傳歸所居給以衣棺云云羽林既死特錄孤兒前百官表上太初元年初置建章營騎俊勇名曰羽林騎又取死事之子孫養羽林營號曰羽林孤兒羽林有令其䘏兵也寛矣然力功増級者幕府已察馮唐傳雲中守魏尚坐上功首虜差六級下之吏削其爵亭徼不治者出警必罰食貨志上北出蕭闗從數萬騎行獵新秦中以勸邊兵而歸新秦中或千里無停徼於是誅北地太守以下捕降為虜者詔書加詰楊僕傳南越反拜為樓船將軍有功封將梁侯東越反上欲使復將為其伐前勞以書敇責之曰將軍之功獨有先破石間尋愜復有斬將搴旗之實也烏足以驕人哉前破畨禺捕降者以為虜掘死人以為獲是一過也云云推此心以在江外江海之間可得信乎僕惶恐對曰願盡死贖罪逗撓者有誅韓安國傳楊敀坐逗撓誅後期者有誅張騫傳後二年騫為衛尉與李廣俱出右北平擊匈奴匈奴圍李將軍軍失亡多而騫後期當斬贖為庶人畏懦者有誅前功臣表張騫元朔二年坐以將軍擊匈奴畏懦當斬贖罪免楊僕元封四年坐為將軍擊朝鮮畏懦入竹二萬箇贖金為城旦其待兵也嚴矣以制兵之意言之則京師之兵僅萬人耳統於一官未為過多而二三卿士各分所領欲上下之相維也按後百官志光禄勲注宫衛士八十一人 又蔡質漢儀曰主虎賁千五百人又羽林郎百一十八人羽林左騎八百人羽林右騎九百人 又前百官表云諸郎守門戸出充車騎多至千人總而計之光禄勲有四千三百九十九人 按後百官志衛尉卿一人注漢官儀曰衛士六十人南宫衛士令一人本注曰南宫衛士貟吏九十五人衛士五百三十七人北宫衛士令一人本注曰北宫衛士四百七十一人又右都僕左都侯衛士共百九十九人又宫掖門凡七各有司馬以領衛士南屯百二人蒼龍四十人元武三十八人北屯三十八人朱雀百二十四人東門百二十人朔平百二十人總而計之衛侯所有一千五百一十三人又北軍五校各領七百人長水領七百三十人又執金吾五百二十人總而計之有二千五十人以宫掖門所領者論之多者百八十人少者三十八人其十二人止領一校多不過千人合四者計之則京師之兵止餘萬人既有光禄勲又有衛尉又有五校執金吾等官都試之役太守都尉事爾縣之令長丞尉何預而必欲俱㑹欲上下之相察也前髙帝紀材官騎士習射御馳驅戰陣常以八月太守都尉令長丞尉㑹都試課殿最伍符素備以正什伍馮唐傳尺藉伍符注李竒曰尺藉所以書軍令伍符軍士伍二相保之符信也如淳曰漢軍法曰吏卒斬首以尺藉書下郡縣移郡令人故行不行奪勞二嵗伍符亦什伍之符要節度也游徼亭長以防盗賊前百官表縣令長皆秦官皆有丞尉十里一亭亭有長十亭一鄉鄉有三老有秩嗇夫游徼三老掌教化嗇夫秩聴訟收賦稅游徼徼循禁賊盗鄉亭亦如之皆秦制也其整肅何如哉以召兵之意言之始用羽檄以召天下之兵髙帝紀十年陳⿰反趙代地皆⿰有吾以羽檄召天下兵未有至者注師古曰檄者以木簡為書長尺二寸用召也其有急事以鳥羽挿之示其速也魏武奏事云邊有警輒露檄挿羽後用虎符以合郡國之信文帝紀膠西欲擅發兵而弓髙詰之自圗吴王濞傳漢將弓髙侯類遺膠西王卬書曰云云王肉袒叩頭漢軍壁謁曰臣卬奉法不謹驚駭百姓乃苦將軍逺道至於窮國敢請葅醢之罪侯執金鼔見言曰王苦軍事願聞王發兵軍王對曰晁錯變更髙帝法令天下七國發兵且誅錯聞錯已誅卭等謹以罷兵歸將軍曰王茍以誅錯為不善何不以聞及未有詔虎符擅發兵擊義國乃出詔書為王讀之曰王其自圖之王遂自殺嚴助以節發兵而郡守拒之不從本傳建元三年閩越舉兵圍東甌東甌告急於漢武帝以問太尉田蚡蚡曰云云上曰太尉不足與計吾新即位不欲出虎符發兵郡國乃遣助以節發兵㑹稽㑹稽大守欲拒法不為發助乃斬一司馬諭意指師古曰以法拒之為無符騐也其周宻又何如哉蓋髙帝出入兵間熟究利病其為四百年之規模逺矣至我國家本以仁得天下未始倚兵為重也然承五代破碎之餘其紛紛謀亂皆無頼不逞之人藝祖平定天下聚以為兵其所以隄防制御之術不得不曲防周慮厚禄以畀之重罰以警之明法以節之分權以防之列聖相承緝熙燕謀其視漢家之法又逺過矣代蜀名帥超授醲賞行狀王仁贍歴詆諸將奢縱不法兾以自解止言謹畏㢘恪惟曹彬一人耳太祖怒下全斌吏即授彬宣徽南院使彬曰收蜀将校皆得罪臣以無功獨𫎇厚賞恐無以勸天下太祖曰卿有茂功加以不伐設有㣲累仁贍肯惜言哉典兵舊臣皆䝉厚禄符彦卿等罷兵解職皆畀以厚禄以享富貴備邉諸將悉予市租郭進李漢超賀惟忠姚内斌等備邊其筦𣙜之科悉以予之畧其細故二十年間無西北之憂若寛矣然王仁贍之貪慾則下之吏議見上潘美之驕伐則警以匣劒聖政編年太祖征荆南以匣劒付曹彬曰自副將不用命有罪犯者得斬之潘美等皆為之失色又未嘗不嚴也此待將帥然爾御龍扈從特命増給太祖以御龍直從郊祀從命増給而川班殿直不得如例擊鼔上訴帝怒曰朕之所與即為恩澤烏有例哉命斬妄訴遂廢其班沿邊戌卒時賜絹襦興國八年詔河北河東沿邊戍卒人賜黄絹襦一京師内外諸軍人給米一石巾屨端布出自特㫖緍錢薪炭或行泛恩増釋兵卒名額不一輕重不同故隨其等降為之月粮科錢衣賜不使過分祖宗時或賜巾屨紵衣或賜緍錢端布或賜草茶或賜鮮米或以霖雨賜蒸或以春寒賜薪炭其諸修城浚河守束綱運皆時賜緍錢襦袴之類悉出於非時特㫖也若寛矣然武雄之肆掠則百卒竟誅乾徳中藉諸道驍勇兵送闕下太祖團結為武雄軍凡百餘人白日掠人妻女於城下帝怒捕戮之川班之妄訴則全軍俱廢乾徳中收蜀精兵置川班殿直廪給與御龍直等開寳四年太祖以御龍直宣從郊祀特命増給而川班殿直不得如例擊鼓上訢帝怒曰朕之所與即為恩澤烏有例哉命斬妄訴遂廢其班酒坊之兵士作過則罪及主將何剡言太祖酒坊火發本坊兵士因便作過太祖以本坊使田處岩等不能部轄並處極法又未嘗不嚴也此特士卒然爾不特此也軍士衣不得過膝葱韭不得入營無侈心也出戍之日多在營之日少無非念也營在城西者糧在城東營在城東者糧在城西無怠志也其制兵之意可見其整肅矣張方平言太祖訓齊兵法甚嚴軍人不得衣皂但許衣褐其制不得過膝豈有紅紫之服葱韭不得入營門豈知魚肉之味又置更戍之法逺妻弩外戍之日多人人少子而衣食昜足毎月請糧營在城西者即於城東給營在城東者即於城西給不許雇車乗須令自負以勞役之故士卒足衣食無外慕安辛苦而昜使今則異矣衣服驕侈所授廪給一身不足妻子飢凍豈能不歸怨於上耶又不特此也三帥有握兵之重而無發兵之權樞宻有發兵之權而無握兵之重其召兵之意可見其周宻矣范祖禹言伏見樞宻都承㫖曹誦權馬軍司祖宗兵法本於樞宻有發兵之權而無握兵之重京師之兵總於三帥有握兵之重而無發兵之權彼此相維不得專制此所以百三十年無兵變自唐季以及五代樞宻之權偏重動為國患由手握禁旅又得興廢今副都承㫖為樞宻屬官權在管軍是本兵之地又得握兵合而為一非祖宗制兵之意皇朝之制大臣平章先軍而後國羣臣出守先軍而後州庫曰軍資監曰軍器官曰參軍軍務曰贍軍其於軍事重矣故其恤之寛待之嚴制之以整肅召之以周宻無不置其慮者宜也愚敢以祖宗之政望今日不但以漢之政望今日
