呉文正集 (四庫全書本)/全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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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呉文正集巻三十一
  元 吳澄 撰
  
  贈李溉之序
  濟南李溉之以卓犖之才駸駸嚮大用一旦辭官而去將求深山密林以處泯泯與世不相聞而韜其聲光此豈人之情也哉或曰君子之仕也以行其志也不于其志之行而惟禄之苟君子耻之溉之之去盖亦若是或曰溉之儒者也儒者游乎方之内有游乎方之外者與之言始悟人之有生為甚重世儒役於物以疲敝其身而不自知殆不免乎以珠彈雀之蔽觀彼之所以自為不離一身之内而身之外纎芥不以動于中恍然如夢之得覺醉之得醒而今而後而知四十四年之非也是以然爾之二説者其果足以得溉之之心乎余嘗聞諸先哲人之所行朋友皆可效忠益惟出處聽其自决非他人所當與然則溉之之出處余不復問已而或者以為方外人之重其身吾儒有不能及則未敢以為然夫儒者之學何莫非反求諸身其所以存主而全天之所畀付盖有甚於彼也彼所存主乃吾之所常存主者彼所保愛亦吾之所常保愛者也由吾之道則公且廣能與天地同體用由彼之伎則私且狹㴓㴓然獨善一身而已盖此足以該彼彼不能以知此也惟夫末流之儒逐外徇名而䘮所本榮華於表柴柵於裏彼視吾之出其下故得易而轔轢之使吾聞彼之言而驚異焉余竊意溉之之必不為彼所惑而何羨於彼哉昔人語邵子以物理義理性命之學斯人之品不在邵子上也而邵子後來之所造詣實權輿乎此以溉之之資器而與斯人者解后其不為駕風鞭霆盖世之人豪也與余既疵或人之説因誦之以為吾溉之贈
  送南安路總管趙侯序
  自秦罷侯置守郡守之職視古諸侯為尤重何也諸侯之國大者不過地方百里秦之一郡方百里不知其幾也漢之郡小於秦唐之郡小於漢及至宋以後之郡又小於唐然亦大於古者方百里之國守一郡者其不猶古者牧伯之任歟吾故曰視古諸侯為尤重也兩漢郡守若龔若黄若召若杜彬彬光耀于史冊由漢以來循良之政代不乏人當時之視郡守甚重而不易其選也國朝之選居此職者有四武職以軍功選文吏以年勞選侍御僕從之使令煇胞翟閽之供給以恩寵選其間亦有公卿貴冑聞望儒臣在選中則若欒陽趙侯伯昻父其人也侯世家也好尚竒記覽博才思清識趣卓治郡屢矣近年吾臨川郡士民喜得賢守未幾四民之外有以晻曖之事撓之於其上在上無張忠定包孝肅之明决早為辨正侯喑啞以待三年而去曾未畧展其所施士民惜之今自臨川遷安南安西江之上游控東廣往來之衝地雖僻無異於中州也侯其可以伸其志矣乎昔眉山蘇文忠公辭章妙一世初仕鳯翔受陳公弼挫抑盖不許之以吏事也其後蘇公守密守徐守杭守頴皆有遺愛則夫父母斯民之寄豈刀筆俗吏庸𤨏凡儔之所能為哉蘇公之文雅風流吾伯昻已窺其髣髴南安多蘇公遺迹試往訪求而省想其標致必有悠然契於心者焉吾將以密杭徐頴之政望於侯也
  送亷訪司經歴莫侯序
  職風憲之職而貽風憲之羞者有二穢汙而不持已罷輭而不勝任也幸而無二病或苛細而不知大體或嚴刻而不近人情其失蓋均矣莫侯京父皎然氷雪之㓗確然鐵石之堅是其素行也今擢海北海南道憲屬之首將行而余贈之以言何言乎不患其不及而患其過爾夫俗之波流非一日之積未易障而回也臨吾之上者有長並吾之列者有僚處吾之下者有府史豈能必人人之與我同哉獨清於衆濁之中孤雄於羣雌之表固人之所忌也吾之自重吾身而已彼之自賤其身可閔而不可嫉也其毋以我之所能而愧人其毋以彼之所不能而薄人也哉矜而不争羣而不黨此大中至正之道可以終身由之而無弊老子之書云亷而不劌方而不割直而不肆光而不耀斯言也君子亦有取焉
  送左縣尹序
  宋初割撫州之南城縣置建昌近郭多石山巖險麤礪故其民俗剛毅士生其間其行往往峭峻介特盖其形勢然也南城之東南鄙與閩接壤析為新城縣其山獨竒秀明麗而民俗士習亦肖之宋三百年儒科相尚撫之縣五建昌之縣四九縣之中其八縣之登進士科者豈無長才異能而僅占第二人以下惟新城縣有進士第一人謂人物之無闗於山川形勢不可也宋亡儒科廢後四十年始復而士以善書服勤於翰林國史院者歴月九十則出仕與進士之髙等同恩數渥矣然南士之得與斯選者厥惟艱哉貢舉初行時予於校文得一士曰饒抃新城人文工行淳良士也其明年試禮部報罷以特恩厠儒學教授選中予薦之於集賢充國子助教而未用也今承乏詞舘又於史屬得一士曰左祥亦新城人才優守固良吏也新受承直郎廣州路香山縣尹而去予於是益信新城之山川多産英彦也夫其才之優也必能有禆益於民其守之固也必能無玷缺於身祥也往哉聞東廣之郡縣有以良吏稱者必子也夫
  贈楊謹初序
  丁亥之秋余自燕還至金陵始識蜀楊君求仁翁翁之孫謹初與余之子文同年生生十有三年矣清楊姢姢可念夫教子嬰孩謹其初也十數年前凡大夫士庶人之子能言有識之初導以趨利干禄之術是自其初壊之無怪夫人才大靡以至於淪亡絶利一源不在今日乎謹初來前吾告汝謹初之目順而親恭而長降心以從勝已之友毋狠毋傲色必愉以莊言必婉以正事事究其理而身力踐焉聖門曾子之學不過如是吾一以是教吾子今為汝告謹初汝其識哉求仁翁負文武材數竒不偶其後也必大謹初汝其勉哉
  送黄文中遊京師序
  士之生斯世也其必有以用於世也用也者其肖於器耶雖然是有三上焉者不器用可也不用亦可也次焉者器也用則可不用則廢下焉者器之未成未成而用而用適其事者鮮矣然則士非用之難而器之成者難也夫器豈一而取之取其適於用而已舟車之可以利天下也㠶檣柁楫輪轄軫蓋其器也室屋之可以蔽風雨也棟梁楹榱杗桷節梲其器也矛盾弓劍之為兵者也鍾皷笙磬之為樂也敦牟巵匜之以食以飲也皆器也是數者體不相同也用不相通也其適於用一也士之成器類乎是黄孚文中嘗學於予予知其為有用器也不逺數千里游京師將見見聞聞以益其器方今聖君賢相在上其用人也如工師聚衆材長短大小各有施也得如子者數百參錯中外無一職一守不得其人不亦斯世之幸歟余有望矣夫有用者之得以展其用而無用者之得以安其不用吾有望矣易曰出而有獲成器而動者也其器也成其動者時其出有不獲者哉子其行乎
  贈邵志可序
  五藏六府之經分布手與足凡十二脉魚際下寸内九分尺内内分者手太隂脉經之一脉也醫者於左右寸闗尺輙名之曰此心脉此脾脉此肝脉此腎脉非也手三部皆肺藏脉而分其部位以𠉀他藏之氣焉耳其説見於素問脉要精㣲論而其所以然之故則秦越人八十一難之首章發明至矣是何也脉者血之流派氣使然也脉居五藏之上氣所出入之門戸也脉行始肺終肝而復㑹於肺故其經穴名曰氣口而為脉之大㑹一身之氣必於是占焉人受天地之氣以生智愚賢否貴賤貧富夀夭其係乎所受其清濁輕重緩急大小長短悉於脉乎見是與相形推命之法同而知之者鮮上饒邵君志可得其術於舅家前知休咎窮達人咸以為神予訊之信蓋亦於肺之一脉而并𠉀心脾肝腎之氣分屬五行而配先天卦數後天卦位其術有理哉然先天易自君家堯夫而大明其觀物也以聲色氣味夫古昔神醫之望聖醫之聞工醫之問未嘗以色以聲以味也今神聖工三法不存獨巧醫切脉𠉀氣一法行於世而堯夫觀物以色氣味者其學亦無傳惟聲音之數具載皇極經世書而所以觀之之法莫可知也或布筭以起卦末矣堯夫之學固若是其陋乎為堯夫之學者曰色有一萬七千二十四人之目不能盡其覩也氣有一萬七千二十四人之鼻不能盡其嗅也味有一萬七千二四人之口不能盡其嘗也唯一萬七千二十四聲可以字别故舉聲之一例而色氣味可類推予嘗學之而未及竟志可能因巧醫切脉𠉀氣之法䆒其一而以類例通其三則君家觀物之學有傳矣神聖工巧云乎哉
  送番陽陳仲江序
  番陽陳仲江質美而學劬行完而文懿執事為翰林國史之屬有年矣予在國子監時數數同遊處予既南還踰年而仲江亦去其職延佑二年冬顧予於山中論學者累日且易其名曰浣其意若曰物之至㓗者水也水之至大者江也凡有垢必㓗之以水浣之於江則㓗之尤㓗者也髪曰沐靣曰頮齒曰潄手曰盥身曰浴足曰洗器曰滌衣曰浣皆以㓗其垢也人之不能為賢為聖者垢留於心也吾將如浣衣之垢以浣心之垢庶其可以自新乎予察其意而嘉歎焉乃言曰江漢以濯皜皜乎不可尚曽子有得於夫子之道者如此故其傳大學也述湯盤之銘以喻自新之功苟志於夫子之道其不由於自新之學乎濯去舊見知之新也滌除舊習行之新也知日以新行日以新愈新愈㓗垢盡而誠存始也有事乎浣終也無事乎浣而今之仲江非昔之仲江也浣之哉浣之哉
  送袁用和赴彭澤教諭詩序
  劉祖桂芳逺袁梅瑞用和皆吾故人子也相繼為彭澤教諭昔芳逺之行也予既贈之以言今用和又行而里中諸友咸為賦詩予於是序其端曰桂之芳也以秋華梅之和也以夏實士之重於世惟其華與實而已矣彭澤淵明仕國也往仕于彼者其亦想淵明之遺風乎淵明千載士也有華焉有實焉其實也事業不及試其華也文章猶有傳玩其華可與王風楚騷相上下究其實當與子房孔明相後先然其為詩也冲澹華而不衒如絅裏之錦讀者莫知其蔵絢麗之美也其為人也隠退實而不沽如匣中之劍論者莫知其負經濟之畧也然則淵明之華之實知之者鮮矣彭澤當此時沈𡨋一世豪空餘詩話工落筆九天上知淵明之實之華莫豫章黄太史若也予今之為用和言者猶言之為芳逺言者也亦惟曰師淵明而已華其華實其實立名立功光國使時其不以此與若曰靖節徴士髙人也何敢企而望則非所以尊己也尚無然哉尚無然哉
  送林鴈山序
  孟子將逺行人餽之則受曰行必以贐也獨恠公西使齊之役非逺行乎冉子嘗為有請矣然請粟而與釜請益而與庾與者若有所靳何也以子華肥馬輕裘之富不必資於人也士君子辭受取予何常夫固各有當爾當時魯鄒齊宋間其行逺不過千里今教授鴈山林君謁選如京師歴揚徐青兖而兾涉湖江淮濟而河非止十里之逺也家徒四壁囊無一錢非有肥馬輕裘之富也舟車之費焬舎之給何所從出哉青谿陳君為之請於人持是以往必有與粟五秉而餽金七十鎰者君其受之勿辭
  送李庭秀序
  湖北亷訪使程公論詩論文法度甚嚴於人無所不容而慎許可大徳六年秋余過武昌訪士於公公曰居於斯者某游於斯者有番昜李英庭秀一日解后與語異之問其鄉里曰番昜固疑其為李君也審其姓名果然翌日造其所寓語移時益知君之為可愛可敬也君任武昌學正㑹朝廷遣官定西廣選選為韶州教令之教官凡學正及書院長滿三年自可執左劵取非其才非其望者十七八嶺南僻逺得如斯人掌教事不當為君賀為韶之士賀余行卒卒不獲磬君之㡳裏而私喜程公之知人公喜教官之得人又喜韶之士有所宗也是以不能已於言
  贈相士葉秋月序
  余不善相人而善相相人者秋月葉道人相人多矣余相相人者亦多矣毎見相人者以人形貎如是如是則云是可貴是可富是可福且夀其不中是則反是驗或十一二而不悉驗竊意古之善相人者不然今道人之相人也亦不然余如是知道人有道眼非肉眼也其號於人曰秋月也宜哉
  送李文鄉序
  古之仕者三後世行可之仕幾於無而際可之仕亦或鮮矣大率皆公養之仕也夫既曰公養則有親者凡以為其親而已於養不便不仕可也葢人之大倫五父子其首也孝於父斯可移於君自非貴戚大臣身繫社稷安危膺託孤寄命之重不得不以公義奪私情苟守一官一職去就繇已而諉曰委身為國不顧其私雖曰不貪榮吾不信也余猶記數十年前仕而少虧於子道清議不容不以人類比數坐是終身淪廢者有焉而竊恠海宇混同以來東西南比之相去地理遼絶有違其鄉而仕逺方者於其親也或五六年或七八年或十餘年而不一省不惟安否之問甘㫖之供闕至有畜妻抱子新美田宅於它所而其親自營衣食自給繇役於家窘窮勞苦而莫之䘏老矣而無歡或不幸永訣而不相聞甚者聞而不奔又甚者匿而不發飲食衣服言語政事揚揚如平時噫是豈獨無人心哉其淪染䧟溺之深而然與其未嘗講聞禮經之訓而然歟可哀也已邇來國典許人子以終養終䘮此孝治天下之第一事也頹風流俗之中能自㧞者誰乎饒陽李文卿温温有君子之徳其家七世不分異其太毋逮見𤣥孫年九十九而終其父年踰八十文卿佐漣海兩州戎幕力請解官歸養期年而後遂買舟北渡於是兩州人士及見者聞者莫不為詩文以褒美之夫文卿是舉人子之所當然然行之於人所鮮行之時亦其天資之粹卓然有以自㧞於世也歸侍其親諸弟諸子諸孫林林乎其前一家自為師友即論語孟子周公所制之禮戴氏所輯之記漢魏唐宋諸儒之註䟽論説杜氏通典司馬氏書儀及刑統等書參稽熟究見古聖先王禮律所載所議其與今日國典異世而同符縁是悉人子事親之道則立身揚名將俾天下後世聞風而想慕不但二三子區區之褒美云爾
  贈王士温序
  古者公卿大夫之子凡未仕必學學以明義理仕以行政事所明者本所行者用也本之所培者深則用之所逹者優予處國子監時今平章政事王公伯𢎞之子思恭為國子學生予去官七年道過金陵而思恭為行御史臺掾學于國學者學義理也仕於憲臺者學政事也朝廷大臣苟欲官其子即日可躋崇顯不待議而陞也平章公固抑其子俾就勞職躬細務此其逺識豈常流所能及哉思恭質粹美行醇謹無貴游驕惰之態學之所造仕之所到未可量也然古人十五入大學四十始仕所以培其本者乆今人學之日速則學必數倍其功數倍其功雖仕亦不可以廢學也予在京見平章公在此見中丞趙公位既穹年既耆而且孳孳焉好學不倦况子年猶少也位猶下也其力於學當何如也義理非可以淺窺政事非可以易視詎可以粗有所知粗有所能而自足乎子之在家也日侍平章公今之在官也日親中丞公宜必有所視効而興起矣平章為國之良臣思恭為家令子人之所屬望也其將何以塞斯人之望哉復有請於予焉予不可以無言也
  贈鄭子才序
  古之治經者先小學唐昌黎韓子亦言為文宜略識字葢不通字義則訓詁失真用字失當此治經為文者之所以尚字學也自𨽻書盛行筆史惟簡便是務類知有今無復知有古矣刀筆工為人刻姓名印章獨不可廢倉頡籕斯三體之文然亦依隨舊刻往往襲舛踵訛孰能正之哉建康鄭子才業此技三世矣士大夫多與之交非徒取其刀刻之精也所作之字分合向背擺布得宜上下偏傍審究無誤於用力也見其藝之工焉於用筆也見其識之通焉藝工而識通求之治經為文之儒或未至此予之進之豈敢直以工師視之而已哉
  贈周文暐序
  大徳庚子朝廷用薦者言授某應奉翰林文字命既下明年春郡太守學官將勑命詣門畀付與俱來者周文暐也泰定丙寅予以翰林學士告老家居文暐再過予相别二十有六年矣前之郡太守學官各已物故獨予及文暐無恙文暐昔年未三十今踰五十矣困瘁不得志其少也嘗從技藝人赴闕多傳竒方秘術後試吏不樂為醫官又不樂而受道所一職非其意也葢頗知畏法安分不汲汲於嗜進貪利值命竒蹇是以成之艱予無勢權貨財足以振之裕之閔其未通惟永嘆而已其去也書此與之别
  贈羅以芳序
  新建教諭袁梅瑞用和亹亹言羅烈以芳之學之行訓導于縣學三年而歸養其親退然自守充然自得無一豪外慕意諸贈言者亦稱其為人而惜其未有以進身予謂其學其行如今所聞葢不待卜筮而知其必遇必逹也豈以無由進身為患哉惟以芳益勵其學行韞玉而待賈藏器而待時未有玉美而不沽器成而不獲者也
  送王東野序
  吉永新王氏世執醫伎而東野始以發身提領官醫自州而路比至京師因貴近上其名遂得給事聖宫洊膺寵錫徽政院請立廣恵局以濟民病實自東野倡其議被恩命受同提舉官又陞提舉官一時榮遇有如此者其後局廢東野不復仕年六十三將其帑歸故鄉予觀嗜進之人舎舊者必圖新出此者必入彼有所未饜則顧而之它奔走伺𠉀無休息時鑚刺罅縫營求百端以僥倖於萬一孰肯輕去名利都府而退就田里也哉今東野未耋老而知止足之分迴車復路以修其初服脱然無所係戀超超乎有髙尚肥遯之風其賢於人逺矣東野所受賜賚不貲悉以買田贍其鄉之醫學家藏集驗方鋟木以傳夫財者人之所秘而皆不私諸已其用心之廣為何如儒流或未之能而醫流能之予所以再三嘉歎而於其歸也書以為贈
  送樂順序
  宜黄樂順譚䝉俊士也及門請學而曰欲學易夫易昔夫子所以教門弟子無非日用常行之事使之謹勑於辭色容貎之間敦篤於孝弟忠信之行其於書於詩於禮葢常言之而言及易者鮮假我數年卒以學易夫子自道也是時夫子年幾七十矣夫以生知之大聖猶必年幾七十而後學易則知易之不易學也子貢之在聖門聰明頴悟下顔子一等而超乎七十子之上凡夫子言所未言往往能以意測之而得其㫖然且歎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今也年甫逾於弱冠而學夫子年幾七十而後學之經資雖或可以語上而遽欲聞子貢之所不得聞何哉大槩古之學者切已而務實非以罔世而取名也姑欲為其所難以稱號於人不幾於偽乎夫誠而學學而不得者有矣未有學之以偽而可得者也果誠有志於學歟則有其道循序漸進毋躐等毋陵節行逺自邇升髙自卑及其深造而自得則視世俗之圖小成徼近利者相去萬萬矣雖然易豈終不可學哉易之為易具於心備於身反而求之在我不在書邵子於羲卦之畫極乎大道之㣲程子於周經之辭該乎人事之顯啓䝉明邵之已明本義啓程之未啓占法粗見於春秋内外傳象例略露於唐李氏所集虞翻等説若夫窮神知化之奥夫子發之朱子釋之亦既粗且詳焉總是數家信其是訂其非融㑹貫通殊萬同一本之於身心證之於天地非學入聖域與造化同流者未易至此嗚呼此豈可以偽為也哉二生欲學之乎學之必以其道順之歸其以予言告䝉也










  呉文正集巻三十一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吳文正集>



  欽定四庫全書
  吳文正集巻三十二
  元 吳澄 撰
  
  清江皮氏世譜序
  長沙醴陵之皮分而為新淦安國之皮再分而為清江崇學之皮有商焉有農焉有士焉有預貢者有擢科者以至於有百里之宰有千里之侯其於醴陵參政公之宗亦可謂無忝矣雖然范宣子言其虞夏以來保姓受氏之逺而叔孫穆叔以立徳立功立言告夫徳之立功之立言之立三者有其一則光其祖顯其族莫大乎是而非徒世宦之謂南雄總管之子潛示予世譜故以穆叔之告范氏者告皮氏皮氏勉諸
  井岡陳氏族譜序
  有起自犁鋤之公相有降在皂𨽻之世家從古以然為人子孫者思自立而已矣族姓之或微或着何算焉能自立歟雖微而浸著不能自立歟雖著而浸微盛衰興替亦何常之有惟自立之為貴豐城井岡陳思式譜其族自殿中丞始而中丞於晉公為伯兄其族可謂著矣余欲其知所警知所勉也而為題其端苟有省於是則亢身亢宗其庶幾乎
  廬陵王氏世譜序
  自宗子法廢而族無統唐人重氏族故譜諜家有唐以後不能然苟非世貴富多文儒族之派系徃徃湮淪而莫考廬陵王氏自河東遷江南至今廿有餘世名𨽻選舉者衆矣中行述世譜以傳庶幾不忘本者王氏子孫繼此能自修以振於時則此譜之傳將愈久而愈光
  詹氏族譜序
  樂安多詹姓而崇仁簿一族文物尤盛詹族多文儒而貢士叔厚君學行尤卓何也其學同乎理其行殊乎俗也嘗倣歐陽氏世譜譜其族所以孝夫本原仁夫支派者用意甚厚斯亦足以見其學行之一端至於家庭父子之告語俾敦天秩隆學殖貧賤者明義富貴者好禮則其言可為天下後世之丕訓非但可施之一族而已噫叔厚君不可復得子世忠以所修族譜示予予閲視竟於是為識其右方而重有慨焉
  豐城縣孫氏世譜序
  同造里之孫豐城鉅族也沂唐沿宋五六伯年子孫蕃衍綿延以至於今代有科名而官不甚貴家有恒産而貲不甚富人人被服儒術其間通經通史工文工詩之人卓爾不羣求之它姓鮮或可儷雖遭厯運遷革之餘一族聚處彬彬文物視昔無衰殺也其里距吾崇仁之境僅隔一嶺風聲氣習大略相似而予嘗與其族之耆俊㳺故知之為悉泰定元年秋予在京閲其世譜第一譜吳興以後曠数百年失其系第二譜五世以後亦闕一二世莫詳所自姑置勿論㫁自第三譜南唐倉監行琰為初祖以來凡十六世其六世宋元祐戊辰進士永豐知縣發號曰敷山其七世紹興乙卯進士江州司理褎號曰楚山其八世廸功郎竒號曰玉隠皆以能詩聞亦有雜著當時稱為三孫其九世淳熙甲辰特奏名監潭州南嶽廟約之於乾道癸巳始倣歐陽譜譜其族其十一世紹熙癸丑進士臨湘知縣伯溫於慶元已未輯事跡以附其譜之左方前之譜未及載後之事跡未及録者咸淳乙丑其十二世沅廣之大元至治辛酉其十四世隠求又廣之譜之重修已再而三事跡之續編亦再而三矣考據之審纂述之勤豈一耳目之力哉於此不惟見孫族才人之盛而舊家文獻之足徵其可無夫子之宋之杞之歎也與示予譜者沅之族孫隠求之族兄用拙也
  鄧氏族譜後序
  金谿多著姓為撫州五邑之甲鄧其一也鄧自初祖至三四世派别為六第六派尤盛鄉部所貢士太學弟子貢進士科及第出身者不一仕于邑仕于郡為部使為朝官俱有之宋懲唐末藩鎮之弊兵農判為二農不知兵而募無籍之人為兵國勢之弱由此靖康之變金谿鄧氏與傅氏起民兵翼衛有功終宋之世不廢民皆習戰猶有周唐之遺風二百年間鄰㓂無敢犯邑以鄧傅民兵故也宋亡矣而鄧之子孫猶有貴富者豈特與國咸休而已哉今通山縣主簿希顔在宋時咸淳癸酉秋貢以詩賦選中第一名與予素厚善因觀其族譜為志其末云
  羅山曽氏族譜序
  鄫之去邑而氏曽猶邾之去邑而氏朱也曾以國滅改氏未及百年而武城子輿父子以學顯于魯歴秦漢晉隋唐又千有餘年而南豐子固兄弟以文顯于宋子輿師孔而友顔氏子固祖韓而禰歐陽其聲實殆將與天地日月相終始曾氏之有此它族之所無也予於曾氏之傳系嘗獲觀南豐松江二族所叙記而知武城之後在漢為都鄉侯都鄉之後王莾時避地豫章豫章境内南城之甘山有曾崇仁之鹹溪亦有曾盖皆都鄉苗裔也甘山之族一留居水口一徙居藤山一徙居南豐者於子固為四世祖計其伯仲季之離居當在唐末五代間而鹹溪之族有遷于吉之松江者卒葬金龜惟其葬之地楊曽所卜則其自鹹溪而遷松江者亦在唐末五代間松江之六世有居羅山者其八世有居流坑者予家距鹹溪十里知之為詳其族雖不大熾盛然比它族人丁最蕃衍年代最久逺自盛唐時已然松江之有鹹溪而分藤山南豐之自甘山而分先後盖同其時甘山鹹溪為二宗原藤山松江乃其支派而或疑鹹溪之曽出自藤山者無乃考之未詳歟夫藤山分自甘山之時鹹溪已有分適松江者矣焉有數百年前之宗原反出於數百年後之支派也哉大凡族系惟據譜諜信以傳信疑以傳疑苟以意料而臆説則必至抵牾曽聖賢之後也羅山之派派自松江而居近鹹溪至于今尚存詩書禮義之風將有復興之漸予觀其族譜識而歸諸曽氏
  廬陵婁氏家譜序
  婁姓之顯在漢莫顯於建信侯在唐莫顯於譙郡公宋之季四明之婁亦有一二著名者今廬陵歸仙之譜本譙郡第七子之系在宋擢科者幾十與貢者幾三十然未有卓然名世者也婁天章以其父止善所脩家譜徵序語予謂族之顯晦不專繫乎富貴貧賤也苟位極乎公卿財雄乎鄉里一時固號顯族矣數代之後而消歇則昔之赫赫以顯者能保其不昩昩以晦耶然則何以使之常顯而不晦曰魯叔孫穆子所云是已在乎徳立功立言立也夫立也者表表在天地間久而不僨不躓也世之譜其族者不知其幾至今人稱歐譜蘇譜者何與以永叔明允之言立故也是豈以富貴而顯哉功之立則漢建信唐譙郡其人也繼今婁氏之子孫能如先世之立功斯亦漢唐之婁也况或能立徳則又有過於二人者乎婁氏子孫勉之它人之序奚足恃所以久存其譜者蓋不在是也
  睢陽王氏家譜引
  王氏最蕃衍於天下考之姓氏書其所自出不一大率皆古王者後典午南遷為江左右族系亦有二曰臨沂之王曰太原之王今睢陽之王不知出自何系杭州推官家譜曽大父大父無名諱而墓為河流所齧其譜當以諱用娶時氏韋氏葬忠義村鳳凰岡者為第一世用生珪生贇生昕為第二世昕初從事浙東宣慰司授將仕佐郎主丹徒縣簿擢充江浙省掾調省檢校轉承事郎晉陵縣尹又轉承務郎杭州推官推官能吏治有聲績宜足以昌其子孫夫它族之譜蓋以存既徃譜之者何恐久而失次不可稽故而睢陽之譜蓋以俟方來譜之者何俾三世至于百世續續而書也漢于公髙其門曰吾為吏多隂徳子孫必興王氏之有譜意亦若此與永嘉林君記之而予復有言是為睢陽王氏家譜引
  青雲吳氏族譜序
  初建昌之呉主崇仁簿壻于青雲郷之張而家焉其地曰蕭家巷後改稱石橋浸以蕃衍宋淳熙丁酉庚子癸卯如山如陵禮翼相繼與鄉貢嘉熙戊戌方叔入太學淳祐乙巳遂為釋褐進士族之文聲大振邑南之滄原臨川之彭澤皆其分派也亦可謂盛矣時運既更凡舊族鮮不陵替獨此族之人治儒業有恒産視昔未替非其先世之所積者厚所遺者逺而然歟以視予者其十九世孫任字景尹故為識其端云
  横岡熊氏族譜後序
  族可不譜乎上無以志本原之所自中無以志枝條之所分下無以志流派之所繫不譜不可也熊氏鉅族也在上古則三皇之最盛在中古則五伯之最彊所從來逺矣天下諸郡之熊未論姑以豫章一郡之熊言之其族之别奚翅數十族而昭穆莫相通也何也同姓而不同譜無可考也苟親族之譜不傳則數世之後其枝條流派亦將如旁族之不可考此熊氏原翁所以汲汲於譜横江之族與自叙其譜幾千言文辭博贍如廣藪深澤羣竒衆怪層見疊出觀其文之浩瀚滂沛不可覊束因以占其族之蕃衍昌大未可涯涘云
  豐城徐氏族譜序
  豐城富城鄉之徐自宋末資政公以宿學碩望在朝鄉里遂稱為名族公既殁而宋祚終今雖時異事殊然族之人猶有好習儒恥作非者其可期於復盛也與資政族曽孫宗禮之子本以其族譜示予為識其左而還之
  珠溪余氏族譜序
  華蓋山之東麓有脩谷曰珠溪余氏一族居之靡它姓間雜且三百年矣其初一人之身蕃衍至二三百户六七百口雖無甚富之家亦無甚貧之人皆有土田或自食其力以給父母妻子之養尚質實不尚浮虛所謂山深民俗淳縣逺官事少者逮予之外舅玉甫始為儒應宋末進士舉玉甫之族孫璲嗣為儒應今日進士舉璲慎行循理庶幾乎學有根柢譜其族自祖傳四世五世二幹分五支十世而五支之分凡三十有一亦族之盛大永久者哉或有去故里居于它所尋究裒集紀録罔遺惇本厚倫之道也予是以嘉之而序焉
  東川陳氏族譜序
  家之有隆有替猶國也天朝得南土以來微賤崛起赫赫稱雄者比肩接踵舊家之能如昔者固間有之而亦寡矣樂安東川之陳自宋代號為著姓既富且文入國朝五十年而族之隆視昔未替它族鮮或能及也非其先世之所積者厚所遺者逺而然與庭芝敦謹士多子多孫而皆肯學萃族中之不隊其世者重修族譜以示後人所期一族之子子孫孫殆未易涯涘也庭芝名文秀云
  桐木韓氏族譜序
  宋東都百六十餘年間氏族之大莫盛於韓吕二家而韓氏二族尤莫盛於桐木韓家桐韓繇參政忠憲公億始盛其盛也非但名位功業而已皆知以禮義學問為事少師維兄弟常親二程南渡後丞相絳五世孫元吉最厚朱吕其寓洪者予識國材梓炌炣其二子也是為忠獻第四子職方繹之後國芳桂之子炳正是為忠獻第六子丞相績之後曰壵曰珪則忠獻第二子舎人綜之後於梓為諸孫行春秋之晋大國也國猶競而世家貴族已或降在皂𨽻自金人取中原皇元一四海更二大變而韓氏至于今有子孫宋之祚已終韓之澤未泯炳正以其族譜示予巻首南澗公一序足徵之文獻也因有感於家國隆替興亡之故而志其左以寄悲慨云
  宜黄譚氏族譜序
  宜黄譚氏之族宋末號為盛大家富而有貴焉其在國朝受朝命亦五六然盛大者一二支而已衰微者固多也甚則絶族有舊譜而不該徧今之新譜上所逮知者推為第一世之祖下所逮見者載至十五世之孫廪廪然懼久而失其緒紊其次也其心蓋厚其慮蓋逺矣哉修譜者誰十世孫觀也
  竇氏世譜序
  燕山竇諫議一椿五桂自宋興之初逮宋亡之後傳至于今餘三百年乃有住世間而出世間者尚友箕子管㓜安於千載之上是豈但與它族之賢子孫相等倫而已哉斯人為誰諫議公之十三世孫名神清字神清者也
  龔氏族譜序
  樂安諸鄉之族其久且蕃者龔坊之龔其一也蓋出宋初至於今十六傳中更冦禍室廬燬而譜牒逸一徳字汝明者始追修之克昌字士龍者又補完之任字希尹者及士龍俱叙其端唯恐前之逺而迷其原後之多而紊其派也立心厚矣在先雖未有甚貴甚富之家而亦鮮有不才不肖之人敦尚詩書持循禮法各務本實以殖其生依稀淳古之風焉張子曰子孫賢族將大然則龔族之渟㴠而未大發洩也其將有俟張子之言豈誣也哉
  宜黄吳氏族譜序
  吳為宜黄崇仁大姓也舊矣而宜黄之吳自朝散大夫公以五舉特奏名佐邑奉直大夫公以一舉正奏名參制置司議遂以貴顯又其一初也奉直之子有世禄而官至儒林者有世禄而官至通直者有鄉貢而恩科如其祖者其孫一與貢一登科而其曾孫一又有以武爵仕者其元孫一人貢於宋一人仕於國初為永春主簿予與主簿君交遊如親兄弟惜其不得年以卒之二十四年其從子京玉以其伯父所修族譜示予覽之慨然噫呉自朝散以來至於今殆將十世而六世之間正科者二特科者二貢者凡五仕者凡七富而賢者振振如也其族可謂盛也已覘國之興者以其人才之衆驗家之興者以其子孫之賢吳氏之興其未替也夫予悲主簿君之不可復見故為書此而還其譜且以傒於其族之子孫云
  龍雲李氏族譜序
  嬴秦以前國國有本系李唐以前家家有譜牒宋以後微矣賢士大夫徃徃自譜其族如歐陽氏如老蘓氏其章章可稱者也予所見諸族之譜不一或志在追逺或志在合異不免渉於傳疑今觀永豐龍雲李氏之譜譜其所可知而已逺不必追也異不必合也確乎其為傳信之書可以為脩家譜者之法矣譜自諱徳昌字天徳者始譜之者其八世孫慧孫字景能以示余者其九世孫濟老字濟可嘉其譜之善而識其端者臨川吳澄也
  宜黄曹氏族譜序
  凡世之望族莫不以仕宦科名而顯宜黄未置縣以前有曹姓膺郡檄監黄田鎮鎮既陞縣留而不去家于縣西之十五里今其地名曹坊監鎮為曹初祖其三世當宋熙寧間以特恩官太常奉禮郎者其五世有以邉賞由承節郎遷保議郎者又有一家父子三人俱以捍㓂功補承節郎者至六世靖康丙午鄉貢終攸縣丞者奉禮之曽孫將也至七世崇寧乙酉鄉貢次年丙戌登科者保義之孫時脩第八世嘉定丙子鄉貢者保義之曽孫萬也逮九世尤盛開禧丁卯鄉貢嘉定戊辰登科者工部員外郎錫也繼此鄉貢者次貢庚午金旁睪也次舉癸酉其弟鎰也又次舉丙子而金旁睪與其從弟鑑族父萬聨貢焉嘉熈戊戌入學者鏜也金旁睪再鄉貢嘉定癸未又入學十世而其子衍端平甲午鄉貢嘉禧乙未登科仕至衡陽縣令應升亦與族父鏜同年入學應旂以寳祐戊午轉運司貢名金同是年鄉貢林咸淳癸酉鄉貢而宋之儒科止矣曹族登科者三入學者三貢于鄉貢于運司貢于國學者十三四特科而官䕃授而官子貴而官者累累有在宋季所以號宦族儒族而望於其邑者也宋祚已訖其子孫能保守家産傳習儒業者猶有人其十一世直翁名金之子也嘗因其族譜類韓一世至十世之年壽卒葬及仕不仕頗周悉其十三世理衍之曽孫也又以其舊譜求予序予嘉其克世先世之美將期後世之昌也不自隕隊可稱曹氏之賢子孫乃為序其譜云
  巴塘黄氏族譜序
  樂安一縣四鄉之富家大姓非一予㓜年稔聞衆口夸談宗支之蕃衍文物之光華聲譽之烜赫者巴塘之黄為盛相去雖不甚逺而足迹未嘗一造間在它處邂逅其族之士流不滿十數老年便道經由行人指示諸黄興隆之地徒有蒿萊瓦礫閴寂慘愴為之傷心然不獨諸黄之居為然也及今乃見其族譜頗究黄族舊日聲譽之所以然它族有唐五代以來五六百年之家或三四百年之家而黄於宋祥符七年甲寅始自華容僑寓于此蓋止父子兩人第二代葬其第一代考妣之二䘮于巴塘第三代兄弟凡四其仲生康定庚辰距來時二十七年矣兄弟悉巴塘所生也其初力穡務本一𠕅傳後家産漸饒叔氏無曽𤣥惟伯仲季𦙍冑衆多仲為最伯次之季微不及逮宋既南渡浸浸雄大子孫日趨於文祥符甲寅越百九十一年為嘉泰甲子肇端預鄉貢寳慶乙酉至咸淳甲戌五十年間而貢于鄉郡者九貢于漕司者二升于太學者亦二正科仕為縣宰官承議者一特科仕為縣倅官從事者一太學舍選庭對仕于京國官修職者亦一此黄族極盛之時也今稍衰替而猶有人不隊世資不廢儒業淳熈末名筠者譜其族系紹定庚寅冠燬譜亡寳祐中名栝者重修名崇實者將鋟木不果景定中名楷者因栝所脩而増續之名三傑者作序皇元至大戊申名紹復者潤色舊譜鋟之以傳并刻初三代所葬地圖九栝之孫復亨又備其所未備請予序之予觀黄族之盛雖不如昔而其苗裔汲汲欲傳其譜於逺乆黄氏其將復振乎昔之作序者字用之老儒飽學予七十年前所識令之請序者字見可俊秀能文近年數數過從焉
  吕城劉氏族譜序
  樂安忠義鄉吕城之劉雲蓋鄉雙龍之分派也族人雖不甚蕃衍而吾所及見心術皆良善倫紀皆篤厚習尚皆文雅無它族輕浮澆薄詭譎麤鄙之俗昔有東甫娶吾祖姑季平季德祖姑之二子也季説與予同嵗生老而愈欵宻其餘之尊卑長㓜亦多舊識祐甫治進士尚書義馳聲子季行儒業行俱修不忝其先拳拳用意於族譜之一事既成有檄檄其族有序序其譜韓子云仁義之人其言藹如也讀其檄與序信矣夫而予所以嘉其族之良善篤厚文雅者豈溢美哉季仁之子祖衡季説之子潤之持季行所述示予故為識其巻端而歸諸劉氏
  金谿呉氏族譜序
  嘗見番昜呉氏世譜推而上之以達于畨君又推而上之以達子延陵季子續續相承罔有間㫁盖悉心勤意㕘合諸郡諸族之譜而成自喜其備予獨疑焉夫呉以國氏儻非其後以改姓以胃姓以異姓為後亂其族則天下之呉無一不出於㤗伯仲雍不待世系可考而始可信也司馬氏作史記時諸國譜諜具存然燕世家召公九世至𠅤侯已缺其傳次名謚彼有國之君也漢初去古未逺尚有不可考者况國滅宗㪚子孫降為士庻人而由周至今寥寥將二千載果何所稽慿何所証騐而一一皆欲譜其世得其名哉昔南豐曽氏自叙遡漢都卿侯上接子輿子晳歐陽公不以為是豈非欲其傳信也乎今觀金谿譜以宋初諱詞者為初祖傳至于今十有四代如荆國王丞相世家譜所不載族分派而失其次者不追補而强合譜其所可知不譜其所不可知最為得其實其族貲産盛文儒盛宋之季以科名顯者相踵而宋亡矣詩書禮義之習逮今猶前日其盛未替也予嘉其譜之善故識其端以為駕虚翼偽自欺自誣者之戒云
  雲蓋鄉董氏族譜序
  唐改臨川郡為撫州疆域之廣亞於洪吉贛而文物聲明甲於大江以南之西宋三百年間一家一族儒宦之盛樂曽王蔡晏五姓為首稱爵位之崇王曽晏最樂蔡次之科名之稠曽蔡晏最王樂次之樂安雲蓋鄉之董計其科名多於曽蔡與晏校其爵位亦在樂蔡之上而論者不以擬于撫之五姓何也盖宋南渡以前董極盛之時猶𨽻于吉紹興中年撫増置樂安一縣始割吉之雲盖鄉𨽻撫由是董氏乃為撫之屬民今董之𨽻撫也久矣則尚論撫之世族其可遺董氏乎董之裔有慶重修族譜甚悉其弟天㤗持以示予予于是而益詳董氏之盛毎貢舉之年預薦名或七或六或五或四自祥符八年乙卯至咸淳七年辛未擢進士科近三十人武舉特奏世賞異路而仕者不與通撫之六族而論仕宦之衆莫之與倫至于今從事辭章者不匱雖然昔晉范匃具陳其家族厯千數百年之久而魯叔孫豹以為保姓受氏世祀之不絶不若立徳立功立言之不朽六族之儒科仕宦則均而惟南豐曽氏荆國王氏可以當言之立繼此董氏之子孫儻能立功立徳則其不朽之實將與孔門之顔閔周室之太召有商之伊傅唐虞之臯契並其徳立其功立下視曽王二氏之言立且不足貴而超越五族盖有在科名爵位之外者董氏之子孫其懋哉
  中山趙氏家譜序
  人之為人也有大經焉有大本焉其當然者與生俱生其固然者不與死俱亡也而能不虧天地之畀付者幾何人哉中山趙徳齊自叙家譜以述祖四言詩及思親五言詩聨係于後哀死事生篤近追逺藹然良知良能之發見惻愴懇至字字由𠂻與身不行其事而口姑為是辭者逈絶不侔也嗚呼徳齊於倫紀之大經若是真篤行君子哉雖然二五之運參差雜糅氣質所賦不一概也肫肫切寔者或不能不䁆曖乎其大廓廓髙明者或不能不忽昜乎其小自聖人以下鮮有不偏予始遇徳齊敬其端慤而已浸浸親宻而與之語乃知其洞徹大本如披雲霧而覩日月也盖渉厯二氏約而歸之吾聖人既升切實之堂又入髙眀之室斯世也而有斯人也即纍然山澤之癯被褐懐玉世莫之知抑亦以知我者希為貴歟昔臧武仲言有明徳而不當世其後必有逹者弗父何宜有宋而不有故其後有正考父之賢孔尼父之聖也夫以神明之冑於今為庶而希賢希聖猶有其人則所謂明徳不當世而其後有達者詎不信矣乎徳齊名由齊秦康惠王之苖裔云













