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庵遺稿/續集卷二

續集卷一 可庵遺稿
續集卷二
作者:金龜柱
續集卷三

大學經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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昇如第三書壬寅十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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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講說。昨夏以來。連汩憂冗。至今因循。更未仰復。伏庸歉嘆。他說之未契者姑毋論。就中明德說。此乃大學開卷第一義。實係義理肯綮。學問頭腦。是非從違之間。不可不反復歸一。而屢蒙勤諭。尙未契悟。豈愚昧之識。終不足以與進於高明之見而然耶。冞切愧懼也。近始細檢來敎。則其於愚說。頗賜印可。而不無濯舊來新之意。伏見務求實是。不吝舍己之心。歆服之餘。感幸亦深。然辭旨之間。猶有戀着舊見。左右撈摸之意。豈名理新得。猶未浹洽浸灌而然耶。抑盛旨固自明白。而弟却不能虛心細繹耶。來敎浩穰。今不暇悉辨。請只就盛說中最切要者明之。以求敎焉。來敎曰明德不可兼禀而謂有優劣分數則然矣。而若其據禀而謂有加損分數則未甞不可。夫優劣與加損。其爲分數之不齊一也。其爲涉禀而異一也。旣曰不可謂有優劣。則何獨可謂有加損。若曰可謂有加損。則又何獨不可謂有優劣耶。若曰優劣者淸濁美惡之等是已。加損者消長盈縮之分是已。此爲不同云爾。則消長盈縮。獨非兼禀之不同者。而其爲分數之截然。反有甚於淸濁美惡之不齊矣。以此而謂不害其爲明德之同軆者。愚不知其何說也。大抵愚意。明德之本軆者。一而無二者也。氣禀之拘定者。來敎不擧欲蔽。只說禀拘。故今依本語。有萬不齊者也。一而無二。故從明德本軆而言。則無時無處。不可言渾全。而無復有時而可言不渾全矣。有萬不齊。故從氣禀拘定而言。則無時無處。不可言分數。而無復有時而可言無分數矣。盖氣禀明德。雖不離一界子。而明德之所以爲明德則本不涉於氣禀矣。故論明德之本軆。則不但賦與之初。明德皆全。雖有生禀拘之後。亦無不全之明德矣。論氣禀之拘定。則不但有生之後。禀拘不一。原天命賦與之初。固亦有禀拘之不一矣。然其謂禀拘之不一者。亦謂氣禀之自拘定而有是不一耳。非謂明德本軆。亦被他拘定而有所不一也。其謂明德之無不全者。亦言明德本軆。不泯於禀拘而無時不然耳。非謂賦與之初。本無禀拘。而有生之後。獨全於禀拘之中也。故就氣禀拘定之中。論其不息之本軆者。須見得此不息之本軆。其十分渾全。卽與聖人無異可也。不可以其爲禀拘中明德。而疑其不息之明。有損於元初之渾全也。又須見得其氣禀之拘。亦在於賦與之初。而初亦無害於其明德之渾全可也。不可以其氣禀拘定之有碍於明德渾全。而劃出禀拘。以擬乎有生之後也。窃觀來喩旣曰原天命賦與之初。則聖愚明德。皆十分渾全。此固不易之至論。而其下又曰及氣禀拘定之後。則聖人明德。全其十分之明。衆人明德。或有七八分明。或有一二分明。如此則聖愚之間。明德分數。又不啻幾千萬級。而不免混氣禀而論明德矣。此盖於氣禀拘定之中。見得其本軆之明。未甚明的。而又不可以聖愚明德。謂有所禀之不一。故不得不推明德之同全而論於賦與之初。畫氣禀之拘定而說於有生之後。以爲氣禀明德。各占時界。兩不相碍之計。然殊不知氣禀明德。同得乎賦與之初。而不離乎有生之後。非有彼此先後之物。則如此分畫。初亦無救乎其所謂聖愚明德所禀不同之誤也。假如來喩而推渾全於賦與之初。畫禀拘於有生之後。則賦與之與禀拘。乃是古今之事耳。然則彼所謂下愚同得渾全之明者。眞如諺所謂舊居之說富耳。又何足據是以爲當今之實事乎。若曰所謂渾全之明。非謂畫在於賦初。卽有生禀拘之中。而原初之全者。未甞不在。則此卽聖愚明德同全之實。而愚說之所同也。又何爲而論其十分一分之異耶。若曰元初所得渾全之明。固於此乎卽有生禀拘之中。在矣。而彼所謂一分十分之明。又有在於渾全之明之外而不可混論。則實非愚之所敢知也。此盖於以下所論。於盛說謬誤處。頗中肯綮。於此數段。猛加血戰則庶有契悟之望矣。至於泉溝之喩。來敎所論。雖若有棄舊從新之意。然以弟觀之。亦只是還吐舊說耳。何也。夫所謂一分十分之明。是就本軆上說耶。是就泉溝上說耶。若就本軆上說。則天下之水同這一般明耳。豈有一分十分之不同。若就泉溝上說。則其所拘之質。固不能無分數之不齊矣。若其本軆之之不泯於氣拘者。所拘之質以下。只當就洿溝上看。只同這井泉十分之明耳。又豈有彼此加損之分數耶。來敎以井泉之凡物皆照。洿溝之不能皆照。證其明之有加損。窃恐盛見頭腦錯處。實在於此。夫泉之皆照。溝之不能皆照。是豈其本明之軆。有加損之分而然哉。特因泉溝之質不同。而明之發用。或周或不周耳。故只就其同照處而知其明之無所加損。則在人則見孺子入井而惻隱之發。聖愚皆同。此則泉溝同照處。其或有不照處下愚則外感不重處。善情或不能發。而明固自若者。亦可推知矣。下愚之善情不發。是其拘蔽之甚而外感不切故耳。非其本軆之明。有遜於聖人而然也。故忽遇外感至重處。此德之明。不覺油然而發。而其明之軆。卽與聖人無異矣。若其拘蔽之中。元無本軆自若之明。則卽此善情油然處。與聖人無異之軆。何從而發見耶。此處千萬照管。但同照處之明。發見在外面。故易見其爲同。不照處之明。拘蔽在裏面。故難見其爲同矣。故如執事者遂認這易見底而謂之聖愚之明同。難見底而謂之聖愚之明異。然其實同照與不照。易見與難見。不害其爲同這一般明耳。何可異而觀之哉。所引或問章句之說。似亦未深察本文之意也。或問所謂全其本軆而無不明。不能無蔽而失其全。是因聖凡資禀之不同。而論其軆是德者。有全不全之異耳。非謂明德本軆隨禀而異。而或全或不全也。章句所謂明之而復其初。亦言明之於拘蔽之後者。有若中失而還復其初耳。非謂拘蔽之時。其初之明。眞如凡物之亡失。而及其復初則又如覔牛羊於草澤之間而後得者也。且來敎於衆人分上。雖不許其初之明。卽十分之明。而猶許其現在之明。卽一二分之明。愚未知其初與現在。其界分何如耶。若以其初畫之於有生之前。則章句所謂復其初者。是謂將有生之前之明。來換却現在之明耶。若曰其初與現在。不害其幷存於有生之後。則是謂二副明德。一則渾全。一則零星。齊頭並存於方寸之中耶。由前之說則聖愚之同明。初非有生指有生後言。之實軆。而聖學之敎人復初者。無乃迂遠荒誕之歸乎。由後之說則聖人明德。只有一軆。衆人明德。却有兩軆。而其所謂現在之幷存者。不亦贅疣沒緊之甚乎。於此端的道破。則理到之言。安敢不從也。乃若愚意則以爲明德之明。無聖愚無前後。只是一而無二者也。故就氣禀拘定之中。謂亦無現在之明。則固無可論矣。若曰有之則此卽其初之明之所在。而其初與現在。本無可以二名者也。旣無可以二名。則又何論其彼此之加損耶。至於下愚惻隱一段之明。與聖人無異。而非其全軆之明。與聖人無異云者。亦恐於實軆上。有未眞切軆驗也。夫下愚明德。雖被氣欲之汩蔽。若其外感忒重。則不但惻隱之仁。有時發見。羞惡辭讓是非之情。亦隨所感而未甞不發於日用之間矣。惟此四端之發。豈非其全軆之明。與聖人無異者耶。但聖人四端。隨遇必發而無時不然。下愚四端。有時或發而不能盡然。此爲不同此正如泉溝之或能皆照。或不能皆照矣。爾。然是乃氣禀之使然耳。非其明德全軆有不同於聖人而然也。所謂空隙中洞然。非全軆洞然之喩。亦恐於名理上。不免有聽瑩也。盖本軆者只指其要妙之稱。全軆者揔擧其所該之名。則二者固不能無別。然至若明德之所以爲明德。則該乎心性情之本軆虛靈。心之本軆。所具之理。性善本軆。所應之情。四端本軆。而爲德者也。故就明德上看。則全軆又都是一箇本軆。而本軆之外。更別無全軆矣。然則空隙中本軆之洞然者。卽其全軆之洞然而此與上揔四端之發而爲全軆之明者。各爲一義。而亦不相妨。細玩之可見也。非有二也。豈可曰本軆則洞然於空隙之中。而全軆則不免於曀曀耶。幸更虛心而細玩也。