  軍器言平時當備兵器
  昔胡安定之始在湖學也講明邊防必專置齋胡安定在湖學也治道有齋水利有齋邊防有齋門人皆傳其業及監作院也訪尋利器必精技能胡安定監某處作院夫安定道徳之宗師也其於兵事為尤熟則儒者烏可以軍旅未學為辭而不之講哉夫徒手而遇盗雖賁育無如之何操箠而遇敵雖童子不知所避甚矣兵器之有切於國家也有備則氣勝無備則氣沮理也亦勢也昜之利於睽陳於萃聖人蓋思之審矣愚嘗究其本末在周則出於民在漢則出於官雖所在之制不同而所重之意則一也自今觀之周制其於鄉也鄉師既簡兵器矣地官鄉師簡其戎鐸旗物兵器族師又簡兵器族師合其卒伍簡其兵器縣師又備兵器縣師若有軍旅則㑹其車人之卒伍使皆備旗鼔兵器其於遂也遂人既簡兵器矣遂人簡其兵器里宰又比兵器里宰掌備其邑之衆寡與其六畜兵器稍人又帥輂輦稍人作其兵徒輂輦夫惟器械素備兵甲素精一旦有警用之無缺是時也釋耒而戰捨戈而耕良農皆兵卿士皆將此兵器之在農者是也漢制其在郡國也則有庫兵漢成帝紀元始元年立上郡庫如淳曰漢北邉郡庫官之兵器所藏燕王曰𫝊領庫兵掌漢官志注云處尉徼長亭長皆習設五兵或置工官潁北王翟有工官南陽苑秦長官鉄官濟南東平交有工官鉄官泰山東泰髙有工官嬴有鉄官見地里志庫兵以筭賦為之髙帝紀初為筭賦注賦錢人百二十為一筭以治庫兵車馬而工官與鐡官同置於産鐡之郡見上其在京師也則有武庫掌於中尉百官表中尉武帝更名執金吾有武庫主兵器而天子又自有若盧考工室若盧以藏兵器考工室以主作器械一以少府主之官表少府屬官有若盧考工室如淳曰若盧藏兵器讚曰考工主工作器械夫惟外有庶官内有列卿工匠器械咸精其能是時也邊吏拒冦者得賜武庫兵毋將隆傳哀帝發武庫兵前後十餘輩送董賢及上乳母王阿舍隆奏言武庫兵器天下公用國家武備繕治造作皆度大司農錢邊吏職在拒冦者得賜武庫兵邊兵不足者得發工官兵食貨志武帝時邊兵不足發武庫工官兵以補之此兵器之在官者是也周之在民以兵農為一之時漢之在官以兵農已分之後愚之所取者器械既備周果中興宣帝之威伸南北所恃器械之精耳其視秦之銷鏑唐之銷兵秦銷鋒鏑鑄以為金人十二唐穆宗朝蕭詵議銷兵何止天淵哉昔我祖宗之定天下而治不忘亂安不忘危其於武備尤切留意造兵器者十日一進課其功也曽子固文太祖平定四方命魏丕主作院毎造兵器十日一進課之旬謂上親閱之作治之功盡矣典軍器者十餘年不昜專其業也太祖使魏丕典作坊十餘年器械精明床子弩止七百歩丕増至千歩或幸弓矢舍賜及作工太祖幸司弓署按循作工賜以布帛或幸軍器庫加賞主吏真宗幸軍器監加賞主吏勉其職也或作坊嵗造凡三萬或諸州嵗造凡六百餘萬豐其積也曽子固文太祖作坊嵗造甲鎧其装鎗劒刀鋸器械箭箶籚皮笠弩撞床子弩凡三萬二千又弓弩院嵗造弓箭弦鐡凡千六百五十餘萬諸州嵗造弓箭剪劒甲兠鍪箭鏃等凡六百二十餘萬又别造佳器凡諸兵械置五庫貯之戎具精勤近古未有也甲鎧山積鋒鋩霜勁近古未有焉至於慶厯武備幾弛矣我仁宗一意作新工吏竦然既遣近臣分治軍器天聖六年天下州軍器械久不修繕遣近臣十六人分治之又遣朝臣揀試兵器嘉祐四年詔在京所造軍器多不精其選朝官使臣揀試之而兵械果精於敕勵之下獨轅之弩則得之郭諮皇祐四年郭諮所進獨轅弩詔弓弩院如様制之既成夏安期具言使詔置獨轅弩軍寨脚之車則得之郭固寳訓知并州韓琦言邠州推官郭固約古制為車前方後銳上制七槍以為前後二拒凡一車二十五人五人居上十四人推挽六人執器械臨陣可以遏奔衝下營可以立寨脚可用於平川之地上召試便殿推固為衛尉流星之弩拒馬之牌則得之米守信米守信知澧州遣李錫持新様流星弩拒馬牌寨脚車山字鐡甲等八種來進上試於殿庭擢為三班差使及于熙寧兵政又新矣我神宗甚切加意内外修飭其在京師有監有庫熙寧六年置軍器監總内外軍器之政軍器舊領於三司判案三司事叢判案者以類昜始令置監而廢案焉又置内宫箭南庫又御前所製軍器别差官提舉云其在諸州又有作院而戎器有光于昔弓則曰神臂熙寧元年入内副都知進神臂弓初民李宏獻此上於玉津騎校射二百四十餘歩穿榆木没半簳詔依様置造至是以進置鐡甲七十歩若水自若連中撤札上稱之床子元豐六年范子竒言判軍器監進床子大弓强於神臂弓獨轅弩較之九牛弩尤為輕便弩則有九牛注見上八牛元豐四年涇原路經畧言案武經有三弓八牛床子箭用二槍三劒箭乞下軍器監給弩箭赴本路依様造箭則曰入陣熙寧六年詔造入陣弓箭其射視馬射弓箭自依舊制减指見上刀則名斬馬熙寧五年陳琰管勾作坊造斬馬刀初上匣刀様示蔡挺言制作精巧便於操擊遂頒様造數萬賜邊臣鞍則名邊様熙寧六年詔軍器監以鞍轡様計在京軍馬數造給初馬軍用大鞍不便野戰上始以邊様皮鞍小鞍回旋搏射得盡馳馬之技甲則名偏挨元豐十年涇原路經畧使言乞改造神臂素全甲為偏挨甲從之我祖宗備豫不虞之意深矣哉然嘗論之昔晁錯言匃奴中國之長技以勁弩長㦸匃奴之弓弗能格則漢之所重者弩也本傳我髙宗因進呈王大智所造軍器因諭曰莫若且令多造弩則國朝之所重者亦弩也聖政紹興二年進呈王大智造軍器上曰莫若且令多造弩翟汝文曰強弩可以制敵人上曰朕謂不在此制敵在修文徳若器械不可不備爾切嘗觀漢與國朝所以制敵人之命往往以是而取勝信矣夫中國長技不可一日弛也李廣之擊單于以大黄射其禆將本𫝊服䖍注大黄肩弩也李陵之歩戰亦以連弩射退單于本傳注如今之合陣或併兩弩共一弦之類叚㑹宗入烏孫選精兵三十弩本傳注李竒曰三十人人持一弩陳湯圍郅支亦以㦸弩為後本傳此漢用弩之明騐也澶淵之役契丹掃境而至張瓌守床子弩一矢飲羽敵將挫衂真宗親幸澶淵時李繼隆禦敵于澶州其契丹大酋撻懶躬出督戰張瓌守床子弩潜發撻懶中額死敵大挫衂退却不敢動遂請和此國朝用弩之成效也雖然漢之所修戎器所用長技固無慊於國朝然國朝藏之之制各異其處守之之官各分其任此其防微杜漸莫有姦心又非漢之所能及我高宗嘗言祖宗置庫有内外之異及弓弩弦箭亦各異職分官主之皆有深意其知之矣髙宗曰祖宗有内外軍器軍藏百間所藏弓弩器械不可勝計外器庫數亦如此原祖宗置庫有内外之異及弓弩弦箭亦名異藏分官主之皆有深意漢人郡國之庫兵京師之武庫不能禁守防閑至啓或者之邪謀故申屠聖之反於潁川也殺長吏盗庫兵經歴九郡漢成帝紀陽朔三年潁川鐡官徒申屠聖百八十人殺長吏盗庫兵自稱将軍經歴九郡云云戾太子之反於京師也矯制赦囚徒發武庫兵劉屈氂𫝊太子遣使者矯制赦長安中都官囚徒發武庫兵何拙哉君子於此安得不三嘆三詠我祖宗之逺謀矣