  吳文正集巻三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呉文正集巻三十三
  元 吳澄 撰
  
  送彦文賛府序
  彦文之先西北人也往年父倅臨川郡而彦文生比長能屬文皇朝貢舉取士以其藝試于有司至治癸亥與貢㤗定甲子賜進士出身授華亭縣丞將赴官蘄言於予彦文少年擢儒科移其才施於政必頴然異乎衆顧予耋耄昏聵雖有言亦何能有所禆益哉竊觀吏選入仕之人循資格厯嵗月戞戞乎其難而儒科之變化甚速人所歆羡以為榮我仁宗皇帝之貴儒抑吏也盖以吏多貪殘而儒流知有仁義故也仁者之臨民惻然有慈愛之心義者之律已凛然有髙潔之行或不能然如當道之豺狼傷人害物以自肥而無盈饜如倚門之妖冶目挑心招以求利而無媿耻夫如是則饞獸爾賤娼爾吏之稍自重者猶有所不為而儒流乃為之寧不為彼所笑而亦何以報答明時崇隆優奬之意乎夫人其靣而獸其心官其身而倡其行不惟君子所不齒抑亦衆人所同惡也彦文知仁知義之儒㫁㫁不為是有不能如彦文者儻以吾言曉之庻其疾之有瘳乎
  送趙宜中序
  汴人趙宜中先世任征商之職而家于歙其父學易為通儒仕不擇官官不擇地序庠之清淡州縣之塵勞靡不渉厯處之裕如有不怨遺逸不閔阨窮之量宜中受教家庭以易義試進士科㤗定甲子春賜出身丞廣陵郡之如臯辰旅人夕品官變化甚速非若其父之備嘗艱勤矣盖易之功也雖然易非梯利禄之具也令幸以易而獲仕凡律身凡字民一一於易之道無違焉其殆庻幾乎豫之時孰不迷溺於豫獨六二以中正自守而上下之交無謟瀆此持身之得其道者也在上而能益下謂之益上九以剛居上不能益其下故民莫之與而kao傷之者至此臨民之失其道者也易之道不可勝窮也姑舉其二以為之兆子之仕宜必有以異於人使人人皆曰仕果不可以不知學學果不可以不知易如是而後可不然豈特招儒科之尤抑亦詒家學之羞宜中字心道云
  送葛州判南歸序
  豫章葛君貴純甫潤玉其名其為人也潤如玉其為文也潤如玉可謂實稱其名者矣授教臨川郡六年終始如一日學校之政一皆公心直道粟布之出納毫髪不以自汙詞章囿韓歐法度中非率意肆筆而書之紙者官滿造吏部授南豐州判官予時在詞舘心欲得如是之人而時之所尚不論實能必也工鑚刺善伺𠉀而後可僥倖於萬一以遂所求而君豈肯為是哉不惟足不一躡權勢之門雖如予之最相知僅僅一再見見則談問學談古今一語不及利逹部注甫定則翩翩南還噫如斯人者吾見亦鮮矣君之家世以儒顯其大父貢于鄉者再其伯父貢于鄉者三其父繇再貢登進士科官承直郎兩浙運管其父翁王水監亦名宦其淵源漸漬所以陶其徳噐暢其辭枝者固與白屋新進之士逈不相侔然昔吾夫子已起鮀朝之嘆而况今乎君亹亹清言而恂恂不為侫短小不踰中人又不能以軀幹雄偉駭衆視苟取人以言貎何從而遽知君也耶予嚮之居鄉也以鄉之得此師儒為幸今之居官也以官之不得此僚佐為愧故於君之去也不能無介然于懐焉
  送曽巽初序
  世家冑子仕于朝慱記覽尤諳於典故能文章尤工於制誥者吾於今見翰林侍講學士袁伯長應奉翰林文字曽巽初二人焉巽初前代監察御史追封武城伯之季子近時翰林直學士益初之介弟也處翰苑垂十年方將循序而升一旦浩然有歸志余以老病竊為慙聞巽初之歸欣然願與之偕巽初儒中之傑而樂與方外髙人遊終夜静坐世慮澹然碌碌嗜進戀戀人爵者庸詎測其髙情逺志為何如哉昔錢澹成學士未逹時陳希夷嘉其有神仙之風骨麻衣道人以為急流勇退人也其後澹成繇翰林學士知制誥躋政序盛年解機政果如麻衣所云然則急流勇退者雖未至於神仙其亦神仙之流亞歟巽初歸矣其俟我於武城之塾
  送畢宗逺序
  昔漢之取士每以先聖之術當世之務並言盖不通世務者不能以有所為不明聖術者不能以有所守二者有一之不具不可也故必兼能而後謂之有為有守之士今之用人於儒學吏事不偏廢亦以是歟汴梁畢光祖僑寓湓江其父出仕命之居守于家秩秩然無不理也截截然無不齊也一一順承其父之志而無違徳化縣學素無廪給禮殿將圮官職徃徃以不可支吾而去郡縣推擇其才俾攝學事曽幾何時能勸率鄉之士類一新孔廟宏壯鉅麗為諸學甲甓甃巧鏝廟貎器物纎悉完整若不勞力然以其治於家者覘其他日之移於官以其試於小者覘其他日之於大於是而信之其才之能有為矣剛直而不苟徇寡特而不妄交日問學於予與之言聖賢之道悠然有㑹欣然有得而非耳聴靣從者所可倫於是又信其志之能有守也憲府辟為屬吏可謂用之適其宜矣乎雖然吾猶有虞於子才之優而優者不可恃也志之介而介者不可滿也恃則常哆然若有餘滿則常慊然若不足哆然則所為有時而大過不慊然則所守有時而不及彼未知學者未可與議此子既知學矣而知之非艱也其尚惕然思所以自警自勵哉
  贈清江晏然序
  吾座主清江黎先生之孫婿氏晏名然所同字也任播州儒學正滿如京師謁選過予而行然之婦翁與吾子年相若然與吾孫年相若予視之猶孫也於其行既無財以贐之可無言以贈之乎然之才藝自足為今世用前應奉翰林文字范惇徳機所授之徒故翰林學士元明善復初所造之士也徳機清苦自持家徒四壁其淑人也甚不苟復初英邁自恃眼空四海其進人也甚不易而然之學也得不苟於教者為之師然之仕也得不易於合者為之主是豈可與常流例視哉今然之行也將求人之所貴而已夫人之所貴在國有定法在身有定分無巧智術可以助然之求無竒計謀可以速然之得予雖贈言何能分豪有益於然哉而不能已於言者以寓吾之情焉爾抑予之所聞貴有二有人之所貴有天之良貴求之有道得之有命者此人之所貴也求之在我得之可必者此天之良貴也然也既得人之所貴而以長者遇予予當以天之良貴告斯貴也然固有之然之然聖人亦然故曰先得我心之所同者斯貴也不考格於吏部不受恩於宰相自初品至極品皆可自致而不資藉於人然今其徃哉斯事姑竢他日
  送李晉仲序
  金陵李桓晉仲為上饒縣教諭至治癸亥與進士貢㤗定甲子春試禮部小郤聖恩隆厚以龍飛初榜特加優異受餘干州教授去晉仲金陵著姓也其逺祖襄國公慶厯六年登科其大父通直君淳祐十年登科晉仲狷介之行精深之文人謂掇世科如拾地芥易易爾今雖未成進士然亦解褐衣服命服矣知之者猶以為屈而晉仲凝然不以動於中彼得志則驕倨盈溢旁若無人不得志則隕穫沮䘮幾欲無生真所謂斗筲已夫盖士之所尚者噐識予以器識觀人而知晉仲之可大受也喜之之至是以不能已於言
  送李見翁廵檢序并詩
  徃年儒學官之至吏部者貟多缺少當路通其變凡應注教授之人俾借注警邏之職吾鄉李見翁以將家子讀儒家書而又工象胥譯鞮之學㑹公朝差官定兩廣選由象州䝉古字學正授栁州栁城東泉鎮廵檢將赴官詣余别竊惟文武之伎能畨漢之語音軍民之政事見翁靡不諳練予復何說獨惟儒生習氣素慕栁栁州之文每誦羅池碑意栁子猶生也儻有公事上府其徃訊前刺史之靈昔之春猿秋鶴精爽今何如也它日官滿來歸尚以告我詩曰
  武事家聲乆文儒國語精初官嚴警邏美譽聴匉訇南海鯨蜺静東泉牛犢耕儻因公事出一酹栁先生
  李季度詩序
  李季度吾之異姓兄博覽彊記真豪氣數竒不偶家貧身賤發於聲音徃徃泄不平之鳴才贍思敏所作詩甚富存者無幾孫宏祖嘗持月航舊藁至予序其巻端令歸収拾墜遺今再示一袠曰近藁殊未能得數十之一也不幸沉泯其人又并沉泯其言乎惜哉季度儒流傍及方伎渉獵長生之說精専救死之術予昔養親毎借助焉予親既逝後三年而季度亦殁大徳庚子也噫三十年矣見其詩惡乎不思其人
  送臨汝書院山長黄孟安序
  臨川郡城西南門之外有臨汝書院規制崇敞宋淳祐間常平茶塩使者所建也予昔遊處其中有宿儒揭領於上有時彦曵裾于下肩相摩踵相接而談道義論文章者彬彬也晝之來集者如市夜之留止者如家皇治聿新黌舍仍舊予于城府之跡浸浸踈矣臨汝為弱年遊處之地便道經行間嘗一至則霤外之蓬藋如翳楹内之塵坌如積不聞人聲簷雀之啾啾不見人影而見穴䑕之纍纍其墻壁室屋東傾西頽上漏下濕為之悒然撫然而已又其後也舊存之樓閣踰六十年而一夕燬於火新竪之棟宇費萬餘株而一旦摧於風不特人禍亦若有天罰焉無他長之非其人也敝極必復盖理勢之循環數年以來聞見頓異廪有餘粟矣帑有餘幣矣齋廬有弦誦之人矣傾頽漏濕者修且完火燬風摧者亦復巋然跂翼翬飛矣何以前如彼而今如此也得人焉爾人為誰山長廬陵黄顉孟安也一書院之弛張隆替闗係其人信乎用世之不可以無人也孟安部郎官之曽孫部以儒科儀範鄉里至今人誦其遺文孟安不墜其家學不泯其家聲畀以黨庠遂序之事恢恢乎辦之有餘而未足以展其才也至治二年冬考滿受代將謁吏部選有數千里之役予無財以贐其可無言以贈乎孟安氣貎温然粹然館閣器也家學誠善矣益思所以懋其學家聲誠美矣益思所以宏其聲未有學優而仕左聲大而響微者他時舘閣之望固亦今時庠序之餘也官怠於官成尚其毋怠於官成之後哉
  送江州路景星書院山長吕以能序
  士大夫以家事視官事則何事不可為然自人心不古苟非利於其身私於其子孫者徃徃不肯為肯為之者亦不敢為其不肯者志之偷也其不敢者氣之餒也於是乎習以成風凡莅官之處視猶傳舍俟滿而代則脫屣而去誰復以家事視之而為永逺計哉脩水吕以能名家也累任學官所在以才能顯生徒之養靡不周也黌舍之修靡不完也一切當為之事靡不舉也前之教南康縣學也有稻田一區約數石畝為豪家所有者八十餘年以白于上司而復其土後之長景星書院也有魚湖八所通數百頃為豪家所有者四十餘年又以白于上司而復其土夫贍學之産諸人毋得争占綸音昭昭布在天下疇敢不欽閣而不行罪莫大焉學官豈不知之一發其事則公府有對辯之勞私家有仇敵之怨是以畏憚退避而不肯為且不敢為爾非以利於其身非以私於其子孫而曠日持乆悉心殫慮不憚其勞不避其怨卒使强者狡者力無所措謀無所施辭窮理屈而服學院養士之産得還其舊非視官事如家事其孰能然以能篤意文學尤工古詩事上接下各得其懽任旴江學録時甚為寓公程承㫖所禮每推許其文墨議論可謂才士也已長景星將受代諸儒有詩章美其政予適留盆浦獨摽前後二事以序于巻端以為世之居官辦事者勸嗚呼移是心以辦他事於事何所不濟推是事以居他官於官何所不宜吕為許國申國之後目北而南綿綿延延以至于今遺澤不泯聞人不匱以能猶未然也海也月也果且有消長盈虧乎哉蘇子不云子亦知夫水與月乎知海之無消長月之無盈虧則人命未嘗有榮悴休咎也斯不惑矣而世盖未有能知之者也
  贈王相士序
  中州王生年少而多能既能醫又能相寓荆門之當陽謂京師衆大之區人物之淵藪於是挟二技而來遊將博其所施廣其所覽也夫二技者能其一已難而兼其二尤難竊嘗聞古之神醫望人顔色以見其病不待問證切脉而後知斯殆與相人同一法扁鵲得長桑君之傳洞見人之肺肝則不但能察外色之顯并與内藏之隠而一目瞭然矣其目亦神矣哉以此目而相人雖咸負又何加焉然則醫與相二術固可通為一也又嘗聞相人之術相形不如論心形顯而易見心隠而難知故也生於所相之人每言某賢某否某正某邪是隠而難見之心且能燭之則夫顯而易見之形其孰為貴孰為富又何難辨之有故予喜生之能相心愈於世之徒能相形者也然生之至此也熏炙名利之都府所相皆逹人顯官其貴其富各已前定予不復問他日寛閑之野寂寞之濵有耕釣之夫果為賢果為正而可伊可吕者儻識其人予之所願聞也生以徳元名朝佐其字
  贈篆刻謝仁父序
  古之天下書同文書之用大矣而右武者云書止記姓名不其小歟然自篆廢𨽻興晉唐以來楷書相尚而古書法泯如也近代圖書之表識竿牘之緘題古書法乃猶以記姓名而存一二謝復陽仁父儒家子工篆刻予毎視其纍纍之章而喜豈真為其筆法刀法之工哉蓋庻幾其存古而將與好古攷文之君子徵焉
  贈竹隠醫士序
  昔扁鵲秦越人得長桑君之術以醫行天下遍厯諸國徃徃各隨國俗所尚變易其名以售其術或為帶下醫或為小兒醫吁秦氏誠多能然巧於售其術也亦甚哉故一望桓侯而識其有疾可謂見病於未然者矣桓侯之不信也反疑其好利而以不病者為病竟至於死夫孰不以桓侯為愚噫豈惟桓侯哉世之安其危利其菑䕶疾而忌醫者緫緫而是也醫能治之而弗使此洛陽年少之所為痛哭流涕也豈獨桓侯於扁鵲為然哉然則為越人計者宜何如曰深藏而不市必俟夫人之求不得已而後應自貴自重於已庻乎其見信見用於人也或曰子為醫者計則可獨不為病者計乎且無乃楊氏為我之學而非仁人扶危救急之心乎曰然救急扶危仁人有是心也危且急者不我信不我用也則柰之何哉必夫人之見信見用也而後救急扶危之心得以遂善售其術者無他亦唯自貴自重而已矣吾是以於竹隠醫士之行懇懇為是言也竹隠隠於醫者也一旦羣然以詩從臾之行四方是欲顯其術也吾之意唯恐其術之不隠愈隠則愈貴愈貴則愈重愈重則愈信愈信則愈用愈用則雖以隠自名而其名豈終於隠哉歸覿蕭令君試以吾之言問焉
  送謝見山序
  人有一憤激感發而前後若二人者故曰士别三日當刮目相待謝峴見山以地理術遊臨川清江諸郡所至避席樂安夏氏尤尊信之既而夏從他師窺破秘妙禮謝頗不如昔謝慊然自愧竟去未幾再來則其術頓進較夏所得靡毫髪殊而又加宻焉夏乃大敬服其師亦大敬服唶唶語余余初未遽信驗之果然於是益大敬服夫江西之有是術也盖自唐末通禁有秘文者避亂而南授之贛人流布浸廣然其術徃徃秘而不傳傳者非其真也剽其似冐其號叩人門户而自售者奚啻百千萬人見山之術已盛行於時能不自足深入雩都禮碩師而師焉遂得其真一蹴而可接楊曽二氏之傳吁異哉余觀今世所謂儒能舍己從人而至其所未至者寡矣儒家不能而術家能之可不謂百千萬人中不一有者乎雖然余竊有慮已之能不多有人之知者亦不多有百千萬人而不一知也今而再過昔所經從之家彼視其外猶昔也孰知其中乃大不然而其目非復昔時之目哉屠龍技成而無所用其巧古所嘆也雖然世無智人福人則已有則必識必遇見山其行將有竦然驚駭以為天仙降于人間之人也聰明絶人者也天將昌其家者也
  贈鄧自然序并詩
  天地間六氣少隂君火之暄和不為病陽明燥金之清肅雖能為病而其病亦微非如厥隂木之風太陽水之寒太隂土之濕少陽相火之暑中人傷人之甚也然寒暑濕之中傷也或専一氣或合他氣其名證亦不繁雜故治寒治濕治暑者曰寒曰濕曰暑而已獨風之一病不止曰風而曰諸風蓋風善徧善散不一名不一證必曰諸而後足以該之寒濕暑之病則不曰諸也今世醫流大率治四氣中傷寒為先務若風之多名多證或不能一一徧治也於是風有専科焉有秘傳焉論者遂視風疾與勞氣腫三疾同謂非専科秘傳之醫不可也嘗見病風者醫不能治又不遇専科秘傳之人或乆而不痊或危而不救悲夫青雲鄉祈真觀道士鄧自然専科醫風其秘傳有自能愈數十年不愈之疾吾覩聞其神驗數四矣有此竒術而知之者猶鮮自然亦珍重而不衒鬻因嘆古之為國毎患無賢及至有賢不知不用何以異於此哉醫能治病而不使賈太傳之所以痛恨也與乃作詩贈自然曰
  治風徧了諸風狀論病推為百病先林下散人它想淡槖中秘訣此科専屠龍不費家金學扁鵲親逢禁藥傳多少世間醫國手實髙名晦亦堪憐
  送陳景和序
  人而無恒不可以作巫醫里中陳景和自祖父以來有恒産值數多竒䘮其土田雖無恒産而有恒心自若也以其力從事於醫資質敦厚端謹與人言惟恐傷其意所行惟恐有愧於天恂恂善士也如是而為醫庻乎其有恒者矣夫醫者伎也而景和有士行躬士之行執醫之伎是豈専方伎家所可等倫哉余聞醫者必有隂徳况有恒之醫乎有隂徳者之受報於天也如種之必有獲然則景和豈終困哉











  呉文正集巻三十三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吳文正集>



  欽定四庫全書
  呉文正集巻三十四
  元 吳澄 撰
  
  送何太虚北游序
  士可以游乎不岀戸而知天下何以游為哉士可以不游乎男子生而射六矢示有志乎上下四方也而何可以不游也夫子上智也適周而問禮在齊而聞韶自衛復歸於魯而後雅頌各得其所也夫子而不周不齊不衛也則猶有未問之禮未聞之韶未得所之雅頌也上智且然而況其下者乎士何可以不游也然則彼謂不出戸而能知者非歟曰彼老氏意也老氏之學治身心而外天下國家者也人之一身一心天地萬物或備彼謂吾求之一身一心有餘也而無事乎他求也是固老氏之學也而吾聖人之學不如是聖人生而知也然其所知者降𠂻秉彛之善而已若夫山川風土民情世故名物度數前言往行非博其聞見於外雖上智亦何能悉知也故寡聞寡見不免孤陋之譏取友者一鄉未足而之一國一國未足而之天下尤以天下為未足而尚友古之人焉陶淵眀所以欲尋聖賢遺跡於中都也然則士何可以不游也而後之游者或異乎是方其出而游於上國也奔趨乎爵禄之府伺𠉀乎權勢之門揺尾而乞憐脅肩而取媚以僥倖於寸進及其既得之而游於四方也豈有意於行吾志哉豈有意於稱吾職哉苟可以寇攘其人盈厭吾欲囊槖既充則揚揚而去爾是故昔之游者為道後之游者為利游則同而所以游者不同余於何弟太虚之游惡得無言乎哉太虚以頴敏之資刻苦之學善書工詩綴文研經修於已不求知於人三十餘年矣口未嘗談爵禄目未嘗覩權勢一旦而忽有萬里之㳺此人之所怪而余知其心也士之能操筆僅記姓名則曰吾能書屬辭稍協聲韻則曰吾能詩言語布置粗如往時所謂舉子業則曰吾能文闔門稱雄矜已自大醯甕之雞坎井之蛙葢不知甕外之天井外之海為何如挾其所以能自謂足以終吾身没吾世而無憾夫如是又焉用游太虚肯如是哉書必鍾王詩必韋陶文不韓栁班馬不止也且方窺闖聖人之經如天如海而莫可涯詎敢以平日所見所聞自多乎此太虚今日之所以游也是行也交從日以廣厯渉日以眀識日長而志日超跡聖人之跡而心其心必知士之為士殆不止於研經綴文工詩善書也聞見將愈多而愈寡愈有餘而愈不足則天地萬物之皆備於我者真可以不出戸而知是知也非老氏之知也如是而游光前絶後之游矣余將於是乎觀澄所逮事之祖母太虚之從祖姑也故謂余兄余謂之為弟云
  送亷充赴浙西照磨序
  皇慶元年春正月國子司業呉澄以疾去官就醫於江南三月勅國子學生亷充授江南浙西道肅政亷訪司照磨兼承發架閣命下給驛騎趣就道夏四月充至江南過家省親余留金陵適相值喜充之學而仕也充表愿中昭躭書如理絲射侯必循縷尋緒端括審的試之事雖勞偞不辭使之言善達彼此情未嘗不底於成未嘗不稱人意號才辯者俱讓其能未之或先也余已是知充之有用仕其可充勲閥家也不以勲閥進而以學業選異哉憲官之屬此其底職優事簡莫是官若培徳植藝莫是官若學矣而仕仕矣而學烝烝日罔已他日勝巨任實由此基之將光於前勲俾亷氏休聞逾大逾逺其不在充乎不然非余之所幾於充也
  送趙仲然赴循州長樂縣主簿序
  新安趙仲然生朱子之鄉讀朱子之書而尤專意於易夫易未易眀也皇羲始畫一奇二耦二而八八而八八其圖大不盈尺而天地萬物悉具其中學不至知天者未之或知以之而筮則其用之一端也文王周公本諸其畫繫之以辭雖為占筮設事則民用言則聖藴是以如天如海莫可窺測夫子十翼以來眀之者幾何人哉漢魏至唐註釋非一李鼎祚集三十餘家其大概可覩已宋代諸儒漢唐所未有皇羲之畫邵子眀之矣文王周公之易則亦各眀其所明明理至程子而極明占自朱子而始項氏平甫宗程而明辭葢得其六七朱子發祖虞而眀象十僅得其一二也朱子非不知象之當眀本義惟大壯説象他卦則否豈非以其不易言而不言歟蔡翼朱者也徐翼蔡者也師之所闕亦復闕之近年談象者紛紛愈博愈詳而終不免於疵也然則易豈易眀哉予之愚陋有志於斯者數十餘年然黙識而不敢一出口葢在我則未易言於人則未易與言也若仲然者庶幾可與言易矣去年初識於金陵以有行役而不暇於言今年再遇於金陵又有行役而不暇於言不知何時可以竟其言乎仲然昔為師儒今趨惡地為小官或疑其下喬而入幽予謂不然易之書言若卑淺而實至髙至深易之道雖曰髙深而不離乎日用常行之間地無美惡官無大小道固無乎不在至官之日時其飲食適其寢處使邪氣不能滲勿以荒逺而鄙夷其民撫之如赤子治之一如中州内郡心無愧於天地事可質於鬼神易之道葢如是憲使鄭公非它吏比視其所行必有得焉異日北歸過予予先觀所以能合乎易之道者然後相與共論易之書
  送陸教授序
  自漢以來郡有文學而以教授名官自近代始葢授可能也教不易能也呻其佔畢習其句讀授而已教不與焉夫教也者此行而彼效之之謂也虞廷五品之教曰六徳六行孔門之四教曰文行忠信文者豈佔畢句讀之謂我國朝設官循唐宋之舊路府州俱有教授余至中朝觀彼所謂教授者聚生徒數十人日從事於佔畢句讀雖未能知其教何如而授之職則不曠矣江以南或不能然凡授之事往往於教授之下别立一職以掌授且如此教其可知也問教授所職何事則曰吾有政問其政安在則曰稽錢榖也繕治黌舍也夫是二者貨殖家一奴營造家一胥所可辦也而教授之職固若是乎噫緫緫而是也可嘆已浙西陸君經為教授孰朴詳謹其始至也士之譁者或侮或慢或笑或嘲而君弗與較越一年翕然定越三年靡然化深者革心淺者革面似若不令而從不言而信非能以身教者歟若是而教其可也彼授者其末爾陸君於財計一毫不私而人服其亷於房舍一日必葺而人服其才兹其所以不令而從不言而信也越六年代者至人士愛之敬之如父兄而惜其去華其贈送之言盛其祖餞之禮而君之所以得此於人也夫豈偶然之故近年繇教授而司民社者率以貪敗以庸不任事棄君不但善教也而又有政屢攝州事沈審簡重吏不敢易視充其亷充其才使之從政也何有教授云乎哉
  送皮昭徳序
  聖門之可使從政者賜之達求之藝由之果也清江皮溍昭徳承父澤出仕例當赴省部給使以試其能其行也西江數郡之士相率為詩文以贈之而請益於予予謂三子之達之藝之果雖未易能而子於國典俱諳曉亦云達也已於世務俱練厯亦云藝也已於談鋒事機俱敏决亦云果也已概以異代取人之志如所謂言辭之辯正如所謂楷法之遒美如所謂文理之優長靡不綽綽有餘以子之能試於今宜無施而不可余既嘉子之才又嘗進子於聖門學者之列達而守之若愚藝而處之若無果而發之以徐夫如是不矜已以急人之知而人自知已必曰是真可使從政者也而子之登膴仕者有日矣
  送程鼎實序
  凡冬大雪來嵗必大熟松脂入地乆而為伏苓為虎魄是何物也陽氣閉藏而不發泄則地力厚而生物也茂木之滋液於葉者未易遂則灌注本根凝為靈藥異草理固宜也世之賢人君子可以大用而不獲盡其有餘不竭之澤流衍於後往往如此月岩先生程公明戴氏禮貢于鄉選於上庠褒然為多士先志行清峻嚴恪不苟合不輕進而温然四海為春之意行乎萬仞⿰卓之間嗚呼使公而展所藴名公卿也而被其澤者幾千萬人然而嶔﨑厯落年餘五十乃擢乙科官至經府元僚而止厯數肇始以康寧夀考終烏乎乾坤龍戰之㑹鮮或不傷三百年雨露膏潤之物蔚然春榮一旦槁然秋後之園林葢天運然而栁子所謂咸宜韓子所譏薄功而厚賞豈其非耶公歸田山中而家日以肥子孫蕃碩而且賢公殁之後悉為當路所禮起家以仕此非公之所留者乎予公之門人也識公二子矣世孫鼎實教授海陵官滿而人士稱頌之不渝不墜其家學不忝其世徳此非公之所留者乎嗚呼天之生賢人君子也以為民也公抱賢人君子之器百不及試一二今二子諸孫俱有位方日進而日升一命以上可賜於民小大多寡分數不同耳公不獲大用於昔者子若孫以之試於今焉此賢人君子之胄所以繼先志而天所以生賢人君子之心也其母曰位不足以行其母曰時不可以行夫今昔殊時而今之民猶昔之民也夫豈遂忘之哉斯言也昔嘗聞於公而非迂也鼎實歸尚以斯言諗於父兄
  贈畨易呉岫雲序
  自𨽻興於秦而篆廢於漢其初不過圖簡便以適已而已漢𨽻之流為晉𨽻則又專務姿媚以悦人妍巧千狀見者無不愛學者竭其精力以模擬之而患不似也夫字者所以傳經載道述史記事治百官察萬民貫通三才其為用大矣縮之以簡便華之以姿媚偏旁㸃畫浸浸失真弗省弗顧惟以悦目為姝何其小用之哉漢晉而後若唐若宋聲眀文物之盛各三百年頗有肯尋斯籀之緒上追科斗鳥跡之遺者視漢晉為優然亦間見爾不易得也就二代而論唐之能者超於宋宋之能者多於唐餘風猶未泯畨陽呉正道承家世文獻工篆書不惟筆法之工并究字體之原以所訂偏旁一帙示予予毎慨古藝之不絶如綫而忽值斯人焉如之何而不喜之之深耶
  送羅養正北游序
  廬陵印岡之羅自澗谷翁以有學有文有聲於時其族詵詵多聞人徃年於金陵識恭有甫得其雜著數十條言當世事一一精實可采時與侍御史程公共觀而稱嘆然而竟韜晦不用以至於今養正能學其家學出為伯父後其貎若甚愿其言若甚訒退然山澤之癯而孰察其𠂻謹審縝栗毅於進為殊不類迂疎之儒葢羅氏之才子將游京師興文署丞孔君其姻戚也昔韓子送董邵南游河北以謂子之不遇雖慕義强仁者以愛惜焉今養正之未遇與邵南惡有異也京師豪俊之林豈無惻然而仁挺然而義卒然邂逅而相歡如故者乎矧又姻戚牽聨援引於其側哉養正之行也余知其必有合矣
  贈尹國夀序
  秦丞相斯燔滅聖經負罪萬世而能損益倉史二家文字為篆書至今與日月相昺煥是固不可以罪掩其功也斯誅之後工其書以名世者誰歟七八百年厪見唐李陽冰又二百年僅見宋初徐鉉而已宋人能者多於唐而表表者不一二噫何其孤也哉葢亦有其故矣秦人苟簡煩碎峻迫以為治壹惟刀筆吏是任至以衡石程其書厭篆書繁難省徑為𨽻以便官府人惟便之趨則孰問背時所向而甘心繁難者哉篆學之孤殆其勢之所必至噫篆之興繇於秦而篆之廢實亦繇於秦推所從來任吏之過也上饒愚溪尹國壽儒宦名家值世代遷革世官不可復叙圖試吏以庇其身然屢試而屢格既不獲所圖遂專意篆學游士大夫之門得其片文隻字者如寶儻使試吏日勞形於案牘隨羣隨隊役役焉習奴𨽻書之不暇雖欲研精心畫尚友古人於千載之上其可得乎然則國夀之不用於時未為不幸也夫篆書之派自秦任吏始而國壽篆學之工乃以其不為吏之故二者之互消長如此夫是學也乆則神神則天如其未也亦將齊名於冰鉉而所以光其先世人不潰其家聲者與為刀筆吏於一時其得䘮榮辱豈不相去萬萬哉
  贈之金陵序
  金陵東南之都㑹而秦之前靡聞龍盤虎踞之奇漢末忠武侯實顯其秘時英雄各營窟穴是葢悠然有觸於心孫氏以來遂成偽覇之居中州衣冠道盡司馬氏揭區區文物寄之一隅自是聲名與中州等故士之游其地者往往徘徊踟蹰顧瞻欷歔而不能已其所由來非一日也今四海一家金陵僻在江之濆豪華之迹息狡黠之念絶而詩人墨客之悲嘅填冩亦且竭矣地以時而輕重今金陵豈昔金陵比哉而何汲汲為斯游也問之曰士有志天下不有得於昔必有得於今夫昔人興廢之由誠無預吾事若今人休戚之故獨非吾所當動心者乎當今置中書省分治江之南凡三又設御史府於金陵以糾之東南百萬生靈之休戚不係於斯乎吾將往觀焉予應曰然子之志如是行可矣余數游金陵中州大夫官於彼家於彼者類多才且異子往而觀其人察其行事稽其用心歸以語余其必有以起予也子之志如是行可矣
  送鄧性可序
  男有分女有歸不必為已此大道為公之世也噫不可復見己男女得以及時詩人美之葢被二南之化而然大道既隐二南之化豈常然哉自士無恒産雖事育或有所不贍而况於嫁娶乎世有睦婣任恤仁於其類者往往稱為卓異之行嫁者與錢五十緡娶者與錢三十緡范文正公睦其宗族者如此有能推公此意婣於姻親任於朋友恤於鄉里一如其睦於宗族者焉則及時之幸是亦二南之時也詩人之美奚得以專於昔鄧性可家徒四壁二女皆已笄而字昏期邇只問其所以將者闕如也其宗族果有文正其人乎無也姻親朋友鄉里之間則未必無矣余亦忝朋友之一贈之以財力不足而與之者薄於是乎又益之以言
  為趙法曹求賻序
  楊林趙法曹蕭然一貧女䘮未塟余方為之哀籲於仁人而又倐有妻䘮何其厄哉噫古傳記所載賙人死䘮事非一不復徧舉余游北方見有䘮者一家號慟百務俱廢㸑不舉火隣里為粥為飯以飲食䘮家之人併及逺地來弔之客初死各將衣衾來禭遂歛既歛各持錢財來賻遂塟故雖甚貧之家遭死䘮之禍無營辦應接之窘無倥偬缺乏之虞死者易得以全其禮生者亦得以專其哀此中州之微俗也當今風化自北而南法曹其告 知舊比閭族黨間將見人人動心垂情如文正忠宣父子而異鄉之俗即中州之美於畢二䘮也何難之有
  贈一飛相士序有詩
  予少有狂疾志欲學飛凡可以飛之術每究心焉或諗予曰兩間能飛之物唯羽族飛之最髙而奈乆者莫鷹隼鴻鴈若也然鷹隼貪食肉鴻鴈貪食粟苟所貪之食不飽則其飛之力不能以不倦人之飛異於是人孰無骨肉血髓孰不資外物以養能不人於人而與雲霞風飈齊飛必其專乎内遺乎外所資以益吾之身者悉不以溷吾之口滓吾之腹俾吾之骨肉血髓銷鑠變化始如未生之嬰兒終如太虚之無有而後倐忽往來飛行於上下四方而無留礙予信其説之然而不能然者不能離吾父子兄弟徒友朋侣也是以舍其説而守吾之故吾噫其老矣無復有是志矣而夜寐猶或夢飛則少年之宿染舊習其根刋除未盡也今年七十有六適在京師有自號一飛之人相觧后不覺欣欣然悦之因自笑曰吾之病根豈但於夢境而有未刋除者哉其人善談所識窮達與其未來休咎如燭照鏡鑑乃為之喟然嘆曰飛者善目子以能飛而善相乎騷客有言黄鵠一舉兮見山川之紆曲再舉兮覩天地之員方謂其飛愈髙而目之視愈逺也大鵬逍遥九萬里之上下視人寰不啻甕盎之間百千蚊蚋須臾起滅其區區之窮達休咎又奚足云昔聞華山隐者麻衣道者之流翩翩飛游乎世外雖不相人而超然神智靡不先知也若猶與世内食粟食肉軰混處塵埃中則如紛紛之蜂蝶欵欵之蜻蜓雖飛也而相去地行之物不能以寸詎能納八表於一瞬也邪子之飛也如之何相者對曰人寓形於走類我人類也走於地而已常人之走或終嵗不出門户或終世不入城府而我於燕楚齊秦走千萬里如咫尺以走之百當飛之一亦走類中之飛者爾而必取飛之飛為喻公言得無過與予謝曰予怵於子之名子今自吐情實予言誠過聊贈詩一章以釋前之過言云自言逐目走漫訝刺天飛無處不留跡有塵常滿衣空中懸五眼方外破三機識徧六六善相人誰敢非
  送程平父序
  上饒月岩程公往年官吾郡諸生中特異目予今湖北憲使郢人公同宗也時亦游吾郡與予相友善未幾時革而身遁無從問公安否何如獨憲使出為時用既乆廼聞公以夀考終而子若孫能自樹立以昌其家於是而信盛徳之有後越數年㑹公之子於廣陵學舍又十餘年於廣陵見公之族孫衡英爽而粹温學古近詩五七言如雄風舞雪令人卓不給亦異哉程之族祗於廣陵禎於新安而條於江南江北自六朝以來稱著氏其為才子也固宜衡方為當路所愛試學官浸浸向用日長而人不知再以家世名世可也詩一伎爾予視月岩公猶師公不可見已得見其族之有人惡乎而不喜惡乎而能已於言哉
  贈鬻書人楊良甫序
  古之書在方冊其編袠繁且重不能人人有也京師率口傳而學者以耳受有終身止通一經者焉噫可謂難也已然其得之也艱故其學之也精往往能以所學名其家厯代方冊以來得書非如古之難而亦不無傳録之勤也鋟板肇於五季筆功簡省而乂免於字畫之訛不謂之有功於書者乎宋三百年間鋟板成市板本布滿乎天下而中秘所儲莫不家藏而人有不惟是也凡世所未嘗有與所不必有亦且日新月光書彌多而彌易學者生於今之時何其幸也無漢以前耳受之艱無唐以前手抄之勤讀書者事半而功倍宜矣而或不然何哉挾其可以檢尋考証之且易遂簡於耽玩思繹之實未必非書之多而易得者誤之噫是豈鋟者之罪哉讀者之過也汴人氏楊字良甫業鋟賢聖之書市徧致其所無以資學者余嘉其功而慮讀者之或因是而不自勉也葢欲人人善讀書而得於心則楊氏之功為不虚
  送葉鈞仲游孔林序
  盱江陳子實以書抵予曰廣信葉鈞仲湖海士静徳祝君之鄉人而所加禮者將有曲阜之役願有以張之噫予忝與祝君為代未及期而君疾不起夫交代之好猶兄弟也生不及識死不及哭悲如之何簡書促赴官急予悲未忘而未忍行也祝君不可復識矣得識君之所愛敬者其敢不用情乎哉鈞仲工詩而多藝能挾此以遊誰不愛且敬抑曲阜聖師之林廟雖逢盛代褒崇而不免於寂寞荒落也升於其堂豈復得聞金石絲竹之音觀於其鄉豈復得見浴沂風雩之樂孔氏子孫大率類農夫野人有所謂儒見聞染習亦不過南北陋儒俗謬之學問其先世所以得為萬世之師之由茫然不省其故子之至彼也能無悵然望缺弛然興盡甲陬而歸乎子如欲觀聖人則宗廟之美百官之富葢具在方寸之内一俯仰間可遊也又焉用逺適為雖然遊之必以其道去揚地之輕揚就魯人之質魯此出門第一程也吾語子遊也他日再瞻眉睫瞿然起而賀曰幸哉我子已得遊聖人之門
  送范文孺痔醫序并詩
  痔之為疾最下而痔之為醫最上何也其方秘其術奇而能者鮮也豫草范文孺之於醫外父家之業也七世其父壻其門傳其業古人稱三世之醫今文孺自外氏傳其父父又傳之子凡九世矣父子為人已疾奚啻數伯人去年療吾友其疾甚三月愈今年療吾兒其疾輕一月愈皆先攻之以毒藥去惡肉然後養之以善藥長新肉如士之治已去其惡疾而養其良心如農夫之治田去其惡草而長其良苗如吏之治國去其惡類而養其良民其事殊其理一也凡有血氣之屬疾雖小不可有於身况痔之乆為漏漏不已則殺人工於已此疾者得不為上醫也哉余愛之重之言之不足而詠之以歌其辭曰 䝉莊超世外有患不到身寓言貶秦醫託以譏時人遑知血肉軀微苦尤嚬呻安得希文者普救疾疢民