答昇如第三書癸卯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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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講說。彼此俱緣憂故。往復動經年歲。尙未有了當之期。此而如此。則其他記疑文字之積在塵篋者。將何時而悉獲斤正耶。念之不勝憂悶也。明德說前日之書。自謂罄竭無餘。盖愚見大軆之謬。旣皆悔服。而明者千慮之失。亦以奉䂓。庶幾其爛熳歸一。更不至有拖長乖戾之患矣。及承來喩。張皇屢十百言。復申前見。其於愚說。畧無見採。殊不覺憮然失圖也。然是豈高明之吝於舍從。盖其的見義理之必然而無所撓屈耳。以是謹就盛書。反復玩繹。潛俟回悟之幾。而卒不能得。故輒敢復有云云。幸毋謂我迷謬而終垂振拔之惠也。

來敎曰明德。愚不知其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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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明於愚所謂兼禀據禀之說。一例混看。不察其下字之不同。宜乎爲說愈多而愈不合也。夫兼禀云者。以明德而混氣禀。打成一片。鶻圇無別之謂也。據禀云者。卽氣禀而論明德。固非掉脫於氣禀之外。而亦非滚雜於氣禀之中也。以明德而混氣禀。則氣禀有淸濁美惡。而明德亦隨而有淸濁美惡矣。此所以謂有優劣分數則未可者也。卽氣禀而論明德。則視此氣禀所拘之分。而核彼明德未泯之實。此固但就衆人分上言。而聖凡全不全之別。可推以知矣。故明德自不能無消長盈縮之不一者矣。此所以謂有加損分數則未甞不可者也。兩言之別。不翅黑白。而高明比而同之。不亦異乎。昔塘翁論五常之性曰是卽氣質而論之者。而巍泉諸公。誣以和氣言性。高明之論。無乃近此乎。