  箴銘箴銘為防過之地
  古者以箴銘為防過之本故其心常有所畏後世以箴銘為文過之具故其心昜有所玩甚矣人君不可一日無畏心哉聲色嗜慾昜得以昏此心沉湎遊逸昜得以怠此心便嬖使令昜得以惑此心䛕佞姦謟昜得以乗此心聖人知其然也存誠於出入起居之間寓戒於飲食沐浴之頃息養瞬存無念非敬左顧右瞻無往非禮天命可敬歟民心難保歟君子小人之或進或退歟天理人慾之或消或長歟皆舉而寓於箴銘之間庶乎吾過亦寡矣夫湯之懋敬厥徳若無假於銘也而盤之銘且曰茍日新日日新茍之為言進徳之要領日之為言進徳之功用此盤愈潔而此徳愈新何湯之不能自己耶記大學武王之不役耳目亦無假於銘也而觴之銘且曰樂極則悲沉湎致非悲之為言戒樂心之無益非之為言戒私慾之為害此觴常存而此念愈謹何武之如是過慮耶太公隂謀武王衣之銘曰桑蠶苦力工難得新捐故後必寒鏡銘曰以鏡自照者見形容以人自照者見吉凶觴銘曰樂極則悲沉湎致非社稷安危且湯武聖人也非不知銘諸物而不若銘諸心也形於言不若形於行也而恐恐然不能自安者欲内外交養表裏俱進矣後世之所謂箴銘規戒者吾惑焉長夜之屏成帝之美意也然後
  宫之寵荒滛亡度其視商紂特五十歩矣                    無逸之圖元宗之盛心也然山水之筆轉移不常其視成王不啻天淵矣宋璟等傳連屏五十種憲宗之念非不勤而晚節用人何如耶憲宗詔李絳捜次君臣成敗五十種為連屏張便座帝常閱視云云丹扆六箴敬宗之志非不銳而溺志邪說又何如耶唐敬宗朝李徳裕獻丹扆六箴一宵衣二正服三罷獻四納誨五辨邪六防微吾不意古人防過之本而為漢唐文過之具也夫不知有防過之言而䧟於有過猶兾他日之能改知有防過之言而視之以為文過將無自新之日矣此漢唐所以有愧於商周也恭惟國朝列聖相承以警戒為龜鑑以晏安為鴆毒兢兢一念比迹湯武中庸有圖發揮九經真宗上晏餞邢昺於龍圖閣上掛禮記中庸篇圖指為天下國家有九經之語欹器有論講明至戒天禧二年作欹器論真宗盤杅之銘在是也無逸一篇列為講圖仁宗孫奭上無逸圖帝施於講讀閣前代遺迹寫為鑒圖仁宗命圖畫前代帝王美惡之迹可為規戒號曰觀文鑒古圖慶厯中出示輔臣仁宗几杖之戒在是也不獨此也書洪範之語於座屏是屏也示不忘三徳御臣之意英宗召王廣淵書洪範於屏因訪廣淵先儒論洪範得失廣淵進張景論七篇上曰景所說過先儒逺矣以三徳為御臣之柄尤為善論書孟子之言於屏障是屏也示不忘講究治道之語也髙宗建炎二年上曰近以孟子論治道處手寫於絹屏無逸之圖設於殿壁是燕息之地亦不替艱難之訓紹興五年范仲乞寫無逸圖設於講殿之壁趙鼎曰仰見從善汲汲之意敬天之圖列於經幄是出入之際常不愆敬畏之戒孝宗夫祖宗之敬天保治用人聴言已無愧於帝王之盛然猶採古人之成訓摭前代之往事或施之屏障或寓之坐銘者是非為是過謹也葢無過之可防不失為規警之意忘其所可戒安保異日之無過哉是以凜凛於太平無事之日業業於退朝燕居之時想帝王於夢寐之間監治亂於觀瞻之下其為慮逺矣夫今日寫無逸之圖成王之勤也述㫖酒之箴大禹之儉也日者聖心過謙復為箴戒條列門分輝映丹扆又湯之盤銘武之觴銘也彼漢唐視此不亦恧乎
  藏書論古今聚散之由
  成周小史掌邦國之志外史掌三皇五帝之書則國之藏書也尚矣夫典籍之府上映奎壁圖書之文下泝河洛其所以振文風昭世教者在是立人極續聖傳者在是豈但充棟汗牛為太平之美觀哉愚嘗稽往古閱方来其斯文之或盛或衰或存或亡不知其幾變矣然文不喪天道未墜地幾散而復合幾斷而復續綿綿延延至今日尚亡恙也嗚呼天耶人耶自秦人焚烈之餘尺籍不收其所存者特愽士之書耳至項氏咸陽三日火亦皆煨燼惠帝除挾書之律而書始出武帝建藏書之䇿而書始集藝文志孝武世書缺簡脫禮壊樂崩聖上喟然而嘆曰朕甚憫焉於是建藏書之䇿置寫書之官下及諸子傳說皆充祕府成帝復求遺書於天下輯羣書總之而為七略而漢之書始備矣外有太常愽士之藏内有延閣廣内秘室之府劉向校經傳諸子詩賦任宏校兵書尹咸校術數李柱國校方技經傳則有昜詩書禮樂春秋論語孝經小學之九種諸子則有儒道隂陽法名墨縱横雜農小說之十種詩賦其種有五兵書其種有四術數則曰天文厯譜五行蓍龜雜占刑法也方技則曰醫經經方房中神仙也同上詔光禄大夫劉向校經傳諸子詩賦歩兵校尉任宏校兵書太史令尹咸校術數特醫李柱國校方技其七畧故有輯畧有六藝畧昜詩書禮樂春秋論語孝經小學九種一百三家三千三百二十三篇有諸子畧儒道隂陽法名墨縱横雜畧小說十種百八十九家四千三百二十四篇有詩賦畧五種百六家千三百一十八篇有兵書畧權謀刑法隂陽技巧四種五十三家七百七十篇有術數畧天文歴譜五行蓍龜雜占刑法二種百九十家二千五百二十八卷有方技畧醫經經方房中神仙四種三十六家八百六十八卷光武中興復好典籍明章繼軌又加潤色石室蘭臺充積彌盛東觀仁夀纂集尤多而班固傅毅又依七略而為書部此秦之焚滅至漢始備也隋經籍志兩漢石室蘭臺彌以充積又於東觀及仁夀閣集新書班固傅毅等典掌焉並依七畧而為書部董卓之亂獻帝西遷圖書縑帛軍人皆取而為惟囊自獻帝西遷之餘圗書縑帛皆為帷嚢四百餘年所積之文棄置殆盡魏氏採掇遺逸藏在祕書分為四部總括群籍東晉之來雖幾散失元嘉諸人復克補亡同上魏氏採掇遺亡鄭黙始置中經荀朂又因中經更著新簿分為四部總括羣書一曰甲部紀六藝及小學等書二曰乙部有古諸子家近世子家兵書兵家術數三曰丙部有史記舊事四曰丁部有詩賦圖譜及家書大凡四部合三萬九千九百四十五卷東晉之初李充以勉舊簿校之其見存者但有三千十四卷謝靈運有目録四部王儉又撰述七志一曰經典志以紀六藝史記二曰諸子志以紀今古諸子三曰文翰志以紀詩賦四曰軍書志以紀兵書曰隂陽曰術藝曰圖譜又紀圖緯方技圖書之書元嘉八年謝靈運造四部目録大凡六萬四千五百八十二卷元徽五年王儉又造目録大凡萬五千七百四卷又别撰七志一曰經典志紀六藝小學史記雜傳二曰諸子志紀今古諸子三曰文翰志紀詩賦四曰軍書志紀兵書五曰隂陽志紀隂陽圖緯六曰術藝志紀方技七曰圖譜志紀地域及圗書其書散見合九條齊任王亮梁用任昉相踵部集其為卷不下二萬三千餘爾齊永明中祕書丞王亮又造四部書目大凡一萬八千三十卷梁初任昉躬加部集大凡一萬三千一百六卷而釋氏不與焉此漢末之散逸至歴數代始備也自是而後一失於周師之入郢而江陵之典籍盡焚再失於爾朱之唱亂而洛陽之經史復散元帝克平侯景收文徳之書及公私經籍歸于江陵大凡七萬餘卷周師入郢咸自焚之後魏都燕代南畧中原租收經史孝文始都洛邑聚書於齊祕府暨爾朱之亂㪚落民