  呉文正集巻三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呉文正集巻三十五
  元 吳澄 撰
  
  瑞鶴記
  神皇聖帝之於天也合一而無間後乎天而我不違天先乎天而天不違我凡智足以知天仁足以事天者其出入往來其游行宴息未嘗不與天俱也見其日監之在兹豈徒曰髙髙在上而已哉古聖人以其知天之智事天之仁寓之於祀禮升中於名山饗帝於吉土其道深逺矣是以甘露降醴泉出朱草生四靈假諸瑞畢應非偶然而然也誠之感也如是故謂之體信以達順自祀禮不如古而人主敬天之誠無所寓則專意於禱祠之官焉祠之儀文各殊而敬天之誠一也今皇帝元年之春左丞相傳㫖命𤣥教大宗師呉全節於崇真萬夀宫如其教以蕆事而䖍告於天有報也有祈也告天之辭上自署名省臺近待之臣肅恭就列罔敢懈怠宗師静虚凝神對越無二朔南𤣥教之士服其服職其職供給於齋宫者千人歩趨進退璆鏘以鳴讚詠倡嘆疏緩以節穆穆以愉夫上皇者靡所不用其極將事之時有鶴自東南而來者三俯臨祠壇飛繞乆之乃翺翔而去成事之旦有鶴自青㝠而下者二復臨祠壇飛鳴乆之乃騫翥而上預祠之臣目觀心異僉欲刻文以彰瑞應既而其事上聞有㫖命詞臣撰録欽惟天子之尊膺天眷踐天位心與天通若稽諸古一變之樂能致羽物九成之韶能來儀鳳況吾聖天子敬天之誠乎誠心之感何所不至鶴者羽物之族儀鳯之倫其致其來固其宜爾且聞先朝祠事亦嘗臻此誠感誠應今昔同符宗師嚴持教法羣工恪奉上意有以協一人之誠召靈物之瑞其美不可以不書庸敢誦言聖天子敬天之心推原古聖人知天事天之道而為之記有見於是有得於斯道者鏡之哉泰定甲子嵗季夏之月望日記
  都運尚書髙昌侯祠堂記
  侯之有祠何也從民欲也侯髙昌人合刺普華其號也至元間受廣東都轉運鹽使兼領諸蕃市舶時盗賊蠭午鹽法梗滯侯初共招討使答失蠻捕戮再同都元師課兒伯海牙扞搤遂殄二㓂未幾命將出師取海島小夷以侯有智有勇屬䕶餉道侯至東筦博羅二界中值劇賊横截石彎侯語其下曰軍餉重事畏難退避是不忠也身先士卒且戰且行矢竭馬傷徒歩格鬬踣數十人衆寡不敵為賊所執賊欲生之侯罵曰吾方岳重臣豈從汝蠻賊遂遇害至元甲申二月十九日也年三十有九後三十五年公朝念侯忠節追贈通議大夫戸部尚書上輕車都尉高昌郡侯侯之子二長偰文質嘗以江西行省斷事官監臨抽分舶貨至廣今以通議大夫同知廣西兩江道宣慰使司副都元帥侯之孫六延祐乙夘戊午至治辛酉泰定甲子丁夘至順庚午六科六孫相繼擢進士其第三孫偰哲篤最先登科厯陜西江南cq=45二行臺監察御史今以中順大夫僉海北廣東道肅政亷訪司事亷明寛慈是非有公論循良知勸姦惡歛迹廣之人士咸謂僉憲祖至孫三世惠於南海前時有功徳者皆有祠是邦矧都運其節表表可無專祠相率告諸當道而請於僉憲僉憲以為吾祖死兹土諸孫幸獲從故老咨詢敢以祠事煩邦人邪衆請不已乃捐已俸市材木瓦甓僦濓泉學宫隙地一區其廣六尋有四尺其袤七常八尺而嬴自創祠堂三間於周元公祠之右翼之以兩廡面之以三門又竪衡門于外癸酉立春日始構踰月告成買田若干畆供春秋時祭契劵出納俾之濓泉學司憲掾前鄉貢進士易景升述邦人士之意求文以記予竊聞禮書云聖王之制祭祀以死勤事則祀之侯之捐軀徇國非以死勤事者歟其得祀宜也而祀典出於聖王之制則貴乎有上之命非下之人私自為之者也葢禮樂征伐當自天子出祀死節之臣大禮也不自天子出可乎後世固有民為官立祠者以其惠澤在民没而民不忍忘也此禮律之所無有上之人聊徇其情而不禁遏之爾為人子孫之孝其親自有常祀於家豈必别立非常之祀於官而後為孝哉夫祀之非常者可舉亦可廢也可舉亦可廢則非祀典之正典者常也祀典祀之有常者也狄梁公名臣也刺魏州而民立祠祀之既而其子貪虐民毁其祠夫其初之立祀也未足増梁公之重而其後之毁之也為梁公之辱莫甚焉然則孰若其初無祀之為愈哉大抵羣庶之情惟權勢是趨當其有權勢也謟之媚之何所不至一旦無權勢則不然矣古之君子之圖事也不苟徇於目前而逺慮於永乆僉憲辭邦人士之請是也辭之不可而從民所欲然一為之自己而一毫不勞費於民其殆庶幾乎兩得其當而予之所期於僉憲者不止是欽惟仁宗皇帝視儒為寳特開貢舉之途網羅天下英俊自設科以來逮至順初元凡六試士而僉憲一門兄弟毎科中選未嘗間歇科名之盛天下無與比雖唐宋極文之際世儒世科之美及此者亦希㝠福之報忠臣也厚矣殊渥之萃一家也榮矣將何以當天貺而答國恩哉况進士所業在論語大學中庸孟子是皆往聖先賢傳道之書書之奥㫖豈徒擢髙科取美仕而已葢欲其義理眀於心徳行修於身政事治於官功業昭於時無少瑕疵有大成立卓卓焉天下第一流使其名聲洋溢乎四海稱譽焜燿乎百代於今於後人人歆羡頌説髙昌侯忠節之家知有此孫則所以光於其祖者惡計祠之有無也若夫庸庸碌碌無以踰於中人甚或貽咲貽譏於有識而不知愧近年之以儒科在仕路者大率然也僉憲之家世如此人品如此予固望其偉然異於衆詎肯如是夫
  江西亷訪司經厯司㕔壁記
  風憲之官闗係人心世道不小也國朝設官之初各道有提刑按察司後乃更名為肅政亷訪其意若曰為治一於刑待天下亦薄矣是以不曰刑而曰政政者正人之不正也政以道之於其先導之而不從則刑以齊之於其後而豈專尚夫刑也哉濟寜田君贇為肅政亷訪司屬官之長參貳得清江范君梈志合徳同皆能以苦淡自持清白自勵於時憲官凛凛有風裁而其屬又如此於是江西之憲職大振予在山中乆聞其風至治三年春被召過洪以所見徵所聞猶信田君涖政之署書正已二字為扁予見之益加嘆焉夫肅政者固以正夫人也正人之具有法有制有禁有令能執政者其察或至於見淵魚其刻或至於窮穴䑕發擿以為神彈擊以為威非不甚可畏也然止姦而姦不止戢貪而貪不戢將欲正人而人愈不可正何也欲正人而不知正人知有其本也正人之本安在正己是己先哲嘗言正己以格物為御吏之方格云者為之楷式也己為楷式以正夫人孰敢有不正者乎近而正一司所總之府史逺而正一道所部之郡縣一皆本諸已也表直則影直源清則流清其效葢不期然而然彼無諸已而欲以求諸人有諸已而欲以非諸人者曽何足以語此哉若田君可謂知政之本矣予故為志其壁以諗夫繼今之居是官者焉
  寜都州判官彭從仕平冦記
  縣有尉職捕盜舊矣州之判官職如尉國朝制也延祐二年六月贛寜都州冦作判官彭君以運糧留總管府同知州事趙某攝其職從州長出禦冦七月惟己酉朏越五日癸丑趙與冦遇死焉州無鎮守軍官設捕盜之卒不滿百時平豢安武備無一有聞警亟白之府出私錢市弓箭疾馳而還繕修壁壘越四日丙辰冦逼城下闗外民居悉燬君畫計謀懸賞彀弓機砲躬事矢石率民兵出城與之角殺冦五六十収衆而入㑹總管府長官至萬戸府官亦領軍至决冦圍入州城慰安人心州之長貳與君及大家分城四面而守厥七日壬戌冦退越七日戊辰官軍與冦戰於延福里君率先衝陣發六矢俱殪獲馬二匹冦設伏官軍失利而潰冦復進圍城君竭力守禦寢食為廢徧告危急於上司糾集兩鄉民兵七千人八月戊寅旁死魄暨巡檢官率民兵屯州城七里外越翼日己夘冦萬餘人自城下來戰君不避鋒鋭而前羣衆齊力薄冦殺死甚衆令卒登髙麾旗招城中之兵出内外夾攻冦不能支奔散渡溪水漲不可渡溺死過半冦大衂遁去州城再受圍凡十有二日乃觧越四日壬午行省平章政事李公出董師臺憲官咸集有指揮使有副元帥有江浙省平章皆受朝命來督視贛州路長官及萬戸六人總六郡兵擣冦巢穴君為鄉導首攻拔一砦官軍繼進大蹂殱其醜類無遺育渠魁就擒始班師州人以寜於是州之士民相率造彭君之庭勞且賀曰君侯勞矣哉冦之圍城經再初守城經七日君侯之功一再守城經十有二日君侯之功二冦之交鋒者三出城殺冦小勝君侯之功三射冦獲馬小勝君侯之功四大戰大勝遂觧城圍君侯之功五引軍深入遂净冦塵君侯之功六保一城之民得免為魚肉君侯之徳也救諸鄉之人不化為鬼物君侯之徳也敢賀矧君侯駐兵之地曰仙亭背俗傳昔有飛仙為此而昇舉葢吉地也戰之日冦既死於兵又死於水若有𡨋助然士民願勒石其處以紀君侯之功以無忘君侯之徳君蹙然曰噫僕佐州無狀牧馭乖方弗能先事弭變為民父母而使赤子弄兵延及於良民遭殺戮遭俘虜遭脅從者不知其㡬以至攻犯州城震撼隣境徹聞天京中外文武重臣下臨遐陬動數路之兵然後蕩除居者疲於供億征者斃於鋒鏑冦之所汙軍之所厯罥罣躪藉而不得以天年終者往往無辜之人也思之痛心言之哽咽可弔也而何賀焉其敢自以為功乎士民曰君侯有功而不居謙矣抑此冦一日未殄則州人受一日之禍死生所繫而非小小利害也君侯之徳其敢忘乎哉於是余之友前叙浦縣尹蕭君士資具書述士民之意來徵余文余謂彭君之不居功也其言仁士民之不忘徳也其言義上皆能仁則何至於致冦下皆知義則何至於為冦繼自今官吏士民人人為仁義之人則寜都為善地為樂土矣余亦樂書其美以勸彭君名淑字仲儀濟南厯城人年少而識髙慈敏而亷平為州人所稱云
  亷吏前金谿縣尹李侯生祠記
  予閑居思天下之治法以為禹稷伊尹之志苟得一縣亦可小試何也縣之於民最近令之福惠所及最速莫是官若也而舉世瞀瞀孰知其任之為不輕專務已肥遑恤民瘠壅閼吾君之徳使不得下達愁怨之氣瀰漫兩間以至上干陰陽之和者十而八九也聚羣羊而牧之以一狼恣其啖食何辜斯民而至斯極於斯之時倐有人焉慰愜其蘇息之望則民之愛之也烏得不如子之愛其父母哉若金谿縣尹李侯是已尚論邑政之最必曰五事備予謂簡訟均役二事爾戸増土闢盗息三者其效也貪官喜民訟之繁則其需賄之路廣架虚誣告欣然聽納蔓延嵗乆而不决受誣之人甚則殞身破家事兾求直而枉者先有所輸則直者無復得伸役户議差之際鬻賣殆遍惟無力請賕者不脱免即此二端欲民之聊生可乎侯則不然訟者造庭面詰其故稍渉偽妄往往辭窮或以理感喻之而止所當辨觧責之鄉都縱或逮問不遣一卒比及至官片言判其是非罔有留滯雖理屈抵罪靡不心服上司命之鞠訊亦若是户役一以資産髙下為等第來嵗之役定於嵗杪數戸俱差則考驗其力以多寡其日分如衡之平無所低昂由是民不可為欺而訟自簡吏不可為姦而役遂均訟簡役均縣之大綱舉矣此外皆其目也事倘便民諸利畢興倘不便民纎害必除有闗係於倫紀風教者尤切切富既獲安民亦樂業百里之内一和如春隣邑竦慕恨不得為金谿之民侯宰邑凡四初宰華容繼宰臨湘二邑各處三年如一日後宰髙安郡以私而撓縣政侯蒞官甫七日遄棄去金溪之治視華容臨湘無異侯之所以過人者非他其善有五而亷為本亷一也明二也仁三也能四也公五也世固有亷者矣其見不眀則為吏所蔽雖亷何補亦有亷而且眀者矣其心不仁則自謂無取於民不眩於事而深刻嚴酷又縱其下漁獵躪躒畧無惻怛之意或其心雖仁而短於剸裁徒有仁心而民不被澤仁而不能故也或其才雖能而意之所向不無少偏終亦不免於小疵能而未公故也全此五善者難矣哉而侯獨兼有之所以卓然為當今治邑之最歟侯資質美而益之以學公餘手不釋四書䘮祭一遵朱氏家禮燕坐之際扁曰㓗矩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踐行絜矩之實者也匪但揭名扁之虚而已在金谿六年其去也士民思其徳傳以紀之者數千言詩以頌之者數千首又立生祠於學宫去已四年而復來請予記將欲夀其祠於永逺予觀漢循吏傳六人始文翁終召父蜀郡南陽世世祠之今侯得此於民與漢之循吏異世同符予素知侯名樂道其善侯名有字仲方平陽人善譽著聞擢典風憲浸浸向顯用或曰侯嘗書亷勤公慎恕五字於壁今稱其亷眀仁能公何哉曰彼之五字侯之所以自勵也此之五善予之所以美侯也恕即絜矩之謂乃其所以仁所以公者曰仁曰公恕在其中矣曰眀曰能侯執謙而不以自居其於五善孜孜勉力而不怠者勤也翼翼小心而不恃者慎也侯之自勵予之稱侯其究一也抑侯之善五而予特表之曰亷吏葢摭五善之本而云請予記者前之縣尉曽文樞暨金谿之士彭瑀
  臨川縣尉司職田記
  制禄者馭臣之柄也重禄者勸士之經也夫君之馭其臣而必重其禄何也厚之也欲其有以贍於家則可以無所營於私而得以專其治於官也三代以下禄之等差降殺雖不一而俾居官之人足以自養則其意同也國朝之制凡官於内服者月有俸幣而又有廪粟焉官於外服者月有俸幣而又有職田焉職田之制通行乎天下而亦或無公田可給有所偏頗不能均一上之人莫之知也縣之置尉舊矣官雖小而職則要近年亷恥道䘮貪濁成風官資清顯而不能亷者有矣况在庶僚之位者乎田禄豐盈而不能亷者有矣况無職田之養者乎臨川撫之附郭縣也而尉司無職田齊人張雩從事風憲初授將仕佐郎來尉臨川獨潔於羣汚之中而其才又與其志稱眀不可欺毅不可犯盜賊息於境胥徒閑於庭郡縣之獄訟紛糾費爬梳遷延未結絶者上官率命之訊鞫剖疑無所停滯擊强無所畏避審决一一得其當亷能之聲逺播已雖能守深慮繼其後者之不能然乃以臨川尉司無公田之故聞於上撫州路嘗増設治中一員後不復設而其所占職田在官行中書省於内給一頃為臨川縣尉職田從張尉所請也嵗収之米以斗計可三百五十有奇郡府易原鄉士饒宗道嘉邑尉自守之亷而心公慮逺如是請記其中以貽永乆而田之條叚載諸碑陰焉予謂士之亷如女之貞固已分當然之事雖凍餓迫之刀刃臨之寜死而不改節豈顧禄之厚薄哉而禄欲其重則君之厚於其臣也君厚其臣而臣不自勸以報其君者非人類也居今之世而見張尉其人葢千百不一二予烏乎而不喜談樂道之乎世亦間有號為亷者亷於始而或不亷於終亷於此而或不亷於彼亷於位卑之時而或不亷於位髙之後亷於得寡之處而或不亷於得多之地蹔焉偽亷以鉤名焉耳噫嗜利無耻而真貪者剽掠之冦也若釣名無實而偽亷者穿窬之盗也相去迨不能以寸張尉字志道益都沂州費縣人其籍儒家也諳吏文習國語已能亷而願人之皆為亷可嘉已予烏乎而不喜談樂道之乎
  撫州路達魯花赤禱雨記
  至順三年六月不雨至於七月水田乾拆搯苗委瘁早熟之稻僅収已損其半民情惶惶所在禱雨俱未應驗撫州路元侯答不花䝉古人也自總管劉侯致仕而去郡事叢於一身憂民之憂日不遑食夜不遑寢六月二十一日以後日領官屬哀籲上下神祗彌旬彌月食素宿外内訟自責誓不得雨不止迨及七月下旬旱勢逾劇侯曰吾祈澤於道觀僧寺心慮殫矣崇仁華葢相山其山髙峻興雲致雨夙稱靈應曷徃祈焉乃於二十四日午離郡行百餘里三更至崇仁縣分遣崇仁令崔顯詣相山躬詣華葢山四更而起行百餘里憇山之陰距山巔四十里而宿二十六日癸巳晨興及山麓草屩歩行而陟午至山上達誠於山靈忽雷聲震動午後下山旋得雨二十七日二更還次崇仁縣又得雨二十八日乙未子初刻離崇仁縣午至白虎窰距郡城三十里大雨至龔家渡距郡城十五里再雨未時還至𤣥妙觀隂靄四合乂雨其夜一更後密雲布空風雷電交作雨大降二十九日五更雨大降亦如之經一時之乆三十日辰時雨復降侯之誠感山之靈應如響之答可謂神速已侯曰雨雖應祈恐逺近旱甚有未霑足吾其申請於社稷命郡士檢尋天旱祈社稷壇禮八月二日己亥昧爽前率僚佐祭於社稷壇儒生贊相一遵禮典侯拜跪進退心敬容肅終事不忒祭畢四日五日六日之夜皆雨或滂沛或淋漓漸而不驟膏潤浹洽而雨意未已也七日之昏大雨達於八日之旦竟日綿綿而不斷絶三日以往為霖其此之謂歟郡之父老咸曰此郡四五十年以來未見有郡侯如此憂民如此敬神者亦未見有祈雨得如此靈應者我民咸願紀其實以無忘侯之徳澄之子京竊禄郡庠每日奔走從侯之後予就養於子亦留郡城親見郡侯憂民之仁敬神之誠禱雨之應因父老之言順郡民之願而叙其事如右噫旱暵天數也祈禱人事也以人事囬天數豈易哉諸侯得祭社稷及境内山川古之禮也旱而求雨則祈於其所得祭之神侯不憚勤勞觸冒炎暑躬造名山且為百姓請命於侯社既協於禮又盡其誠自登山之日以至於七月晦一雨二雨三雨四雨五雨六雨七雨八雨自祭社之日以至於今亦復一雨二雨三雨四雨五雨六雨而遂竟日以雨涸澮通流枯澤滿溢千里之旱頓蘇前己巳嵗大旱庚午嵗大饑民之莩死奚翅數百千人今兹之旱弗救將復如前矣侯竭其力以活數百千之民命其心也誠之篤故神之應之也速其徳也仁之諶故民之感之也深予素居田野稼穡是寳與斯民同感侯之徳者也晉錫堂記見楚國程文憲公雪樓先生五世孫行在吏部郎中南雲家藏墨蹟
  大徳八年十一月廣平公除翰林學士九年五月命下促行行有日乃八月甲申治子舍於中和堂之西偏將俾中子少子行昏禮於其間晨鳩工未逾時再命下使及門命云仍翰林學士議中書事馳驛赴闕正從馬四疋於是郡邑之長屬閭里之耄倪逺近内外之友親咸集舉手賀曰公之位朝著被寵光其素也今以儒臣預政前所未有是不為公一家賀為天下賀越十日新堂成於是侈上之賜以為斯堂榮而名之曰晉錫呉澄曰晉卦正體之象二上離下坤坤順之臣進而近離眀之君也互體之象二中坎中艮少二男蕃育於君臣際㑹之時也公方繕營私室為其子承家嗣親計而天恩適以是日至夫豈偶然之故哉葢天之祐忠賢非立於其身於其子孫綿綿延延百世未艾者其符如此公之晉與齊桓之觀否魏畢萬之屯比實同其吉請以齊魏之占贊公之名可乎堂之前曰朝暉閣離之大眀初出也后曰衍慶樓坤之厚徳無量也合之亦為晉公曰子其善頌者與書以為記是月廿五日將仕郎江西等處儒學提舉司副提舉臨川呉澄記