大抵愚意。有生之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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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喩所謂明德之本軆。一而無二。氣禀之拘却。愚書拘定之定字。更看却覺有病。不如換足却字以成文。有萬不齊。從明德本軆而言。從氣禀拘却而言。此四言。或不能對着愚說之本意。或不免背却所爭之題目。請且陳之。夫所謂一而無二者。所以對分殊而言也。如曰太極一而無二。而五常爲分之殊是也。愚之本意。只言明德之隨氣禀拘不拘。而有全不全之異。未甞言明德之隨氣禀拘不拘。而自爲分殊之明德。若曰明德隨氣禀而有淸濁美惡之分。則是爲分殊之明德也。則一而無二之說。不足以對着。當改之曰明德之本軆十分渾全也。一而無二者。明德之無異軆也。十分渾全者。明德之全軆也。下語自不同矣。夫所謂有萬不齊者。所以論淸濁美惡之氣禀也。愚說所謂氣禀拘却者。盖指氣禀之拘明德。而非指拘明德之氣禀。則有萬不齊之說。不足以當着。當改之曰氣禀之拘却。有多寡淺深之不同也。若所謂從明德本軆而言者。是捨禀拘而只論明德之說也。從氣禀拘却而言云者。是捨明德而只論禀拘之說也。盛論本旨如此。吾輩所爭題目。豈此兩言之謂耶。乃是卽氣欲所拘之中。說得被拘之明德。而高明則謂之全。愚則謂之失全者也。然則彼此只當就本題目上說去而已。不當更將舍禀拘而只論明德。與舍明德而只論禀拘之說。來做却別般題目也。凡此四言。旣不能對着愚說之本意。而又不免背却所爭之題目。則問東答西。非愚之所能也。惟來說下段曰就氣禀拘却之中。論其不息之本軆者。須見得此不息之本軆。其十分渾全。卽與聖人無異可也。不可以其爲禀拘中明德而疑其不息之明。有損於元初之渾全也。此乃高明立論之頭腦也。請就此而質之。夫所謂氣禀之拘却者。未知拘却何物耶。若曰拘却別物。則謂明德之無損於元初之渾全宜也。若曰拘却明德。則其爲他拘却之明德。無損於元初之渾全者。果何理也。明德爲他拘却。而猶能無損於元初之渾全。則所謂被他拘却者。徒有拘却之名。而無拘却之實矣。旣無拘却之實。則何惡乎拘却之名。而大學之敎。必欲使人祛其拘却而後已耶。且所謂本明之不息者。本文息字。卽是熄字。若或與至誠無息之息字同看則誤矣。是不泯而餘存之謂也。方幸其不泯而餘存。而遽索其十分之渾全者。又是必無之理也。試思之。賦與之初有生之後兩段。卞在下段。

窃觀來喩。非愚之所敢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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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明於愚所謂原天命賦與之初及氣禀拘却之後兩言。反復窮詰。乘快胡說。以爲一擧倒着之計。然以愚觀之。其於名理上恒言。尙且不能曉解。恐未足與論於精微之義也。愚之兩言。盖本於章句之說。請先以章句質之。章句曰復其初。所謂初者是何時何界耶。旣有所謂初。則必有所謂後者。而不得不以但爲氣禀云云者當之矣。此則又是何時何界耶。其以爲兩時兩界耶。抑以爲一時一界耶。以爲兩時兩界也則是亦誣。朱子以賦與禀拘。各占時界。一屬有生之前。一屬有生之後耳。愚之兩言。宜其同歸於見誣也。以爲一時一界也。則一時一界之中。分言賦與禀拘者。必有其說。而愚之兩言。亦或不至大悖矣。何不先從章句兩言上。會疑求通。而只就愚之兩言上。多般問難耶。夫所謂明德者。是心之虗靈。所以包却衆理而爲軆者也。所謂氣禀者。是心之氣質。所以具諸方寸而爲生者也。惟此兩物事。旣同係乎一心字。則可知其有則俱有。不可以相先後也。然則天命之所賦與底。卽氣禀之所拘却底。氣禀之所拘却底。卽天命之所賦與底。其必無兩時兩界也明矣。然論明德本然之軆。則自是十分渾全。而觀明德拘蔽之形。則不免已失其全。於是乎窮理之士。不得不爲兩面說話以處之。其論十分渾全。則必溯而言之曰天命之賦與者。本如彼爾。其論已失其全。則必反而觀之曰氣禀之拘却者。乃如此爾。盖天固以渾全者賦與於人。而人便以不好底氣禀承受了。遂失其全。故論之者以渾全底歸之賦與。以失全底責之氣禀。此語勢之當然者也。今若換置其說而求渾全於氣禀拘却之中。高明之見如此。則無奈乎目下之所見者非其全也。推失全於天命賦與之際則不成道。衆人之所得者本不全也。此所以上兩言之各有攸當。而雖使聖人復起。不能以易之矣。至於初與後之分。則以其推本然而言。故謂之初。以其據目下而言。故謂之後。且名言之序。當先賦與而後禀拘。不當先禀拘而後賦與也。自外面觀之。雖似兩時兩界。而其實則一時一界之中。有此兩面說話也。盖此兩面說話。如車之輪。如鳥之翼。不可擧一而廢一。故知天命賦與之初之說。則可知所謂目下之失全者。初不害爲本然之渾全也。知氣禀拘却之後之說。則可知所謂本然之渾全者。卒不免爲目下之失全也。惟其不害爲本然之渾全。故目下之失全。雖爲可恨。而均賦之天命。終必有可復之理矣。惟其不免爲目下之失全。故本然之渾全。今不可恃。而所拘之氣禀。不可無變化之功矣。如是說得然後。事理的當。而旨意融活。更無許多窒礙處矣。高明之見。盖未及此。故乍見愚之兩言而執迷誤解。以所謂天命賦與者。歸之有生之前。有生之前。只是在天之明命而已。更何論明德之賦與哉。以所謂氣禀拘却者。置之有生之後。判然作兩時兩界。而謂愚意之如此。遂以古今之事。舊居說富等無倫之言。驅卛而困詰之。君子之知言。果如是乎。此愚所以譏高明之於名理上恒言。不能見解。而未足與論於精微之義者也。愚之兩言。今旣發明矣。請復以加損分數之說繼之可乎盖吾輩所爭。非論天命賦與十分渾全之明也。不過卽氣禀拘却。已失其全之中。而指出其不息之明也。夫氣禀之拘却。不能無多寡淺深之不同。則所謂不息之明。亦必有消長盈縮之不一者矣。如氣禀拘却一分。則明德卽被一分之昏。而所餘之九分者。乃不息之明也。拘却二分。則明德卽被二分之昏。而所餘之八分者。乃不息之明也。向所謂加損分數者。正指此耳。豈謂衆人當初賦得此有分數之明德哉。此理精深。固難容易見得。而讀章句或問者。庶可以默推。又不必待明見達識而後可知。而高明於此尙爾矇矓。良可恠也。