間三失於唐初砥柱之覆溺而東都之卷帙盡亡唐藝文志初隋嘉則殿書三十七萬卷至武徳初有書八萬卷王世充平得隋書八千餘卷太府卿宋遵貴監運東都浮舟近河西致京師經砥柱舟覆盡亡其書貞觀間命魏徴虞世南顔師古典祕監請求天下所藏其書開元間命馬懐素禇無量修圖書借録民間未見之文修書有院集書有院名儒實學出入校讎經史子集分為四部藏書之盛莫盛於開元唐藝文志唐分為四類曰經史子集其著録者五萬三千九百一十五卷而唐學者自為之書者又二萬八千四百六十九卷云至禄山之亂寸牘不藏而斯文復遺矣同上禄山之亂寸簡不蔵元載為相奏以千錢求書一卷後苗發等使江淮發遺書又後鄭覃請祕閣採經籍四庫儲書至是復全分藏於十二庫之下至黄巢之亂存者已少昭宗遷洛而是書又蕩然無餘矣唐藝文志後命苗發等使江淮採訪至文宗鄭覃侍講進言經籍未備因語祕閣捜採於是四庫之書復令分蔵于十二庫黄巢之亂存者益少昭宗徙洛陽蕩然無餘嗚呼斯文夫豈終厄耶天開我宋五星聚奎典籍山積籖軸鱗集方建隆之始其書卷僅萬一千耳乾徳二年南征北伐稍稍間出史館充備然藝祖猶切留意也求書之詔毎嵗下之乾徳四年未幾王禮渉弼等獻千二百二十八卷江南李氏獻圖書二萬餘卷開寳中並㑹要太平則建三館矣見下端拱則建祕閣矣太平興國中始建三館東廊為昭文館書庫西廊為集賢館書庫南廊為少館書庫書籍正副端拱二年就院中堂建祕閣祥符詔求書得卷萬五千七百餘乾符三年火燔崇文院及祕閣下詔求書得萬五千七百四十卷嘉祐詔求書得卷五百者與官嘉祐五年詔曰今祕閣所蔵比唐開元舊録尚多逸篇士庶家上所闕書及五百卷者與官並國朝㑹要祕閣崢嶸名山輝映繩繩乎星緯之聯絡也炳炳乎雲漢之昭回也上以闡吾道不傳之統下以夀斯文幾息之脉文風自是而振起焉經學自是而發揮焉猗歟盛哉竊嘗觀世道之盛衰慨聖文之興廢毎於漢初有憾焉其他損益存亡皆未有闗於世教之大者何者聖經功用與天地並非諸子百家雜記小說之比方祖龍焚天下之書而愽士官所掌固自若也使髙帝入闗之始舍館僅定而挈愽士所掌之書悉歸㶚上與秦府圖書並蔵之正第一機㑹也此時一失遂蕩然於咸陽之火至孔壁壊伏生老方切切然求已脫之簡吁已晩矣此愚不究祖龍焚書之日而咎漢祖入闗之始也雖然髙帝乃不事詩書之主蕭何又舊日刀筆之吏又安知聖經功用哉
  𫯠使使命係國勢强弱
  國勢之强弱使命之重輕係焉使命之重輕敵情之敬忽係焉何以言之方漢帝之初興也與項氏相持百戰間其事無難於歸太公者辯士如酈生隋何陸賈數子最號善口伐者帝嘗於數子中遣之使楚楚傲然不聼迨侯生朝往楚壁暮歸漢庭又何談之昜也謂三子不足用耶則下淮南下南越亦非拙於詞者謂侯生詞鋒說刃果異於人耶則史傳寂寞絶無可書者嗚呼此豈可以口舌爭哉葢陸賈之使正劉項雌雄未决之時侯生之往乃楚弱漢强之日夫帷楚弱而漢强也則楚氣已索固將求媚於漢之不暇是固侯生之所可以拱揖恐喝而動也譬如千金之家㓜奴弱婢人亦不敢昜其言至販夫販婦之徒雖得烏獲為之用告人以言人猶得以侮之此强弱之勢殊而敬忽之心變也吾觀春秋以來三軍暴骨罪在行人一言退師功在使命其倚重於說詞也重矣然晉韓起羊舌𦙝之使楚也楚視中華藐若無人欲宫韓子而刖叔向以張其長蛇封豕之威能使楚子裭氣專為之禮二子初無刧敵之論是孰使之然哉意晉國天下莫强而鄰國為之側席也不然薳啟疆對楚子之辭謂晉未昜侮侮將有悔則知非二子之力乃晉之勢也左傳鄭得燭之武弦髙子産禆諶之善言也今日掉三寸以退秦師燭之武弦明日仗一語以沮晉國子産鄭固頼以僅免而鄭之為國卒至削弱而不能自振是何無濟於事哉意鄭國居小則秦楚昜至於交侮不然前日之鄭乞盟逃盟豈無一言之足以中人心則知非數子之咎乃鄭之削也大抵國勢未張則竒辯無所施其巧國勢已立雖微多言下大敵如發䝉耳不特此耳蘇中郎一介行人耳衛律刧刺耳語不知其幾單于百計欵留亦不知其幾而中郎不懼不屈卒能寒氈裘之膽何也蓋武帝犁庭掃穴之威戎心素懾則中郎仗漢之威靈必有所恃而無恐單于豈能久屈哉出本𫝊鄭元璹特一辯士耳以孑然單車之身而往數百萬精騎之敵而唇辯如流終能造太原之師何也蓋太宗電掃霆擊之兵氣吞群雄則元璹賴唐之甲兵得以折其鋒而奪之氣突厥豈難服哉我國朝國勢如太阿之出匣人心如太山之四維人才如斗柄之横漢其自為國也强矣是以皇華之車一出原隰布中國之威聲伐夷狄之姦計毎毎至於成功方景徳北伐之時也曹利用一出果不敢違三十萬之約長編契丹冦河北州郡震動天子北廵至澶州敵騎已過魏州矣上不欲渡河駐南澶州陳堯叟勸之蜀王欽若勸之金陵冦凖勸上北渡髙瓊贊之既至澶州士氣百倍㑹有飛矢射其統軍殺之契丹遂請和云云慶厯全盛之日也提封萬里精兵萬騎將相一心法令素明富弼一語終不能加獻納之字長編慶厯二年契丹聚兵幽薊遣蕭英劉六符求闗南十縣選可使敵者群臣皆⿰行富弼曰主憂臣辱臣不敢愛其死弼為接伴英稱足疾不拜弼曰吾嘗使北病臥車中聞命輙拜今中使至而君不起此何禮也英起使人掖而拜弼與之日開懐盡言英宻以主所欲告弼弼具以聞弼報聘見遼主曰北朝忘章聖之大徳乎澶淵之役若從諸將之言北兵無得脫者且北朝與中國通好則人主專其利而臣下無所獲若用兵則利歸臣下而人主任其禍今中國提封萬里所在精兵以萬計法令修明上下一心北朝能保其必勝乎曰不能曰就使其勝士馬羣臣當之歟抑人主當之歟遼主首肯者久之曰寡人所欲得者以其地爾弼曰北朝欲得十縣不過利其私賦今以金帛代之可以坐資國用遼主曰卿再至其以誓書来弼再徃中使賫書授弼恐書詞異同宻啓副封果如所料遂急奏上召吕夷簡問之夷簡曰此誤爾昜書而行遼主曰須於誓書加一獻字弼曰不可曰改為納字弼曰自古惟唐髙祖借兵突厥當時所遺或稱獻納不可知其後頡利為太宗所擒豈更有此理遼主黙然於是留所許二十萬誓書加號自尊吴奎不賀彼自退聽非畏吴奎之善辭也畏朝廷之分義也吴奎墓誌公使契丹遼加其主稱號謁公使入賀公自以為使事有職賀無預也不為徃遼主畏其守義甚重之俳優侮聖道輔斥之悚然知愧非懼道輔之虛言也懼吾國之禮義也長編天聖四年孔道輔使契丹契丹燕使者優人以文宣為戯道輔正色曰中國與北朝通好以禮文相接今俳優之徒侮慢先聖而不之敬北朝之過也遼君臣黙然酌大巵謝曰天寒飲此可致和氣道輔曰不和固無害嗟夫使之有職尚矣詩有皇華之章語有專對之責周禮有象胥行人之官或下詔而求才武帝紀或設科而取士武帝或應募而為使張騫其擇之甚精用之甚重也然吾之朝廷有可服之道吾之甲兵有可畏之實吾之將帥有可震之名雖無趙咨代魏之辭亦足以挫敵人之氣昔我太祖擇用武臣不識文字者待江南之辯使而卒臣江南富弼鍊金煆鐡言傾人聽而使契丹日無損於無厭之求終身恥道其事天下之事勢大畧可覩矣雖然此言立國者所當自重耳若使於四方不辱君命為使者宜加勉焉