  呉文正集巻三十五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吳文正集>



  欽定四庫全書
  呉文正集巻三十六
  元 呉澄 撰
  
  建昌路廟學記
  唐以來立廟設像以祀先聖於禮未之有稽而所以致其嚴敬則隆矣建昌郡廟學因地之勢其位東向有燕居殿在西北隅此他郡所無者廟廡之左書閣之後皆學地也民僦而營居焉廡左之居編戸鱗次近逼廟堧喧穢不静閣後之居面北背南構宅一區横截其間廟與燕居離隔為二别啟一門向西不共前廟之門而出今天子御極之初念民生休戚繫於郡縣守令精選其人擢江淛行中書省郎中薩徳彌實為建昌郡侯治政既優教事尤䖍暇日戾學宮目覩心惟将更而新之教授方君夀條具所宜凡學地民屋悉令撤去改造以地歸之學俾廟學前後通達無礙繚以宮牆相其他不中禮度者循序完整前守趙侯所積學計嵗㑹有羡可如侯之志邦伯荅失帖木兒屬之長宋貞僉議允諧從祀繪像於壁嵗乆則漫易以木刻神像百有五左右各八室以奉廟之前庭迫窄春秋朔望行禮不足以容外門之東舊為教官之署乃撤其屋遷㦸門於外距廟之前霤一引五尋視其舊加四常有二尺㦸門之外鑿泮池如半月跨以石梁池外如舊建櫺星門門外甃街道為通衢南北兩端樹命教門各一加封勉勵詔㫖礱右重鐫二碑亭對峙於泮池之側燕居湫隘不稱官有廢屋如殿之制廣三常有二尺深三尋有六尺六寸徙置閣後所撤民居之地以為燕居殿與前廟相直東向頗與右之前廟後寢類築壇三城廣仭崇三尺有五寸象闕里之杏壇先賢祠翼其右太守祠翼其左増祭器備樂器補書板葺齋舍作庾廪教官舊署既撤學之西南有尹周氏居半屬學地以其屋來售適舒嗣隆代宋貞為郡屬之長志合謀同贊助其决遂酬其直得尹之居以居教官周之居以居正錄氣象軒豁足以表師儒之尊其北隙地為聼事之所二一以待衆官之公聚一以待教官之公坐自泰定元年肇始至四年迄于成門廡殿堂燕居祠宇以及庖廪與教官貳長之廨舍周圍内外南北之廣二引五常東西之深六引四常有六尺從衡端有規模恢廓圬鏝炳煥道路平衍煒然壮觀士民驚嘆以為昔所未有非郡侯心量之宏志力之堅何以臻是㑹邦伯怯烈貳守劉珪府判伯顔察兒郡屬張賡劉秉忠克恊克一前教授倡議之後郭建中嗣教職承侯之令惟謹正錄石良貴岳天祐也䝉古字學教授楊太不花董斯役郡吏李方平王進周植也役既畢鄉貢進士旴江書院山長聶公并述郡士之意請紀其績雖侯累任風憲㢘能聲實著於逺邇今為民父母有治有教其美可書也雖然敞學宮以育人才者官之事進學業以應時需者士之事時之事繼今郡居共游豈曰涉躐記誦衒餙辭章以釣名媒利而已必真明經而心之所得能得聖賢之心必真修行而身之所行能行聖賢之道庻幾上不負聖天子取之用之之仁下不負郡賢侯勉之勵之之義哉
  潮州路重修廟學記
  二廣南服之極南也三陽又東廣之極東也古先聲教之暨於其地也葢不與中國同然天之生斯民也民之秉是性也豈以地之遠近徧正而有異哉或謂潮人始未知學自韓文公為刺史而後士皆篤於文行夫韓未至潮以前固已有趙徳其人惡得謂之未知學乎國朝承宋文盛之餘潮之士學非唐元和時比矣至元戊寅郡庠燬於兵憲官牧官繼繼修復而未克完也丁侯聚之典郡也講堂齋舍初構張侯處恭之按部也廟殿門廡略具潮人以為卑小弗稱王祀先聖之儀悉願更造以民則蔡氏献石柱二十以官則判官小雲赤海牙助緡錢百千既有其資議遷孔廟於學之右明年僉憲任侯仲琮躬率諸官捐俸面命郡士輸材於是大成之殿不日而成巍然其隆也廓然其敞也又明年郡牧王侯元恭華之以黝堊之餙翼之以左右之廡民居叢雜喧聒逼迫曉喻而徙之地域混并繚以宮墻尊嚴閟侐昔所未有又私出錢五百緡塑兩廡從祀像明倫堂竦立孔廟之左於是潮之廟學厯五十餘年而始大備董營繕者學正劉貢珍教授李復也至順三年春有事大聖䖍告成績邦人士咸喜乃來請文以記臨川呉澄曰王制以泮宮為諸侯之學魯侯修泮宮頌於詩而不書於春秋何也葢春秋常事不書非常乃書修學常亊爾然則潮學之記其效詩人頌美之辭歟抑傚春秋紀事之筆歟澄謂他郡之修學常事也潮郡之修學則非常也何也潮之東廣諸郡之最中人以下往往喜仕於其處亦有素號勝流一旦入境如飲廣界之泉然靡不毀節敗名安於浴汙泥坐穢溷而不悟豈直司牧者忘其所以牧雖或司憲者亦失其所謂憲如是徇物而喪已滅理而窮欲之夫又焉知崇士學廸民彛之當務今而司憲有若任侯焉司牧有若王侯焉其篤意於廟學也事之非常者也可不特書乎前之張憲丁牧及郡判官事俱可書也然春秋所書之非常者書其異於古以示懲今余所書之非常者書其異於衆以示勸也嗚呼世之凡庸誰不受變於流俗惟其豪傑不然豈仕潮之官而無一豪傑乎澄嘗考古驗今宻窺天下之故而知在上之教固能導率其下以革易其所習在下之俗亦能感動其上以轉移其所為虞芮二君争田一覩周民之譲畔譲路赧然自愧而息争潮之士果能明經果能修行其治心其治身瑩然清徹如秋水之無滓皎然㓗白如冬雪之不塵雖隠處未仕人人望而敬潮之官倘見如此之士雖有繆戾亦必頗有慚怍雖未幡然改悔亦必少戢其縱恣繼今以往余於二三千里之外聞潮郡之仕㢘循接踵則可驗潮士之學足以轉移其上而非止如今也潮之士其勉哉
  南安路儒學大成樂記
  天子所與分治其民者侯牧也封建為郡縣而郡太守實古侯牧之任其治民也有政焉有教焉政以導之使不為惡教以化之而使為善也教民必自士學始後世教民之道雖不能純如古而牧民之守必崇士學則由漢以至於今未之有改也崇士學之目不一而尊立教之人為之綱古之建學者必釋奠於先聖先師而春秋入學亦皆釋奠示不忘本也吾夫子為萬世儒教之宗厯代尊事隨時而舉至唐開元而服兖冕之服正南面之位祀以王禮遂為定制凡釋奠者必大合樂因古釋奠之名損益其禮以祀夫子祀必用樂者倣古也唐宋金之禮葢相襲而無甚異國朝既得天下郡縣儒學悉如舊世祖皇帝於京師首善之地肇創國子監學春秋釋奠以前代之樂行事列郡遵而行之南安居以西之上游中大夫東平張侯昉來守怵然以夫子廟樂未備為惕乃議興樂命教官制樂器於廬陵命學職取磬石於真陽簨𥵂鐘磬琴瑟管簫笙塤柷敔之屬靡不工且良延致能其事者為之師而教習焉樂器之至也躬出郊而迎樂事之肄也時入學而視必恭必䖍㒺或懈惰其敦禮樂也所以尊聖師其尊聖師也所以勵士學其勵士學也所以成善教而為善政之本斯其無負於牧民之寄也已侯之初下車也知往年虚増之賦為民害即日上聞祈除免以蘇民力閔民之心如此其施於政可知也雖然政者侯之所自為也教則非侯之所可自為者侯於教之綱知所先矣教之目也如之何今之士學無不讀書為文也考其持身未必皆能介然而義也逮其臨民未必皆能惻然而仁也民之儀也而於仁義之道或不能無虧則何望其能表率鄉里薫其民而化之為善也哉侯於士類中擇其知孔聖之道者講求其意條陳其目以教今之士俾不廢乎其所已學而兼進乎其所未學一一如吾夫子之所以教於經則明於行則脩可以厚倫可以美俗士風丕變民風亦丕變将見南安之境人人相敬譲相慈愛藹然為仁義之民而無復有辨争竊盜之訟至官府則侯之治郡又奚趐如漢文翁之治蜀唐韓子之治潮而已哉吾里陳幼實掌南安屬縣之教承侯之命徵予文以記樂之成也故予得以盡其言教官廬陵馬某也
  臨川縣學記
  自唐末衰亂迄於五代文治中否宋興數十年間漸復承平之制臨川撫之負郭邑也咸平庚子邑今陳從易始建學學在郡城東南隅㨿青雲第一峯之右地勢亢爽人蹟稀踈喧囂之聲華靡之觀不接耳目於學者游處講誦為宜嵗乆屋敝後百餘年當隆興甲申邑丞郎餘慶重修之嘉定庚午朱子之門人黄文肅公幹寔宰斯邑建詠仁堂於明倫堂北既而趙令崇尹新明倫堂文㑹堂及兩序齋舍四東曰尚志親仁西曰務本好禮嘉興庚子李令義山復新大成殿及兩廡㦸門作亭青雲峯之巔以暢閫適眺望之趣淳祐己酉趙令必瑛又市民地拓其境作外門而學宮完美矣國朝因前代尚文之治汲汲以勉勵作養為務由至元元貞大徳至大詔㫖丁寧有隆無替皇慶延祐貢舉既行則雖中人以下皆知所勸文治可謂盛矣而臨川之學逮今又將百年未有重修者也成都馬夀長來為令周視學宮意有弗稱亟令學官葺理教諭鄧文奉命唯謹倡率邑士不憚勞費材木之朽腐者易瓦甓之缺壞者增墻壁之破者秿之楹柱之欹者正之葢覆比宻杇鏝輝炳學計不損一毫而王祀之宮羣居之室煥然一新既落其成衆士咸喜以學宮舊無碑刻懼事迹乆遠湮没欲備始終傳永遠而屬記於徵余竊謂文儒之尚此聖世之厚恩廟學之修此賢令之善政雖然有治有教今日文治浸盛而文教猶有當明者焉前令黄文肅公以朱子之學教臨川之士流風未泯朱子之學宗程而祖孔孔子之道皦如日月人心所同得也究其禮踐其事以吾心之所同得契聖人之所先得知必真知行必實行豈徒剽掠四書五經之緒言以趨時干進而已哉臨川之士繼自今勇猛奮發洗濯刮磨以革舊習以涉聖涯一旦丕變士習之新與學宮而俱新雖俾臨川以為洙泗可也夫如是可無負於聖世長育之仁矣夫其可無戾於賢令承宣之義矣夫
  宜黄縣學記
  宜黄撫之支邑宋皇祐元年邑令李詳始建學南豐先生曾文定公為之記學近社壇遺址今不可考後徙城隍廟北紹興初燬鄧令庾改築於縣治之北葉令上達又改築於北門石下而以舊學為尉治鄧令昌朝病其近水墊隘乃徙今所紹定庚寅鄰冦犯邑官舍民居燬者過半而學獨存淳祐初趙令希㸃黎簿璹更造大成殿御書閣陳尉寀祠邑之先達於左右廡實祐間楊令允恭復新兩廡四齋至元丙子再燬越二年教諭成都胡端宜即其基營構大徳乙巳居民失火又燬㢘訪分司郝俟鑑廵按適至召諸生議重建以命邑長愛忽都魯時學官去職邑士李仲謀董其役取材於官山士之有力者捐貲以助未幾廟殿成講堂成兩廡從祀之室各五齋舍四各三間中門五間外門六楹立先聖像至大辛亥教諭南豐陳敏子増陶瓦宻覆門廡立四先師從祀十子像又繪兩廡七十二子諸儒像祀邑先達樂公以下十二人先是前進士鄒次陳書來徵記至是教諭復以請將刻南豐先生舊記於石以與新記並嗚呼學校庠序之設自三代至於今凡有社有民者率莫之敢後誠以國命繫於人才人才繫於士學也夫士之為學豈待官之建學哉然而官必建學以居夫士俾為學者於是乎學焉厚之也上之厚之者如此士之自厚者當何如耶故居學而不為學自薄也為學而不知所以學自誤也所以學如之何如南豐先生之記之所云是已嗚呼三代而下正學湮没士各以其質之所近意之所便為學學其所學非三代之士所學者也若南豐先生之記在孟學不傳之後程學未顯之前而其言精詳切實體用兼該有漢唐諸儒所不得而聞者宜黄雖小邑自昔多良士繼自今士之為學人人能如南豐先生之記之所云則合乎程接乎孟以上達乎孔氏不待他求也於心有得也於身有守也於時有用也斯無愧於居是學矣不然不學者業荒行毀其為學者又不過誇記覽衒文辭以釣名聲干利禄而已是豈上之人所期於邑之士者哉
  樂安重修縣學後記
  皇慶元年樂安陳仕貴以前學錄攝教邑學承邑令劉汝弼命與諸儒恊心重建夫子廟殿余為之記其成然講堂齋舍左右廡内外門未及一一修也延祐三年豫章鄧鎔為教官時邑長倒刺沙提調學事議修之四年冬邑令黄棟孫至長倡其議令成其謀而教官不憚勞以躬其役有富家捐至元楮一百貫專修講堂諸儒率皆有助由内暨外靡不用工若左右四齋若東從祀室傾者支闕者補楹檩⿱桶之朽者易若西從祀室敝壞已極不可支補則撤其舊而構架中門當廟殿之前外門在東南之隅黄令悉命新造宏敞其制靈星門亦新竪立崇廣踰於舊賢牧有祠以示有功於學者必報又創公廨三間於外門之側庖廪位置各得其所凡上而陶瓦之覆下而瓴甓之甃内而鏝餙之麗外而墻堵之周咸煥然而一新繒繪兩廡諸賢像銅鑄爵尊罍洗簠簋等器於是樂安之學既完且美復請余作後記余謂官之修學職分所當而能加意勤力若是葢可尚已至於士之為學其當加意勤力甚於官之修學可也苟官修其室屋而士不修其行業則游居於學将何為哉宋末儒科之盛樂安甲於諸邑皇元肇興貢舉而樂安得士又他邑先雖曰士所以學不止乎是然乗其氣數之新勉勉勿怠異時學術大明端自今日學舍一新始俾見者聞者莫不嘉歎敬慕不其偉歟此亦一邑治官教官之所願望也
  武城書院記
  武城書院吉永豐曾氏之所建也其名武城何本曾氏之所自出也按史記仲尼弟子傳曽參南武城人其苖裔有自魯國徙江南者故南豐之曽追述世系以為曾子之後而永豐之曽亦然葢武城之曾盛於魯越千數百年而南豐之曽始盛南豐之曾盛於宋又數十年而永豐之曾繼盛兄弟俱仕翰苑其父前進士宋之監察御史元之儒學提舉也因子貴追封武城郡伯於是設書院祠先聖先師以及其考以處宗黨來學之人翰林之長移文集賢院轉而上聞朝議可之俾推曾氏子孫之儒而賢者掌其教予自京師歸而曾氏請為記其書院興創之由予觀前代書院皆非無故而虛設者至若近年諸處所増不可勝數襲取其名而已有之靡所益無之靡所損曾氏自謂先師之冑而為請於朝者且以上傳道統下繼祖風期之其待之至厚責之至重矣豈可復如他處書院之有名無實也哉然則武城之教宜何如學曾子之學可也曾子之學大概切已務内無一毫為人徇外之私必孝弟必忠信行必無玷言必無偽使近而宗族遠而鄉邦萬口一辭稱之曰君子而後可以庻幾焉不然有一疵疢人将議笑而徒以涉獵故實衒飾詞華為學恐非所以繼祖風也况於道統之傳而敢輕議哉澂也氏雖非曾而所願學者在此用敢為武城後世之子孫勉武城伯名晞顔翰林直學士名徳裕者其仲子也應奉翰林文字名巽申者其季子也
  廣州路香山縣新遷夫子廟記
  廣為百粤之地三代政化之所不及漢晉而唐俗漸漸易至宋彌文香山縣最後置其初東筦縣之香山鎮也紹興壬申始陞為縣距宋亡百二十年耳而士風亦然能與他邑相頡頏國朝崇文仍前代之舊教之所暨無遠弗届而教事之隆替亦擊乎治官之能否焉旴江左祥職於翰林之國史院十五年㤗定乙丑勑授承直郎廣州路香山縣尹其在院也傳言而言達辦事而事集余覘其才之能官也乆矣及既赴官余亦歸田然江廣相去三千里餘聲迹了不相聞越四年戊辰調潮州路經厯以書來言曰祥以非才濫膺民寄思治之本在乎教也涖官之初首謁先聖廟廟直縣治之西卑濕隘陋於嚴祀弗稱謀之同僚擬更諸爽塏再至學俾教官召集郡儒議咸曰縣東有文廟舊基後枕崇崗前瞻筆峰土質燥剛山勢拱抱宋末遷於今所遷之後士風頽衰今復舊所為宜乃與同僚往視其地果如衆言有前直學楊仲玉起而言曰倘或遷廟與前教諭髙𤣥生願獻棟梁柱礎已而郡士各備大小材木以供用節縮養士餘貲市瓦甓等㤗定丙寅孟秋興役次年春先構大成殿崇三尋有六尺廣倍其崇深視其廣殺四之一仲秋落成次構儀門九檩九間其崇常有二尺廣十有三尋深三尋有一尺季冬落成惟明倫堂東西廡未完祥既去亦儲木石屬同僚嗣成之至順辛未左尹來過曰祥官潮陽香山縣之舊僚及其教官與邑士營造明倫堂東西廡已畢其堂十一檩中五堂崇常有二尺廣七尋有七尺深三尋有一尺夾室左右各二其崇殺於堂三尺其深如堂其廣五常有一尺天厯己巳冬構次年春成東西廡七檩各十一室其崇視堂之夾室深亦如之南北之修七常有一尋至順庚午冬構今年夏成祥在潮陽已厯一載之上謁告二親來歸靖惟仕於嶺海間至再幸免瘝曠而香山小邑獲遷廟學於吉地始謀雖出於祥而終成其事實賴邑僚邑士之力邑之長那海邑之貳張仲谷教諭陳介湯思義黎某邑士之輸材竭心者楊仲玉髙𤣥生陳志袁珏也敢蘄先生紀其始末垂示永乆以無忘僚友士友成終之勤予謂左尹有三善令之居官者唯私於己何恤於民而尹無私於己有志於民其善一也或優於政不睱於教而尹既優於政又及於教其善二也官之政教去官則已而尹雖已去官猶不忘在官未竟之事視官事若家事焉其善三也嘗稽郡志宋紹聖間廣守章楶以郡學在中城西近市喧雜諸生百五十一人合辭請擇地而徙遂參隂陽家之説遷學於牙城東南隅左尹之遷縣學也由西而東與二百年前章守之遷郡學時異事同昔章守自作遷學記期廣俗丕變如齊魯今左尹之屬記於予也所望於香山之士者其亦如章守之心乎然則廟學既遷而新矣士習之遷而新者宜如之何曰貢詔頒行具有謨訓為士者亦惟明經修行焉廓志破愚趨義舍利存理去欲長善消惡此明經之效也能孝能弟能慈能睦能忠能信能恥能讓此行修之實也經不明行不修而徒綴緝程試之文眯眩主司之目以攖科名苟官禄而已則豈惟近負聖朝之恩遠負聖師之教抑寧不有負於邑宰新廟學以新士習之意哉
  樂安重修縣學記
  宋紹興乙巳割撫吉崇仁之四鄉置樂安縣置縣之六年令魏彦材始建學建學之七年清江謝尚書諤時為攝尉令王植委之考進諸儒不滿二百葢創縣未乆教猶未洽也其後十倍於初迨宋季年升國學貢禮部登進士科者甲諸邑雖其所尚未離乎文藝然以後創之邑百年間士學彬彬如此亦可謂盛也矣縣學之建百二十有二年而地歸於大元壤土遐僻干戈搶攘人士逃生救死不贍遑及絃誦俎豆事哉足跡之布於學者無幾宮墻之内鞠為茂草固其所也既而兵難稍紓軍官王佑周視廟學惻然興懐不謀於邑僚不資於士民躬役卒伍取沒官廢屋之材構講堂一新之越數年堂復敝邑士陳士貴率其弟進市民屋五間輦任以至徹其舊再新之又新中門三間葺廟殿并兩廡從祀有室肄業有齋繚以三門庖廪具完令王英薄董進教官前大學進士董徳暨諸儒力也皇慶初元廟之前宇将壓令劉汝弼議更造築基崇於舊二尺教官闕具以陳仕貴攝事資取於其家材取於其山先為之倡而學之士及邑之好事者損費以助仕貴之弟善司其出納令於公事暇督視不倦八月鳩工九月竪楹明年秋告成奉聖師從祀神像復於新廟行上丁釋奠禮士咸集僉言曰當今文教懋明於上士氣未大振於下而吾樂安自甲申辛夘甲午至於壬子廟學棟宇四新矣官不敢以不切而弛未遑而慢士不敢以有費而辭有勞而憚昔夫子之作春秋凡興造之事新延廐書新作南門書新作雉門及兩觀書僖公修泮宮詩人頌之而春秋不書何也春秋刑書也常事不書失禮失儀乃書書之者貶之也所以示懲也詩之有頌頌其美也得禮得宜而頌頌之者褒之也所以示勸也廟學之新也事之得禮得宜孰大焉既未能効史克之頌而遂使冺冺無傳焉以勸後殆於不可於是請記興造嵗月於石以傳方來予稽樂安建學之始攝尉謝公首為之記其所期於樂安之士者甚厚期之以臨川之王期之以南豐之曾期之以廬陵之歐陽清江豫章之劉若黄而猶未已也将藉之以問津以詣聖門以歸於仁義道徳不欲令人有愧於古士之自期其可不如公之所期者乎鳴呼聲利紛争身外事也道徳仁義性所固有求則得之不待資借於人振㧞而追前輩之髙步謝記已云予何言哉夲其末而末其本髙其卑而卑其髙非所以荅官府修學之意非所以副朝廷用儒之實也













  呉文正集巻三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呉文正集巻三十七
  元 呉澄 撰
  
  嶽麓書院重修記
  天下四大書院二在北二在南在北者嵩陽睢陽也在南者嶽麓白鹿洞也其初聚徒受業不仰於公養然嵩陽睢陽白鹿洞皆民間所為惟嶽麓乃宋開寳之季潭守朱洞所建其議倡自彭城劉嶅而潭守成之也時則陸川主簿孫邁為之記紹興燬於兵乾道之初郡守建安劉珙重建時則有廣漢張子敬夫為之記徳祐再燬於兵大元至元二十三年學正郡人劉必大重建時則有奉訓大夫朱勃為之記逮延祐甲寅垂三十年矣𡏮陵劉安仁來為郡别駕董儒學事覩其敝圮慨然整治木之朽者易壁之漫者圬上瓦下甓更撤而新前禮殿傍四齋左諸賢祠右百泉軒後講堂堂之後閣曰尊經閣之後亭曰極髙明悉如其舊門廡庖館宮墻四周靡不修完善化主簿潘必大敦其役朱某張厚相繼為長具始末請紀嵗月余謂書院之肇創重興與夫今之増飾前後四劉氏道同志合豈苟然哉開寳之肇創也葢惟五代亂離之餘學正不修而湖南遐遠之郡儒風未振故俾學者於是焉而讀書乾道之重興也葢惟州縣庠序之教沈迷俗學而科舉利誘之習蠱惑士心故俾學者於是焉而講道是其所願望於來學之人雖淺深之不侔然皆不為無意也考於二記可見已嗚呼孟子以來聖學無傳曠千數百年之乆衡嶽之靈鍾為異人而有周子生於湖廣之道州亞孔並顔而接曾子子思孟子不傳之緒其原既開其流遂衍又百餘年而有廣漢張子家於潭新安朱子官於潭當張子無恙時朱子自閩來潭留止兩月相與講論闡明千古之秘驟遊嶽麓同躋嶽頂而後去自此之後嶽麓之為書院非前之嶽麓矣地以人而重也然則至元之復建也豈不以先正經始之功不可以廢而莫之舉也乎豈不以真儒過化之響不可絶而莫之續也乎别駕君之拳拳加意者亦豈徒掠美名而為是哉其所願望於諸生葢甚深也且張子之記嘗言當時郡侯所願望矣欲成就人才以傳道濟民也而其要曰仁嗚呼仁之道大先聖之所罕言輕言之則學者或以自髙自廣而卒無得論語一書大率示學者求仁之方而未嘗直指仁之全體葢仁體之大如天之無窮而其用之見於事無所不在邇之事親事長微而一言一動皆是也飲食居處一不謹焉非仁也歩趨唯諾一不謹焉非仁也温凊定省一不謹焉非仁也應接酧酢一不謹焉非仁也凡此至近至小甚易不難而明敏俊偉之士徃徃忽視以為不足為而仁不可幾矣嗚呼仁人心也失此則無以為人曾是熟於記誦工於辭章優於進取而足以為人乎學於書院者其尚審問於人慎思於已明辨而篤行之哉
  瑞州路正徳書院記
  瑞州路正徳書院䝉山銀場提舉侯君孛蘭奚所創建也夫荆楊貢金從古以然周官丱人掌其地守之以禁而取之以時葢猶秘其寳於地藏其富於民而不盡括其利於官也䝉山跨瑞袁臨江三郡之境固為寳藏唐以前未之聞宋之中世山近之民頗私其利而置場設官自國朝始職其職者旦旦惟利之是圖既無治民之責誰復有教民之意哉當衮衮興利之場而切切興學之務其人識慮葢遠矣然創建之初功未完而侯君去至於今二十餘年田租薄少不足以贍給室屋日就敝壞延祐二年夏提舉陳君以忠至祗謁先聖顧瞻憮然即日修葺殿堂門廡煥然一新塗徑堦除甃砌端好聖師像位龕帳案座靡不整嚴置田增租嵗入可二百斛比舊多十之七八其費一皆已出無所資於人延請師儒招集徒衆誦習其間公退之暇躬自勸督佐其經畫者前龍興路學錄鄒民則也予嘗歎天下誘於其名眩於其實者緫緫而是若此書院之設豈徒徇其名而已固將責其實也䝉山僻在萬山之偎近於寳貨則其民貪遠於都邑則其俗陋身不游於庠序則耳目不濡染乎禮義殆如孟子所謂飽煖逸居而無教者矣故夫居之以羣居之地教之以善教之人俾學者於是而學其當學之事此陳君所以繼侯君之志也而諸人所以副陳君之心者何如哉是有在於學者而猶有繫於教者焉今之所以教所以學其最下不過追隨時好以苟利禄其稍上不過采擷華藻以工辭章又稍上不過記覽羣書以資慱洽其最上亦不過剽掠先儒緒論以談義理之四者皆虚也而非實也古者二十五家之里門有塾塾有師不特為士者學民之朝夕出入必受教而後退是以風俗厚倫紀明人人親其親長其長族姻鄉黨相交相助扶持藹然仁讓忠敬自家庭達於道路雖閭巷之民莫不有士君子之行當時之教必有異乎今者今之教於書院者誠能如古舊習丕變而䝉山之民新矣不然教之數十年猶夫人也書院之名曰正徳而於正民徳之實安在陳君之所期果如是乎陳君瑞之髙安人寬易倜儻重義輕財嘗冶銀於興國所獲嬴餘悉以施與客遊天京為貴近所喜受中㫖來蒞是官先是課不辨民力重困又取木炭於瑞州龍興不勝其擾為言於當路凡場所輸殺四之一官自買炭擾不及於二郡律己公㢘而辦課優敏公私便之觀其所職於己者若是其實則其所期於人者從可知也
  明經書院記
  六經之道如麗天之日月亘古今常明者也夫明者在經而明之在人聖學榛塞俗學沉迷人之能明之者鮮矣漢明經専門其傳授也章句訓詁而已唐明經專科其對問也文字記誦而已宋初學䆒即唐明經也後罷學䆒而進士改習經義名非不嘉要亦不過言辭之尚逮其體格之變至宋之季年而敝極識者慊之新安胡氏之先唐末有以明經舉者十四世孫淀建塾於始祖讀書之析日從其父暨諸父講學其間既而病其湫隘也乃與弟澄族父炳文議改築西山之麓為屋數百楹右先聖燕居之殿左諸生㑹講之堂又其左齋廬四又其前二塾扁曰明誠敬義山巔構亭據髙望遠經始於至大庚戌落成於皇慶壬子畀之土田輸其嵗入以飬師弟子淀所畀以須計者三澄所畀以畆計者五十知州黄侯惟中命炳文掌教事彰既往之美貽方來之謀請於上而以明經書院名踰年貢舉制下取士務明經學與所名若合符契介其鄉人樂安主簿汪震祖來言俾記其始末余謂明經之名一也而其别有三心與經融身與經合古之聖人如在於今此真儒之名經也句分字析辭達理精後之學者得稽於古此經師之明經也簾窺壁聼涉躐剽掠以澤言語以釣聲利而止此時流之明經也漢唐未暇論三代而下經學之盛莫如宋其言禆於經可傳於後者奚趐數十家㤗山之孫安定之胡其尤也所守所行不失儒行之常固其天質之異抑其學術之正於經可謂明已而未離乎經師也必共城邵子必舂陵周子必闗西張子必河南二程子而後為真儒之明經葢其所明匪經之言經之道也嗣邵周張程者新安朱子也易詩四書之説千載以來之所未有其書衍溢乎天下况新安其鄉遺風餘響猶有存而未冺者乎然則胡氏振振之子孫新安彬彬之俊秀與夫四方來游來觀之士覩書院明誠敬義之扁若何而明若何而誠若何而敬若何而義於心身必有用力之實而於經也豈口吟手披尋行數墨而可以明之哉噫未易明也忽之以為易不可也憚之以為難亦不可也志於斯者其思之其勉之思而通焉勉而至焉真儒明經之學復見於朱子之鄉不其傳歟不然知不實知能不實能漫漫焉曰明經髙則昔之經師卑則今之時流而已志於斯者思之哉勉之哉淀受初命主龍泉簿炳文前長信州路道一書院明經府君諱昌翼所居曰考川在婺源之北三十里
  潮州路韓山書院記
  孟子而後儒之知道葢鮮矣西漢諸儒文頗近古賈太傅司馬太史卓然者也徐考其言論識趣大率非鞅儀秦之緒餘於道竟何如哉降自東漢不惟道喪而文亦弊厯唐中世昌黎韓子出追蹤西漢之文以合於三代而原道之作直以堯舜禹湯文武周孔之道傳至孟軻而止是又為文而有見於道也豈三代以下文人之所能及哉嘗因諌佛骨事謫潮州刺史其後潮人立廟以祠宋元祐間廟徙州城之南七里逮淳祐初又於廟所設城南書荘俾學者居焉游焉皇元奄有此土屋室灰燼於兵至元甲申韓山書院重興即廟之舊址為先聖燕居先師兖郕沂鄒四國公侍而韓子之專祠附唐時先聖配祀獨一顔子宋儒推孟子之傳由子思由曾子上接孔氏其言本諸韓子送王塤序於是配孔者四祠韓而繼一聖四師之師也固宜然書院僅復規模隘陋營繕多闕前守擬更造不果至順辛未夏總管王侯至偕其長㓕里沙其貳哈里蠻恊謀命山長陳文子計其費乃撤舊構新韓祠燕居位置相直寬袤齊等後有深池廣十丈許畚土實之建講堂其上扁曰原道兩廡闢齋館生日食之供有庖嵗租之入有廩教官之寢處祭器之貯藏一一備具宏敞壮偉倍加於前五月經始九月落成海陽縣長忻都實董其役越明年山長將潮士之意來請記予謂書院之肇基也以韓之能有見於道也書院之增修也以王侯之能有志於教也潮之士其如之何必也學韓子之學業精行完進進而賢則奚翅貢於王庭如韓牒所期而已由是學四先師之學道明徳立駸駸而聖則奚趐篤於文行如蘇碑所褒而已不然學於書院昔人夫人今猶夫人欲與趙徳並且不可是為深有負於君師之作飬又何望其髙睨聖賢之藴奥乎陳文子曰潮城之東隔水有山文公平日憇息之地手植木尚存潮人稱其木為韓木山為韓山後取城東韓山以號城南之書院云王侯名元恭蠡人也
  丹陽書院飬士田記
  黄池鎮有書院舊矣自宋景定甲子貢士劉君肇建郡守朱公以聞於朝錫丹陽書院名額撥僧寺没官之田二頃給其食厥後僧復取之而書院遂無以養士至大戊申憲使盧公議割天門書院之有餘以補不足令既出㑹公去不果如令人匠提舉陳侯分司黄池暇日與羣士游習知書院始末慨然興懐移檄儒司上之省省下之郡郡太守主之力竟如憲府初議俾天門書院歸田於丹陽以畆計凡四百侯猶以為未足以贍乃勸士之有田者數十家暨官之好義者一二人各出力以助或十畆或五畆有八畆七畆者有四畆三畆二畆者積少而多所得之田以畆計凡二百噫丹陽書院之剏垂五十年而教養之闕餘三十年今一旦有田六百畆盧公開其始陳侯成其終盧公勉勵學校固其職也陳侯典治絲設色之工而用心儒教有出於職分之外者尸祝越樽俎而治庖可乎唐風之詩曰職思其居又曰職思其外夫居者其分也外者其餘也唐風思之遠者也於職既盡其分而兼及其餘所思可謂遠也已陳侯有焉侯所勸率𨽻匠籍者五之一𨽻儒籍者十之八此豈以氣勢利害動而使之從哉能得其心説而樂助葢有以也非才之優識之定其孰能感人如是田之疆畎名數乆則湮羣士請勒諸石而陳侯之功尤不可冺春秋常事不書侯此舉非常也宜得書若夫士既有以飬必知所以學是不待余言也侯名童單州人
  都昌縣學先賢祠記
  秦漢而下孔道之傳不續厯千數百年乃得宋河南程子遠承孟氏之緒而道國元公周子實開端於其先徽國文公又集成於其後二子當熈寧淳熈間俱守南康郡南康偏壘也傳道二大賢嘗過化焉都昌南康屬縣也疇昔仁風之所披拂教雨之沾濡流芳遺潤百世猶未冺社而稷之尸而祝之也固宜考江丞相修學碑周朱二子有専祠在縣學邇年廢而莫舉詎非掌教靡人不以為意歟天厯已巳教諭萬鈞用至惕然大慊白主簿黄将士孚轉達縣丞何進義其縣尹李承務某僉議諧恊遂營明倫堂之西翼室設二子扁曰先賢祠允謂知教之本者鄉賢舊亦無祠若朱門四友西坡黄氏梅坡彭氏厚齋馮氏昌谷曹氏萃祠于明倫堂之東翼室强齋彭氏深居馮氏暨古心江丞相配扁曰鄉賢祠表章尊奉之餘靡不竦慕興起其於人心世教豈小補哉况聖時崇義理之學二子皆從祀孔廟學者倘不惟二子是師循習卑陋猥同時輩徼近利迷遠志則負公朝愧先師矣師二子宜何如也定而無一物留於心應而無一事乖於理思必通微動必審幾慱文以明善約禮以誠身敬主諸中義制諸外其庻乎教官其朂率邑士精熟朱子所釋諸經諸傳周子所著一圖一書反求之已而真識實踐可也抑自古逮今有教必有政區區邑校於教幸知所務聞明倫堂北豪民侵疆乆弗克正職典往往誘於其餌而不顧今教諭踵前官之所已行具牘於縣簿賛丞尹督府史䆒竟根株上事於郡卒能歸六十年已失之地於黌宮教外之政此其一爾主簿孚少從余學請為作先賢祠記而余因及一縣治官教官之可書者并書之以勸方來
  臨汝書院重修尊經閣記
  宋淳祐戊申馮侯去疾提舉江南西路常平茶鹽事至官之日以其先師徽國文公朱先生嘗除是官而不及赴乃於撫州城外之西南營髙爽地創臨汝書院專祠文公為學者講道之所明年己酉書院成位置分畫率倣太學故其屋室規制非他書院比左个之左竪危樓貯諸經及羣書於其間扁曰尊經閣大元延祐乙夘樓燬於火官命重建越六年庚申四月廬陵黄鎮來長書院始克構架又三年至治壬戌九月工畢事完輪奐復舊同知總管府亞中大夫馬合睦提調其役相之者前經厯趙諧繼之者金經厯張允明也是年春予往金陵過撫山長以樓成請記予有行未暇作其冬還自金陵而總管大中大夫杜侯至與廵按官㢘訪副使董侯登斯閣周囬瞻視且嘉山長之勤又一新外門齋舍廊廡暨池亭靡不修葺而以書來促記命山長躬詣吾門以請噫漢賈生有云俗吏所務在於刀筆筐篋侯下車坐未暖席而惓惓焉以儒教所當務為急其賢於俗吏遠矣哉書院之創逮今七十餘年矣未嘗刻石記其興造始末非闕歟今侯急人所緩而補昔人之所闕余何敢以固陋辭夫尊經云者豈徒曰度羣書於髙閣以為尊也哉尊之一言何所本始曽子嘗言尊所聞子思嘗言尊徳性尊者恭敬奉侍不敢䙝慢之謂經之所言皆吾徳性内事學者所聞聞而已所聞於經之言如覃懐許公所謂信之如神明敬之如父母而後謂之尊讀其言而不踐其言是侮聖人之言也謂之尊經可乎昔日馮侯名此閣今日杜侯之重揭斯扁也其所期望於學者為何如余少時一再就書院肄業不常處也退而私淑於經一句一字不敢輕忽資凡力小用志亦甚苦然老矣而無聞僅能通訓詁文義之粃糠於道昩如也其有負於馮侯之意多矣繼自今學於書院者其可不深以余為戒而惕然驚懼動息語黙必知所尊以求無負於杜侯之意哉杜侯名毓賢而有文常為勉勵學校之官故其加意於儒教若此云
  湖口縣靖節先生祠堂記
  晉靖節陶先生家潯陽之柴桑嘗為彭澤令後析彭澤創湖口縣湖口亦彭澤也故其境内往往有靖節遺迹孫侯文震宰湖口因行其鄉至三學寺民間相傳以為靖節讀書之地旁有望月臺舊基猶存乃出私錢屋於臺基之上且就縣學東偏建祠堂三間以祀先生湖口小邑凋弊特甚扼江湖之㑹當驛置之衝侯興補滯廢應接往來精神光昭意氣閒暇處難若易任勞若逸固其才畧之優而又追慕先賢尊崇表章以勵末俗是豈俗吏所為者值余舟過湖口而請記其事竊惟靖節先生髙志遠識超越古今而設施不少概見其令彭澤也不過一時牧伯辟舉扳授俾得公田之利以自養如古人不得已而為錄者爾非受天子命而仕也曽㡬何時不肯屈於督郵而去充此志節異時詎肯忍恥於二姓哉觀述酒荆軻等作殆欲為漢相孔明之事而無其資責子有詩與子有疏志趣之同苦樂之安一家父子夫婦又如此夫人道三綱為首先生一身而三綱舉無愧焉忘言於真意委運於大化則幾於同道矣誰謂漢魏以降而有斯人者乎噫先生未易知也後人於語文字間窺覘其髣髴而已然先生非有名位顯於時非有功業著於後而千載之下使人眷眷不忘其何以得此於人哉予於孫侯之為惡乎而不喜談樂道之也侯燕人所至有㢘能聲
  滹南王先生祠堂記
  滹南王先生藁城人金朝登進士科至今誦其經義以為法式博學卓識見之所到不苟同於衆遺言緒論之流傳足以警發後進藁城王董趙三氏勲閲世家平居尊禮父兄子弟師其言而薫其徳乆遠而愈不忘故三氏偕里中儒生協心建祠於縣學講堂之右以致報事之誠國子助教董士㢘請為作記余聞古者詩書禮樂之教雖至曲藝各有所師嵗時入學必釋奠釋菜焉示敬道也况先生之行學識垂世不朽真古之所謂鄉先生殁而可祭於社者其有祠也固宜亦可見藁城風俗之厚矣非先生之教有以漸漬其心而然乎先生諱若字從之立朝侃侃有正氣仕至翰林直學士金亡後十年遊㤗山及山之半坐大石凝然而逝時年七十