至於泉溝。何可異而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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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溝之喩。當初愚意。盖以理難明而物易見。故借物以喩理而冀高明之契悟也。今乃大失所料。極用咄咄。愚所謂十分一分之明者。盖據泉溝不同之質。而較其明之全不全耳。井泉至淸。故能全其十分之明。洿溝至濁。故堇存其一分之明。此目下必然之事實也。如欲使洿溝同於井泉。則必姑舍其所拘之質。而推論其元初之明然後乃可言也。不然則必待澄汰而復其初然後亦可言也。今來喩曰所拘之質。不能無分數之不齊。則盖亦據洿溝所拘之質而論其明者也。然而猶抵死執拗曰本軆之明。不泯於氣拘者。只同這井泉十分之明。又豈有彼此加損之分數耶。噫。執拗雖如此。其奈目下事實之不然何哉。盛論旣然矣。而至論井泉之凡物皆照。洿溝之不能皆照處。則乃復云特因泉溝之質不同。而明之發用。或周或不周耳。何其言之前後相反。判然如出於兩人之口耶。抑所謂自然不易之公論。而回頭轉脚之好消息耶。夫明之發用。或周或不周者。卽其本軆之明。因其質不同而或全或不全耳。夫何疑之有哉。而猶復半呑半吐。左逃右閃耶。若曰軆與用不同。軆則皆全。而用則有周不周云爾。則夫軆之與用。本非兩事。軆全則用亦周矣。軆不全則用亦不周矣。豈有軆則全而用獨不周之理哉。至於所謂同照處之明。不照處之明云云。可見其愈往而愈惑。夫洿溝之照。卽所謂一分之明也。是於井泉之照。堇當其一分。而未及其九分。則其分之加損。安得以諱之哉。故泉溝同照處謂之明同則可。謂之明無加損則不可。盖一分之明也是明。十分之明也是明。不論其分而只論其明。則未甞不同。所以謂之明同則可者也。然一分之明。其明至寡。十分之明。其明至多。以此較彼。其分懸殊。所以謂之明無加損則不可者也。今高明偶見其明同處。而便以爲明無加損。則眞所謂六與七不辨者也。洿溝之不照處。卽所謂九分之昏也。旣曰昏矣。復安有所謂同這十分之明耶。夫同這十分者。卽元初渾全之謂也。本明之軆。已變而爲昏者。何可謂之元初渾全乎。不照處三字。只見其爲昏而已。决無討箇明處。而猶曰其明固自若。則是乃指夜爲晝。指黑爲白者也。發見在外面者。固是易見底。而高明則不能見而強謂之易見底。拘蔽在裏面者。自是不可見底。而高明則自謂獨見。而但諉以難見底。似此眼目。恐反不如叩槃擬日之見也。