  律法諸家言律法同異
  世之論律法之善者莫如司馬遷而論律法之失者亦莫如司馬遷夫遷世為太史最精律法以律之一龠而推日分以律之九寸而得甲子此非善知律者不能也前津厯志遷言厯記廢壊乃語與方士唐都洛下閎等議造漢厯其法以律起日律容一龠積八十一分則一日之分也與律相終律長九寸百七十一分而終復之而復得甲子然攷之律書其所議論其所推筭而其失滋甚且遷之黄鍾九寸蓋以九分為寸以十分之寸約之得八寸十分一而乃謂之七分之其失一也史記律書遷之鍾分丑三之下有二其實位生之法而妄論餘分其失二也同上夫以遷之長於律學尚不免有異同之疑况紛紛諸子乎若記禮六十日皆用五音而京房用七音隋史乃謂房與康成同其數何疎耶隋律厯志梁武帝作鍾律緯論按京馬鄭蔡至㽔賔並上注遷之律至㽔賔重上生而固則以次下生晉史乃謂遷固同其律何繆耶史記應鍾上生㽔賔之𠉀又上生為仲吕至前漢律厯志則不然應鍾上生之法云云下生仲吕又晉志云云至後世影響之論道聽塗說同聲是非又烏知其得失哉善乎沈存中之說曰漢志言數乃律吕長短立成法耳為史者見其數浩愽乃曰隂陽合徳化生萬物是猶得幣𢷬帛杵指為防鳳脛骨而立脛廟也嗚呼指為脛廟而尊敬之猶可言也妄為可否而寘議焉豈若闕其所不知者乎求聲以律造律以黍此古今不昜之論者唐禮樂志而世之議者何其紛如也蓋有正聲有子聲有五聲有七聲如遷如固如房如沈重沈重依京房之法作三百六十律皆用正聲也前律厯志云云又本朝陳暘曰五聲十六律樂之正也如康成注禮記如鄭譯作八十四調百四十四律終於十八聲如孝孫皆兼用子聲也唐禮樂志祖孝孫等定樂云云遷之著書固之作志康成之釋禮皆用五聲焉史記并前志與周禮注云房之六十律重又廣之為三百六十律譯與孝孫之八十四調而廣之為百四十四律皆用七聲焉唐禮樂志鄭譯牛宏彦之之徒為三百六十律又祖孝孫考以古聲凡八十四調用七聲此聲之不同所以致辨也至於絫黍之法地有肥磽不同也年有豐耗不同也此黍之所以為難定也皇祐四年范鎮上書云云此秬黍為非是一也於是有更用粟者有用禾秒者有以蠶絲有以馬尾者而又有用人指者此絫黍之法既廢所以致辨也同上此律之為非是二也又見後國朝景祐中李照損鐘磬之十六而為十二馮元從而駁之元之議不勝於是正聲五聲用焉長編仁宗景祐二年李昭言鍾磬十六枚止資十二馮元等駁之元豐中劉㡬合四清聲而為十六楊傑因而贊之㡬之議得行於是子聲七聲復用焉同上元豐三年劉㡬言十二律之外有四清聲也楊傑云云然昭之樂欲减和峴之制而鑄工私减不之知昭號為洞曉音律而其所製或雜鄭衛是其聲未始有定也同上厥後李昭參考和峴之徒則是和峴失之於清而李昭失之於濁其洞曉如此昭所學多李昭以縱黍胡安定以横黍房庶以一稃二米之黍而阮逸又以量楊傑又以八升魏漢又以聖人三指甚至景仁君實莫逆之交也而鍾律之辨終其身莫之定是其法未始有定也編年皇祐三年房庶言云云范鎮與劉㡬言曰李昭以縱黍胡瑗以横黍房庶所用一稃二米之黍也又皇祐四年范鎮上書云云司馬光數與之論難然則如之何曰古今律術雖難辨而律本尚可言也嘗觀遷之序律書不言律而言兵不言兵之用而言兵之偃律書其論文帝事浩漫宏博若不相類者徐而考之則知文帝之時偃兵息民綏和通使而民氣歡洽隂陽洽和天地之氣亦隨以正此誠造律之本也同上因天地之正氣以定一代之正律律其有不定者乎古人謂天地之氣合以生風風氣正而十二律定正為此耳前律厯志歐陽公之論皇祐樂曰一代之制鼎新大備蓋由先和民心後正律吕而然也六一文嗚呼其知之矣













  古今源流至論别集卷九



  欽定四庫全書
  古今源流至論别集卷十 宋 黄履翁 撰
  方鎮論方鎮叛服之由
  藩鎮之為唐患也尚矣其根萌於武德十道之置使其勢成於至德九節度之分封其禍見於乾元平盧主帥之自立此廢置叛服之由也方太宗平定之後既分天下為十道地里志太宗因山川形便分天下為十道一曰關内二曰河南三曰河東四曰河北五曰山南六曰隴右七曰淮南八曰江南九曰劔南十曰嶺南而於軍鎮城戍之兵為十二道而置使處之總之以都督者同上武德初始置軍府以驃騎車騎両將軍府領之分天下為十二道云云此其為方鎮已成之兆特待時而張耳且河北隴右此皆極邊之地天下之府六百餘所而在河北者不過三十在隴右者不過二十九而又皆𨽻於衛將軍矣此何足以係廢興大致觀其總軍而置使河北一道則析而為二曰平盧曰范陽隴右一道則析而為四曰隴右曰安西曰北庭曰河西而其曰軍曰守捉曰城曰鎮焉者大者二十餘小者亦不下十餘以天下之極邊為天下之重鎮而撫之以都督其品略與十六衛將軍同乃在尚書之上而其左右僕射為一流所謂五大不在邊者果若是乎漁陽鞞鼓掃境而來亦其勢之必至者此府衛之法壊而方鎮之根形矣嗚呼易封建而為郡縣論者知其無叛國桞文改刺史而置州牧識者料其郡牧之爭政靈帝紀中平五年改刺史新置牧後董卓袁紹爭起太宗何不鑑其覆轍耶故曰其根萌於武德十道之置使者是也方肅宗即位之初安史父子相挺為禍尚頼諸鎮勤王之師共起誅戮而九節度之號立焉大難既平蓬孛軒豁是時也正當申朝廷之紀綱明節鎮之形分君臣幸安茍且歳月河北瓜分方鎮碁布大者連州十餘小者毋慮三四成肱髀難削之形效輔車相依之勢使人視之若羗戎然此節度之名立而方鎮之勢成矣唐兵志肅宗起靈武而諸鎮之兵共起討賊其後安史父子繼起中國大敝肅宗命李光弼等討之號九節度乆之大盗既成而武夫戰卒以功起行陣列為侯王皆除節度使由是方鎮相望於内地嗚呼割梁以封越所以啓叛者之九起舉吳以予濞而變狀不待異日見之漢傳肅宗乃不思及此耶故曰其勢成於至德九節度之分封者是也乾元初侯希逸帥平盧軍士實為之此一機也尤强弱安危之分也夫天子所恃以鼓舞天下者以爵禄廢置在上不在下焉耳命將帥統藩維事之最大者而遣一介之使徇行伍之情此而可為夫孰有不可為哉士卒得以陵偏禆偏禆得以陵將帥則將帥之慢朝廷自然之勢也此自立之𡚁生而唱亂之禍起矣嗚呼賞罰不出於天子而春秋諸侯得以抗衡守相不置於漢庭而七國侯王得以僭上又何不是之思耶故曰其禍見於乾元平盧之自立者是也乾元元年平盧節度使王元志薨上遣中使往撫慰將士且就察軍中所欲立者授以旌節髙麗人李懐玉為禆將殺元志子擁侯希逸為平盧軍副節度使由軍士廢立自此始自是以來茍安之念生姑息之政成且承嗣一黠虜耳重歛虐民亦何能為而代宗惟恐少拂其意自置官吏弗之問也私入賦税弗之詰也兼宰相則就加平章増以鴈門之封重以天雄之號州為督府子尚公主其寵之不