  呉文正集巻三十七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吳文正集>



  欽定四庫全書
  呉文正集巻三十八
  元 呉澄 撰
  
  建康路三皇廟記
  自天開地闢而萬物生人與飛走草木翾狉莾蒼混為一區不有大聖者作君之師之其何以得生其生而自異於羽毛鱗介之倫哉鴻荒以來載籍莫考葢不知幾千萬年而有伏羲氏神農氏皇帝氏仰觀俯察畫卦造易寔開人文民用之先醫藥方伎肇端發源又在十三封備物之外三聖人之有功徳於人也其猶天地歟夫有功徳者必有報能定九州而祀以為杜能殖百穀而祀以為稷況三聖人與天地同其大者乎古者旅上帝之禮以五人帝配所謂木徳火徳土徳之君者此三聖人也祀之以配天其尊不亦重乎古禮缺廢唐開元間三皇與五帝俱列廟祀皇元新制路府州縣醫學立三皇廟視儒學孔子廟等可謂不忘三聖人之功徳也已建康大㑹府也江南諸道行御史臺在焉而三皇廟庳陋弗修將及傾圮臺臣目之謂弗稱明時崇古重本之意以監察御史言命有司修理惟廟學地隘弗堪展拓於城中西北隅得官地十有餘畆宋時公館舊址也度之以度衡之廣八常有二尺從之深三十有七尋有半諭有司曰廟遷新基宜得新構舊木石其一切勿用乃市材鳩工卜日興役既而御史公榮禄大夫伯顔自京師至御史中丞資徳趙公簡治書侍御史奉政公帖木歌帥其屬暨諸監察諸從事各捐俸錢以助於是郡邑官吏以及醫家以及士民莫不捐俸捐資建康所轄一司二州三縣悉來輸力延祐五年之冬肇創而六年之秋且完正殿中峙前中門後講堂以間計各七中門之左右有塾以間計各四外門之楹六東西兩廡各七間東西齋舍各九間若庖若廪若便門亦各五間崇峻宏敞規制偉然為江南諸郡之甲又得官地若干頃俾收其嵗入以充廟學春秋祭祀經費葢非臺察注意之專郡邑奉令之䖍莫克臻于兹也世謂風憲之官惟監臨督察其務夫孰知天地生民之所本古今治道之所始而有此遠大之思者哉竊嘗論之聖君賢相之心欲民得生其生而已遂民之生者陟之是以有字牧之寄賊民之生者黜之是以有紏治之職勸農桑通啇賈俾之衣食餘饒財貨阜通勵學校明教化俾之由於禮義免於刑戮凡為斯民計者皆愛之而欲其生也疾病癘疫慮其無醫藥也則恵民有局猶以為未也醫有學學有官俾醫流之習業一如儒流幸其達脉病證治之因審温涼寒熱之用而不誤人以致枉夭仁矣哉是心也推䆒斯民生生之初而思三聖人之大功大徳為兩間開物之祖聖君定其制於上賢臣承其意於下殫其崇極以報本者一以為民也若曰壯麗其棟宇設餙其像貌以竦人之觀瞻焉爾則何足以知聖君賢臣之用心與是役者其名各書于碑隂是年嵗在己未七月十有一日甲子記
  撫州重修三皇廟記
  自李唐以來至於今天下徧立孔子廟于學以表儒道之所宗國朝繼金宋而興郡縣各設醫學與儒學並乃立三皇廟于醫學以昭醫道之所祖夫天生億兆人而人類之中有聖人者卓冠乎衆天命之以司億兆人之命一元混闢幾百千年而有包犠氏神農氏黄帝氏是為三皇纂其緒者少昊氏也顓頊氏也髙辛是也而堯舜焉而禹湯焉而文武焉此十有二聖南面為君者也北面為臣則有周公焉此十有三聖達而在上者也窮而在下則有孔子焉此十有四聖或以其道而為天下之主或以其道而為天子之宰或以其道而為萬世帝王之師徳天徳心天心而生天民之命者位不同而道一也體其道之全俾世享安靖和平之福而民得以生其生者儒道也用其道之偏俾世免扎瘥枉天之禍而民可以生其生者醫道也曰儒曰醫其道聖人之道有偏全之異而其生斯民之生固無彼此之分也國朝之設醫學均齊以儒學者豈苟然哉以其同囿乎十有四聖之一道也三皇於十有四聖為最初孔子於十有四聖為最後儒學之祀其最後者尊其集羣聖之成也醫學之祀其最初者尊其開羣聖之先也易傳叙三皇之制作起自畫卦訖于書契民之食飽而衣煖生養而死藏利興而害除與夫禮樂刑政紀綱法度凡以生斯民之生而易所未言者何往非三聖人開先之功聖人天錫之上智曲藝無不通也試即易卦三百八十四畫觀之何所不包何所不備本草之辨藥性内經之究醫理今世所傳雖不無託附而大率必尊歸於聖人以此見三皇之有功於人之生如天之大蕩蕩乎莫能名也恢恢乎莫能外也奚翅醫之所祖而已哉醫學祖之尊其所尊蔑以加者矣撫稱江右名邦儒學雄於他郡而學之建亦已數十餘年至順二年秋僉憲聶侯廵厯至撫謁三皇廟相老屋弗稱報祀民牧劉侯承意重修戎帥章侯一力協賛適官有所廢所積之材可以為資二侯首捐已俸近而僚屬遠而士庻謀從志合者欣然共給興役毎日當政之暇郡牧躬自督視木之朽蠹者革瓦之缺檩者益隆隆其棟翹翹其宇葢覆之宻塗墐之周雨凌風震而無虞廟殿中峙後聳一堂前敞三門殿傍達兩廡之翼室二廡由門而北遶殿東西各七間齋舍左右各五間外門之號櫺星者其楹六既完既美煒然光華從祀配神之肖像十昔無今增壇席于東序西序新構易服之館一費不取於民一勞不及於民秋季肇土冬孟底績郡從事南豐李士宏寔董營繕事畢勒石紀重修之嵗月二侯述憲官之意徵予文聶憲劉牧予所未識竊聞聶侯之行部也肅肅然正已律人恂恂然明倫化俗韜襲威稜慎審弹擊而姦貪懔懍警畏斂戢可謂才部使已又聞劉侯之治郡也拳拳然鑒古得失諄諄然詢今利病皎潔如秋慈祥如春而禁令必伸獄訟無滯可謂良郡守已章侯余故舊也門胄而尚文雅軍職而諳民務其謀人也忠其與人也和前後憲官之暫臨郡官之淹處乍見乆交靡不隆禮貌孚心腹焉三賢吉徳参㑹斯役也為臣而欽聖代之所崇重居今而思太古之恵澤涖官而知民命之所闗係一舉而三善具予之所以樂書其事也聶侯名延世懐孟人奉政大夫僉江西湖東道肅政㢘訪司事劉侯名承祖東平人亞中大夫撫州路總管兼管内勸農事章侯名伯顔汝寧人明威將軍鎮守撫州萬户府萬户醫學三皇廟在郡城東隅之慶延坊
  宜黄縣三皇廟記
  醫有學學有廟廟以祀三皇肇自皇元前所未有也夫上古聖人繼天心立民命開物創法以為天下利至于今賴之者莫如三皇也然厯代以來未聞立廟以祠唐天寳間制立三皇廟與五帝廟同置命有司以時祭享葢曰祠古聖云爾非如今日醫學之專廟特祭也當今路府州縣儒學有孔子廟皆因其舊醫學立三皇廟與儒學孔子廟等則新制也宜黄縣儒學重修孔子廟甲於諸邑而醫學三皇之廟無其所毎嵗春秋設主于廢社之屋以行禮延祐元年資陽史君薦為宰政治明敏民用丕諴乃及神祀以三皇祠宇未備慨然曰是豈所以尊古聖欽上制哉於是慤意興造闢廢之壇以為基伐官山之木以為材人樂助其費身樂親其勞三年二月禮殿成又一月左右廡内外門成不數月而功畢繚以周垣四圍新甃具完具美設伏羲氏神農氏皇帝氏三聖人像配享從祀名數位次悉如朝議書來請記其事嗚呼吾聞諸韓子云古之無聖人人之類滅乆矣為之醫藥以濟其夭死其一事也三聖人之功在萬世如天地之覆載日月之照臨奚趐醫藥一事哉然神仙醫藥之伎徃徃根極先天之卦圖而本草之明品内經之答問雖或有後人之所依託増飾者然至今為醫家方論之祖亦以聖人之無所不知無所不能故其聰明睿智之緒餘猶足以周於小物如此皇元崇尚之制類非議禮聚訟之流所得聞而天下守土之臣欽承帝制無敢不䖍若史君之為可謂能官也已抑君非獨於醫學為然儒學西偏局於地隘莫可展拓君為節縮冗費市學外隙地於邑之大家而廣其居又累石作址構書樓三間於明倫堂之後扁曰仰髙書儒行篇於壁以勵來學史君之仕也所至有能聲宜黄之政此其可稱可觀者焉
  江州城隍廟後殿記
  城隍郡縣之土神也土神之祭有社又有城隍何也社兼祭五土而城隍專祭城隍也夫祀典莫重於天地然天尊而地親尊者惟一人得祀親者人人得祭也故有天下者祭地於北郊又祭之於社有國者祭於社而已大夫及士庻人所居之里置社其祭土神以報地一也而地有廣狹之不同王社大社天下之土神也侯社國社一國之土神也里社者一里之土神國立社而家立中霤中霤者一家之土神也蜡以祭四方百物雖隄水之防瀦水之庸咸得與祭古人於報地之禮周且悉也如是地之險山川丘陵而建邦設都必依險以為因或因山與邱陵以為城平地則累土築城以擬山之險或因川以為隍燥地則掘土浚隍以擬川之險曰城曰隍其名肇於古史之造字其用著於周易之繫爻所由來遠矣而禮經國典無祭城隍之文儒者謂社祭山林川澤邱陵墳衍原隰則城隍固在其中然予竊有疑焉防與水庸尚於祭社之外有專祭城隍以扞冦敵以保人民其功豈出於防與水庸之下而獨不專報其功乎今郡縣各有城隍祠所謂禮雖先王未之有可以義起者其若此類也夫夫土神當祭於壇墟而城隍祭於廟予嘗求其義矣葢祭必有配社以句龍氏而爵尊徳尊齒尊之人徃徃而得祭於里社俗稱土神是也里人或為之立廟城隍之有廟殆亦以棲配食者之靈試以祀天之禮喻祭地之禮祭社神於壇而配以人猶南郊之祀天也祭城隍神於其配食之廟則猶明堂之祀帝云爾江州地扼荆揚之交面崇蠻背大瀆其城其隍山川自然之險形勢之雄他郡莫與倫也城隍配食之人相傳以為漢丞相頴隂侯灌嬰郡志言髙帝六年侯築湓口城即今江州地則侯之配城隍也宜或謂他郡城隍亦皆侯配食豈以侯嘗定豫章諸郡而然歟舊江州城隍廟在郡東東北民之祈禱不便宋宣和壬寅郡守遷于今所嵗乆屋𡚁淳祐乙酉沿江制置使以其屬帥郡民修完之外門竪景福樓巍然臨乎通衢有錢氏者先世河北人名安道紹興初江淮招討使張浚命之世掌城隍祠其來孫大通攻隂陽方伎涉三教緒言熟諸人情世務士大夫善與游病廟地窄隘弗可以恢廓勤力經營市廟後地數畆興造寢殿材鉅工良視前構有加修廣穹隆與外樓稱翼以兩廡規制偉甚家無銖兩斗斛之儲好善樂施者相與捐資以就其志非其誠足以感于神才足以動乎人何以能壯麗其神之居以至于此哉皇慶壬子創始延祐己未落成值予過江州大通請紀嵗月予嘉其為人遂不辭而叙古今祀典之大概以俟後之議禮者攷焉
  崇仁縣社稷壇記
  天子之命諸侯也畀之以社稷人民而使之主其祭掌其治秦罷侯建郡縣郡有守縣有令猶古之侯也故守令膺民人社稷之寄崇仁撫之壯縣土樂而俗醇民社之官多善於職舊社稷壇在縣之東南往年有人獻議謂建國之神位右社稷儻不如禮者宜變置前縣尹王侯承郡檄遷于縣西之巴陵坊小溪拱其前大川遶其後羅山杯山遠聳其右普安禅寺近映其左面平疇數百頃廣衍如棊局巴山一峯嵂嵂雲表以其地之吉故神享而人安壇壝門垣嵗乆圮𡚁今縣令史侯憮然興懐而完美之已捐俸以倡人助資以繼東社西稷北風師雨師其壇四築甃如式壇側之階階下之塗大門一達旁垣四周修禮具齊塗䑾増麗掄材召匠撤舊營新乃斷乃度乃繩乃斵作齋廬三間於坎方為行禮之位作次舍三間於艮隅為易服之所日計其役竹木斧鋸之工凡七百有四十瓦甓圬鏝之工凡一百有五十他役稱是所用諸物悉以時直布於民齋廬之崇上棟常有三尺下宇尋有五尺其深倍宇之崇其廣倍棟之崇而殺㤗定四年八月經始致和元年七月告成輪奐有光觀者咸喜土民請紀嵗月夫社稷人民皆縣令所主掌也職其職則有先後焉孟子曰民為貴社稷次之春秋傳亦曰先成民而後致力於神侯一清如水而與物為春民視之為父母既知所先矣又能嚴祀社稷一新其堂構愛民敬神允為兩得而㢘其本也世之㢘吏或暫或偽侯之㢘出於真心而始終不渝豈但一邑之所無葢舉世之所希也因士民之請而特為之書侯真定史氏景讓其名
  迎恩橋記
  迎恩橋在宜黄北門外邑人鄧應元獨力所成也天下之險險莫如水一水中隔則兩岸之人不得相徃來古聖人作舟以濟不通水大且深必以舟亂流而濟非甚大之水者䏈舟亘岸謂之浮橋詩言造舟為梁是也非甚深之水者竪木為柱而架梁其上不必浮舟于水也木柱有朽壊時後人易之以石墩浮橋不如木柱之安木梁不如石墩之固而斵石之費比之竪木奚啻百倍宜黄縣二水合流于東北一水自南遶東趨北者源遠而流稍大一水自西遶北趨東者源近而流差小舊日橋於東岸濶而橋長又趨郡之途稍紆橋號百丈圮易修難宋末橋於北溪狹而費省又趨郡之途差捷橋名豐樂人甚便之東之長橋遂廢然溪狹岸髙水不散漫春漲流急橋柱亦不堪水勢國朝縣主簿以橋梁專職疲於屢葺㤗定甲子主簿謀建石橋官欲辨而帑無可支民可資而衆不易集僅立二墩石多脆裂功弗克竟天厯庚午邑宰何槐孫勸名出力竟前功而鄧應元慨然以一家力獨當之命良工伐堅石結新墩二移舊石䕶兩岸墩之縱廣七尺横袤常有四尺其崇五分其袤之三巨木委積疊加于墩實土甃甓屋以覆之凡十六楹梁之修十其墩之崇役始于仲夏畢於仲冬計費至元凖緡錢萬二千有竒將告成而何尹以憂去楊尹景行繼至為更豐樂之名曰迎恩自書其扁以示嘉奨衆覩石梁牢强堅耐卓偉壯觀讙頌㒺已來請文以記鄧氏昔居南鄉之極境父興家好義予嘗客其門應元季子也甫及齠齓比長偕叔氏宅于邑家業豐盛日進稱一邑之甲循理畏法未嘗干溷官府不侈於用不吝施今年踰六十矣若此義事心所樂為利于民甚大而可乆公則賢宰一邑之政私則善事一家之惠俱可書也
  奉新縣惠政橋記
  新呉豫章郡之屬邑也有水横貫於邑之中曰馮水馮水之源出百丈山行百有餘里及邑之西其流分為二經流在北遶邑治之南而東支流在南徑南市之北至邑之東西與經流合二流各有橋梁以渡水勢漂悍橋不能支屢修屢壊南橋之袤踰二百尺而北橋之袤殆七尋故其壊尤數數其修尤難宋初邑大家胡氏架木為梁太平興國中胡之家有國子監簿仲堯嗣新之弟秘書省校書仲容請於楊文公億為之記名其橋曰安固于後改作浮梁而易其名曰安濟淳祐間浮梁敝晉城鄉羅鑑暨奉新鄉王珣率諸大家合力結石為墩至元末石墩亦敝邑之令佐用民力竪木為柱置板于上而易其名曰行教財力夫力一皆取於民九臯王徳全珣之𤣥孫也輕財重義克蹈祖武視役户嵗遭督責之苦役夫時被鞭箠之虐惻然興憐遂以修橋為己任大徳戊戌損資造新橋五十餘丈不籍勢於官不假力於衆明年春為水所壊則造二舟以濟至冬復完其橋自後轍壊轍修不以其事諉官府買晋城鄉杉林數百畆長養其材為乆遠計嵗乙巳相視水勢平緩之處於橋之上流二十步兩崖疊石重構新橋廣袤一仍其舊其將終也遺命囑其子文炳兄弟勿墮前勞以田租六百石及晉城杉林專備修橋之用延祐甲寅橋又壊文炳兄弟又造二舟以濟至冬又成新橋其南橋舊名惠政大徳以後修理一出王氏之力至是南流漸微乃用七千餘力運土石實築垾道壅水北流南橋既廢得以萃其工力於一橋而移彼惠政之扁易此行教之名邑人咸喜求予文記其事予謂古以除治橋梁為官政而今亦然但官無可用之財而惟民是資則惠未及民而厲先及後矣王氏以一家獨任其功俾官不勞心而得惠政之名民不勞力而䝉惠政之實賢已且人之好助修橋梁者固有之然能同於衆鮮能成於獨也能為於暫鮮能厯於乆也竊聞大徳以逮于今橋之壊而復修者五每一興役用木不趐千株用工不趐千人而用財計楮幣萬其間水所摧殘或比年一修或半年一修其費又在此之外方將世世繼述而無倦嗚呼其孰能有此肯心者哉徳全字義甫生平好施賙恤鄉鄰之事不一賑饑賤糶該受賞典則以老辭将官其子則仲子文炳叔子文謨俱讓而以㑭其季子文傑仁讓之徳如此王氏之昌其未替乎昔邑之胡氏種徳而二子並膺朝職子若孫登進士科者八九王氏之種徳如胡氏天將不以報胡氏者而報之乎王氏孫其益思所以善繼述哉
  龍泉濟川橋記
  㤗定五年正月龍泉縣新石橋成邑之人請記始末曰龍泉左右一江俱發源於栁衡演迤百餘里而㑹為一横界邑市而中分之架木為橋以通南北燥濕迭更木易朽腐支傾補敝勞費㒺已宋末有大家施田嵗輸所入以備修完橋賴是不圯宋亡其家毀田宅屬官而橋無賴焉今官府每以橋梁為急務大率令里長驅編氓廹促而成之成之苟而壊亦速壊而復修修而復壊橋壊則舟濟春夏暴漲舟弗敢前秋冬淺澁舟復難動待渡者遲遲病涉者纍纍公私兩阻末之如何項司丞振宗資富好義惻然興懐至元辛夘斬木鳩工而橋之遠邇大悦然三嵗輒一易易者數矣司丞謂與其如此孰若攻石為之使永乆堅固厯數百年而長存乎訪求良工未獲而司丞逝事遂中止其子丞事郎同知永昌府事時俊追念先世得瀏陽工人甲子初元乃興其役及今將五年而工畢費緡錢約十二萬五千石墩凡六墩之相距三常有竒其崇二尋羡尋之半其修四尋其厚一尋羡亦如之墩之上疊木七重木之上布板其廣如墩之厚板之上構屋以間計三十七袤四十二尋有四尺兩崖升降之道至岸尋又七尺屋之南北端為門其中為神祠自是人無待渡病涉之憂橋無數壊數易之患南北往來如在家居如履平地不復知有一水之隔莫不嘉歎而歸徳儻無文以記恐後人昧興造之由此非邑人之私喜也敢請予素善時俊知其能世父之美父嘗新邑校則拓之所已為父欲作石橋則成其所未為有繼志之學有濟衆之仁所費不貲不以為意自忘其富超然塵外趣皆非人之所易能也因邑人之請特書其美以勸方來















  呉文正集巻三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呉文正集巻三十九
  元 呉澄 撰
  
  後山記
  清江黄正道之父尚幹君居市而愛山扁蒼山二字晨夕其下悠然若有見者葢與夫蒼蒼者宜㑹於中而人莫知其意之所存獨正道知之可謂善承意矣後正道復扁其肄習之所曰後山或議之曰世有藏山之固者不免為南華仙所笑子之先君子於山已癖子又欲世世專此山乎正道曰吾聞移山之夫智人笑其愚彼謂吾之子孫無盡而山不加葢何不可移之有吾味其言安知笑者之非愚而移者之非智夫彼之山有形而形之也有事乎力猶且期之子子孫孫而必其可吾之山無形而一毫無事乎力子子孫孫之世守之也夫何難而不可哉况人子之於親也思其平生志意之所嗜所樂而不敢忘吾視吾扁而見山焉吾視吾山而見親焉此人子之心也而又何譏議者語塞余適遇而聞之聞而嘉之子曰仁者樂山夫尚幹君非古所謂仁人與故云髙山仰止子曰詩之好仁如此夫正道非今所謂孝子與於是正道肅容以謝而請識其語于壁
  絜矩堂記
  人之心無不同也目同視耳同聼口同嗜尊榮逸樂福利富夀所同好也卑辱勞苦禍害貧夭所同惡也古之君子其所欲不敢以專於已其所不欲不敢以施於人者無它以人心之與己同也易之同人曰唯君子為能通天下之志夫以天下之大千萬人之心至不一也而吾之一心與之相通何也同其所同而已父而同子之心則慈子而同父之心則孝兄而同其弟弟而同其兄則友且恭同而視宗族宗族猶己也同而視姻戚姻戚猶己也同而視朋友鄉里朋友鄉里猶己也然父子兄弟至親也世之人或不能同者矣況它人乎此君子之所以貴乎絜矩也夫矩從而絜之長短同也衡而絜之廣狹同也清江聶君守愚名其堂曰絜矩余嘗至其家父子兄弟雝雝如也於族無不睦於戚無不姻也於友無不任於里無不恤也不謂之實稱其名者與雖然絜矩大學終事也其始必有事焉乾離之合為同人用離則明而不蔽是以能知彼之同乎此體乾則公而不私是以能推此以同乎彼學用離者格物致知學體乾者誠意正心是學也古之大學而非今之俗學也君淳厚謹飭人也父子兄弟俱有文而樂學余是以云然
  必葺齋記
  昔人於其齋居之室或謂之齋宮或謂之齋廬齋也者固所以名其室也後人去其所謂宮所謂廬而專謂之齋於是又汎取美名以名其所謂齋者名愈衍而義愈非然其意猶古者銘户銘牖之意也是以君子亦無訾焉汴人張君仲黙官淮南僦一室扁之曰必葺齋官既滿而去或仕或止遷徙不一隨所寓而謂之齋必葺之名亦因而不易也或訝之君曰吾所謂齋豈有所謂宮所謂廬者邪上覆下甃不資於陶巨楹小桶不資於匠塗暨不以土鍵錮不以金也吾所以葺又豈人之所得而知哉余聞而嘉之曰君之意勤矣今有一室於此毎日必葺斯已為勤而君之葺則未易也終食而違終食必葺矣須㬰而離須㬰不葺矣人孰不葺是齋也求其善葺者千人萬人不一見也十世百世不一人也君其懋哉塵則拂之穢則□之隙則墐之漏則禆之其甚也蠧者剔之朽者易之缺者完之傾者支之非徒為是崇廣之容毋堊之飾以觀於外而欲人之稱其美也葺豈易能哉雖然必有其道室有人居則雖乆常新一日無主則毀敗立至君之齋所以能克勤勤於必葺者或以主之者出入之不當與往來之靡定與苟定矣苟常矣不必葺而未常不葺也始之以必葺終之以不必葺上下四方一吾齋也春秋冬夏四時之行以至於後天地而無終始皆吾不必葺而未嘗不葺之時也夫如是真足為必葺齋之主矣然則君如之何曰葺之哉葺之哉
  立本堂記
  葢嘗觀髙山巨林之木乎其直榦亭特而上遂者千層霄其横枝蟠偃而旁走者隠千駟其宻葉美䕃童童如車葢渠渠如廈屋者可以蔽虧日月不以春夏兩露而増榮不以秋冬霜雪而損瘁何以能如是哉其本深且固也彼浮沙淺土水之所齧風之所搖其本懸寄孤露頂顚且撥本既不立求其枝葉之盛如髙山巨林所生不可得己人本乎親身與兄弟其枝也子子孫孫枝而葉者也厚於本者枝葉繁薄於本者枝葉單理則固然河北槀城董氏自龍虎衛上將軍起隴畆乗風雲致官勲開世業子孫日顯大蕃衍忠獻公兄弟内文外武出將入相赫赫為時名臣三傳至今御史中丞公尊卑長幼官居家居數十人人知董氏之盛其本有在矣龍虎公夙喪其父事母盡孝喪極哀祭盡敬一門三族雝睦如萬石君家子孫恪守之至于今不替此其立本者也天之昌董氏豈徒然哉論語次孝弟為本章於開巻之首其言曰本立而道生董氏三世父子兄弟忠於君恵於民和於鄉遠近交游内外親戚無所不用其厚概自孝於其親始公昔為侍衛指揮使居忠獻公喪故参政啇公書神道碑因書立本二字名董氏之堂其後公更作新堂昭揭所扁示子孫以無忘公之子孫朝夕斯堂目斯扁也盍亦悠然而思思吾祖宗以來爵之所以隆禄之所以充門閥之所以穹族𣲖之所以豐世世䝉其餘休遺澤而無窮繄孰為之本也夫如是祖宗家法詎敢須㬰而忘哉譬之木然龍虎種植之忠獻封培之今公保䕶之公之子孫又從而灌溉滋溢焉其本愈深愈固而林葉愈茂愈乆繇今三世至于十世百世猶一日也本之立者如是夫余未獲登公之堂而樂為之道將以為世之厚於本者勸非但俾公子孫不忘而已也
  崇仁縣招隠堂記
  世有探萬化之原妙一氣之用超物表而遊方外者是名仙人道士而其初也皆必深藏僻處菲食惡衣屏人事絶世累而後能道家所謂宮觀既或喧襍而不可以居於是好事者徃徃别為道堂道院以待其人而助其道之成用意遠矣然主領非其人維持無其法乆而不廢者葢希崇仁水北有招隐堂肇自宋南渡前紹興間邑之大家趙氏好仙道而樂於飯其徒頂包膚衲手瓢足屩而至者嵗千百人重修斯堂以奉純陽真人之祠居之者莫可詳矣後有呉君集虚洒埽繕治有加無隳呉已逝而難其繼未幾劉君天瑞寔來劉廬陵人得祕方專醫目疾能使翳障如失瞽矇復見冒術既神心又仁求藥者踵門如市自給充然有餘貲乃議興造正殿旁房内廡外門雲堂齋厨悉撤而新度其徒李及徒孫凡二人為道士命李往拜凌雲觀道士鄧為師而其孫又以李為師買田五十畆以遺契劵畀凌雲掌之俾節量其出入葢不私諸已惟欲其徒世守以傳之無窮分畫畢因邑人陳徳仁徵余文記其事將鑱諸石以示後余孔氏徒也於仙人道士事胡能䆒其微竊意世之好之崇之者未必人人而知也其徒之學修之者亦未必人人而能也而昔之創斯堂今之守斯堂務維持之以至於乆是則可尚也顧余方出山而賓上國仙人道士有招之歸隠者乎噫招隠一也淮南小山招隠者以出太冲士衡招出者以隠余其一出而遂隠於斯也尚能反小山之意嗣左陸之章為招隠賦之
  遠清堂記
  香遠益清子周子所以説蓮也周子擬蓮於君子而狀其徳曰不染不妖曰不蔓不枝曰中通外直香也者其君子之徳流風美韻之達於人者與一鄉一國薰之善良天下聞之而興起焉猶未也且有所謂流芳百世賸馥丐後人者遠而益清葢如此河北馬仲温僑寓儀真其居面城城之北居之南大池方廣百步與城内外溝水通舟可往來其間池中蓮萬本盛夏花開葉茂時絢錯如錦南薰徐至香氣彌天作堂闞池以翕受之名之曰遠清夫蓮有君子之徳中通外直本也不枝不蔓不妖不染餘也香遠益清餘之餘也昔之人託以自況後之人因物而尚友有其本斯有其餘矣中之通也外之直也蓮之徳此其本周子之學此其要也然則將何稽曰稽諸周子之書周子之書謂何曰静虚而明通動直而公溥也此聖學也而未易言也程公伯温命二子受學周子而竟得其傳今仲温純謹長厚教其伯仲二子亦將卑之學聖學其志已嘉已果能師周子於異代而有得本者立於已餘者聞於人則遠而益清可以同乎君子之蓮而世俗所稱謝庭之蘭燕山之桂其香又何足羡哉
  可山記
  學士盧公書可山二字遺醫士王君迪客持以視余有同觀者問曰可山何如余未應或曰山鎮屹不移君迪之重厚似之故曰可山或曰君廸家江南環所居山𡷾崒明秀皆可人故曰可山余曰子所言者可山之名也夫盧公之進君迪也果以其名乎抑以其實乎余所知者可山之實也試為子言之今年夏余自京師還至廣陵初識君廸至儀真見所設藥肆稽其兒誠有所謂鎮矻重厚者訊其鄉誠有所謂𡷾崒明秀者雖然外也其中所有不在是君迪遷江北垂二十年以醫走公卿大夫間下及閭巷士庻人之家不計遠邇不憚往復不避凍暍有求必赴寠者困者售善藥已其疾不責其報此其心之仁也淮境多寓人五方風土殊氣質殊法不可一概施君迪審實虚權重輕按古方酌今冝不盩豪髪用輒應手愈此其藝之精也自黄帝岐伯扁鵲仲景叔和士安諸先覺之書與夫南北乆新所述方一一䆒詳持脉别二十四狀参之以外𠉀某臟腑某經絡有偏有邪如燭照鏡鑑然此其學其識之到也凡君廸所有余所知其實葢如此而名不與焉予欲名之乎謂其可以山可也謂其山之可亦可也莊生云惡乎可可於可山與非山與有山與無山與何所不可哉言未既客大喜抵掌而笑曰善知可山莫如斯言請筆之將以諗手于君迪
  復庵記
  與物相刃相靡終身役役而不知所歸此漆園達士之所嗤也李君謙甫仕於天下一統之初相諸侯相方伯職修事治清謹慈恵之聞孚於人當路將階而升之年甫五十遽老于儀真因宦游所厯而家焉城西南十五里結草為庵名之曰復每嵗春夏秋居宿其間視耕耘斂穫事勤則書倦則枕暇則賓友共壺觴徜徉花卉竹樹之側望江中航檣往來上下梭織交錯絡繹不絶江外羣峰森聳蒼翠隂晴朝夕變化萬狀而嶷立不改田夫野叟争席欣欣然與之相忘葢有晉淵明之風噫昔之人未嘗不欲仕仕而或止何也語云可以仕則仕彼徃而不復者不計其可震蕩風波之航衝觝豺豹之叢驚悖喘汗而行不休考其終竟何成哉而其甚也父子兄弟澘然悽然相視而歎追憶東門之犬華亭之鶴當是時雖欲復可得耶余惡乎而不善吾李君之善復也淵明少日為州祭酒参鎮軍軍既而令邑幡然賦歸以行迷未逺自幸時亦艾而未耆也由世俗觀之似太早計而孰知士之髙見逺識固未易為常人道也舉世滔滔泊泊熈熈壤壤而見斯人其在周易不謂之獨復不遠復者乎噫古今人所值所志不皆一一同若吾李君之復則於古人殆幾矣君河北安平人也或曰去官不復其土而僑寄他鄉復其未邪是不然復也者于其義不于其地迷於聲利權勢之途而能復者古今有幾惟隨所在而安者庻乎其能也必於懐居與迷而不復等爾而君豈為是哉余嘗與友人元復初評所知曰安分而無忮乎心而無愧子之婦翁與應曰然翁謂君也
  滁州重修孔子廟記
  滁州學正劉黙言滁學在城東偏滁水經其南宋季年安撫金之才修州城修官廨修諸神祠亦新孔子廟其時滁邇邉界日有儆備於多事之際興百役不數月俱告成率苟簡取具距今才四十年餘已敗壊不可支奉訓大夫徐侯守是州㓗已愛人為政期年民懐其恵士服其善視廟屋不脩禮器不中度與同列議更之一日謁廟畢慨然曰滁州古名郡前守多名賢以文教治民治民之本葢自吾夫子出天朝崇道興學以照化原今廟貌如是凡我政人與爾學子安乎聞者感奮輸貲效力以先市良材命良工撤其舊而改作侯親勸率之經始於癸夘之夏落成於甲辰之秋廟四阿崇六仞有二尺南北五筵東西四筵有竒兩廡崇三仞有五寸東十有七楹其修十筵西亦如之門之崇如廡深常有四尺廣五尋有一尺東中西凡六扉列二十有四㦸東塾之室三西塾之室三外三門之楹六祭器以梓以陶古制也大尊山尊著尊明参之為壺尊犠與壺鈞象倍犧之數爵二十有九俎五十有四籩豆以十計盙𭾁以三計皆八罍洗各二篚七爵有坫籩尊有冪罍及酌尊有勺諸用稱是此黙所職掌而得免於瘝曠繄侯之賜請記其事俾後有考期有嗣而修之者也澄觀今之蒞政者非昬墨以遂私圖則苟渝以逭公責夫孰知治之當務其知者不過精謹獄訟簿書間以為能夫孰知治之有本哉徐侯治政可稱而知士學為重知聖道為尊知天朝敦教勵俗之意不可不承宣也可謂知治之本矣侯之民滁之士其亦知學之本乎記誦以矜其贍辭章以衒其艶末也必也處内處外而有孝慈恭遜㢘恥忠信之行明於人倫日用之著通於天道物理之微審於公私善利之幾存其仁義禮智之心檢其氣血筋體之身其静也中其動也和周於家國天下之務無施而不當退則有志有守進則有猷有為庶乎其可也若夫日講聖師之書而不真知不實踐於是數者無一焉則亦剽竊訓詁涉獵文義而已爾彼記誦詞章之末何以異而豈侯之所望於滁之士哉侯名君慶許人世有令聞黙衛人習四書朱氏之説其傳有自非以記誦詞章為學者也滁下州不設教授官而以學正行教事
  麓泉記
  麓者山之足泉者水之原盱之山自西來包山以為城城内有井甘冽而寒名曰西麓泉醫士余明可家其側翰林學士程公為書麓泉二字扁其藥室吾聞醫家以水喻人身之脉宂所注之海為合所流之川為經竇者為俞溢者為榮而初出之泉為井易於井乃不以其泉之初出者而以其汲而上達者故取木上有水之象坎不言水而言泉惟䝉為然坎水在艮山之下其象曰山下出泉麓泉者其䝉之象乎明可初工小兒醫其後偏通諸科人之童䝉猶山麓初出之泉混混乎欲盈而未盈也涓涓乎欲流而未流也汨之則清者渾閼之則通者塞養之導之有其方而後可君子觀之以果行育徳育徳者養之之方與果行者導之之方與坎之中䝉之泉也繇易者遂以坎中爻為治䝉之主何哉中以上則過中以下則不及彼童稚之質精神未完血氣未定易虚而易實易熱而易寒治之稍過稍不及俱失其宜善乎周子説䝉之義曰慎哉惟時中此論學也而可以喻醫醫之道祖三皇三皇三易之所從始也醫家素問難經往往與易㝠契明可之醫無不精而童䝉未能言其病治之為尤難吾將進之於易詳於䝉而略於井者欲其於䝉之醫也致謹焉明可名澄孫今為建昌路醫學正
  怡怡堂記
  父之慈子之孝兄弟之雝睦温然融為一家之春是葢天地生生之徳兩間太和之氣貫徹於人心而流行不能自已者人孰無是心哉而世之兄弟有不相能者何邪夫其初一人之身也生而各有形骸則已有分矣肌體日長血氣日盛而私日隔混然無間之心日泯日忘及乎異姓之婦日昵同門之産日蕃各妻其妻各子其子各私飲食衣服之給各私田宅寳貨之遺於是乎勝心萌焉争心乗焉忌心汨焉妬心滋焉漠然相視如路人狠然相怨如冦讎䦧于牆訟于官傷風敗倫靡所不極豈復知其為一人之身哉世教衰民行殄可哀也已大學進士胡君景賢甫兄弟友愛甚篤弟没無嗣以其子後之廬陵城中有五世百五十年之居名堂曰怡怡其意若曰昔者吾兄弟相好如此也今雖欲復如昔而不可得自今以往吾之子子孫孫兄弟具在思吾今日不可復得之悲則其所以怡怡者當如何也或謂怡怡之教夫子特以藥子路之偏是不然夫兄弟固有嚴敬相處之時固有諫誨相成之事而雝睦友愛之意未嘗不流行於其間是則所謂怡怡者也故凡兄弟患不怡怡爾豈患怡怡而過也哉常棣之六章曰儐爾籩豆飲酒之飫兄弟既具和樂且孺其七章曰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樂且耽周公寫怡怡之情懇惻諄切胡氏子孫欲無忝於先訓其尚三復周公之詩
  松巖記
  江西上游之地饒材吉據其㑹匪直山林之木然也木之材松上上而産於巖者尤堅勁崔國良吉材士以松巖自命非以上上之材自擬與然吾鄉工師掄材柏最貴杉次之桐梓亦貴櫧若樟又其次而松不與以其不得與也於是牙松之所在工師弗迹而凡風霆所折樵牧所摧僵死於山委棄於途漂没於水腐爛於泥沙曾莫有顧者㸑者斧之而為薪冶者燎之而為炭以上上之材充下下之用而松豈自知其然哉古書往往稱松柏不以柏先松也而杉之號不顯今也不先者先不顯者顯而先者顯者退然不齒於中材之列幾與樗櫟散木同何其厄也吾嘗游中州矣宮室棺槨皆以松而松之材不易得松之貴也如是而江以南目為下材以蚍蜉所喜攻也然則松之賤於江南也材之罪與處非其地爾轉而致之北則尺寸靡不中用松也為棟為梁為禪傍被丹漆黝堊𤍞然為世所貴松也杉也惡得而掩其美哉雖然吾見斤鋸日相尋而不已雖欲夀其雨露氷霜之身於巖不可得邪今而僻處江之南以不中用見斥欣欣焉童童焉春煦熈陽夏肅清風秋映明月冬傲急雪貫四時而不改其青青行者得而休立者得而倚坐者卧者可以䕃而游者觀者可以玩也此非松之最可貴者乎而何以用為國良登進士第未及仕而為庻今老矣黽勉就禄於學此松之未離乎巖也噫國良其以楚材適㬜而處柏杉之上乎老於江南而為崔巖千嵗之夀松乎請擇於斯