所引或問而得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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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以讀書而不解其旨。謂之不曾讀。今以此段所論觀之。恐高明不曾讀得章句或問來也。抑自知己說之窘遁。而拗捏章句或問之旨。以從己意耶。噫。卽氣禀不同之中。而看明德之全不全者。莫如或問此說。而今乃曰是因資禀之不同。而論其軆是德者。有全不全之異。夫資禀雖不及於上智大賢。而明德猶無所蔽而無不全。則軆是德者。抑獨何心。自蔽其無所蔽。而自失其無不全耶。眞是恠事也。甞聞李巍岩解孟子章句仁義禮智之禀豈物之所得而全哉之說曰。物亦全具五常之性。而但不能自全之耳。高明之言。宛是此公口法也。然彼則以爲物無知覺。故不能自全其全具之五常者。猶可說也。今則以人之知覺而不能自全其禀拘上。無蔽渾全之明德者。尤是無於理之理。而可見其加於彼一等矣。假如來喩。而或問所云其以軆是德者爲言。旣曰軆是德者。自蔽而失其全。則卽此便是衆人明德之不如聖人之全者耳。是乃愚說之所同。而非愚說之所異也。至於章句之說。來喩所謂明之於拘蔽之後者。有若中失而還復其初云者。何其與前段所論拘蔽中明德無損於元初之渾全云者。㢠然不同耶。是盖自謂見得人所不見之妙處。而又不敢顯然立異於章句之旨。故爲此依違苟且之態。以冀其無得罪於朱先生耳。其心則實不以章句之言爲是也。何以知之。拘蔽中明德。旣自十分渾全。則何有若中失之有。旣不中失。則何明之復之之有。旣無失之明之復之之事。則亦豈有其初之可言者哉。故從盛見則章句可廢。從章句則盛見可廢。决無盛見與章句歸一之理也。乃若愚意則以爲其初之明。固自渾全。而其在拘蔽中。則便失其渾全之軆矣。然而猶幸其初之明。有未盡失者。卽不息之明。故就此而明之則可以復其渾全之軆也。其失也固非如凡物之亡失。凡物之亡失。無苗脉之可尋。而此則有不息之明故云然。而旣曰失之則是亦失而已。不是名爲失而實不失也。其復也固非如牛羊之覔得。牛羊之覔得。是無蹤跡而忽見其有也。此則因不息之明而明之。以復其初故云然。然亦其自失而還得耳。不是無失而仍得也。然則章句之旨。未知孰爲深察而孰爲不深察也。高見之蔽。專由看得章句或問之不能分曉也。故別爲章句或問解。錄在下方。此不復詳。所謂章句或問解。追後來到。

且來敎。彼此之加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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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分上。不許其初之明。愚何甞有是說耶。不解人言如此。則辨說亦何益哉。盖愚意非於衆人分上。不許其初之明也。乃就衆人分上所拘之禀。而責其明之不能如其初也。然猶許其現在之明者。盖以所拘之禀。不能盡掩其初之明。而猶有存焉者故耳。大抵所謂其初之明者。是極本窮源之論。而不與於禀拘之說者也。所謂現在之明。是據見核實之論。而只就禀拘上說者也。何以謂極本窮源。天命之賦與者。本無不全故也。何以謂據見核實。昏蔽而餘存者。却非其全故也。此非眞有先後界分之不同。名言之別。不得不如此耳。然則謂之復其初者。非將其初之明。來換却現在之明。卽其禀拘者祛。則現在之明。乃復其初之明耳。亦非渾全零星。齊頭並存於方寸之中。只是禀拘則渾全者零星。禀不拘則零星者渾全耳。盖盛見之蔽。專坐於卽禀拘而爲言。而猶欲索夫十分渾全之明。此則事理之所必無者。雖窮年沒世而終不可見。雖千言萬語而終不成說。曷若推源賦與而見其明之本全。又就禀拘而見其明之不全。及就復初處而見其明之復全。則雖曰本全。不害其爲不全。雖曰不全。不害其爲復全。豈非至平至易。多少快活者耶。自謂端的說破。理之到不到。非所敢言。而但恐高明過於自信。未必其見從也。

至於下愚。虛心而細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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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人四端。隨遇必發而無時不然。下愚四端。有時或發而不能盡然者。卽聖愚明德之由氣禀而有全不全也。旣知其如此。而猶復云云可耶。至以下愚四端之有時互發。謂之全軆者。亦甚苟艱。夫四端者。萬理之揔稱也。故必萬理皆明然後。方可謂之全軆。彼氣欲汩蔽之中。四端各一理之偶發者。安得謂之全軆乎。譬如自西自東。自南自北。無思不服。而謂之統一四海者。盖言四海之內。無一人不服也。未可以東西南北。各一人來服者。謂之統一四海也。空隙之中。本軆洞然之說。亦依此推之則不難知矣。來喩所謂本軆者只指其要妙之稱。全軆者揔擧其所該之名。此兩言其說得本軆全軆之義者。似頗明的。以此而論明德。則明者其本軆。而明之全者乃爲全軆耳。不可以其該乎心性情之本軆。而便許全軆之名於氣欲拘蔽之中也。虛心細玩之喩。還以奉請。下愚明德之有時或發於拘蔽之中者。雖亦虛靈之所具所應。然所謂虛靈者。未能盡充其虛靈之十分。而只存其虛靈之一二分。所謂所具之理。未能盡保其所具之萬善。而只保其所具之一二善。所謂所應之情。未能盡當於所應之萬事。而偶當於其所應之一二事。則安得以槩具心性情之本軆。而便許全軆洞然於空隙之中者哉。高明所論。與上揔四端之發而爲全軆者。同一命意。細玩之。未見其有異。

來說旣悉辨矣。請復引他說以卒餘懷可乎。窃瞷盛意。盖的見明德本軆十分完全。無所欠闕。故雖就氣欲拘蔽中論之。必欲敎他依本分自在。而不忍以失其全。加損分數等語加之也。此其意可謂至矣。而天下之尊明德。恐未有過於高明者也。然從來理氣名目。如所謂浩然之氣。人心中天理者。論其本軆。固皆十分完全。無少欠闕。不讓於明德之全。而浩氣章章句曰浩然之氣。卽所謂軆之充者。本自浩然。失養故餒。惟孟子善養以復其初也。今以高明論明德之意例之。則當曰吾身之氣本自浩然。雖在失養之後。少無餒乏。一如其初之浩然也。而章句之說如彼何耶。孟子養心說曰。其爲人也寡欲。雖有不存焉者寡矣。其爲人也多欲。雖有存焉者寡矣。而朱子釋之曰。不存焉者寡則天理分數多也。存焉者寡則天理分數少也。今以高明論明德之意例之。則當曰人心之天理。本無分數。雖在多欲寡欲之中。不可言多少分數也。而孟朱之言如彼何耶。抑孟朱之尊浩氣天理。不及於高明之尊明德而然耶。夫苟知吾身之氣本自浩然者。在失養之後則不免於餒也。則亦可知明德之本自渾全者。在拘蔽之後則不免於失全矣。苟知人心天理之本無分數者。隨人欲多寡而有多少分數也。則亦可知明德之本無分數者。隨氣欲淺深而有加損分數矣。此在高明。可爲三隅之反。故敢竭其忠而告之如是。而猶不改前見。則誠亦末如之何矣。