已過乎頔亦一黠虜耳黷貨滛刑果何能為而德宗惟恐少咈其意愛惡予奪惟意是徇既奏元洪流端州矣而復請輕之改為長史既奏薛正倫貶峽州矣而復自悔之留為判官其縱之不已過乎諸州相視徃徃以匹夫而要朝廷以卒伍而抗天子由代德姑息之過也大抵芽蘖之未萌則片言折之而有餘間隙之已開則干戈取之而不足可不深慮而早計乎並本傳至憲宗之削平諸藩方有太阿出匣之狀然軍士有犯上之罪以天子之命殛之何所不可而乃紿之以賞實之以刑繼自今以徃誰敢以信必待朝廷者通鑑元和十四年沂海交宻觀察使王遂最酷後卒王弁斬之自稱留後八月朝廷乃除弁開州刺史遣中使紿之曰開州已有迎𠉀道路留後宜速發弁當日發近州六月腰斬東市武宗之宣慰河北方有江漢朝宗之意然郭誼就降縱不舉賞流之逺方可也而乃戮之以刑繼自今以徃誰敢以信義望朝廷者昭義節度使劉從謙卒其子稹不發䘮請為留後李德裕曰澤潞事體與河朔三鎮不同若遣重臣往諭王元逵何𢎞敬兩鎮聼命則稹成擒矣上喜决意討稹遣李回宣慰河北三鎮無不奉詔後郭誼斬稹歸朝上曰郭誼如何處之德裕曰劉稹騃孺子耳阻兵拒命皆誼為之謀主及勢孤力屈又賣稹以求賞宜併誼等誅之遂斬之温公曰董重質之在淮西郭誼之在昭義吳元濟劉稹如木偶人在技兒之手耳彼二人者始則勸人為亂終則賣主規利其死固有餘罪然憲宗用之於前武宗誅之於後臣以為皆失之何則賞姦非義也殺降非信也失義與信何以為國如誼等免死流之逺方没齒不還可矣殺之非也大抵韓信之叛心不生於假王之時而生於雲夣之偽遊竇融之内附不畏漢兵之强而畏河西之璽書惟義可以起人之敬畏惟信可以使人之悦服失義與信何以立國此藩鎮與唐三百年相為終始也五代紛紛其敝尤甚噫有由也上聖龍興群雄䑕伏惟正月乙巳以詔諭諸鎮越翼日戊午又别以詔賜諸鎮王言如綸其出如綍誰敢有異心者長編建隆元年正月甲辰太祖即位乙巳遣中使乗傳齎詔諭諸節度使戊午又别以詔賜焉鎮安之韓令坤自北還聼命鎮寧之慕容延釗自真定聼命同上先是鎮安節度韓令坤鎮兵廵北邊太祖征契丹鎮寧節度慕容延釗帥前軍至真定上既受禪遣使諭延釗令坤各以便宜從事兩人皆聼命彦卿之在天雄則表請而名稱天雄節度魏王符彦卿表請呼名詔不允王景之在雄武則治裝而入朝長編二年雄武節度王景每朝廷遣使雖卑位亦送迎自是來朝建雄之廷璋驛詔朝馳單車夕至矣通畧十月建州軍節度王廷璋㑹詔赴闕即日单車就道成德之郭崇朝發信使夕無違命矣元年初成德節度郭崇聞上受禪遣使偵之崇聞使至即命吏郊迎已而崇請入朝袁彦之兇率以潘美諭之而至自保義承信之渉嫌以魏丕直之而安於䕶國同上元年保義節度袁彦性兇率聞禪代日夜繕甲兵使潘美監其軍美单騎入城諭令朝覲彦遂治装上道上喜曰潘美不殺袁彦成我志耳忠正節度使承信為䕶國節度承信至河中或言其謀反上遣魏丕賜承信生辰禮物因察之還言承信無反狀承信因是獲沒于家一旦以息兵為問趙公普以方鎮太重對片言之發適當帝心聚天下之精兵收天下之財榖皆入京師隱然有虎豹在山之勢而又支郡長吏得自奏事而長吏得以舉其權鎮將職属悉委之縣而縣官得以行其職轉運既以扼其私别乗又以制其專强藩巨鎮皆顚倒於掌股之上吾觀開寳之二年守劇鎮者各罷而歸環衛杯酒易置如制嬰兒自非規模宏逺何以至是嗚呼我藝祖一舉而去數百年之患仁矣哉
  吏胥論漢唐吏胥得失
  文中子曰古者士登乎仕吏執乎役吏初登仕非古也其秦之餘酷乎文中子然蘇老泉又論漢有天下平津侯樂安侯軰皆號為儒宗而卒不能為漢立不世大功而其卓絶俊偉震耀四海者廼其賢人出於胥吏中者耳老泉文是何王氏深加排擯而老蘇若是喜談耶愚嘗䆒其由矣盖六王未畢之初而人才出於諸侯之客秦削封建之後而人才隱於郡縣之吏漢興以來科目未興徃徃有由郡縣吏至二千石將相者射䇿為掌故廼為廷尉視蓄之官兒寛傳甲科為官廼為抱關擊柝之吏何武馬宫趙廣漢河間之郡吏也尹翁歸河東之獄吏也張敞太史之卒史王尊涿郡之書佐也鮑宣縣之郷嗇夫丙吉魯之獄吏也並夲傳是皆雄俊明博外可以將而内可以相者此老泉稱其俊傑卓絶能立大功是也自朱博以吏才陵轢掾史而諸生始有為吏之恥夲傳自世祖以名節厲世俗於是有不肯為令史所居之郎沿歷隋唐以吏為辱而明俊竒異者大抵進身於科目之間所謂執役為吏者特姦猾亡恥之流耳間有積勞登仕厠迹朝著而搢紳亦羞之不曰名器不可假也則曰流品所當别也故唐之周興自尚書吏而遷秋官侍郎酷吏傳周興世習法律遷秋官侍郎屢决刑獄鍾紹京夲胥吏而後為中書令夲傳牛仙客由縣小吏至大丞相仙客初為縣小吏李明甫稱其才後以工部尚書同知門下事若此曹者小而習律令長而習獄訟奸謀詭計甚為清流之玷夫唐以書史縣胥之流而得居卿相之地其視漢之趙尹張王之先後履歷亦同此意也然漢不以為嫌而唐以為怪者盖漢所用皆竒士而唐所進皆俗軰此王通所以深嘆後世吏仕之非古也雖然漢代人才多出吏胥而超越後代者又不無所夲也盖武帝世公孫宏奏請俾廣行卒吏太守卒吏皆通一藝自是以來公卿大夫士吏彬彬多文學之士儒林傳夫公孫宏一言於孝武之時而人才鼎盛於宣元之世然則漢代人才多自吏胥者皆從事於文學禮義之中非若後世區區之法律獄訟之習所能及耳國朝之所謂吏者固不如漢之有材亦不至如唐之輕任故堂後之官參用士人懲其弊也太祖命堂後官參以士人用之二司之胥必汰老疾澄其源也景祐中詔揀汰三司吏之老疾者三司後行朱正等聚衆諠譁詣於丞相衍第投瓦肆言魯宗道之判銓悉書科條揭於廡下防吏奸也仁宗初判銓魯宗道知吏奸狀悉書科條揭於廡下人便之杜祁公之典曹悉自予奪俾無升堂革吏欺也景祐二年杜衍判銓先是長吏多為奸敕更取銓法問曰盡乎曰盡矣乃閲得其夲末明日曉諸吏無得升堂各坐曹名行文書吏不能為奸夫我朝之防閑禁制使之不得肆其情者盖生長於法律之中出入於簿書之間前比後例任意據援甲令乙科隨手髙下非明足以燭其姦力足以抑其强鮮有不貽其害也然又論之第書紙尾一聼吏手固非善於處吏者而典法自守不肯徇私亦未可輕絶也昔冦萊公議擢指揮使吏以例簿進公曰用一衙官尚須檢例安用我軰此固不肯徇吏之請章聖嘗謂兩府擇一人為馬歩指揮使吏以例簿進公叱曰朝廷用一衙官尚須檢例安用我軰哉王安石欲書除許將太常博士吏以手約筆具陳祖宗舊制當遷右正言安石不得任私即從其請是堂吏能執祖宗之法又安可遽棄之官制熈寧三年許將以磨勘當遷宰相王安石方欲抑三人進取遂特與太常博士初下筆方成大字堂後官以手約筆具陳祖宗舊制當遷右正言安石乃改大字就作右字因知前軰堂吏猶能執祖宗之法噫孰謂我朝之吏果不能及漢之足法哉
  田制論歷代田制異同