  呉文正集巻三十九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吳文正集>



  欽定四庫全書
  吳文正集巻四十
  元 呉澄 撰
  
  尊徳性道問學齋記
  天之所以生人人之所以為人以此徳性也然自孟氏以來聖傳不嗣士學靡宗誰復知有此哉漢唐千餘年間儒者各矜所長奮迅馳騖而不自知其缺董韓二子依稀數語近之而原本竟昧昧也則亦漢唐之儒而已矣宋初如胡如孫首明聖經以立師教一時號為有體有用之學卓行異材之士多出其門不為無補於人心世道然稽其所極度越董韓者無㡬是何也於所謂徳性未嘗知所以用其力也逮夫周程張邵興始能上通孟氏而為一程氏四傳而至朱文義之精宻句談而字議又孟氏以來所未有者而其學徒徃徃滯於此而溺其心夫既以世儒記誦詞章為俗學矣而其為學亦未離乎言語文字之末甚至專守一藝而不復旁通它書掇拾腐説而不能自遣一辭反俾記誦之徒嗤其陋詞章之徒議其拙此則嘉定以後朱門末學之弊而未有能救之者也夫所貴乎聖人之學以能全天之所以與我者爾天之與我徳性是也是為仁義禮智之根株是為形質血氣之主宰舍此而他求所學果何學哉假而行如司馬文正公才如諸葛忠武侯亦不免為習不著行不察亦不過為資器之超於人而謂有得於聖學則未也况止於訓詁之精講説之宻如北溪之陳雙峯之饒則與彼記誦詞章之俗學相去何能以寸哉漢唐之儒無責焉聖學大明於宋代而踵其後者如此可歎已清江皮公字其子潛曰昭徳其師名其讀書之齋曰學潛從吾游請以尊徳性道問學更其扁名合父師所命而一之噫而父所命天所命也學者學此而已抑子之學詞章則云至矣記誦則云富矣雖然徳性無預也姑置是澄也鑽研於文義毫分縷析每猶以陳為未精饒為未宻也堕此科臼之中垂四十年而始覺其非因子之請惕然於歳月之已逝今之語子其敢以昔之自誤者而誤子也哉自今以徃一日之内子而亥一月之内朔而晦一歳之内春而冬常見吾徳性之昭昭如天之運轉如日月之徃來不使有須臾之斷間則於尊之之道殆庶㡬乎於此有未能則問於人學於已而必欲其至若其用力之方非言之可喻亦味於中庸首章訂頑終篇而自悟可也夫如是齊於聖躋於聖如種之有穫可必其然也願與子偕之若夫為是標榜務以新美其名而不務允蹈其實是乃近代假託欺誑之儒所以誤天下誤國家而自誤其身使異已之人得以藉口而謂之為偽學者其𡚁又浮於朱學之外而子不為是也
  儼齋記
  修己治人之道一言而撮其要曰敬而已儼者敬之形於外者也自昔聖賢教人為學莫不由此而入門孟子而後吾夫子之道不得其傳漢唐名卿鉅儒或資質之暗合或言議之偶中而能的然知學之有要者其誰乎宋河南二程子續孔孟不傳之學於千載提一言以開後覺新安夫子究竟發揮而其學益以顯時則伊洛之學獨明於南土近年覃懐許公讀朱子之書而有得復恢河南之緒然後伊洛之學盛行於中州從之遊者立身臨陣徃徃異於人人見其異也不問可知其出於許公之門上而宰輔次而庶官下而秀士比比有焉崇仁令田侯若思曹人平居私淑概嘗有聞許公之説名齋以儼豈徒因已之名而生是義哉古曲禮三千餘條逸於秦火漢儒掇拾其遺冠於禮記首篇之首凢十二字首言敬次言儼何也學之道無它主於中者敬是也敬之道無它形於外者儼是也外肅則内安貌荘則心一儼所以為敬之第一義也夫子而孟子孟子而程子程子而朱子而許公之所得於朱子者其學不在於斯與侯於許公之學有聞矣其亦有見於斯與侯前長長樂著能聲今宰崇仁至官以來寝食未嘗適私室遇休沭一歸視又出公廨究心民事夙夜不倦勇於必為事無留滯歳饑天旱若已或致賑恤祈禳汲汲恐後不憚彊圉御吏如束數十年間所稱賢令其勤其健其堅其果其嚴其整未有如侯者也夫是六者敬之實也而侯兼有之六者其目也儼者其綱也侯之仕侯之學俱進進而未已益大其所用益充其所聞所就其可量也哉脩已以安百姓由此其選也澄不及識許公然頗注意於朱子之學它日侯為澄誦所聞其必有不期同而同者儼之本體極其㣲儼之功用極其大尚将極談於儼齋之下
  忍黙堂記
  一忿或至於亡身一言或至於喪邦其小者或以招禍或以敗事矯其失者所以有取乎忍與黙也豫章黄幼徳愿慤士取山谷老人養生四印之二名其堂曰忍黙将以自警且以戒其子用意不其嚴乎抑聞古之君子休休而容恂恂而謹容則自平其忿謹則自認其言奚事於忍奚事於黙哉當忍而忍當斷而㫁惟其可當黙而黙當語而語惟其時又豈専於忍専於黙耶前之所云仁之所能後之所云義之所為仁者寛洪而静重義者裁制而精審夫如是忍黙之名可廢也或者因字取象而加忍於心託物取形而三緘其口以示警戒則善矣然皆矯枉過直之意非大中至正之道也幼徳姑置太史之詩而留意聖賢之書居仁由義而有實得其必欣然領㑹予之説請為筆之以志堂壁
  有原堂記
  半畆方塘一鏡開天光雲影共徘徊問渠那得清如水為有源頭活水來朱子詩也朱元明摘詩中有原二字名其堂夫水有原則活活則清無原則死死則汚理之在人心猶水之在地中晝夜生生而不竭是之謂有原心理之發見猶原泉之初出毋滑壊毋閼絶将混混乎其來常活而常清矣彼汚地之聚無原泉之生雖或一勺之多死水耳臭腐之區泥塗之窟黄濁渟滀枯涸立至胡可以鏡而又烏取天光雲影於其間哉審乎是君子於此心之理其可以滑壊閼絶於其原乎果行育德在易取山下出泉之象育之果之不滑不閼之謂也孟子曰仁義禮智四端擴而充之若泉之始達孟子之學傳於朱子元明氏而𣲖其𣲖則亦學朱而原其原可也朱子之學類非俗儒之所講聞思之思之重思之思而得得而學學而成焉朱氏世有人矣豈但稱斯堂之名而已哉
  拙閑堂記
  人之情莫不耻拙而慕巧喜閑而惡勞是知閑之勝扵勞而不知拙之勝於巧也巧於利者營營於貨殖巧於名者汲汲於權要巧於藝巧於謀凢號為巧者役役焉勞其神瘁其躬自旦及暮自春徂夏自少至老雖欲求斯須頃刻之閑而不可得無它巧累之也拙則不如是矣然人之生斯世也具耳目鼻口而為人有心思智慮而接物苟事事一於拙能不前㚄而後䟦乎而豈人之情也哉故夫世所謂拙者徃徃非真拙也或以拙用其巧或以拙藏其巧如是而拙巧之尤者也清江皮季章南雄總管公之從子公愛之甚公之赫赫昌盛也依乘附託干利干名者填門排戸而進不間親疎逺邇紛紛㡬若狂然季章於斯時澹然屏處一十五里之外非嵗時問起居不一至巧於求者皆議其拙而季章俯仰一室笑傲夷猶方以得閑自喜名其燕坐之所曰拙閑予評季章謂閑則然謂拙則非然則其用巧以拙藏巧於拙者乎亦非也莊生云巧者勞周子賦拙偶其語而曰拙者逸夫莊言固多激過周子亦因世之尚巧而矯其辭未暇約之中也君子安分無求乃其常事豈必曰拙哉予故曰季章非拙也安分無求者也尚巧者以為拙因人之名我而取以自命也季章曰子善知我書之為拙閑堂記
  中和堂記
  中和者子思子傳道之書所云也儒家者流目辨其文曰中和中和云耳口誦其音曰中和中和云耳雖善於訓詁者亦不過曰性之無所偏倚情之無所乖戾云耳實能體是達是者何人哉持正崇𤣥通妙法師道家者流而以之名堂其子思所謂乎抑别有所謂乎師曰儒家精藴非敢與聞也吾道徳經言守中言知和子思子言致中和亦在夫人知之守之致之何如耳儒家道家所言何間焉予曰師道家者流而言若是懿哉吾儒云致中者心之正致和者氣之順噫此體信達順之道也未易言未易言盖聞道家之指芸芸而復歸於静中之地與綿綿而不勤於用和之天與致虛而極致柔而嬰也致中致和之功與予儒家者流而言若是師謂何如也師笑曰吾弗知吾弗知志之可師嘗任龍興吉州路道録今就閑而老矣世務悉畀其徒孫王汝能王恬淡樸素與世之道流異足以稱師之托徒之長㓜十餘人亦俱有立有守将必有超然領㑹於斯堂者志之所以俟也師朱氏名時中字時可其居曰清都之觀
  臨江路脩學記
  官之於人也不戾於其才人之於官也不戾於其職此盛治之世而人不能以皆然也糾察之官必明如水鏡也而罷軟昏庸者有之字牧之官必慈如父母也而貪饕殘虐者徃徃而是至於儒之設官此古之所謂以道得民者豈偶然哉必曰立師道以善一世固難其人儻能為其所能為以不墮其職斯亦可矣大徳十年冬予董江西廣東儒學稽教官之能振職者莫不以臨江為首稱明年予移疾還家道經臨江見其學宫之飭學徒之聚學計之饒學務之舉心甚異之有頃諸生合辭進曰臨江學計常時三四月已匱用不足則事事弛前教授所不能拯真定劉君徳原以學正行教授事乃能若是盖學正貳教官者也長所為貳或不欲貳所欲長或不然此事之所由廢今以貳兼長無牽制之患故能専心一力有所規畫殿楹之朽蠧者易以良材殿壁之敗壊者甃以堅甓前霤敞重檐五間俾行禮典樂者遇雨無沾服之憂兩廡從祀繪像一新禮器若尊爵若罍洗若簠簋悉範以銅樂器若琴瑟若笙鏞若柷敔並凖太常舊制肇造購得英石作懸磬十六執事之人各製祭服講堂書樓府庫庖廪靡不脩治生徒有肄習之齋教官有燕適之所其於學計徴其逋負而所入豐節其浮冗而所出約比及三年沛然足用㑹所餘以上送至元鈔為貫四千有竒學有田在新淦之鄙與僧舍鄰冐占强奪垂二十年官職徃問貪者中其餌怯者駭其横卒莫之誰何今兹力陳于當路僧計窮納賂以請郤弗受竟歸其侵得米百四十餘斛予聞而益嘉之噫官不問崇卑維亷維能何事不辦君之仕此其發端耳可不謂才之無戾於其職者與循是而充之何官不可為也抑自昔臨江人才於江西為盛集賢劉公之經學視古無前尚書謝公之古文追配歐陽文忠公王文公曽中書李直講而無愧然未聞其繼也今在學之士有宫以居有粒以食藏息其間者亦求所以躋二公而上合古之kao聖賢否乎内之學何學外之文何文羣居所言者何言日用所事者何事若止如今所觀而已則二公未可及也而况於過之乎處則為名儒仕則為名宦必有其本其思之哉其勉之哉於是諸生請記其語遂書以遺焉
  逸老堂記
  日月之行四時之運無須臾而息是以常新而不老天地之所以如此者何也運行雖不息而無容心也人生其間而克肖之則亦天地已然人不能無血氣知思之累能自勝者㡬何人哉受役於一身之血氣而心之知思與事物相為無涯計較欣戚得喪之供私給耳目口鼻之欲靡有盈厭名者汲汲於榮升利者孳孳於饒益士農工賈各獻其伎馳騖一世孰肯甘於逸者逮其年運而日就衰耗也筋力志慮種種不能如少壮時於是求息而逸焉盖廹於不得不然而豈其所安哉吾家士英不爾也少有意乎進取治尚書號時俊磨厲不少息年甫北而此事廢乃纎悉乎計然白圭之䇿試輙效為輙成而家以肥未六十舉一家之務畀其子築新堂為宴休之所翰林學士程公書逸老二字扁其額視世俗之營營不自足者有間矣雖然士英讀孔氏語豈可以其賢於世俗之人而遽已乎夫未嘗逸而未嘗不逸不以少壮老而異者上也不能不勞於少壮而能逸於老者次也終身役役以至於疲薾漏盡鐘鳴而行不止者斯為下矣下焉者有所不為次焉者既曰能之上焉者如之何也憤忘食樂忘憂不知老之将至夫子其天地與無必無固無我其逸也如此士英吳氏升名其居在樂安縣南之六十里
  南樓記
  古之大夫元士有家有家者何謂也邑有食采之田以奉宗廟子孫雖不世爵而猶世禄承家之宗子世世守其宗廟所在而支子不得與焉宗子出在他國而不復然後命其兄弟若族人主之此古者大夫士之家所以與國咸休而無時或替也後世大夫士則無家矣故雖田連阡陌皆其自私植立者可得而分異可得而儥貿既非君賜之禄其勢自不能永久以大夫士之貴猶爾而况巨姓甲族之富者乎興替之無常遷徙之靡定於是祖宗堂構之舊子孫或不能以長有其有豈不深可憫哉國子伴讀番陽李亨言其先大夫文學嘗築南樓教子讀書其中因號為南樓翁翁殁居室分為三而樓屬之長廹於世變長避地去而樓入於族人其父時泉居士翁季子也亦徙他處慨斯樓之不存思已徃而如割新一樓於居室之南族祖父宗正寺丞為書其扁仍曰南樓以示不忘親也予聞之而嘆且嘉焉嘆者嘆後世之族姓不能如古之大夫士嘉者嘉居士君得人子之道也夫人子之於親何所不至哉見書冊思手澤見食器思口澤思其平日之所樂思其平日之所嗜慾思其居處之所在思其志意之所存所謂南樓者非其親居處所在志意所存者乎見之如見親然當何如其思也夫有後弗棄基父之所望於子者人人同事有不能以如人意既末如之何矣以父之心為心人子終身之慕也不以本支之異而有間詎忍以異居之支子自諉而恝然不一動念乎若居士君可謂能子矣抑人子之身受之於父母斯須頃刻不敢不謹其身者不忘其親之故也李氏世之儒宦有聞居士君父子果能躋此身以上逹聖賢之域俾人皆稱曰某之子某之孫如此是為全其所受於親之身其所闗係又有重扵一樓者亨其勉請而歸以告父兄尚有以副予之言哉亨曰唯唯敬受教先生其書之願以掲於樓之壁間予遂不辭而書以遺焉
  約齋記
  召公封於燕燕之有邵舊矣康節邵子徙衛徙洛偉然為百代人豪予毎尚友其人樂聞其風雅推尋其姓所本今猶有人以否盖尊之之至慕之之深而不能自已者來京師康里衍中為予言薊州邵權平衡之賢質愿而守堅志篤而學粹安分好脩凡枉已殉人超時競利之意一毫不萌生於中薊東門之外翁同山之下構一室命之曰約齋讀書其間泊如也予聞而嘉嘆焉噫世之為學者比比知務約者㡬何人哉工詞章衒記覧書五車牘三千説稽古數萬言於以闘靡而夸多此俗儒之俗學固無足道幸而窺聖人門墻矣格物窮理以致知識前言徃行以畜徳而終身汗漫如遊騎之無所歸亦豈善學者哉聖門高第弟子如子貢初年未免此病况其下者乎然則知約者卓矣卲子自言其學於里學於鄉學於國學於古今學於天地盡里人鄉人國人古今天地之情以去已之滓夫天地古今鄉國之情不易盡也而其要歸則以去已之滓而已約者盖如是孟子云博學詳説将以反約守之約者曽子也約以禮者顔子也卲子之學原於孟子孟子同乎曾子顔子曽子顔子得之夫子者也吾道一以貫之約之極至歟平衡知此學之進於卲子而上達於孟曽顔也孰禦衍中曰吾将還薊子其筆是義以遺平衡而識諸其齋壁可乎予曰未也學不約不可徑約亦不可不約非聖賢務本之學也徑約則其流或入於異端不可不慎也他日覯平衡當相與索言之
  融齋記
  予嘗聞至人之言曰天地之氣西融而北結又曰結而為山融而為川曲陽李恵父家北岳恒山之下而以融名齋何也國子學生張庸李出也曰吾舅之於家也家之人怡怡於鄉也鄉之人熙熙其在官也雖勉勉孶孶而逶逶迤迤其間居也好書以益志好善以濟世不貪不妬不競不忤盖將與物而為春斯吾舅之所以為融者乎予曰今夫學者資於師質於友習於已語於人未嘗不曰吾欲希賢希聖及省其私則喜怒愛惡之頗名利嗜慾之炎柴於中者若或結之有人於此混混與衆處而能若是異哉庸曰先生不輕可而可吾舅請筆之以示勸予曰融之義大矣未易名言也試言之涣涣乎若氷之泮也習習乎若風之散也盎盎乎若日之映也此融之天也恵父之天同乎聖聖賢賢者也天與天與列子之骨肉俱融者未足多也張子之理妙春融者其庶㡬乎庸也為我以是復而舅
  時齋記
  春夏秋冬時之運也温凉寒暑時之化也隂晴風雨時之迭至而不齊者也在天之時若是而在人者如之何哉夫先天而天弗違後天而奉天時徳與天合者然也若夫君子而時中曰時措之宜曰當其可之謂時是則人之所能為者康里子淵卜築於國子監之西而名其齋居之室曰時大矣哉時之義乎昔先文貞公為國名臣從賢師知聖學其行於身施於家發於事業固已得中得宜而當其可矣子淵淳正明敏益之以平日家庭之所聞衆人紛紛競競而退然間處若無意斯世者然苟所當辭雖近而怯就苟所當受雖逺而勇去所謂中所謂宜所謂可盖亦無忝於其先公此所以名其齋室之意也雖然時之為時莫偹於易先儒謂之随時變易以從道夫子傳六十四彖獨於十二卦發其凢而賛其時與時義時用之大一卦一時則六十四時不同也一爻一時則三百八十四時不同也始於乾之乾終於未濟之既濟則四千九十六時不同也值引而伸觸類而長時之百千萬變無窮而吾之所以時其時者一而已子淵好讀易予是以云云子淵又善晉人書書以誌諸其壁








  吳文正集巻四十



  欽定四庫全書
  吳文正集巻四十一
  元 吳澄 撰
  
  儒林義塾記
  廬陵郡之南百八十里其縣曰萬安萬安縣之西二十里其地曰鄧林山水明秀人煙叢聚一名儒林唐以來文物之盛他境鮮儷宋三百年擢科與貢之士不可勝數舊家極盛而中㣲有劉氏自郡城徙居於此而代興焉貲甲一鄉其翁好善樂施五子俱務學仲子桂平喟然慨嘆謂昔也此地儒風彬彬而今也或至惰棄其業非有他也無所於學無以教之而然耳乃設塾延師凢黨里子弟童䝉以上悉許來學既而病其湫隘一新營構中創先聖燕居之室二廡翼其左右前為中門門之前為外門後為講堂堂之後爐亭有齊舍以館諸生有庖厨以供飲食施田若干畆歳收所入以贍其用扁曰儒林義塾不逺數百里造吾門請記其事将欲垂之永乆俾不墮壊其立心逺矣哉余考前代義塾之設睢陽為首稱學舍四五百間好義之家所自為而不屬於官府其後遂最天下四大書院之號五季衰亂之餘上無教下無學而士之讀誦傳習猶幸不廢者其功為多今日所在書院鱗比櫛宻然教之之師官實置之而未嘗甚精於選擇任滿則去矣飬之之費官雖總之而不能盡塞其罅漏用匱則止矣是以學於其間者徃徃有名無實其成功之藐也固宜劉氏義塾既不受官府之拘牽則其睢陽之初一也其養之之費有繼而教之之師亦惡可不慎也歟不然學徒鏘鏘書聲琅琅非不可視可聴也要其效之所成高者僅可應舉徼利逹卑者不過識字記姓名而已又傒足云哉教者學者如之何其必遵朱子之明訓拳拳佩服弗至弗措必洞徹於心必允蹈於身行必可以化民美俗才必可以經邦濟時而非但呻畢摛辭之謂夫如是命世大儒由此而出庶其不負建塾者之心乎
  安福州安田里塾壁記
  世有甚易至之事而人或怠於至亦有甚難期之事而人每必於期吉之安福上田李氏儒家也宋南渡後有淳熙布衣獻中興頌見知艮齋尚書者有慶元貢士著史評二十懷古詞八見知益國丞相者淳祐又有鄉貢者焉咸淳又有漕貢而國朝至元間掌教於縣者焉先後四世皆治儒術以干人爵而卒末愜所期也五傳至辛翁至元縣教之子淳祐鄉貢之孫評史者之曽孫頌中興者之𤣥孫也安福城西五里外創里塾構禮殿奉先聖先師設講堂立齋舍門廡庖廩悉具方将請公額割私田以教以飬意盖有所為事未及竟而身遽終子剛猶稚越數年漸長亦克畀田百畆供里塾春秋釋菜之費示不改父道也天歴二年春剛之外傳姚貢士霄鳯暨友周南瑞過余言其事余謂父之創塾而有所為者已矣子之畀田而無所為者可嘉也雖然剛之先世期得人爵之貴而竟未之得不可必得故也世有可以必得而其貴優於人爵者剛亦願為之乎夫人爵之貴小夫賤𨽻之所貴爾而大人君子不以為貴天爵之貴大人君子之所貴也雖千百世之下猶以為貴况於求人爵之術必效人作虛辭雖不可謂難而或有不能脩天爵之方唯反已用實功雖不可謂昜而人皆可能也人皆可能者何也已所自有不待假借也仁義禮智人人有之不為則已為則人人能之有所慈愛而擴之則仁也有所羞惡而擴之則義也有所敬讓有所辨别而擴之則禮也智也婉順父母謂之孝雍睦兄弟謂之弟盡心為人謂之忠推己待人謂之恕仁也禮也義也智也孝也弟也忠也恕也豈人所不能哉其有不能非不能也不為也為之而能能之而熟熟之而極則雖堯舜之道亦不過孝弟而已雖夫子之道亦不過忠恕而已人而能孝能弟能忠能恕則人人可堯可舜可夫子也夫如是名滿天下法垂後世雖無人爵之貴而莫之能及其視小夫賤𨽻一時之所榮生與鳥獸同羣死與草木俱腐者豈不相去萬萬哉至順元年冬南瑞重來為剛請教於是書吾言以遺俾以掲諸家居之坐右刻諸里塾之壁間而自勵自警焉凢與剛遊處者亦數提吾言以勵之警之可也嗚呼人爵之貴不可期雖九品之卑亦戞戞乎其難天爵之貴必可至雖一品之尊亦循循然而易世之人徃徃不為其所易而可至者乃為其所難而不可期者非惑歟
  朋習書塾記
  禮義之根於人心者我固有之盖有不待讀聖賢之書而後知也曹州楚邱朱仲敏淳厚謹實非從事言語文字以為學而能設立書塾延禮儒士以淑其郷里之子弟意欲使同歸於善此其根心之禮義由中出而非由外鑠也教於其間學於其間将何以副其意哉其必自孝友睦婣任恤之六行始六行完足而檢制其情㴠養其性明諸心以擴所知誠諸身以篤所行夫如是庻其無負於朱君建塾之意矣不然記誦以為學詞章以為華則世務趨末之學而非君子務本之學也夫朱君之建塾也由其根心之禮義而發教者學者乃不由其根心之禮義而教而學可乎塾名朋習謂羣居之朋相與學習於斯也習云者雖已知已能猶且熟之復之而弗措其禮義必能明諸心誠諸身而後為有得也前進士張士良為余道其事余嘉之故為言此俾誌於壁以為書塾之規
  舊岡義塾記
  古者盛時萬二千五百家之鄉有鄉學鄉大夫主之頒教法於州黨族閭俾教其民二千五百家之州則州長屬民讀法以時習鄉射于學而尚功五百家之黨則黨正屬民讀法以時習鄉飲酒學而尚齒雖二十五家之閭巷口亦有塾閭内致仕之老朝夕坐其中民之出入者必受教此所以教成俗善而人人有士君子之行也後世雖休明之朝亦唯郡縣有學居之逺於城郭者子弟無從而至焉舊豫章郡之豊城縣有掲氏家於長寜鄉之舊岡下族以儒鳴曰商霖曰飛雄曰三京於宋紹興淳熙紹定登進士科曰先覺曰著亦以累舉奏名得仕際國朝而仕者養直儒學教授傒斯翰林應奉正孫塩司丞時益縣主簿司丞君在官命長子悳就舊岡舊基建義塾聚教其族人少子懋相成之中建巍樓一前建小樓二中以奉先師旁以處學徒主簿君割右畔之地益其廣而構燕居之堂及廡與門以底於完美畀地五百畆給其食建塾之意殆與古之里塾無異悳詣余求文記之將以示後期於永乆而慮其墮廢也余謂古之里塾有教無養今掲氏義塾有以養之矣而其所以教之者未知其何如也盖古之學教人明人倫今之學其教不過習無用於世之文辭以釣有利於已之爵禄而已使義塾之教亦若是雖有塾奚益其必以擇師為先乎其師也不必記覧之多也不必言語之工也擇其有實行孝於親弟於長敦於宗族篤於外婣信於朋友仁於鄉里行已有亷耻待人能忠恕者以淑一家一族之子弟取朱子小學一書熟讀實踐薫蒸𣷉泳乆自變化將見一家一族無一人不明於父子兄弟夫婦之倫推而及於宗婣朋友郷里之間雍雍一和充滿融盎貴者必獲稱當代之名賢富者必獲保奕世之永業雖不求名求利而其名其利孰大於此余觀丞簿伯仲籍父世資而不分析已與薄俗逈殊若徳若懋克嗣前猷人倫之厚出於天禀之時天之昌掲氏於斯可卜也繼今又以古之教教其家教其族則人之所昌有以合天之所昌掲氏之悠逺隆盛詎可量也哉
  成岡書屋記
  成岡書屋者里人李幼常季從之居也李族繇吏部侍郎公始顯家在白沙族之支𣲖析處邱方幼常於侍郎為來孫行去邱方徙成岡與侍郎之舊宅相望梅僊一峯卓立於前大溪横遶如帶後枕巒阜宛延委蛇羅列擁䕶卜築盡挹其秀人勸之仕應曰生逄盛際齒於太平一民幸矣外有希覬非安分也居既完美或進扁額因作稱號辭曰吾聞冠則重其名而副之以字未聞復輕其字而易之以號者斯殆末世流俗之為乎即吾所居之地扁吾所居之室曰成岡書屋可也余與季同鄉里夙敬邱方逺仲之賢幼常善承善繼不改父道儲書淑後将俾躡侍郎之遺踪其志端可嘉已今之時流濁者榮構一資以求别異於民伍清者標榜二字以求矜高於士類而㓜常皆所不願其識之超越於衆何如哉爾雅云山再成曰英一成曰坯邢疏謂成猶重累之義成岡之山盖山之重累而崇峻者也自今以徃李氏子孫之居成岡者積一家之生業積一身之學業悉如山之重累而崇峻其可無忝成岡書屋之扁也夫
  重修李氏山房書院記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夫子讀是詩而曰詩之好仁如此民之秉彛好是懿徳夫子讀是詩而曰為此詩者其知道乎民之秉彜也故好是懿徳夫孩提之童初生已知愛其親藹然天地生物之心與生俱生而非有使之者也心有此仁則必好之如山之高目所必仰如路之大足所必行也然仁之為徳人人所同吾有是仁彼亦有是仁也好吾固有於心之仁豈不好彼同有是仁之人乎秉彛者固有是仁之性也懿徳者同有是仁之人也有是常性者未有不好懿徳之人心同是仁故也南康李文定先生少學科舉之學未弱冠時朱子來守南康心竊慕之既成進士遂徃受業終身截然禮義之閑澹然利逹之境盖學而有得於師者視其所師若高山之崇崇景行之坦坦嚮仰履行弗忘弗懈俛焉日孜孜也詎非夫子所謂好仁者哉所居之縣曰建昌前有兵部尚書同邑同氏清名姱節望於一鄉藏書廬山五老峯之増舍號李氏山房中更亂離書與山房俱燬寶慶丙戌言於邑令曹豳仍李氏山房舊號創書院於縣西以祠尚書述其學問出處大概而為之記文定推好仁之心而好人之懿徳盖若是或曰尚書人品固高未嘗得聞聖學也文定師朱子而慕尚書何居曰已之好仁必學聖人以充其全體人之懿徳苟其生質之美制行之卓有合於仁之一徳斯可好矣孟子願學孔子而亟稱夷恵夷恵雖不能如夫子之大全而使頑者亷懦者立鄙者寛薄者敦亦足以禆世教文定之拳拳於尚書之懿徳也其猶孟子之稱夷恵也歟文定既没與尚書合祠皇元新政建昌陞縣為州山房始得專官後以州之學正兼掌㤗定初學正李仲謀欲新書院而牽制於有司㑹進士髙若鳯以州判官總儒學事志同謀恊乃克重修新祠堂新講堂又徙燕居之堂焕然有加於舊仲謀為賦以紀其畧而徴記於予予弗及詳其工役之歳月室屋之規制而獨發明文定好仁好徳之心以為來者勸繼今以徃人人知好徳則官於斯者必能嗣葺而俾二李之祠永不廢墜人人知好仁則學於斯者必能階文定之堂闚朱子之室以無愧於燕居所祀之先聖先師而尚書公之懿徳亦水木本原之分支分𣲖也尚書名常字公擇文定名燔字敬子人稱𢎞齋先生云
  十賢祠堂記
  河洛之間四方之中也天地之所合隂陽之所和固宜為聖賢之所宅周成王時營建東都以㑹諸侯周公大聖畢公大賢俱以父師之重尹其民平王東遷遂為王國吾夫子亦嘗一至而不乆留也由漢及唐名士大夫之居洛者不一而皆未若宋中世之盛盖吾夫子得堯舜禹湯文武周公之道而不得天子大臣之位道不行於天下而私授其徒然惟顔子曽子二人得其傳再傳而子思再傳而孟子孟子歿而傳者無其人夫子之道冺矣歴千數百年之乆河南二程出而孟子之傳乃續同時邵子衛人也司馬公陕人也皆遷洛中張子秦人也亦以邵程之在洛而時造焉五賢之聚於洛周畢以來之所未有也洛人張順中多其鄉之有五賢又思程子之學其原肇於營道之周而其流衍於婺源之朱廣漢之張東萊之吕至覃懐許文正公尊信四書小學書以教而國朝士大夫始知有朱子之學帝制以十賢從祀孔子廟後學躍然有所興起順中白其父市地於洛城宣仁門之北構祠屋祠十賢以致嚴事之誠其次以邵周司馬張程朱張吕許為序盖以齒之長少時之先後定也來京師求文以記予謂順中庶士也有志尊慕聖賢之學可嘉也夫果能遵許文正之教而上達於司馬以行天下之達道循朱張吕之言而上逹於程張周邵以立天下之大本此實學也他日有光河洛其不在斯乎君徒立祠以祠之則亦虛文而已道者人人所同有聖賢者人人之所學其為人也亦惟實用其力爾順中勉哉
  寜都州學孫氏五賢祠堂記
  贑州都孫介夫諱立節當宋熙寜行新法之時不肯為條例司官又以桂州節度判官鞠宜州獄抗經制司活十二人於死蘇文忠公稱其剛而仁作剛説詒其子遂有名於世後百餘年寜都縣令即其居延春谷立祠并其二子祠焉廬陵楊伯子作記推所本始并祠其祖潯州史君夫因一人之善而上及其祖下及其子昔人之用心可謂厚也已立祠之後又将百年寜都縣陞州孫氏祠於州學之右廡延春谷之支派有同知東川路總管府事壽甫諱登龍少年為鄉貢士行懿文醇學者推服重義輕利恵澤及物天祐其家諸子彬彬然仕進而多文雅既殁州之士僉謀請以柎孫氏四賢之祠州長可之轉聞大府新構於州學構堂之西祠孫氏五賢與鄉之先賢齒復以公檄徴予文記其事於石噫好徳者人之秉彛古今一也是以君子善善之心長而寜過乎厚於達尊之善樂道而不忘鄉之美俗也於衆論之公樂從而不拒官之美政也苟有一善生而敬慕之殁而表顯之其所以示勸者何如也澄之友蕭令深有言曰東川君仁於親仁於兄仁於井里富於財而不盈富於學而不矜謙謙循循有長者風處也人薫其慈良出也掌教古冝攝事屬邑辨偽鈔獄昭雪無辜凡數十人與桂君時異事同先後濟美柎祠為允澄曰崇善以敦薄此衆論之公非一家之私也雖然論撰先世之善勒之彛器以明著於後若稽古訓盖亦以見孝子之心也故曰有善而弗知知之弗傳人子所耻也孫祠之祀不猶孔鼎之銘乎斯舉也一以美官政一以美鄉俗一以美孫氏之代有聞人又以美聞人之家有孝子一舉而四美具其可記也夫雖然子之厚其親必自厚其身蹈大方躋大成俾鄉國天下咸稱曰善哉有子如此徳立功立揚親之名於不朽由乎内無待乎外又豈但以祠堂之立為尊隆記石之立為悠乆而已哉
  黎氏賢良祠記
  寜都州之著姓黎為盛盖自唐末迄宋季以逮於今甚盛也乆矣志逺有齒有徳好禮而尚文修其族譜鋟木以傳其十世祖之從父兄弟曰十一賢良字漢儒諱仲吉祖球後梁時為䖍州刺史百勝軍節度觀察使仲吉端重該博士林稱之結廬金精南挟䇿稱弟子禮者常百數淳化中郡将陳殿院薦於朝條陳當世務數千言名人皆願與之游尋舉進士丙科天禧中扣閽言事丁謂惡其不附已亟授洪州文學丁罷相有㫖召對辭以疾授袁州戸曹一日謁太守求觧職還梅川稱方外高人倫著數十萬言年八十一以夀終此章貢志所載治平四年擢乙科曰珣官至右文殿修撰贈少師乃賢良四世孫也寜都學院雖從祀賢良於鄉賢之首於家則未有祠祀至治壬戌秋志逺鳩工度材相地涓吉於州之東北隅即三江之㑹遂立祠祠之厚之道也夫孝子慈孫之心孰不欲追揚先世之美儻譜系不可知而或如崇韜之自詭為汾陽後則是誣其祖也志逺既明譜系𣲖别支分有秩然不紊之義復舉祠祀情親意篤有悠然不忘之仁於義於仁其兩得之者夫