昇如第四書癸卯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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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條所引塘翁卽氣質之論。此雖是論性說。然引到着明德上看正好。爲高見反隅之資。請因是而質之。盖塘翁之論五常。是卽氣質言本然。而不雜乎氣質。故五常爲人所同有之性。而無聖愚善惡嬴乏之分矣。盖善惡嬴乏。皆所謂分數來敎每謂明德雖無美惡之分。而必有加損之等。故就分數上明之爾。而是氣質之性也。二者分數有則俱有。氣質之性。有善惡有嬴乏。堯舜跖蹻之性。是善惡也。朱子所謂仁多義少。義多仁少之性。是嬴乏也。無則俱無。五常之性。不但無善惡。亦無嬴乏。孟子集註所謂古今聖愚本同一性者是也。故謂五常之有善惡。則嬴乏之分。亦宜有之。旣曰無善惡。則嬴乏之分何獨有之乎。今若曰五常之性。兼氣質而謂有善惡分數則不可。而據氣質而謂有嬴乏分數則纔說嬴乏。便是氣質而非五常。未甞不可。則來敎之論明德。正如此。此成甚說話。成甚義理耶。然則巍泉諸論。誣塘翁以和氣言性。固非矣。而愚之辨盛論。以兼氣言明德。則是乃考實而非誣也。幸更思之。

末段浩氣天理之喩。可見牖迷開惑之至意。不勝感嘆。然以執事之明。偶於明德本軆上見解一錯。而轉輾訛謬。一意主張。遂於浩氣天理等名目。都復一例差却。眞是恠事也。大抵今日所講題目。只是就明德禀拘中。論其本軆之全不全。而弟則主其全。執事則主其不全。主其全者。捨禀拘而雖就禀拘中言。而不兼其所拘之禀。只指本軆之論也。主其不全者。援禀拘而混之本軆之說也。就禀拘中。不知只論其不息之本軆。而並援其所拘之禀。故謂有加損之分。二者得失。未知其如何。而平心講貫。磨以歲月。則彼此之間。終必有契悟之會矣。此未足爲害也。但因此而一向穿鑿。轉入迂晦。不問某名某理。一切欲以己見之所主裁之。則混本軆於氣禀而謂有分數。是盛見之所主。而凡於浩氣天理等名目。皆以此意論之。是將擧天下之名理而滚入於凹凸長短尖斜不齊之域。而更無一物存得其本然自若之妙矣。豈可乎哉。夫所謂浩氣者何氣也。卽吾身盛大流行之氣是也。惟此盛大流行之氣。是聖人之獨得乎。抑衆人之同得乎。以爲獨得則已。以爲同得則卽此衆人同得之中。其盛大流行之軆。有遜於聖人乎。抑無遜於聖人乎。以爲有遜則已。以爲無遜則卽此是本軆。卽此是聖凡之所同。何爲而復疑之耶。至於衆人失養之後。則其氣固餒乏而不浩然矣。然其餒乏而不浩然者。以其失養故耳。非其本軆元有此餒乏也。故雖其失養之後。而就中只論其本來軆段。則亦不害爲浩然也。愚且反問之。來敎論氣拘中明德曰衆人固有不息之明。而但其明有加損之分。今以是說例之。則亦將曰衆人固有不泯之浩氣。而但其浩氣有盈縮之分耶。旣有盈縮則非所謂浩然。旣曰浩然則又安有盈縮乎。以此例之則明有加損之說。可知其謬矣。孟朱天理分數之說。亦據人欲之淺深而論此理消長之分也。據人欲而論此理。則奚但有消長。亦有至凶至惡底分數矣。然此豈理之本軆乎。若論其本軆。則雖在人欲極熾之時。亦不害其渾然而自若也。豈有多寡分數乎。故栗翁甞論理之本軆曰。雖在糞壤汚穢之中。其本然之妙。不害其自若也。此言何謂也。幸毋以先入爲主。而虛心更究如何。又按理是公共之稱。故於理言善惡消長。固無不可。如曰太極則是言理之本軆。故又不可言善惡消長矣。浩氣明德。曰浩曰明。亦以本軆言。故皆不可言善惡加損矣。如是推類而思之。則來說得失。不難見矣。