  井田之成於周乎曰畫於黄帝而大備於周也井田之壊於秦乎曰廢於戰國而極變於秦也盖井田之議維持甚周纎悉畢備其成非一日其壊亦非一日也方其田制之始創也經土設井立歩制畆通典黄帝始經土設井以塞爭端立歩制畆以防不足使八家為井井道四通而分八宅鑿井為井其成豈一日耶至周公因上世帝王之規立一代太平之制自五家為比積而為郷周禮大司徒自五家為鄰積而為遂禮遂人相友於烹葵剥棗之業自得於衣帛食肉之樂此所以大備於周及其田制之始變也貢助莫聞其詳孟子井地姑舉大略同上其壊亦豈一日耶至商鞅乘經界不正之餘為阡陌决裂之制富則跨邑貧亡立錐逐逐於爭奪之場汲汲於兼并之利此所以大壊於秦自秦變周之後其田制又不知其幾變曰代田曰限田曰均田曰永業之制曰司均之官曰口分世業之法自今觀之代田之制起於趙過一畆三甽歳代其處善田者令學養苖之狀亡牛者教以人耕之法命卒於官而教民於邊郡此代田之制漢武行之也漢食貨志武帝未備征伐之事下詔曰方今之務在力農以趙過為搜粟都尉過能為代田一畆三甽歳代處故曰代田古法也使教田太常三老大農置工巧好與從事為作田器二千石遣令長三老力田及里老善田者受田器學耕種養田状是後邊城河東大農三老太常民皆便代田用力少而得粟多限田之議出於石苞謂王公以國為家宜不復有田宅今可限之自國王公侯以至於丁男丁女皆有降差此限田之制晉武行之也通典均田之法男子四十畆婦人二十畆戸絶者以為公田刺史十五頃縣令以上六頃其田則更代相付此李安仁之議而行於後魏孝文之時也通典後魏孝文太和元年三月詔曰一夫制田四十畆中田二十畆無令人有餘力地有遺利時李安仁上䟽曰今雖桑井難復宜更均量審其經制令公藝有凖力業相為細人獲資生之利豪右靡餘地之盈又所爭之田宜限年㫁事乆實明帝深納之均田之制起於此矣永業之制男子十五皆有田畆婦人十五皆有營業又令男子十八而受田六十而免役此北齊孝成之制而行之於河清之時也通典北齊武皇帝河清二年詔令男子十八受田輸租條二十充兵六十免役力六十六退田免租調京師四面諸方之外二十里内為公田受公田者三縣改遷户役事官一品以上逮于羽林武賁各有差其外畿郡縣人官第一品以下羽林武賁以上各有差職業及百姓請墾田者各為永業田後周伯政之初置司均之官掌田里之丁者止百畆是之謂司均通典後周文帝伯政之初創置大宫司均掌田里之政令凡人口十以上宅五畆口七以上宅四畆口五以下宅三畆有室者田百四十畆無者百畆歷貞觀之始度田以歩畆百為頃男年十八以上受田一頃八十畆為口分二十畆為世業貧無以𦵏得鬻世業自狹郷徙寛郷者併鬻口分已鬻者不復受夫是之謂口分世業唐食貨志制度田以歩其闊一歩其長二百四十歩為一畆百畆為頃度田之制丁男年十八以上者人一頃其八千畆為口分二十畆為永業老及篤疾癈疾者人四十畆寡妻妾一十畆當户者増二十畆皆以二十畆為永業其餘為口分凡庶人徙郷及貧無以𦵏者得賣世業田自狹郷而徙寛郷者得并賣口分田已賣者不復授死者收之以授無田者凡收授皆以歳十月授田先貧永徽中買賣世業口分田其後豪富兼併貧者失業於是詔賣者還地罰之愚觀歷代所立之制封疆非不正也貧富非不等也然徃徃奪富與貧民不相安改舊從新勢或不便者多矣且以漢唐論之漢得天下之初民亡名數逃保山澤是時土曠人稀可以行古人授田居民之制其理甚適其事甚順世儒皆有是言也不知其勢有不得行者盖古者萬夫之地三十二里有半而其間為川為路者一為澮為道者九為洫為塗者百為溝為畛者千為遂為徑者萬此數者非塞溪壁平澗谷夷邱陵壊廬舍徙城邑不可為也縱使能盡得平曠之地行之亦當驅天下之人竭天下之糧窮數百年專力於此而後可望天下之地盡為井田盡為溝洫已而又為屋廬於其中以安其居而後可豈不迂哉此漢初雖有可為之機而無可為之地也愚之所惜者仲舒限民名田之説不行於時至使紅陽侯占墾草田至數百頃漢孫寳傳帝舅紅陽侯立使客因南郡太守李尚占墾草田數百頃立王立也師古曰占隱度而取之也草田荆田也占之瞻𭃄張禹買田皆極膏腴夲傳禹為人内殖貨財家以田為業及富貴多買田至四百頃皆涇渭灌溉極膏腴上賈賈讀曰價匡衡為丞相多取縣田以為封邑夲傳哀帝私寵宦官之田多至二千頃哀帝紀而貧富始相逺矣方太宗平天下之後為口分為世業毎年十月里正造簿縣令應給脱户者有禁言之則可聼書之則可觀世儒皆以為善也唐食貨志不知其勢亦有不可行者盖三代之世天子所以自治者甚狹而其所以治之者甚親而甚專王城之外二百里為鄉遂鄉遂之外為都鄙則已付之都鄙之長都鄙之外為邦國則五等諸侯分治之而天子所自治者鄉遂之民耳數之生耗皆可以歳比田之升降皆可以家數今唐為授田之制盡使合古而其衆寡生耗進退之數不能不責成於官吏鄉升之縣縣升之州州升之朝不能不取信於簿籍而内外官吏更易之不常逺近之相隔新故之相襲豈無隱欺之患哉古人行之於二百里之間唐人欲行之於萬里之逺其弊也皆以空文上之豈不惑哉唐食貨志歳終其民之年與地之闊狹為鄉帳鄉成於縣縣成於州州成於户部又有計帳具來歳課役以報度支此唐初雖有能為之力而無能為之術也愚之所甚恨者太宗貞觀末年伐遼之舉正田制既定之日以田二十頃賜征遼之功元仁基是太宗初年已自敗其制况口分世業之法不合於古乎至使公主田園或徧畿甸太平公主宦官名田㡬半京畿睿宗於劉幽求賜之田千畆夲傳睿宗立⿰𠂎⿱一丰 -- 拜幽求侍中下詔曰國家之復幽求是頼宜加賜實封千畆云云武宗於鄭光賜之鄠雩陽二縣良田夲傳而兼并抑又甚矣噫漢唐之盛一處於勢而不可為一泥於法而不善為况魏晉紛紛之時耶然則不用井田之制而享井田之利者其惟國朝乎建隆初嘗行均田之法均田之大名不實者有罰括田於鄭州殘暴者有貶政要建隆初命常參官徃諸道均田大名府舘陶縣民郭贇詣闕訴括田不均詔令他縣官審視所隱頃畆皆實太祖怒夲縣令程廸决杖徒流海島括田使給事中冦鄭削兩任免又度支判官刑部員外郎崔遜坐括田於鄭州殘暴苛急所按失實為民所訴貶伊陽令是時也百姓無不均之患官吏無或隱之欺而田制定矣紹興初又嘗行經界之法群議紛紛令下之初吾民便於法成之後是時也版圖無不革之弊税役無不均之法而田制又定矣紹興年間嘗行經界之法令下之初羣議紛然法成之後民盛便之詭名挾佃皆無所逃其奸兹誠萬世之利也然所在州縣有可行者有不可行者此為未均焉滿軒筆録今日畫田之制固不可行而浙右經界獨不可廣推乎井田之制固不可曉而荆襄閒田獨不可誘耕乎老蘇田制之論潁濵民政之説正愚有望於今日者敢以此為獻
  水利古者不與水爭利