  吳文正集巻四十一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吳文正集>



  欽定四庫全書
  吳文正集巻四十二
  元 吳澄 撰
  
  樂閑堂記
  夫心所快悦之謂樂身得暇逸之謂閑而世之人但以不在位不任事為閑者其義未該徧也金臺耿文叔藴脩能負清望或筦朝政或持邦憲聲實俱著聞於時盖經濟之器宜用不宜舍宜行不宜藏者也而其家闢地數畆植菊百本疑若有愛於花之隐又以樂閒名其室孰不謂公雖在官而不忘在野之樂也視彼繋戀於權勢而不肯脱没溺於利禄而不知足者萬萬遼絶矣予獨以為閒之義非専指隐退而言何也閒也者安安不勞力也綽綽有餘裕也隐退固閒仕進亦閒也處繁劇而優優簡易應紛糾而秩秩修理非閒乎邵子云雖忙意自閒此之謂也細務滿前二十之罰皆親覧大敵壓境百萬之衆未易當而孔明之寜静致逺安石之和靖鎮物曷嘗頃刻之不閒也耶驅馳危難之中一如南陽躬耕之間也處分兵甲之際一如東山高卧之閒也無時而不閒則無時而不樂豈必隐退不仕然後為閒而可樂哉仕可也止可也仕止不同而閒一也此昔之君子所以終其身而樂與公自江西憲長參知行省政事其僚屬請予為公記樂閒堂予故推在昔君子之意以盡閒之義而不敢執世俗一偏之見以儗度於公也
  觀復堂記
  復之名一也而實二焉有動初之復復其見天地之心是已有静極之復萬物並作吾以觀其復是已清江聶文偁以觀復名其堂其亦有志於静極之復乎夫草木不歛其液則不能以敷榮昆虫不蟄其身則不能以振奮此人之所以貴於復而復之所以貴於静也寂者感之君翕者闢之根冬之藏一歳之復也夜之息一日之復也喜怒哀樂之未發須臾之復也觀物觀我葢於是乎觀文偁資質粹美器識深潛嗜善以宗之懋學以封之其可以語是者哉然吾聖人之道有所謂誠之復彼仙子之術有所謂命之復皆非可以言言不可以言言則如之何以心心之可也自求而自復勿忘而勿助長其必有豁然而悟之時矣吾将有俟
  存與堂記
  公侯之子孫思保其國卿大夫之子孫思保其家何也國之境土受之先公家之地邑受之先子受先公先子之所與而不能存不可言孝為人子孫所以拳拳保守而弗敢失也豈惟古之公侯卿大夫為然今之士庶人而不能存先世所與之田宅豈得謂之孝哉南豐州判官葛君世居豫章新建之石江其父與山翁景定壬戌進士有子六人宋歴既終隠晦不仕壯麗其居以佚老又為諸子各創宅一區南豐君其仲子也壻於外郡五載始復不欲以土木之役勞其親自築室於舊居之東偏而以父所構讓其一昆四弟大徳甲辰父卒而南豐君留燕諸昆弟⿴墻闘室君聞訃馳歸為平其忿至大戊申君仕郡庠三年辛亥以後待次私居六年有以調胹其同氣尚黽勉聚處延祐丁巳君教授臨川郡六年而後得代六年之間其昆弟悉以所受先廬售之强鄰君歸自臨川惻然以傷慨然以誓曰吾親辛勤有此屋一旦屬之他人異日何以見先人於地下不欲争訟傷黨里之和計直倍償取之於豪奪之手幸完舊物嘉之者名其堂曰存與謂其能存與山翁之所與也君於南豐貽書請記曰願求訓戒之語寘之堂壁俾葛氏子孫徃者有所懲來者有所勸朝夕思念前人植立之艱庶㡬世世能存其所與非唯葛氏之幸亦厚倫美化之事也予謂君能存前人所與既亡之餘可謂孝也已雖然親之所與盖不止是屋廬身外物也猶必保守身者父母之遺視外物尤重保守又當何如身之體不可有毁傷身之行不可有虧玷此曽子所以戰戰兢兢樂正子所以一舉足一出言而不敢忘也存吾親之所與孰有大於是者君能博記覧工詞章亦既有光於前儻學曽子樂正子之學而益加謹者充其所到所存者天所與我之廣居又非汾曲之廬善和里之宅所可比予故并言之以為存與堂中之賢子賢孫朂
  脩齊堂記
  聖門之教先學詩學詩先周南召南何也脩身齊家為本也故曰人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墻面而立墻面者雖至近而蔽塞不見窒碍不行也夫於身至近者家也家有夫婦焉家有父子焉家有兄弟焉人之大倫五而家有其三必先有以厚夫婦之倫而后父能慈子能孝兄能友弟能恭此學周召南之功也今世人人讀大學之書脩身齊家具列八條目之中益信周南召南之學切實而不容緩夫學周南召南者豈謂誦其辭乎豈謂習其聲乎徒誦其辭徒習其聲於家奚補當思夫家内有闗雎鵲巢之徳因何而能致盖亦反求諸身焉爾矣身不行道不行於妻子身之不脩家可齊乎哉太和康斯濟家世積善一新構架以脩齊名其堂命子武宗詣予請記予觀吉郡之俗大抵恃氣好勝唯斯濟之家恂恂然如孔子之處鄉黨有犯無校無爭有讓固已超出乎軰流又以為家本於身而掲脩齊二字於堂扁晨夕瞻省而效慕噫可尚已雖然齊家之本在脩身而脩身之本果安在曰有二明善一也誠善二也明善者何讀書以開其智識而不昧於理也誠善者何慎獨以正其操履而不愧於天也智識無所昧操履無所愧則男女之判謹内外之限嚴室家之儀肅而睦仁意融盎和氣浃洽凢如此之家未有為父而不慈者也未有為子而不孝者也未有為兄為弟而不友不恭者也身之行無一虧損之謂脩家之政無一參差之謂齊斯濟一身一家尊古聖賢親良師友其可進於是與予故為之言以授宗武而俾歸白其大人是為康氏脩齊堂之記云
  柏堂記
  青雲鄉劉紹可妻熊氏儒家女其先世嘗登進士科仕至牧守其叔父亦登進士科仕於州縣熊氏歸劉年二十五而𭒀有子甫盈二歳𭒀居四十餘年年六十九矣子克致養新構此堂以奉晨昏豫章掲曼碩名之曰柏詩而頌焉昔衛共姜夫死不嫁而自作柏舟之詩道其志今劉母志同共姜而人作柏堂之詩美其節柏舟云者豈真用柏為舟材乎柏堂云者豈真有柏在堂庭乎起興以柏立名以柏借柏喻婦徳爾夫衆木葱籠蓊欝於春夏及秋冬則柯瘁葉脱唯柏也厯風霜氷雪之嚴凝而青青如昨從古聖賢論柏之徳以其歳寒後凋也以其四時不改也婦徳之貞侣之人之倫有五其二曰二紀其三曰三綱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也為之綱者為之天也臣所天者君子所天者父妻所天者夫也天一而已世無二天父亦一而已人無二父子之天其父天屬也自不容二臣之於君妻之於夫雖由人合而非天合其人合之天可一不可二則亦猶天屬之天有一而無二也噫君之於臣勢分尊卑甚遼絶也天其所天誰不謂然夫之於妻匹配等齊非有相遼絶之勢分而天其所天視臣之天其君無異斯義逺矣哉稽諸禮經女未嫁以前天其父既嫁以後天其夫天其夫則移所天而不復天其父故降父服而専以服父之服服其夫明所天之不二也斯意逺矣哉此予所以有嘉於柏堂之名柏也噫道喪俗壊昂昂丈夫於其甚遼絶之天能不二而一者或不多見况幽幽婦女於其不相遼絶之天乃能一而不二若此盖賦質而彛性之懿徳弗殄隕此予所以有慨於柏堂之名柏熊氏之子觀事母孝績文而種學有是母其有是子也宜
  大中堂記
  人之氣體隨所居所養而移居焉者固所以養之也古人之於其居也若楹若户若牖或為之銘豈非欲使訓戒之辭常近於目而以養成其徳也歟後世無是已近時士大夫之居或以嘉名而為之扁或以善文而為之記雖古之所未嘗有而予亦有取者以其合於銘楹銘戸銘牖之意也樂安南鄉士劉楚蘭思有所養以移其氣其齋居之室名之曰明明而徼予記之其燕居之室名之曰大中而又徼予記之予歎曰大哉劉氏之名其居乎明明者大學要㫖也大中者中庸要㫖也夫程子續孔道之傳獨能於戴記中擇出大學中庸二篇為聖學之門庭宅奥今劉氏於二篇首各擇取其要㫖以名室名堂焉是願學程子者也其志豈不可尚矣哉雖然明明者入徳之始事猶可言也大中者成徳之極功未易言也中一也而有二有大本之中有逹道之中子思子曰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此以心之不偏不倚為中也周子曰中者和也中節也天下之達道也此以事之無過無不及為中也不偏不倚之為大本者體也無過無不及之為達道者用也體用皆曰大中何也其體無不該其用無不貫是以均謂之大也前哲立言每先體而後用後學用功宜先用而後體論語所載聖人教人多在日用常行之間曽子之學力到功深其於用處悉已周徧夫子乃告之曰吾道一以貫之盖至此方指示以其體之一也為中庸大中之學亦當自日用常行始凢所應接必求至當無毫釐之過無毫釐之不及積累日乆無一事非中由是進退雖目所不睹之時亦戒謹雖耳所不聞之時亦恐懼則不偏不倚之中亦以為無過無不及之本者存存而不失矣若其用功之初亦惟博於文以明經慎於獨以克巳而已先得逹道之中馴馴而得大本之中後學豈易言哉雖然予不可不畧言之也安適其居而動息有養所養純熟而所學與俱氣之移也将不期然而然是為造詣程子堂室之端倪楚蘭其細味予言而實用其力可也不然名扁之嘉徒為美觀記文之善徒為虚言則非予之所望於居斯堂者
  九思堂記
  予自中歳聞御史申屠君之名敬慕而願識而卒未及見也至治三年予在京師識其子駉他日諗予曰先人家東平晚愛高郵山水營别墅焉嘗謂君子有九思為身之本每以是誨子孫駉上有三兄下有三弟追維先志名所居之堂曰九思而集賢大學士郭公為篆其扁敢徴一語發揮其㫖朝夕觀省而有所警悟庶其寡過而無忝所生矣乎予曰唯唯子之先君子所以淑其身而期其子孫者逺矣哉予之淺陋不足以既其實也雖然不可不畧陳其概謹按論語所記思之目有九前之六思存心治身之要也後之三思明理克己之務也何也目之視耳之聴見面之色舉動之貌出口之言應接之事皆屬於身者視而思聴而思色貌言事莫不有思思者心之官也身之職統於心之官内有所主而外從其令故以視則明以聴則聰色與貌則温而恭言與事則忠而敬此顔子之視聴言動悉由乎禮孟子之先立乎其大者而小者不能奪也六者之思其聖學之根基與學者所當學而未易也毋亦先以三者之思為務哉盖欲之易誘者利為甚見得而思必不舍義而汙已也情之難制者怒為其當忿而思必不趨難而害己也疑而未通必問於人彼不思而耻下問者寜終身而不知疑而思問則理無不明思難思義則已無不克理無不明已無不克則操心而心存檢身而身治聰明温恭忠敬固無所不能也思之功大矣程子曰九思各専其一謝子曰無時不自省察也子命予發揮九思之㫖予竊誦程謝之説以復抑子之先君子磊落軒昂卓然自奮有古烈大夫之風子求諸家法有餘師而又稽聖訓立堂名以無改於父之道若兄若弟聚處斯堂夫苟因九思之名詣九思之實隨所在而思無須臾而忽忘怠惰也則卑可以賢高可以聖且将煒煜烜赫有光於先徳其為無忝也蔑以加奚啻寡過而已若夫動静語黙間於九者不一一致思以允蹈其實而徒悦其名子之先君子所期於子之兄弟者殆不然也御史諱致逺字大用除南臺都事江東僉憲翰林待制俱不赴後以淮西僉憲而終子七一伯騏二驥三驪四駉五驊六騮七駱有已仕者有未仕者年月日記
  拙逸齋廬記
  宜黄之士樂夀言其邑令李侯之賢可為今之循良吏初年從事於一郡一道一省以至仕而宰三邑俱有聲稱其於人也惻惻閔恤肫肫恵愛救活其死蕃育其生全性命於天地間者不知㡬千人宜黄之政不皦皦不察察子民如慈父母讀聖賢之書喜程朱之説嚅嚌有味不止涉其藩隅而已嘗摘周子拙賦中拙逸二字以名齋廬及來宜黄新葺茅屋三間仍揭舊扁雖於先生未獲識意欲得一語以發拙逸二字之藴何如予曰君子由乎道義大公而不私至正而不偏無拙亦無巧也自世俗視之則以君子之循理謹守安分無求者為拙而以小人之肆欲妄為僥倖有得者為巧爾周子因人謂已拙而賦之以自實猶陳司敗譏夫子之黨而夫子受之以為過也若周子所行大中至正之理又惡可以巧拙名也哉且君子亷於取名拙於取利似若拙矣要其終則有福無禍安安無危未嘗拙也小人巧圖爵禄巧貪貨賂似若巧矣計其後則人禍立見天刑徐及巧固如是乎夫心逸日休心勞日拙古有是言也拙者心逸逸則日休巧者心勞勞則日拙誰謂日休者為拙日拙者為巧哉侯其甘拙之名享逸之實逸則真逸矣拙非真拙也壽曰某也請以先生之言逹於侯侯名復字守道系出女真氏今為真定人尹漢川尹綏寜尹宜都而遷宜黄尹年月日記
  巻舒堂記
  昔人心畫之傳於世者不少而顔魯公之字至今為天下寶豈獨以其字畫之勁而已志節如其字也廬陵文信公之志節盖有大於魯公則其字之可寳為何如哉巻舒堂三字公徃時為其鄉人劉氏静隠公作也翁之二子構書塾掲名扁俾家之子弟及里之子弟巻舒簡編其間一翁二季後先濟美好尚之超於流俗逺矣夫巻而舒舒而巻巻而復舒者以書之不可不熟讀也讀之將何求必有以也而世之讀者不過以資口耳之記誦不過以助辭章之葩艶鸚舌翠羽悅聴視焉耳矣察其為人稽其行事胷蟠萬巻之儒或不如目不識一丁之夫何哉讀而不知其所以讀也且書之所載果何言與理也義也理義也者吾心所固有聖賢先得之而寓之於書者也善讀而有得則書之所言皆吾之所有不待外求也不然買其櫝而還其珠雖手不停披口不絶吟一日百千巻舒書自書我自我讀之終身猶夫人也而何益焉不惟無益也甚其過者有矣長其驕長其傲長其妄誕長其險譎靡不由書之為崇彼之胷中無一字者或不如是也噫是豈書之禍人哉人之祸吾書爾予不識劉之二季而吾友劉光澤稱其静慤温雅稱其明練爽豁則其質固可以學聖賢矣以其可學聖賢之質楷式其子弟而進之於書其必能有得於書之理義而不虚讀也信公之為人臣真有得於書者也得其所得而推之以為父為子推之以為夫為婦以至為兄弟為朋友莫不皆然是之謂善讀書因覧光澤之記而附予説以告夫巻舒堂之巻舒者云年月日記
  致樂堂記
  致樂者何聖門教人子以事親之道也樂者樂其親之心非止悦其耳目適其口腹安其身體而已致者欲其至極而常若未至也能盡是道者難矣哉銅陵胡伯恭家于宣善事母前憲使廬公處道扁其堂曰致樂而於之記所期於侯甚渥也夫田蠶衣食之供㫖甘滫瀡之具亭榭園池之勝水竹卉木之佳竽瑟歌舞之娛罍斝俎豆之歡以是樂其親侯之家自有餘而侯之所致不在是自昔賢母孟母為冠孟母之賢聞至於今以其子之為大賢也親之心孰不願其子之賢有子而賢樂莫大焉居鄉黨稱善類仕州縣稱循吏位朝廷稱良臣子能如此賢子也樂親之心豈有加於此者乎侯為善類有素矣其為循吏今於崇仁之政見之他日之為良臣不卜筮而可知也侯所致以樂其親之心而盧公所謂譽顯宦成者盖以是夫侯名愿歴仕每著亷能聲尹崇仁将再朞百姓恩之如父母一日不公署則倀倀如有失也予因其在官之仁於民信其在家之仁於親而識於致樂堂記之左以明盧公所期於侯之意云年月日書
  極高明樓記
  臨川東鄉饒君仲博父昔有讀書之堂鄉先生金溪曽縣令名之曰極高明其後旴江程學士為書三大字饒君之子宗魯克紹先志延祐甲寅新一樓於堂之東以貯父書移堂之扁於樓東有竹西有松春晴夏風秋月冬雪皆相宜也北則重崗複崦起伏繚繞南則林影湖光葱蘢蕩漾龍角柏峯諸山崷崪蒼翠如畫徴予文記之而曰樓之作非為景物役晨夕藏脩息游其間仰瞻名扁儼然如父師在前蘄聞一言以自朂也予謂世之名其室屋者姑為是名爾豈必踐其實哉而欲因樓之名以求極高明之實乎吁未易言也高明者天也惟聖cq=46人可以配天極之云者俾學者窮之而至其境也然則何以能極之乎吁未易言也竊嘗聞鄱陽饒氏中庸之説盖以尊徳性道問學一語為之綱而道問學之目有八八之中四言知四言行極高明者八之一也是為致知之極功盡心之能事至之有其漸求之有其方譬之斯樓登樓而觀與在下而觀者固殊矣以是為高明則未也極之極之又極之至於無可復止而後謂之高至於無所不見而後謂之明也其必心識充周而無一毫障蔽之隔其必物理昭徹而無纎芥渣滓之留如身居九萬里之上俯視九萬里之下四通八達一覧無遺學者欲求至乎是豈易能哉子思子於極高明之前有所謂盡精㣲也於極高明之後有所謂温故知新也是四者皆言知目雖四而實則一也欲極高明者如之何亦曰盡精㣲而已未有不盡精㣲而能極高明者也欲盡精㣲者如之何亦曰温故知新而已未有不温故知新而能盡精㣲者也温而知焉知而盡焉此極之之方也何也盡性必自知性始致知必自格物始由其方而高明可馴至也夫樓之扁曰高明而予之言則卑近如樓之扁其至也難如予之言其入也易宗魯字心道篤志勤學故予不敢隐而誦所聞以為記其毋厭予言之卑近也哉










  吳文正集巻四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吳文正集巻四十三
  元 吳澄 撰
  
  善樂堂記
  為善最樂漢東平憲王劉蒼之言也善樂云者皇元治書侍御史高唐王懋徳之名其堂也夫善者天之道也人之徳也天之道孰為善元亨利貞流行四時而謂之命者也人之徳孰為善仁義禮智備具一心而謂之性者也是善也天所賦於人人所受於天也天之賦於人者公而不私人之受於天也同而不異雖或氣質之不齊而其善則一也不必皆自誠而明之聖也不必皆自明而誠之賢也天所生之民無不有是則人所秉之彛無不好是徳也人之善也猶水之下人之樂於為善猶水之樂於就下也無他順其自然而已矣劉蒼生居帝子之貴長食封國之富身之所奉與韋布異而心之所得與聖賢同所以超然悟為善之樂也高唐在漢東平國之北境有王氏者世積善懋徳其賢子孫也資近道而心慕學曩在金陵嘗從予游歴仕中外持憲河南因得歸省葺先廬又増新構追美若祖若父之心而其堂曰善樂翰林學士承㫖郭貫為篆其扁貽予書曰懋徳之曽大夫謹愿謙和有犯不校宗族黨閭稱為佛子年八十六而終逺邇嗟傷大父克肖不幸無年吾父諱祐雖嘗事吏牘而處心長厚治政亷平多有恵愛恩贈中順大夫禮部侍郎懋徳承藉緒業際遇此時皆先世積善所致掲二字於堂顔盖示子孫以無忘先徳爾先生一言識之則吾祖吾父身雖已死而心常不死也庇夀其遺裔不亦多乎澄初識懋徳時仕猶未顯也固已期其必顯且意其必有所自於今觀之猶信噫末俗澆漓徃徃以奮迅青冥之上為巳之能誰復尋究水木之本原者今也近享先世善慶之報而逺推先世善樂之施非賢祖父何以有是賢子孫哉雖然王氏先世之以為善為樂也獨善獨樂而已其後人浸浸升庸将溥已之獨善獨樂以及於人而兼善同樂焉此孝之大也徳之盛也其尚益懋其所已懋者哉
  具慶堂記
  延祐元年秋江西行省試士余校文貢闈郎中楊士允都事石國器亟稱東昌周珪之美問其詳曰其為人也蚤試吏其試吏也在呉郡得亷能之譽遂陞於憲府繼陞於察院歴外臺内臺其入官也一命江西憲屬再命廣東憲屬其既官而復補吏也椽行臺行省其既吏而復授官也長一路府僚初仕江西時迎養父母家於洪其後承臺檄吏南臺則以二親年高不願就而仕洪省以便養又其後被朝命官肇慶亦以二親年高不願去而寜棄官以終養余向嘗聴人評江西憲屬已知周君名及聞二君言益嘉之校文畢余将歸周君具書請曰珪少䝉二親之教置身風憲從事臺省三十餘年幸無瑕玷以忝所生去年二親年俱八十㑹内外賔友奉親歡有翰林侍讀貫學士適至洪為書具慶堂三字扁所居願賜一言俾獲聞事親之道以毋貽此堂羞余曰父母俱存是可慶也年夀俱高尤可慶也人子事高年之親愛日之誠致樂之禮孜孜惟恐不及此天性之固然名利身外物也受之不為榮辭之不為辱世之貪戀名位而不顧父母之養者盖有其人君能知所輕重而不以外物易天性之愛其過人也逺哉天地之徳曰生人得天地之心曰仁仁之所先愛親為大移之愛上則為忠推之愛下則為恵子道脩於家其出而仕於國也詎肯慢上而殘下乎予固願表君棄官終養之美以勸後來以勵薄俗以示人子事父母之範以愧鄙夫貪名位之心庶其有禆風教之萬一雖然余聞之孟子事親若曽子可也夫曽子之事親至矣而猶曰可於以見子道之難盡也君其益勉之他日立身揚名以顯親又有進於此者君其益勉之
  謙光堂記
  河南楊友直善書工詩其文蔚如也積久從事於風憲其才藝之優權勢之重人所敬慕希望以為不可及而自視慊然若有無也金陵有寓屋在秦淮之南占地甚幽車馬之塵㕓市之囂不可得而干徃年仕於憲臺留京師翰林承㫖趙子昂為之篆謙光二字以名其寓屋之室咸謂斯名盖稱其實至治壬戌予客金陵而友直為行臺椽予觀子昂所篆因言易六十四卦惟謙之占辭最美夫子傳彖亦惟謙之贊辭最盛内三爻俱吉外三爻俱利卦辭則云亨且有終他卦之占未有若是其全美者也天之所益地之所流人之所好鬼神之所福悉萃於能謙者之身他卦之贊未有若是其極盛者也謙之為謙卑己尊人而已然已素卑而自卑之其卑乃所固有謂之卑己未也人素尊而我尊之其尊亦所固有謂之尊人未也謙者地中有山之象也内藴高高之山夫豈處於人下者哉而肯卑屈乎坤地之下外際卑卑之地夫豈出於己上者哉而使高壓乎艮山之上已不卑也而能卑焉人不尊也而能尊焉此其所以為有謙而有宣著顯融之光輝耀於時也歟友直謝曰今日獲聞易之奥義某不敢當也於是筆予之言以為謙光堂記
  拂雲堂記
  凢植物之生生長長也萌於出地寸尺之卑而倐焉參天常引之高者唯竹最速而易人之進位進徳期於速成徃徃借竹以喻樂安桐岡黄氏族多業儒前後收儒效不一與可族中之表表者也環所居種竹左建書塾扁之曰拂雲吾觀杜子美詩言拂雲者二其一謂木其一謂竹夫木之自初生而至於拂雲也期之者以歳計竹之自初生而至於拂雲也期之者以月計長之速而成之易孰有過於竹者晨夕習業之處而扁此名其期儒效之速成與黄族之儒或薦名於鄉或奏名於朝今以素習之業仍已試之效數月間爾不類竹之數月而成拂雲之高者哉雖然此庸人俗子之所尚也大人君子之所高不是在何也位之進而高未若徳之進而高也求諸黄族於漢得叔度焉爵非可貴也齒非可尊也而人人目之為顔子世有位極公相而史䇿不載冺没朽腐者何可勝數叔度以匹夫庶士而列傳著名炳如日星百世青雲之上非但一時拂雲之高而已叔度盖以風氣之所薫陶資質之所禀賦而挺然特異猶如此况又充之以學而優於叔度也耶予願與可之身及子若孫位進而徳亦進其高將如天之不可及流傳百世寜不增拂雲之光乎
  一樂堂記
  金谿朱元善父母年未六十兄弟凡七孝友雍睦頗聞於人樓於所居之東扁之曰一樂堂予過其家而請記焉予觀孟子之言君子之所樂者三一由乎已一屬乎人一繫乎天惟繫乎天者最不易得故居所樂之首幸而得是於天矣然能有是樂者盖鮮也何也有父母而不知所以孝有兄弟而不知所以友則亦孰知俱存無故之為可樂哉吾元善盖不如是父仕於京思念不置母養於家晨夕不違兄弟之異出者一視均愛殆庶乎知有此樂也則斯堂之扁非徒借其名而已也夫人之孝友本乎天性而充之而至聖賢不異也或有生質偶合者或有好名而强為者其偶合者雖行而不著其强為者至乆而必渝惟能充之以學則天性之愛全復其初事父母如古之曽閔處兄弟如古之夷齊夫如是始可言君子之一樂矣元善其勉學以復其性之全也哉
  百泉軒記
  昔孟子之言道也曰若泉始達曰原泉混混泉乎泉乎何取於泉也泉者水之初出也易八卦之中坎為水六十四卦之中有坎者十五水之在天為雲為雨而在地則為泉故坎十五卦象水者十一象雲者二象雨者一獨下坎上艮之䝉水出山下其象為泉而以擬果行育徳之君子嶽麓之泉山下之泉也嶽麓書院在潭城之南湘水之西衡山之北固為山水絶佳之處書院之右有泉不一如雪如氷如練如鶴自西而來趨而北折而東環遶而南注為清池四時澄澄無毫髪滓萬古涓涓無須臾息屋於其間為百泉軒又為書院絶佳之境朱子元晦張子敬夫聚處同游於嶽麓也晝而燕坐夜而棲宿必如是也二先生之酷愛泉是也盖非止於玩物適情而已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惟知道者能言之嗚呼是豈凢儒俗士之所得聞哉中經兵火軒與書院俱燬至元丁亥始復舊觀上距乾道丁亥二先生㳺處之時百二十一年矣延祐甲寅潭郡治中𡏮陵劉侯又乃重脩之侯與余相好也余亦知侯之為人故其脩是軒也余為之記侯名安仁字徳夫余為誰臨川吳澄也
  閒靖齋記
  閒閒者智之大也擾擾者愚之甚也智斯閒閒斯靖矣閒也者豈偷惰自逸之謂哉昔之人大敵壓境通國惴慄而圍棋别墅㤗然如常人或獻言則云處分已定卒以康屯而濟難噫此何人也之人也非付之無可奈何者其智周於事而擾擾者不留於心也之人也非寡淺所能測也故知之者稱其和靖長算不知者目為矯情鎮物而已里中陳昇可承藉世資歳時伏臘祭祀賔客之奉不待縮而贏使愚者易地而居則其狼貪且蠶食且左右望營營如蠅稯稯如蟻寤寐以思日月以覬規規焉自豐自肥詎肯有頃刻自寜之時毫髪自足之意哉而昇可恬如也泊如也乃日與孔氏之徒夷猶乎巷内又時與老氏者流澹蕩乎方外然家事靡不治也人事靡不應也其治也優優其應也綽綽無憂勞之跡而亦無廢弛之萌無匆遽之懐而亦無忽忘之病吾友虞子及為名宴休之堂曰閒靖予懼夫人之以偷安自逸為閒而與所名不相似也夫自逸者百務所由以墮羣蠧之所以由滋也務墮蠧滋在易為蠱蠱則事多雖欲静得乎靖之為言安也謀也隨處能安隨事能謀惟優優而治綽綽而應者能之優優而治綽綽而應非智其孰能若是洪水之平勤莫如禹孟子以為行其所無事無事者何因其自然也是以身雖勤而心閑故曰智之大也智者之閑閒者之靖為國為天下有餘也而况於家乎彼擾擾自為多事曽何足以窺其藩𡚁𡚁焉以終日役役焉以終身愚亦甚矣噫
  雪香亭記
  洛陽名園名花之盛自唐以來嘗為天下最宋既南渡逮於金亡洊罹兵禍殆不能如舊也然地氣得其中正民俗習於承平故雖僅定小康之時士大夫往徃亦修治亭臺以為游觀之適楊獻卿河南舊族居後有園植梅其間築臺構亭曩時郡守東平嚴侯為書其扁曰雪香雪梅之色也香梅之氣也祗言花是雪不悟有香來前之詠梅者云爾遥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後之詠梅者云爾語畧轉而意愈超詩人固嘗以白雪香詠梨花而梨花不敢當也則悉舉而歸之於梅盖梨花能如雪之白不能與雪同時而白也深冬凝沍衆木枯槁兩間之生意索如而梅也傲極隂於方隆回㣲陽於最先魁百卉而得春冠三友而獨葩色之白氣之清士之素節特異芳譽逺聞者似之嚴侯之以此名亭也豈非欲楊氏世世為清白吏乎獻卿官大都官外省無汙玷而有聲稱子益試仕于風憲也亦然其可無愧於侯之所以名亭者哉夫洛陽之園自昔相夸以富貴艷麗之花為甲也今不取於富貴艷麗而取於清寒孤節嗜好與衆殊絶矣獻卿諱庭實終南陽府判官其子請記此亭者彰父之美堅已之操也予亦樂為之記者洛陽之人競愛牡丹而楊氏之亭獨因梅而名於以見其為清白之家云
  致存亭記
  故同知東川路總管府事孫侯篤行而能文家富而身貴年七十一而終翰林承㫖姚端夫既銘其墓集賢待制馮子振又表其墓而予為撰墓隧之碑其子大府監左藏庫提㸃毅臣奉柩𦵏於陂陽郷君封里奎塘之原立屋於墓近以諸人所撰碑志等文刻石寘於其間而扁之曰致存之亭盖曰人子致愛於親隨其所在如見親之存云爾非但祭祀之時為然也古者大夫士皆有廟以祭其先人近世人臣之家非有㫖不得立廟祠於家者止曰祠堂或屋於墓所而名亦祠堂非也盖墓有展親而無祭祀亭者停也展省之時憇息於此名之曰亭為宜而亦以寓孝子事亡如存之意侯之子追慕不忘苟可以顯其親者無所不至可謂致愛已矣祭祀則如見親之存於家展省則如見親之存於墓亭扁之掲豈徒虛名而已哉
  恭安齋廬記
  恭者禮之端禮者恭之理其在於天為亨之道火之神而人受之以生者也恭未易能也故人之為恭者必勞勞則非安也安然為之而不勞者恭之善也彭城彭克温威卿曩客廣陵與學佛之徒游而為號其齋居之廬曰恭安恭安者吾聖人之盛徳彼佛者乃能言之是闖吾之門墻而可與俱者也彭君今從事於江右憲府問予以恭安之説予可易於言乎昔之人盖有象恭者矣象恭者其恭也偽亦有足恭者矣足恭者其恭也浮二者皆非也堯之允恭恭之出乎誠者也文王之懿恭恭之合乎中者也此大聖人之所謂恭也堯傳之文王文王傳之孔子也吾夫子之恭文王之恭也堯之恭也動容周旋中禮盛徳之至恭而安者也學者雖未易希而不可以自畫也亦在乎行之習之而已必莊恪必詳謹勿慢侮勿傲惰行之乆習之熟既乆且熟將不期然而然則恭安漸可希矣吾夫子大聖人之資備隂陽之徳其恭之盎然而温者如春之和其恭之儼然而威者如秋之肅和之中有肅焉故曰温而厲肅之中有和焉故曰威而不猛夫其隂陽之徳兼偹而不偏其恭也何往而不安彭君以温為名以威為字其名其字其齋居之號有志於希聖也予惡得不樂為之言而勸其進哉
  明明齋室記
  樂安士劉楚南名其齋居之室曰明明而求言於予予語曰人之所得於天者五水之神曰智火之神曰禮木之神曰仁金之神曰義土之神曰信智之為始者天一生水也人性之智象水之明水之所以明者内無所留藏外無所振蕩故爾人之有智凡内體不塵穢外用不錯謬亦以其能虚能静也儻不先以敬為務使内有主而心常虚外不撓而心常静則如水之有泥留藏於其内有風振蕩於其外汚濁波流無毫髪净瑩之處無須㬰安足之時縱令讀書應事格物窮理聞見雖多而心識愈窒何明之有程子曰明得盡滓查便渾化邵子曰能盡里人鄉人國人古今之情而已之滓可去一二十去三四十去五六十去七八九矣既盡天地之情而已之滓無可得而去焉二先生之實用功實收效者如此是之謂明明明明者明其本然固有之明也明之之法如之何曰尊徳性道問學而已楚蘭有志於斯乎其詳玩深味於予之言哉
  凝道山房記
  永平鄭侯鵬南嚴重清謹為時名流而不以所能自足也謂仕必資於學學必志於道别業在滕州築山房為游居之所取子思之言而扁之曰凝道不逺二千餘里走書徴言於予夫世之成室屋者徃徃有記記者紀其棟宇之規制營構之歳月而已稍能文辭者可命也而奚以予言為侯之意寜不以予嘗藉聞於儒先之緒論而欲俾言其所謂凝道者乎嗚呼道之不易言也言之易者未必真有見也非真有見而言是妄言也而予何敢夫子曰為之難言之得無訒乎雖然侯之意不可以不答也詎容已於言哉請言其似道之在天地間猶水之在大海道之中有人猶水之中有器浸灌此器者水也納受此水者器也水中之器或沉或浮而器中之水或入或出器與水未合一也水在器中凝而為氷則器與水求不相離而水為器所有矣人之於道猶是也有以凝之則道在我無以凝之則道自道我自我道豈我之有哉人之生也或智或愚或賢或不肖均具此性則均受此道不於賢智而豐不於愚不肖而嗇愚不肖之不賢智若者何也能凝不能凝之異爾嗚呼子思子言道也以有貴於能凝者凝之之方尊徳性而道問學也徳性者我得此道以為性尊之如父母尊之如神明則存而不失養而不害然又有進脩之方焉盖此徳性之内無所不備而理之固然不可不知也事之當然不可不行也欲知所固然欲行所當然舍問學奚可徳性一而問學之目八子思子言之詳也不待予言也廣大精㣲高明中庸故也新也厚也禮也皆徳性之固然當然者盡之極之問之知之問學以進吾所知也致之道之敦之崇之問學以脩吾行也尊徳性一乎敬而道問學兼夫知與行一者立其本兼者互相發也問學之力到功深則徳性之體全用博道之所以凝也夫雖然此非可以虚言言亦在夫實為之而已矣斯道也人人可得而有也况如侯之卓卓者哉其凝之也予将驗侯之所為侯名雲翼今為江南行御史臺都事
  心樂堂記
  廬陵士吳用奎彦章來過謂予曰吾家世居永新之煙岡南土既屬天朝而先廬燬避地徙安福之吉村吾父維甲父好賔客四方來者無問識不識皆於我乎舘榖用奎之兄弟四所居不足以容延祐庚申秋與弟壁彦和築一室於舊居之南以奉親吾父取程子詩中二字扁之曰心樂前小池横廣可數丈許種蓮其間名小西湖逺對三峯崒然蒼翠予喟然歎曰子之嚴君所期於子者厚矣夫樂者人之情也孰無所樂哉禽語禽樂也魚遊魚樂也物且然而况人乎然人各有樂樂一也所樂不同焉賈有賈之樂工有工之樂農有農之樂而士之樂尤不一樂文章者歐陽文忠之樂也樂事業者范文正公之樂也其載於魯論則有夫子之樂有顔子之樂夫子之樂雖身處極困之中而其樂亦在也顔子之樂雖人所不堪之憂而其樂不改也三千之徒也鮮或知是曽晳浴沂風雩之樂近之而未全也歴千數百年而程子受師於周子乃令尋孔顔之樂所樂者何事程子有悟於是吟風弄月以歸自周程二子之外樂此樂者其誰與今子之居是堂也父子之樂兄弟之樂人所莫能及文章之樂期於歐事業之樂期於范樂之至矣斯樂也其果孔顔周程之樂乎程子之樂足以兼子之樂子所樂未足以盡程子之樂也其毋以今之所樂自足而曰程子之心樂盖不過如是而已子歸試以予言質諸嚴君彦章曰唯請以斯言識於壁乃書以遺之