有一譬喩可見。玆並錄禀。夫鑑衡者物也。心也。鐵之精粗。枰之長短。氣禀之不齊也。人心氣質之淸濁嬴乏也。空平者其本軆也。虛靈也。空平具空平之理。而照事物權輕重。如虛靈之具理應事也。此虛靈空平。皆指本軆言。則自是十分底而無分數之可言矣。空平固不離於枰鐵。而枰鐵空平所指不同。故自枰鐵而言。則固有精粗長短分數之不齊矣。自心之氣禀而言。固有淸濁嬴乏之分矣。自空平而言。則只是空平。而其爲空平本是十分底。故又初無分數之可言矣。自虛靈具應而言。則只是虛靈具應。而其爲軆本是十分底。故又初無美惡加損之等矣。故雖就枰鐵不齊中論之。旣曰空平之本軆。則不可復援其平鐵之禀。而謂有精粗長短分數之不齊矣。何也。以其空平之稱。本不兼枰鐵。而只言本軆故也。今若就枰鐵不齊中。指其空平而言曰這空十分空。那空九分空。這平一二分平。那平三四分平。則是乃兼論枰鐵之禀。非直論空平之軆。而不免混空平於枰鐵之不齊矣。於此精思而有得焉。則來喩之謬。庶可渙然而自悟矣。

栗翁甞曰虛靈底也有優劣。不直曰虛靈有優劣。而着一底字。則可見其論虛靈之氣。而非直論虛靈之軆也。塘翁亦甞如此說。

答昇如第四書癸卯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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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於當初引塘翁說爲言者。盖愚之卽禀拘論明德。而被高明涉禀之誣者。有似塘翁卽氣質論五常。而被巍岩和氣之誣。故敢取斷章之例。窃附善喩之義。孰謂此語會生葛藤。致高明看得太深。以辭害意耶。殊不勝捫舌之悔也。然高明得此一語。以作助己禦人之欛柄。而不知其不可。則愚安得不一言以卞之哉。盖塘翁之卽氣質論五常。不過對彼超形氣論太極而言之耳。非所以就氣禀所拘之中而指常性不泯之形也。若復就氣禀所拘之中。指常性不泯之形。則雖使塘翁復起。不得不謂之有消長分數矣。雖謂之有消長分數。亦未可以此而喚做氣質之性矣。何以知之。夫塘翁所謂五常之性。便是孟子所謂仁義之心也。孟子論仁義之心。未甞帶着氣字而言其精粹灑落。又非但如塘翁所言而已也。然夜氣章曰。苟得其養。無物不長。苟失其養。無物不消。此言何謂也。夜氣足以存而仁義之心長。夜氣不足以存而仁義之心消。此豈非消長分數之說乎。今愚之就氣禀所拘之中。指明德未息之形而謂之有消長分數者。亦猶彼耳。而高明每斥以混禀而論明德。則是亦將斥孟子以和氣而言仁義耳。奚止爲誣塘翁之巍岩也哉。且高明就愚說中。改消長字爲嬴乏字。以爲善惡嬴乏。有則俱有。無則俱無者。其爲計亦密矣。然以愚觀之。窃恐似密而實踈矣。嬴乏字固非愚之所言。而就此亦可以明愚意之所在也。盖善惡者定名也。嬴乏者虛位也。定名也。故有善有惡者。可稱以善惡分數。氣質之性是也。有善無惡者。不可稱以善惡分數。拘蔽中明德是也。虛位也。故隨人看得之如何。而皆可得以言之。如是氣嬴則是理嬴。是氣乏則是理乏。此理隨氣局。有萬不齊之說也。如氣欲嬴則其明也乏。氣欲乏則其明也嬴。此明德與氣欲互相勝負之說也。故論氣質之性。則謂有善惡分數可也。謂有嬴乏分數。亦可也。論拘蔽中明德。則謂有嬴乏分數可也。謂有善惡分數未可也。恐未可只執着分數字。而謂有則俱有。無則俱無也。