  論古今水利之制莫善於周莫不善於漢夫水利之在天下猶人之血氣然一息之不通則四體非復吾有大而江河川澤㣲而溝洫畎澮其小大雖不同而其䟽通導逹不可使一日之壅閼則一也成周之盡力於溝洫西漢之用功於河渠不貪小利以害大謀不急近功以遺逺害田畆有灌溉之益川澤無壅塞之憂此周禮述溝洫遷史書河渠之利歟且成周匠人之職方井之廣四尺者謂之溝十里之成廣八尺者謂之洫百里之同廣二尋者謂之澮夫自四尺之溝積而至於二尋之澮一同之間其捐膏腴之地以為溝洫之制者凡幾畆也禮冬官匠人為溝洫九夫為井井間廣四尺深四尺謂之溝方十里為成成間廣八尺深八尺謂之洫方百里為同同間廣二尋深二仭謂之澮小司徒之經土地而井牧其田野説者論田税之所出則百井之地出田税者六十有四而三十六井則治洫也萬井之地出田税者四千九十有六井而三千有竒則治溝與澮也夫自一成之地積而至於一同萬夫之衆其捐賦税之入以治溝洫之利者凡㡬人也地官小司徒注成周之君豈不愛膏腴之地賦歛之入而棄以為無用之溝洫哉誠以所棄者小而所利者大所捐於公上者不能毫髪而所以福斯民而澤天下者無窮已也自經界不明而先王溝洫之治漫無可考以九河之地猶失其八支而莫得其迹東坡辨九河云以漢許商之言考之徒駭最北鬲津最南盖徒駭是河之夲道東出分為八齊小白塞之為今河間弓髙以東至平原鬲津徃往有其遺處盖其八支併歸徒駭也則細而溝洫之属可知矣天下所謂有才之士始出而以私智經營雖其利澤不博未及古人徧利天下之意不猶愈於後世與水爭地貪尺寸之利而遺無窮之害哉自春秋戰國浚其源西漢導其流而河渠之水利詳矣孫叔敖起芍陂楚受其惠文翁穿腴口蜀以富饒史記鑿漳水於魏者鄴旁有稻梁之詠魏襄王時史起為鄴令日魏氏行田以百畆鄴獨二百畆是田惡也漳水在其旁西門豹為鄴令不知用於是引漳水灌田鄴以富民歌之曰鄴有賢令兮為史公决漳水兮灌鄴旁終古瀉滷兮生稻梁導涇水於秦者谷口有禾黍之謡班固西都賦又前溝洫志自秦用鄭國鑿涇水為渠號鄭國渠至武帝中大夫白公復奏穿引涇水一起谷口以灌池陽名曰白渠民歌之曰鄭國在前白公在後云云且灌且溉長我禾黍此見於春秋戰國之時也自漢以來講明尤備内而京師外而列郡又逺而邊地源流𣲖分原隰碁布歷歷可見漢武帝時嚴熊言臨晋民欲穿洛以溉重泉於是發萬人穿渠穿得龍骨故曰龍首泉渠兒寛穿六輔渠於左内史之制武帝元鼎間兒寛為左内史奏請穿六輔渠白公引涇水於池陽之區見上决渠降雨荷臿成雲衣食京師億萬之口豈非京師之利乎西都賦其他渠縣泰山則引汶東海則引鉅定海南九江則引淮朔方西河酒泉諸郡則皆引河及川谷以溉田溝洫志用事者爭言水利朔方西河河西酒泉皆引河及山谷以溉田而關中靈救成國障渠引諸川汝南九江引淮東海引鉅定泰山不引汶水皆穿渠溉田各萬餘頃他小渠及陂山通道者不可勝言也陂山通道在在相望豈非諸郡之利乎輪臺以東有渠溉田五千頃桑𢎞羊奏故輪臺以東坡渠黎皆故國地廣饒水草有溉田五千頃以上温和田美可益通溝渠種五糓而鮮水左右亦有橋七十所趙充國屯田奏云願留邊二千人屯要害處繕鄉亭浚溝渠治陸陿以西道橋七十所令鮮水左右是雖極邊之地水道源流無不加意又豈非邊地之利乎西漢之君不計地利之廣狹不論費役之多寡不一勞者不永逸不暫費者不永寧此漢人得享溉灌之利也然周漢之所以得水利者治之者非一官領之者非一人得以盡心於溝洫河渠之間是故周官營溝行水之制則職之匠人俾任浚導之功也匠人為溝洫凡溝必因水勢防必因地勢止水蓄水之令則領之稻人俾專儲蓄之利也地官稻人以儲蓄水以防止水以溝瀦水以遂均水以蕩舍水以澮㵼水夫惟浚之於其始積之於其終又安有旱澇之患哉漢之京師則少府總禁池之事其属則有池監百官表少府掌山海陂澤之税其属有上林卜池監有都水長丞有都水見上水衡掌林苑之事其属則有水司空百官表水衡都尉水司空長丞属焉有都司前百官表奉常注如淳曰都水治渠隄水門又按太常少府水衡皆有都水長丞三輔以行京師之職太常以領巴陵之渠並百官表郡國則九江有陂湖官南海則有淮浦官南郡江夏則有雲夣官夫惟既任於其内又分於其外又安有壅閼之憂哉地里志九江郡有陂官湖官南海郡中有淮浦官南郡江夏郡有雲夣官國朝惠養元元留心水利三司則有都水監夲朝官制都水監属三司貟無常職興役則差諸路則有提舉淳𤋮七年臣僚乞委提舉常平築陂塘脩堰門瀦水為備州有倅貳邑有丞佐淳𤋮七年又臣僚劄子乞委諸路常平司籍定所𨽻郡縣公私陂塘川澤之教專責縣丞因民暇日勸率䟽道聖㫖依令專一督責縣丞於農隙日浚治䟽導廣行儲蓄而又郡有守邑有令皆得以行其浚導瀦蓄之利故修蕭何之故堰則若許景山而廢壊之地復𫎇大利真宗朝知興元府許景山嘗脩漢蕭何所為故堰頋其属曰鄼侯方佐天下乃暇為此以灌農田今吾豈憚一時之勞而廢萬世之利於是因其壊堰大脩之正鄭公在前白公起後之意也見上修召信臣之舊渠則若趙尚寛而荒瘠之場變為沃壤仁宗朝有唐州太守趙尚寛者修復召信臣渠與境内陂堰向為荒瘠之地變為沃壤三司使包拯上其事上嘉其能命留再任且有雄擢之諭正前有召父後有杜母之遺也後漢杜詩復脩召信臣南陽渠人歌之曰前有召父後有杜母築海堤以衛田而民享其利則如范文正范仲淹監西溪倉建白於朝請築海堤於通泰海州之境長數百里以衛民田以文正為興化令專掌役事發通泰楚海四州民夫治之既成民享其利興化以范為姓興水利有功而治累得聲則如劉彛安定胡先生有治事齋如治兵水利之類嘗言劉彛善治水後累為政皆興水利得人如是則其利可勝既耶今日聞有論水利之事矣而不𫎇其利聞有任水利之官矣而不行其勞夫湖藪陂澤水之所瀦而河渠畎遂水之所泄豪民墾之以獲豐殖之資官司仰之以享租輸之入及其日増歳衍而水利之故地皆為創置之良田曩之仰其水利以耕者今不勝旱溢之害是固不可以悉舉也姑以越之鑑湖言之自漢永和中始開其廣三百餘里而灌溉之利及於民者為田八千餘頃及𤋮寧中盗耕其中者九百頃至近歳又甚矣至取其田以歸之公上此未害也而不知所剩者僅數百畆而利之所入復未必盡歸之官所害者凡數千頃而駸駸不已則越三郡將受其弊矣儻今日公上不利絲毫之賦守令不恤豪右之民毋惑於紛紛之議毋付於悠悠之事則何患乎利不興害不除而使周漢專其利哉雖然水利固當舉也亦非易輕舉也才不辨者不足任心不盡者不足任茍且順從者不足任上糜帑庫下奪農田隄防一開水失故道則有指鄰國以為壑説禹貢而行河者益以滋其繆耳不然閑送苕溪入太湖東坡何託此以諷熈寧興水利者哉東坡詩議王安石興水利












  古今源流至論别集卷十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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