末段浩氣天理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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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其全者。舍禀拘而只指本軆之論。此果是高見頭腦所在處。而愚之尋常疑恠者也。夫旣曰就禀拘而論。則又何以舍禀拘而只指耶。蹔就蹔舍。頃刻逃閃。無乃近於小兒迷藏戱耶。主其不全者。援禀拘而混之本軆之論。此則於愚說錯看。誤解抑勒而驅卛之耳。愚何能心服而口閉耶。乃愚之論則却是不舍禀拘。而指出禀拘中未息之本軆而謂之失全也。盖旣云禀拘則可知明德之被拘而昏也。旣云未息則可知旣昏之中。猶有此餘存之明也。不論其被拘之昏。而只論其餘存之明。故其爲言旣不舍禀拘。亦不混禀拘。而語意卓然。無所掣碍矣。二者得失。自是較然。不必待磨以歲月。而只平心講貫則庶有契悟之會矣。至於浩氣之說。談鋒森然。可謂壯哉。夫浩氣之爲盛大流行之氣。衆人同得。無遜聖人者。則吾亦甞讀孟子而粗知其然矣。然今日所講者。非此之謂也。只是就衆人失養之中。論其氣之浩然不浩然耳。此便是就拘蔽中。論明德本軆之全不全。全此題目。而只公共說浩氣本軆。則固如高明之論。而愚之所已熟知者。若是馳聘底。見其太勞攘而沒意味也。若其反問一段。全不識愚之本意。愚雖不學。豈敢曰浩然有盈縮之分耶。前書之說。只以吾身之氣本自浩然者。在失養之後。則不免於餒乏。比之明德之軆本自渾全者。在拘蔽之中。則不免於失全耳。今來喩沒去吾身之氣四字。而直以浩然與明德相對說。則語意與愚說便別。此不須反問於我。而亦非我之所敢對也。抑因此而高見病痛築底處。始得以明知之。就此辨質。或可得以回聽而止閙。殊非細幸也。高明信以爲明德與浩氣。同其爲全軆耶。夫明德者以明爲軆。故明字上。討箇全軆意不得。浩氣者以浩爲軆。故浩字上。正見其有全軆意。是以論浩氣則到旣餒之後。更不得稱浩氣。而論明德則雖失全之後。亦不害爲明德矣。譬之於月。明德猶言明月。浩氣猶言滿月。明月固未甞不滿。而不滿亦不害明月也。且高明每稱本軆字。𭭜𭭜提說。而本軆字亦本無定名。惟在用之之如何。如論浩氣則浩者其本軆。而不浩者非其本軆也。論明德則明者其本軆。而不明者非其本軆也。章句只言本軆之明。而未甞言本軆之全。則賢之必以本軆作全軆看者。可見其惑矣。未可以本軆字之同。而謂明德與浩氣同其爲全軆也。於此而有契焉。則許多論說。可不辨而自明矣。孟朱天理分數之說。來喩云據人欲之淺深而論此理之消長。此則是矣。高明於此何不曰混人欲論天理。而乃云據人欲論此理耶。盖亦稍知孟朱之不可誣矣。而其下復曰據人欲而論此理則奚但有消長。亦有至凶至惡底分數矣。噫嘻古今天下。安有至凶至惡底天理耶。孟朱平生煞用許多氣力。說得天理。純粹至善以敎與後人看。今高明乃以至㐫至惡之名加之。其不仁亦甚矣。且明德與天理。名雖殊而理則一。未知高明有何好惡於其間。而一尊一卑。一扶一抑耶。眞是恠事也。盖天理自是至善底。正與人欲之不善底爲對。故視人欲之多寡。而謂有消長則可。混人欲之不善而謂有凶有惡則不可。然則明德之可以卽氣欲論消長。而不可以混氣欲論善惡者。亦何以異彼哉。至於栗翁所謂糞壤汚穢之中。本然不害自若者。卽萬物各具一太極之說也。夫太極明德。名理固不同。而如欲援以爲喩。則當以桀跖之同禀明德全軆。譬之糞壤之各具太極本然耳。盖此則初不論桀跖氣欲拘蔽之故。故却無所妨碍矣。若明德章句。則其曰爲氣欲所拘蔽也。曰有時而昏也。曰本軆之明未息也。三轉話頭。曲折微密。切不可泛泛看過。草草說去也。言之支離。不欲更煩。幸更虛心而細究也。

太極浩氣。固不可言消長分數。而天理明德則可言消長分數何也。太極者至極之謂也。有消有長則非所謂至極也。浩然者盛大流行之謂也。有消有長則非所謂盛大流行也。二者本軆則本軆。卽是全軆。所以不可言消長。分數也。若乃天理者是上天之理之謂也。明德者是光明之德之謂也。雖有消有長。亦不害其爲上天之理光明之德也。二者本軆則本軆。不是全軆。所以可言消長分數也。必舍置氣欲之說而論其全軆然後。始不可以言消長分數。而與太極浩氣無異矣。名理之際。切不可糊塗。幸以此做題目入思也。

有一譬喩可見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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鑑衡之喩。可謂好題目。然其論空平本軆。必以十分底言者。抑何意耶。空只是空。平只是平。空字平字上。何以見其爲全軆十分底耶。盖空平是其本軆。故空平之外。更別無本軆。十分底空平者。本軆之全也。一二分底空平者。本軆之不全也。全不全雖殊。而空平旣存則所謂本軆者是已。必有不空不平然後。方不是本軆矣。何謂一二分底空平。不得爲本軆。而十分底空平。乃爲本軆耶至於混空平於枰鐵云云。亦是看得麁在。夫謂有精底空粗底空。長底平短底平者。固是混枰鐵不齊之禀而論者也。其謂有一二分空。三四分平者。則乃是就枰鐵所拘之中。只指其空平之未泯者而言。豈可謂混枰鐵而論之耶。請更深思之。

栗翁所謂虗靈底也有優劣。愚亦甞聞其說矣。然愚之所云。非敢謂虗靈。也有消長。卽謂拘蔽中虗靈。也有消長耳。

我先生草稿。此只有斷爛數冊。其答金弘甫數書。謹已考見。而第弘丈之見。與愚說㢠然不同。盖弘丈之論。以爲聖人之心獨虗靈。而衆人之心不虗靈。又以爲章句所謂具理應事。惟聖人當之。而衆人不能當。其爲謬戾甚矣。所以先生答說斥之曰拘蔽昏昧之中。所謂虗靈而具應者實未甞亡。不可直謂不虗不靈不具不應也。今愚意則乃謂衆人之心在拘蔽昏昧之中者。固未甞不虗靈。而但其所謂虗靈者。未能盡充其至虗至靈之十分矣。固未甞不具應。而但其所謂具應者。未能盡保其具衆應萬之全軆矣。此其爲言。正與弘丈說相反。而不害與先生說相符。盖先生之意。若以拘蔽昏昧之中。虗靈而具應者。爲十分渾全。無損其初。則何乃自爲遷就之語而但謂之未甞耶。於此仔細剖示也。

先生與李君積書。有可旁照處。玆並錄去。其書曰心之本軆爲氣欲所拘蔽。則雖謂之不虗不靈。未爲過語矣。書說止此。夫心以虗爲本軆。不虗則非本軆。而惟其就拘蔽中言之。故以爲雖謂本軆不虗。未爲過語也。况明德以明爲本軆。非以全爲本軆。則愚之不言本軆不明。而只言本軆不全者。何獨爲過語耶。高明汩於本軆字。不知變通。故今不避縷縷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