  吳文正集巻四十三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吳文正集>



  欽定四庫全書
  吳文正集巻四十四
  元 吳澄 撰
  
  心逺亭記
  人有混迹世俗之中而超超乎埃𡏖之表者亦有遁迹幽閒之境而役役乎聲利之途者是何也心與迹異也均是人也或迹近而心逺或迹逺而心近居屠肆而芥視三旌者何人也迹非逺也心則逺也身江海而神馳魏闕者何人也迹非不逺也心不逺也君子之觀人也惡可于其迹不于其心哉夫以芳草而雜艾蕭以獨清而汨泥滓自迹而觀雖楚三閭大夫之潔安能髙飛逺舉不在人間邪逺遊之作乃與世外飛仙者俱而翺翔寥廓之上其心之逺何如也君子之觀人也詎可于其迹不于其心哉晉陶徵士猶楚屈大夫也徵士少時作鎮軍參軍而經曲阿為建威參軍而經錢溪因長史秦川而欲遊目於中都曷常遺世絶俗而忘天下也義熙歸來之賦蓋有不得已焉結人境之廬而能絶車馬之喧何哉喧寂在心不繫乎迹也故曰心逺地自偏東籬之西南山之北悠然真意誰其知之嗚呼逺矣國學生成克敬家碭山之安陽斯亦不離乎人境者作亭而名之曰心逺陶子意矣夫陶子卓行之賢也生日與胄子講聞乎聖學豈止希賢而已雖然陶子時運暮春之詩慨想清沂詠歸之樂孰謂陶子不知聖學哉生其有志於陶乎勉之
  順堂記
  魏郡李夀卿之子郁暨弟顯率羣弟以事親左右無違京兆蕭維斗以順堂名其居王伯益謂予曰某與郁生同鄉長同學純篤人也劬書而惇禮一家愉惋雍睦名堂者葢取中庸父母其順矣乎之義子能繹一語以詒之乎予既禮辭為之喟然嘆曰上古神皇肇開人文始畫乾坤以象天地之徳曰健曰順而已矣五常百行一由是出至哉順之義也逹乎物我逹乎内外逹乎逺近逹乎上下一毫無所咈逆謂之順就一家而言妻子順兄弟順父母之所以順也一順之著宗族稱之鄉黨稱之難已今也時之碩彦華其名鄉之執友許其實予安得不為之嘆而嘉李氏之有子也雖然順一也行之有五致焉致其愛致其敬致其樂致其勤致其慤能是五致於順其幾矣抑猶末也子之順乎親未若親之順乎子也親之順乎子未若子之順乎道也子順乎道心與道一親喻於道心與親一順之至也劬書與惇禮與予之言庶有合哉
  可堂記
  鄱陽徐君治易祖程宗項而旁通邵子經世之書夫意言象數全易也於邵焉得其數於程焉項焉得其言易之道思過半矣然君之學無所不窺才無所不宜宏偉倜儻年耆而氣壯志在當世未獲一施屈其能長書院文事大興上名于天官又有以君易說進者薦以不次君至京師視紛紛干進之徒十之九與勢利朋索還其書藏之箧笥而不復以聞常調調寜越郡教授浩然而歸謂予曰吾名吾燕居之室曰可堂問其故曰可仕則仕可止則止吾師孔子也噫君真不虚讀易者矣可者易之用也雖然可有三有道之可有時之可有身之可身可時不可不可時可道不可不可可者何可於道而已若時若身徇乎道者也而行是三可者又有三可焉有聖人之可有賢人之可有士之可聖人者如氣序之寒熱温涼如物品之生長収藏萬變不常而莫知其然人見其可實無可也人見其不可實無不可也是之謂聖人之可賢人者可其所可不可其所不可是謂之賢人之可士也者審其可而可之辨其不可而不可之不可而可士豈為士哉是之謂士之可君之或仕或止而惟其可其為士乎為賢乎為聖乎一槩諸易而已矣夫易六十四卦非止為六十四事用也三百八十四爻非止為三百八十四人用也變而通之一斯萬殊而本之萬斯一士用之而為士賢人用之而為賢聖人用之而為聖識之所造力之所到深淺不同而其道一也然則君之仕予不能必其可君之止予亦不能必其可而君之用易予所能必也士而賢賢而聖均之為用易則均之為可也君所謂可葢如是乎君曰然子所言吾所志也請以子之言誌諸吾之堂之隅君之名麒甫其字也
  思存堂記
  和靖書院山長吳希顔曰吾之大父葬曾大父於靖安里之存山築室墓傍環植萬竹扁其楣翰林承㫖趙子昂為書萬竹寓隠四字吾父殁復葬山麓今為嵗時展省薦享之所而名之曰思存敢求文以記庶其不泯予曰懿哉子之名斯堂也夫孝子慈孫之於親墓以藏其體魄廟以栖其神魂隨所在而思如見親之存焉故曰事亡如存又曰致愛則存而予又謂孝子慕其親者無一時而不思亦無一時而不存豈特於省墓享廟之時而思也哉一舉足不敢忘親道而不徑舟而不游忿言不出惡言不反無往而非思親之存也葢致敬不忘者事親之孝慎行恐辱者立身之孝有事親之孝有立身之孝雖孝猶未也予嘉子之名堂而廣子之孝心乃筆之以為記
  垚岡堂記
  陳徳可之父宅于臨川山之陽阿有其先廬既完且美矣而以棟宇之構迫近於山每嵗春夏霖雨山水衝射疑不可乆處乃相居宅之左渡溪而南不半里間得廣衍之地而改築其地曰垚岡平疇中特起髙阜溪水界其後山無所復之其勢之止其氣之聚固宜有乗其旺者而徳可定居焉仍以昔之名地者名其堂而請記扵予予謂地之名舊矣而堂之名則新也其語葢出鄉俗之所呼其名又非圖志之所載而予何可以妄言之也哉請不置則姑即其名而稽諸字書土髙曰垚山脊曰岡夫自廣衍之土騰躍而上聳抜而為岡斯可以逺絶埃塵頫視培塿矣然予觀詩人所詠周雅魯頌皆以如岡為期望之辭何也岡之聳抜特起不有似於剏造之隆者乎岡之常永不虧不有似於保守之堅者乎雅之所謂單厚多益頌之所謂黄髪台背大率期其祿之有常年之有永也徳可嚅嚌乎詩書之味馳騁乎古今之跡何理弗瑩何事弗鑑也常守其家之富永保其身之夀有合乎詩人之所期則垚岡之實吾得享而有之豈但襲取垚岡之名也耶垚岡者積土之髙以成山之髙也享有垚岡之實而常守其富永保其夀者如之何亦曰不自髙而已矣予又擬諸易象三土之垚象坤山脊之岡象艮坤上艮下其卦為謙謙也者慊然自卑而不自足也夫苟慊然自卑而不自足則惴然戒慎之心生焉惕然省察之道行焉凡一毫有違於禮法而能害于家者不敢犯也一毫有動於氣血而能損于身者不敢肆也何敢哆然自恃其家之豐大身之壯盛而謂莫吾若哉一謙而衆理無不該百事無不善人所好也鬼神所福也尊而光卑而不可踰者其唯垚岡乎
  𢎞齋記
  士之貴乎𢎞者何也天地之所以為天地吾之所以為心也苟不能充其心體之大以與天地同是於心體之全有未盡也心體之全有未盡則吾心所具之理其未能知未能行者衆矣夫與天地之同其大者心體之本然也心之量所以貴乎𢎞也與心量之不𢎞者知行未百十之一二而已哆然自足盈溢矜傲謂人莫若己也此無他其心隘陋不足以藏貯故耳惟其𢎞也是以愈多而視之若寡愈有而視之若無葢心量寛洪而其容受無限極也集賢侍講學士中山王結儀伯讀聖賢之書以聖賢自期名其齋居之所曰𢎞按曾子之言𢎞與毅不偏舉也毅如乾之徤𢎞如坤之廣毅以進其徳𢎞以居其業不毅則功力間斷而不能日新不𢎞則容量狹少而不能富有二者缺一不可也昔南康李文定先生燔字敬子登科之後年三十五始受學于朱子朱子告以曾子𢎞毅之說於是文定歸而取𢎞之一字名齋室朱子兼言其二而李氏専取其一何哉文定自揆其平日所學頗近於毅而或歉於𢎞故取其所歉以自勵若古人佩韋佩弦之義所以矯其偏也然則儀伯𢎞齋之扁其亦猶文定名𢎞齋之意乎前修之已事可發固不待於予言也王氏之名齋與李氏不殊庸敢援其事證以誌于𢎞齋之屋壁
  種徳堂後記
  古稱臯陶邁種徳而後世或借種徳二字以嘉善人夫古之種徳者種之於民後之種徳者種之於家種之扵民者天下䝉其惠澤種之於家者子孫受其福報鉅野李氏之家素積徳其先諱成教子孫力穡劬書周姻戚之貧乏而代其徭役其嗣名珪名璧俱克承先志親殁數年而兄弟同居同財無間言重義輕利一如其父於是鄉之儒特書種徳字而扁其堂葢以其再世種徳如嘉榖之既種則其苗之芃芃禾之離離可計日而待也李氏資用饒裕而成之孫珪之子曰好義治進士術漸可媒仕其富其貴将兼有焉所謂種徳於家而子孫受其福報非邪且種者必有穫理固然也雖然種之後穫之前豈無所事哉既種不可以不耨也耨之當如何亦務學而已矣故曰義以種學以耨為義而不講學猶種而弗耨也學之當如何亦崇徳而已故曰尊徳性而道問學學外乎徳非君子之學也若祖若父之徳雖自天質而出若子若孫之徳必自學力而充也質之美者種於昔學之篤者耨扵今其穫也寜不十倍其入乎不然芸而滅裂實亦滅裂種之之種非不嘉也而耨之之功有弗至耳勉哉芸其業韓子之言也好義從予學故誦斯言以勸
  自得齋記
  盛昭克明因孟子深造自得之説而以自得名書室克明之務學也有年矣今觀所扁之名其志不亦甚大其義不亦甚奥矣乎予考之經史傳記自之義有三有所由之自自誠自明之類是也有所獨之自自省自訟之類是也有自然之自自化自正之類是也孟子之言自得亦謂自然有得云爾何也天下之理非可以急迫而求也天下之事非可以苟且而趨也用功用力之久待其自然有得而後可先儒嘗愛杜元凱之言意其有所傳授其言曰優而柔之使自求之厭而飫之使自趨之若江海之浸膏澤之潤渙然氷釋怡然理順然後為得也斯言殆有合於孟子自得之㫖歟優柔而求者不以速而荒使之不知不覺而遂所求厭飫而趨者不以餒而倦使之不知不覺而逹所趨若江海膏澤之浸潤者漸而不驟也逮至膠舟而遇初氷之釋觧牛而遇衆理之順則膠者渙然而流動解者怡然而悦懌無所用其功力矣此之謂自得然自得者言其效驗而未嘗言其功力也非不言其功力也未易言也故但曰以道而已以道者循其路逕以漸而進也君子固欲深造也豈能一蹴而遽造於深也哉其必進之以漸而待之以乆夫思之思之又思之以致其知以俟一旦豁然而貫通勉之
  勉之又勉之以篤其行以俟一旦脱然而純熟斯時也自得之時也克明其收自得之効驗歟盍亦先於用功用力之地而加思勉焉
  養正堂記
  京尹耶律氏名其别墅之堂曰養正前參江浙行省政事時翰林承㫖趙子昻為書其扁今扵京師徵予記之余惟養正二字肇自聖人傳易之辭誦習進脩之士有終其身莫能究察履蹈者尹以公侯之貴乃能䖍揭斯名朝夕瞻翫其志趣之超扵人也卓哉余未獲步斯堂目斯扁繪築構之規模稽完成之歲月於是演暢堂扁之義而為之記蓋聞邪者正之反也偏者正之偶也事違於理之謂邪心倚於物之謂偏故夫正之為言有以事言者有以心言者所行無邪事之正也所存無偏心之正也正之名一也而正之實有此二端焉所養之正其事歟抑心歟曰事之無邪為之而已不待養也心之無偏苟非養之於素養之於漸則豈能遽至哉養正云者養其心也凝然在中不近四旁是為心之正喜怒憂懼一有所偏非正也未正之前不失其養既養之後斯得其正矣正之所貴乎養者何也若地之養禾然不可無雨露之滋也不可無穮蓘之勤也若山之養材然不可有斧斤之伐也不可有牛羊之牧也方其静而無思也主敬以直其内及其動而有為也不可不養之於外也養之於外如之何亦在乎所行之事一皆無邪焉爾盖必行無邪之事而後可以養無偏之心也外之無邪與内之無偏雖不相同然不相悖而實相資也凡不可以質諸天不可以語諸人者邪而不正之事也於邪而不正之事不肯為此養心之道也養之之久則查滓淨盡本體渾全正而不偏之心又豈俟他求哉堂之扁斯名也固將既其實也余言其可虚乎庸敢述聖功之實以諗而繫之以箴其辭曰心之正體明鏡止水未發而中焉有所倚下聖一等或不能然用而善養體則罔偏以義勝利以理制欲外行必果内徳斯育滓澄水淨塵掃鏡空不南不北不西不東䝉養聖切繇此臻極尚其朂哉安處仁宅
  香逺亭記
  鄱陽陳廣居家有園池之勝池中種蓮池上構亭扁其亭曰香逺而請予記之予謂周子以蓮比君子其狀蓮之徳曰中通曰外直徳之備於己者也曰出淤泥而不染曰濯清漣而不妖徳之不變於人者也其香之逺猶君子之譽望逺聞蓋徳之徵驗焉夫徳必先有其本實而後有其徵驗欲譽望之聞如蓮香之逺者必其有君子之徳也君子之徳如之何静不蔽於物而此心常明也蓮之中通似之動不違於理而凡事悉正也蓮之外直似之雖與汚世合而不為所汙雖與流俗同而不為所流也蓮之不染不妖似之徳如是譽望其有不逺聞者乎且蓮香之逺也聞於尋丈而已徳之香則始乎一鄉逹乎一國逺而可法於天下又逺而可傳於後世奚啻如蓮香之逺也哉廣居今為䝉古字學教授方當習譯鞮之語而乃慕香逺之蓮倘因周子所愛而能有慕而思焉而學焉而悟焉而得焉將見無處不香無時不香香之逺無更逺於此者於蓮乎何有
  仁夀堂記
  金陵之人世積仁厚者王氏為首稱王子淵深源之家有堂名仁夀予昔與其弟子清寅叔㳺今與其弟子霖起巖㳺見其季父仁甫之善行又聞其先翁國濟父之遺事於是而知王氏世積仁厚之實李桓仲䝉介士也謂予深源之先翁諱君久素號長者其先汴人宋南渡徙霅川再徙金陵勤儉殖生以致饒裕周人之急雖重費不吝至元間郡既降兵猶散掠郊外有秦氏者舊曾識靣為兵所執求資靡應將就戮秦紿云有白金寄姻戚家願偕往以索兵捽秦徑抵翁所秦遶屋叫呼急活我急活我聲甚哀翁惻然興憐出迎軍校坐㗖以酒肉衆咸喜言及索金指秦喻之曰彼貧人安有寄物即非吾姻戚也汝所需幾何當代輸以易其命衆感動許諾畀白金若干秦獲免死又有許氏者嘗客于門妻子被俘翁遣人賫金帛遍地尋訪竟贖之以還許之家已毁資以牛六十蹄角令歸治田許得復業後成富家秦許之子孫至今不敢忘徳而外人鮮知之者其生平隂徳多類此某生晩不能悉也予聞仲䝉言嘆曰世有若人乎以是翁為兄宜其有仁甫之弟也以仁甫為弟宜其有若是之兄也仁夀名堂不忝矣一日深源請曰子淵為人子弗克揚父之美常悒悒于懷先生幸知之敢請紀此遺事于仁夀堂之壁俾後之人世世鑒觀之如之何予曰可也仁之施不一而夀之報有三年齒耄耋一身之夀也世業久長一家之夀也子孫蕃延一族之夀也深源意度坦易才識明敏不墜先徳年垂六十顔若童孺資用源源而流通生兒衮衮而賢才所謂一身之夀一家之夀一族之夀人蘄享其一而不可得者且將備其三而不為難天之報王氏方殷也雖然天之於人也如土之於木栽者培之人之於天也如器之於水虚者受之深源既知所以光其先益思所以淑其後化所居之里為仁里拓所至之域為夀域皆此一堂之仁夀為之基勉之哉深源曰敬聞命矣乃書以遺焉
  宻齋記
  憲府鄭萬里名其齋居曰宻前翰林之屬歐陽南陽因教授傅民善而講求宻之意予曰有其名必有其義究其義宜識其字識字者古之所謂小學也予幼嘗學之矣今以小學家所學而告于學大學之人其尚無忿字由宻而生宀之下諧必聲者室之静也山之上諧宓聲者山之用也宓密二字通用故周密之密作宓而静宓之宓亦借用洗心退藏於宓者静密也幾事不宓則害成者周密也静密者心不膠擾之謂周密者事不疏漏之謂二者固宅心之要法處事之大方而行之不保其無弊靜密之弊寂滅而絶物周密之弊詭秘而自私密而或若是不可也惟中庸言密察聘義言縝密其義與周密之義同以密察之密而析理則分辨精微已精而彌精以縝密之密而治身則脩省詳悉已謹而彌謹精而彌精詩之如切如磋也謹而彌謹詩之如琢如磨也此則宻之所以為宻而大學之所以為學者名齋之君子倘亦有志於斯乎
  觀復樓記
  物之生始於根人之生本於父夫物春而發榮夏而長茂秋而成遂皆生意之流行也至於冬則伏藏固密而歸其根是之謂復而來歲之發榮長茂成遂皆於此乎基人之本乎父亦猶是也自幼而壯自衰而老學行足乎已事業加乎人徳至於為聖為賢位至於為公為卿凡所能為者皆吾之一身而吾之一身即父之身也故曰身也者親之枝也然則親也者身之本其猶嘉植之根與是以君子之於親也事生而致其樂送終而致其謹追逺而致其嚴者報本反始不忘其所由生也髙安陳以忠孝行疇昔孝於其親親歿而猶有終身之慕今為䝉山銀場提舉創樓於公廨之側面池背市峙乎其右者大䝉之山聳乎其左者鍾秀之峯也翼以圓明丈室退食之餘宴坐其中悠然而遐思以不忘其親樓經始於延祐乙邜之冬落成於今兹丙辰之春而扁之曰觀復
  尚古堂記
  人之所尚有萬不同尚名者進取百途以蘄於升尚利者計度百端以蘄於豐其他小術末伎足以溺心蕩志者皆能使人尚之終身而不厭嵇康之逹也而鍜劉毅之雄也而愽則其下者又奚足怪夫其所尚之不同由其識之不同也識之卑者所尚亦卑宜春黄元瑜循循謹厚處家處鄉未嘗矯激以求異於人而其尚自有與人不同者若名若利若小術若末伎凡世人所好一切不之尚作堂於所居之偏聚群書及法帖名畫充牣其中而扁其堂曰尚古予聞而嘉嘆焉蓋人之所尚者今而元瑜之所尚者古彼尚今者喜其快已喜其衒俗而笑尚古者之澹且迂夫孰知澹中之至味迂中之至樂哉孟子言讀其書誦其詩論其世尚友古之人斯堂之名於孟子之言有合也其識不亦髙乎元瑜之所尚固已髙於人而予又為之次其品法帖名畫古矣而未為古也古者莫如書書之有集有子有史古矣而未甚古也甚古者莫如經春秋古魯史非司馬遷班固以来之紀也儀禮古周制非叔孫通曹褒以来之儀也風雅頌古樂歌非蘇李張平子以來之五七言也書經為上古之書易經為三古之易古莫古於此孰有出其上者黄氏之子若弟沈浸乎是含咀乎是因古經之辭學古人之道得古人之心則居今之世而與今之人異此尚古以淑其子弟之效也其與尚今以誤其子弟俾日趨而日下者相去之逺奚啻九地之視九天也哉元瑜名璧為㩁茶都轉運司屬官在江州為予言其作堂之意而予筆之以為記云

  吳文正集巻四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吳文正集巻四十五
  元 吳澄 撰
  
  慶原别墅記
  新淦龔翊舜咨貽書云去家三十里許介新淦樂安之間有名山隆中形勢迴復山麓有湫四時不涸心樂其地營别墅焉將逸吾老于斯他日幸得全其天年而歸于斯也榜其屋曰慶原敢蘄一言以療吾癖予素聞舜咨喜佳山水今慶原之扁寧不謂人傑因于地靈而期演子孫無窮之慶乎閲書竟與龔之客鄒志宏可道言曰前儒或詆葬書本骸得氣遺體受䕃之説盖未之思也程子知道者以為地之美則其神靈安而子孫盛若培擁其根而枝葉茂此言與葬書之説何異夫以慶之原于地為非者非也以慶之原于地為然者亦非也得地于今延慶于後是慶不自天而可以人力致也然則慶果有原乎抑無原乎吾夫子言之矣積善之家必有餘慶善者慶之原也何也地之吉可遇不可求也其遇不遇由善之積不積爾嘗見富貴之家禮葬師擇吉兆自謂子孫可保數百年富貴然不旋踵而遂陵替祖父之用意福其子孫者乃所以禍其子孫也此無他善之不積天其肯以吉地福之乎凡興盛之家其始曷嘗有意于求地哉而天自畀之非人之私意所能求而得者也鄒可道曰舜咨弱冠失父卓然自樹能亢其宗萬變紛紜而生業愈拓苟有一善輒稱父訓家之寶器必識父之名號于底母宋氏早喪結廬墓側展省如孺子慕劉令君將孫文其碑辭極悲愴初叔父與其父同甘苦立門户父既終尊奉叔父如父叔父亡又恭順其兄兄亡又扶植其孤慨世降俗薄族人不收疏逺之属就髙祖葬處構追逺亭嵗時率族羅拜譜一族之昭穆劉提學岳申為叙其意派出樂安龔坊程承㫖鉅夫書淦龔坊三字表其閭不忘所本也長子衛大幼子衢任石城縣教官生三孫命第三孫為長子後其于倫紀之篤有如此者招致名師接待四方賔友來者既衆居不足以容則改闢増創園池亭館諸賢皆有詩文花木游觀之美非専以奉己也暇日領客焚香啜茗觀畫共賞清勝花晨月夕觴詠相驩其于交契之厚有如此者嘗授天全招討使經厯不赴一造京師謁中朝諸公不干進而去識者髙之比其南還多有贈言其器識之不𪫟于外慕有如此者讀書通古今為詩句律穏妥集名桃原漁唱竿牘往來辭翰俱優而猶以記未博語未文自慊其志趣之不厭于内脩有如此者予謂可道所揚舜咨之善予所欲聞也令復舉善之一言指為慶之原者盖善也者仁義禮智之根于心也舜咨嘗以心一倅其字心之一則其固有之善具存而處已應物一一純乎天理之公略無纎毫利己之私若其倫紀之篤交契之厚器識志趣之不羣固皆善中之一端也夫如是則心合乎天而天之福龔氏者如水之汨汨滔滔而來也斯其為慶之原也歟地之吉不待求而自遇其慶也非原于地之吉原于心之善也可道曰大哉言矣其可愜舜咨之所蘄也夫請書以遺于是繫之以詩詩曰猗歟舜咨挺拔之資有光其先超越等夷廣交好賢劬書工詩表表已偉謙謙益卑靡靡俗學夸博尚辭予諗舜咨學不在兹本心至善天命之性孳孳為善古有大聖雞鳴而起未與物應為善伊何曰惟主敬曷其謂敬心一不二吾聞舜咨以此自勵一者無適一者無欲惟心之一萬善具足涵養擴充達泉決川淨盡已私上合于天惟心之一惟心之善其原深逺其流迤衍其流迤衍施及孫子孰為慶原心一是已
  十章章四句
  相泉記
  吾鄉吏部侍郎李公家在巴山之隂山下有源泉自南而北可十里許達于宅西乃自西而東遶宅之南合于大溪而復北流侍郎之從子陽春令濤工于詩扁吟屋曰䝉泉以其泉自山下出也陽春之孫允思追念祖先扁所居曰相泉盖鄉人敬漢尚書欒叔元山巔祠之為仙山麓祠之為神叔元諱巴嘗為沛國相避神之諱故謂巴山曰相山而巴山下之泉謂之相泉焉昔陽春以卦名名泉者疑取果行育徳之象今其孫以山名名泉者不忘繼志述事之孝也夫不舍晝夜盈科而後進孟子稱泉之徳行如此固陽春之所願果育者也允思持已温謙應務通洽所繼所述無忝于祖吾将見其如泉源之有常吾將見其如泉流之有漸斯泉也䝉卦所象也亞聖所稱也孫之所名即祖之所名也其源混混其流涓涓世世不竭是為李氏之相泉乎允思字汝徳云
  墨莊後記
  莊之為字草下諧壯聲盖草之盛也假借而他用容貌之致飾曰莊路途之交㑹曰莊與夫田業之所在曰莊皆有盛之意焉農之業在田士之業在書士之書猶農之田田謂之荘則書謂之墨莊可也然農之治莊其用一以養其生而已士之治莊其用亦一自世降俗陋而其用力或不同用之以明義理而為聖賢者上也用之以資博洽而為詞章者次也用之以媒利禄而取富貴者下也莊一也而用有三志之髙卑各異爾古先聖王之率其民以義種仁穫者無不由夫四術之教書之用甚大也後人謂經訓乃文章之菑畬抑末矣况以青紫之拾推本于明經車馬之䝉歸功于稽古何為小用其書如此哉宋初三司磨勘劉公夫婦目其家所蔵書為墨荘而朂其子以學殖逮一傳再傳果以篤志勤學成名登進士科累累特餘事磨勘之孫集賢學士公是先生敞中書舍人公非先生攽學貫古今名塞宇宙而芳百世遂稱江西儒宗所以用其墨莊者固已占上等之次次等之上而二先生之族曽孫清之與新安朱子契猶恐人疑其治莊之志出于下等也乃請朱子發揮其先代之所望于子孫者盖在上而不在下卓哉斯志乎中書之冑一派居撫之金谿其八世孫自得自𢎞持朱子墨莊記來示蘄予増益其語予遲遲數月而不敢僭其請不置于是書此于朱記之左夫士之立志在我人莫能奪也疇昔墨莊之子孫每從知道之大儒游繼今讀書㫁㫁乎不志于下遡公是公非二先生之學以上達于周公孔子吾于劉氏之莊何幸及觀其道畎之春畊仁榖之秋熟也邪
  西園記
  園池之勝非有補于治道也而君子之觀治或以驗焉豈不然哉臨川山水清逺不以險固為恃田疇之力完厚嵗之出者敏博其風俗尚文雅昔多大儒先生以為之儀則而又涵煦國家徳澤之盛者數十年居是郡者宜必有名勝之士治亭榭樹花竹以極視聽之娛者焉然而予數過之未聞有園池之可名者也將昔人之風流漸泯莫或繼之将孤迥自處者以山川之竒為己足厭薄于役心事耳目耶將敏為生徇勢利而不暇為此也以江左之名郡而又當國家太平極盛之世幾復有寡陋之嘆者何也延祐戊午余復過焉客始以棠溪饒睿翁西園為言者于是知其締構之壯麗樹藝之瑰異賔客之盛游覽之樂而又得園之主人能以文學世其家嗟夫余固疑其有是而予未之聞耳夫力足以為西園者非止一棠溪也而饒氏獨以西園名者存乎其人也棠溪之為棠溪非一日矣而西園之勝獨見名于今日則遭時升平故也不然其孰能有此而樂之也哉予將求訪于西園之下上以歌詠聖朝安富之盛而下為棠溪極其盛以賦焉則俟予重過可也
  小隠源後記
  撫州金谿縣東二十里朱氏族望于其鄉昔有倜倘不羈之士前乎崇寧大觀之時挾弓劒䇿駿馬走大梁之墟意將頡頏取世資竟不偶則歸治園池亭館植竒花異木名之曰小隠源日與賔客飲食宴樂而以仙翁自號身既死子孫不能保其族人所有垂二百年其族之賢子孫得之新園池亭館如舊仍其名不改也有客過之言曰夫所謂隠者道不行身不用潛伏而不見也非求顯不顯之謂所謂仙者鍊氣銷質不寒不飢離羣絶俗髙騫逺騰逍遥乎山巖海島之中縹緲乎烟霞雲霧之表人不得以見其彷彿聞其依稀其視人間一切所有同于查滓糞壤汙穢臭腐之物棄之若遺而惡得有如朱翁所有者哉今子復能有翁之所有而不改其名也何居主者曰小隠吾家舊物也物如舊名亦如舊奚以改為且昔吾仙翁樂于此吾將于此延師儒講義理聚宗族鄉黨子弟來學飬而教之其樂又有大于昔吾于仙翁之小隠名雖因實則革矣客曰偉哉子之是舉也因先代名徳之厚也不私耳目之樂于已而公理義之樂于人識之殊也雖然子之志安在或謂五代竇禹鈞嘗為是舉多所造就一家五子俱顯于宋初此為可慕若子之志如是則陋矣五代之季干戈紛紜絃誦息絶竇氏于斯時篤義方之教而及乎人亦為可尚當時所教者何人所學者何事一家所成不過如儀儼輩奚足多慕邪今文軌大同自京師至郡邑詩書理義之教洋洋盈耳子興私塾以助明時大有禆益而後可何也所教所學必有異乎今之所教所學者也主者曰可得聞與客曰乾淳紹慶間大儒學徒徧東南今其書行天下人人誦説然其所教所學往往非世儒之所與知與能子之是舉將以助于時也將以光于宗也充此志也所造所就果有如洙泗之門顏曽閔冉其人乎上也果有如伊洛之門謝尹游楊其人乎次也不然昔之源既徒為是詭激假託之名今之塾又秪為是鹵莽滅裂之實後視今猶今視昔也其何能有以光于宗而亦何能有以助于時也哉以斯源也為斯塾也教者何以教學者何以學非可以鹵莽非可以滅裂此朱氏也彼朱氏也安得起雲谷遯翁于九原而問諸主者曰客之言是也小隠翁曰子平今主者元善元善之弟受益來游為予道其顛末遂記之
  景雲樓記
  初毛侯總戎柄長萬夫居松滋二十餘年其弟自廣平奉二親就養官所侯之悦其親者無不備至有游處之地有寢息之室又建一樓以極登臨眺望之樂二親既以夀終禮葬畢侯驅馳王事于外弟留佐戎幕守墳墓越數年樓敝敞而大之以書問名于伯氏侯泫然曰吾尚忍名斯樓也邪斯樓也吾親疇昔之所登臨眺望者也吾嘗觀唐史狄梁公登大行顧瞻白雲孤飛而曰吾親舍其下悵望久之而去古人懷親追逺之心無一時而或替今吾親已歿而樓復新吾尚忍名斯樓也耶無已則取梁公顧瞻白雲之意而名之曰景雲志不忘吾親也時侯年踰六十而有孝子終身之慕侯于是過人逺矣臨川吳澄曰漢諸葛孔明自比管樂人莫之許惟知孔明者信其然孔明卒無忝于二子而又有光焉侯之竊效梁公亦猶是梁公唐社稷臣其忠之盛皆孝之推也侯厯官臨事悉心竭力固已得移孝為忠之槩俾當大任决大疑其不為梁公矣乎然則侯之自期豈止名一樓而已哉侯名淵字巨源弟名洧字巨濟樓之未名景雲也曰先月樓
  山間明月樓記
  龔舜咨居于新淦之逺郊志氣卓越嘗游京師將有命自天而登仕版矣一旦幡然而去别予于禁林曰吾欲歸玩栖碧山中之月予甚髙之贈之以詩末句有云浩歌歸去渾無事栖碧山前月上東舜咨既歸而余亦歸過客來言舜咨有樓扁曰山間明月予味其樓之名益髙之夫萬古常峙者山也萬古常明者月也眉山蘇子指山間明月為用不竭之無盡蔵是矣又謂月之盈虚如彼其卒莫消長則不無疑焉月固無消長也而豈有盈虚也哉古今人率謂月盈虧盖以人目之所覩者言而非月之體然也月之體如彈丸其遡日者常明常明則常盈而無虧之時當其望也日在月之下而月之明向下是以下之人見其體之盈及其弦也日在月之側自下而觀者僅得見其明之半于是以弦之月為半虧及其晦也日在月之上而月之明亦向上自下而觀者悉不見其明之全于是以晦之月為全虧倘能飛步太虚旁觀于側則弦之月如望乘凌倒景俯視于上則晦之月亦如望月之體常盈而人之目有所不見以目所不見而遂以為月體之虧可乎知在天有常盈之月則知人之曰盈曰虧皆就所見而言爾曽何損于月哉登樓玩月其亦有悟于斯乎若夫春之花月夏之竹月秋之桂月冬之梅月影淡香清興致無極足以快賞心足以供樂事如蘇子之所謂用不竭此衆人之玩月者而已客喜予言書以詒舜咨龔之主與客試其登斯樓對酒浩歌而以予之所言問諸月
  蛾眉亭重修記
  姑熟之水西入大江其汭有山突起曰采石横遏其衝江之勢撞激齧射浩蕩而不可禦山之骨峻削刻露巉絶而不可攀其下有磯曰牛渚晉温常侍嶠然犀燭怪之所也其上有亭曰蛾眉宋元祐張守環之所創也俯眺淮甸平晲天門一水中通三山旁翼修曲如蛾眉狀亭之所以名也據險而臨深凭髙而望逺水天一色景物千態四時朝暮變化不同雖巧繪莫能殫也頻江竒觀未能或之雙者元祐至今餘二百年亭嗣葺盖亦屢矣延祐五年秋予舟過之又得寓目而嘅亭之將敝也明年夏留金陵姑孰郡侯命其客持書抵予曰采石鎮距郡三十里自昔號為重地多事之際英雄豪傑鷹揚虎鬬承平之世韻人勝士醉吟醒賞流風槩可想見䝉恩守此土幸與千里之民相安境内凡有前代遺跡不可坐視其廢壞蛾眉亭三間榱之朽者易矣瓦之闕者補矣壁之圮者今以甓矣塗之以堊繚之以楯肇謀于嵗初訖功于春杪一時聞者樂趍其事中朝達官大書其扁亭與名額煥然一新重修嵗月不可以無述敢徴一言惟侯嘗仕江西行省綽有令譽其牧郡也㢘正如江西時聲實孚于上下郡事治而心思靡所不周一亭之㣲可以觀政他日郡民思之觸目皆遺愛也豈特四方來游來觀之人唶唶嘆美而已哉烏乎近年氣習日異仕而無媿恥者十八九也旦夕蠒絲其民苟獲盈厭則翩翩而髙翔官府猶傳舍爾事之當為者有不暇為况可以不為者而肯為之乎如侯之為其識慮逺矣然侯之聲不待今而著也侯之實又豈以久而渝哉侯名鐵柱亞中大夫太平路總管翰林學士承㫖司徒公之子也是嵗五月丙辰記
  道山記
  崇仁山在縣之西北一名羅山巍然髙大為一邑之鎮縣郭之南阜横如几案與羅山正對前無障蔽極目逺眺盡見縣北峰巒之秀山下之水北流而東至南門外瀦為大池渟涵如鏡是謂南湖湖山之北為樂安縣尹李氏所有尹之子𢎞道新構面湖臂山地據南郭之勝山有神館以祠既往之仙靈以俟方來之仙隠而名之曰道山道山之主人諗于客曰嘗聞海中蓬萊諸山飛仙所宅人跡不得而到漢以來圖書祕府清嚴幽邃衆所尊慕視山如道家蓬萊山故祕府有道山之稱彼擬其似此期其真山之名同而所以名者異也客曰幸哉兹山之得斯名也乎道也者大而天地莫能載小而人之日用莫能遺未易以言語繪畫也唐韓子略言其用于原道之篇盖自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傳之孔子以至于鄒孟氏周之衰也世喪道失柱下守蔵史著書五千言論道其㫖以清靜無為為本孟子既沒孔道失傳人但見老子所言超乎末俗因是專以老氏為道家學孔之徒名曰儒家者流而不得與于道之名韓子作原道雖極其辯而卒莫能奪比及宋代孔道大明于下非漢唐所可等倫然老氏専道之名猶如昔也戰國之際燕齊之間目蓬萊三島曰三神山後世遂易神山之名為道山焉道云道云神仙云乎哉清靜云乎哉山之主人家世皆出仕同乎孔氏用世之道異乎老子之清靜無為也况道家之流一降而為神仙再降而為法術為符籙為科教愈降愈卑逺于老氏矣是烏可以名道也今也治民能言游之愛治材能冉有之藝無一非孔道之用何羡乎圖書祕府之擬于蓬萊者哉語曰仁者樂山又曰義重如山有樂山之仁而人䝉其惠有如山之義而事合其宜則道山之道韓子所謂合仁與義而言者也彼老氏去仁與義而言之道又奚足云于是道山主人囅然而笑曰客之言是也深契我心之所同然請筆之以為道山記
  靜虚精舍記
  心學之妙自周子程子發其祕學者始有所悟以致其存存之功周子云無欲故靜程子云有主則虚此二言者萬世心學之綱要也不為外物所動之謂靜不為外物所實之謂虚靜者其本虚者其效也江州栁從龍雲卿家闤闠之中厭喧囂之聒擇幽曠之地為蔵息之廬晨省之暇燕休其間飽玩聖賢之書而扁曰靜虚将俾外物不能波其止水之停窒其靈府之空也卓然斯志雲卿年長矣而學于予予故為之陳其槩周子言靜而程子言敬敬者心主于一而無所適也夫苟主于一而無所適則未接物之前寂然不動非靜乎既接物之後應而不蔵非虚乎靜虚二言敬之一字足以該之學靜虚者亦曰敬以存其心而已所存之心何心哉仁義禮智之心也非如異教之枯木死灰者仁義禮智四者統于一一者仁也仁者天地生生之心也而人得之以為心故愛人利物之心滿腔皆是而傷人害物之心一毫無之由父母兄弟而宗族婣戚朋友鄉里欲人人各得其所温然如九州四海而為春視人之所願成全之視人所患救䕶之盖同生天地之間皆吾之同氣同體也或傷害于彼而便益于我且不為也况無便益于我而傷害于彼者其肯為哉周子所謂𥦗前之草與已之意思一同程子所謂靜後見天地萬物自然皆有春意者即此也能存此心則妄念不起惡事不留此心廓然豁然與天地同其靜虚聖學之極也然豈易至哉期學而至之惟當主敬以存吾心之仁此其大槩也其悉則有周子程子之書在雲卿躍然翻然于此實用其力再見之日其必有以異于今













  吳文正集巻四十五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吳文正集>



  欽定四庫全書
  呉文正集巻四十六
  元 呉澄 撰
  
  梅峯祠記
  撫崇仁之境環南西北百里間山之聳起而髙大者五俱有仙靈神異之跡寄託其上最南一山曰華盖由華盖而西北一山曰夫蓉夫蓉之北支迤而西曰杯山杯山之東北曰羅山夫蓉之東支迤而東曰巴山巴山之東北為梅𡶶梅峯者世傳以為因漢梅子真而得名子真昔為南昌尉而此地在漢𨽻南昌或子真所嘗經行棲息或後人祠之於此而以名其山葢不可詳已子真諱福九江夀春人少明尚書春秋成帝時外戚王鳳擅權京兆尹王章以忠直忤鳳下獄死人莫敢言王氏愈熾五侯僣侈新都受封宗室劉向極諫成帝歎息悲傷其意而不能用永始間子真上書引吕霍上官三危社稷為鑒乞抑損外戚之勢其逺識深慮逆知王氏之必不利於漢以遐方小吏越職言事可謂忠君愛國之至者矣其後賊莽勢成遂棄妻子變名而遯有人見之於㑹稽竟莫知其所終或傳以為仙云葢賢人哲士沉困下位不忍坐視移國之禍而力不能救則潔身全命逍遥物外髙風凛然猶將使百世之下聞而興起省想其遺跡所在敬仰而祠祀之此好徳之良心不可冺没者也人以仙祀子真宋代封靈虚妙應真人既合祠於巴山又専祠於梅峯故吏部侍郎李公劉家梅峯之隂暨弟愽古捐貲築室買田備諸器物度胡守真為道士奉其祠其子修從子濤又度羅日新為道士以嗣胡期於永久不替而中更㓂燬守者失次有乗間而據有之者侍郎之曾孫允思言之于官始克復舊乃度鄒嗣昌為道士以嗣羅求余文記其顛末余謂子真忠清而仁箕子伯夷之流亞固不以祠不祠為輕重而梅峯峻㧞特立氣之鍾聚而秀美者山之靈異配子真之名莭亘古亘今同其永久也宜李氏子孫善繼先志能得道流之勤謹者世守此山其事皆可書也是為記
  相山四仙祠記
  凡山之巍然髙峙者其氣盛其氣盛則其神靈大而五嶽次而五鎮下而一郡一邑苟有挺拔聳起之山為一方之望往往靈異而禱祈者趨焉古禮惟諸侯得祭境内名山今庶人以上俱有禱祈然其所祠不主於山之神而假托於人以為靈若山之所托必曰仙其所謂仙非必御風乘雲飛騰天宇之中或其功行術法有可濟人利物則祠之矣撫州之西南其縣曰崇仁崇仁之南六十里其山曰相山所祠之人曰梅曰欒曰鄧曰葉謂之四仙考之史傳梅尉南昌欒守豫章山在所治境内鄧葉皆唐開元天寳間道士方伎之流也山初名巴唐時號臨川山而俗稱不改其舊巴乃欒仙名也僉曰宜避而欒嘗為沛相故易名相山云山巔有祠屋其地髙寒雷風之迅烈雲霧之濕潤氷雪之凝沍木石不能堪易於朽腐摧裂屋雖頻修而不久復敝住山道士黄守正集聚材木未及營造而去泰定丙寅六月黄本初來貳其職增益所儲之材七月巳未構新屋十有八楹從之深曰尋衡之廣如其深而羡一尺適上清孫慶衍被㫖長是山遂底完美本初來言曰仙祠一新黄師實肇其始孫師實成其終本初獲效微勤相其投願刻石記嵗月以為後之葺治者勸予觀宋咸淳之季郡守黄侯震為道士羅端英作仙祠記嘆典祠之人攘取微利是思今山之提㸃提舉不私其利不私其名公其心為永久計是可書已况此山迥絶人境超出物表有地之靈宜有人之傑居山者倘虚吾之心不便有一毫埃𡏖塵滓之留六合内扶輿清淑唯所収拾以實吾之腹逍遥逺近堅固久視且將與四仙合靈兹山亦道家分内事也因及之以為今之奉祠者勉
  玉華峯仙祠記
  吾家之南有山名華葢祠浮邱王郭三仙逺邇禱祈奔趨如市竟嵗彌月無休息時撫吉兩郡之境山之秀特者必設分祠往往以華為號清江郡東南之三十里玉華一峯聳立㧞起水旱疾疫有求輙應里俗相傳亦曰王郭二仙所憇則與華盖所祠同此仙也然華葢有屋以祠而玉華之祠無屋山近郭氏敬神好善父子再世擬搆仙殿而未果及孫汝賢汝敬繼承先志乃聚木石乃興工役泰定乙丑九月丙辰墾闢基址十月乙未竪架楹棟山形險絶俯晲巖壑跂翼翬飛冠冕其巔不勞人力若或陰相俾陳道人掌其洒掃吾友人皮溍范梈為之請記予家華葢山之下數世矣禱祈之盛目見耳聞而莫能究仙蹟之實竊嘗思之自古名山有功於民者受報而唯諸侯得祭境内之山今下逮士庶既皆可祭古諸侯之所祠其人不祠其山庶猶未至於黷乎盖山氣之欝發衆心之歸向必有所寄寓故其靈託諸超離氛埃翺翔寥廓之仙始能與山之孤峭峻削者稱唐詩人謂山有仙則靈予則以為仙因山而靈也玉華之峯予雖未至而嘗至者言葛仙之岫令威之壇拱其左雷公之壁瑞雲之巘揖其右扆其後者聖嶺爛柯卓其前者凌雲一峯暨三十六峯也竒花幽草嘉生之祥不類凡品其尤足以駭人觀聴起人敬信者旦暮之圓光静夜之天燈也夫其靈異之跡大率與吾鄊華葢同而郭氏兄弟近亦有出而從事於時者克成其父之志孝也予又重皮范之請是以記之云爾
  塗山庵記
  塗山庵者撫宜黄涂君允瑞墓所之廬也涂之得姓本自涂山故生時以之為號而其墓所仍以之名庵焉宜黄之涂由豫章徙彬彬文獻之盛百有餘年矣允瑞名立可以宋咸淳丁邜六月庚子生其先三世鄊貢進士曽大考驥子紹定辛夘貢大考良佐嘉熙庚子貢考登寳祐乙邜貢而開慶己未入太學涂姓固為一邑之望允瑞尤為一時之傑盖詩書芳潤克紹於昔而才識經綸足稱於今者也其孝友恭讓也規矩繩墨從容禮法之内然英游豪彦契如膠漆莫或病其𦡱其俊邁倜儻也精神意氣瀟洒塵埃之表然純儒莊士親宻如弟兄罔或議其縱東西南北往來太夫士以成交獲識為榮築亭江臯俯臨遐眺因其浦㠶寺鍾影響之彷彿而扁曰小瀟湘三字其趣逺矣哉一兄一弟早逝撫其孤教育冠昏之與己子無異子塤子均子坦俱務學其二人尚㓜天厯己巳七月乙亥卒十月丁酉𦵏邑南仙桂鄊之上池邇先塋也嘗自營構於其側題曰於斯其子復名曰塗山者盖於斯如見其父也予每過宜黄允瑞禮予若其父師及其卒也逺近莫不嘆憶以為不復有斯人而予亦云然其將𦵏也友人侯恭述之以状其既𦵏也宜春夏鎮誌之而銘坦傳二兄之意求庵記乃為冩予之所以嘉於允瑞者如右而所已述己誌者不再書
  豫章甘氏祠堂後記
  爵之為公侯伯子男官之為卿大夫士皆有廟以奉其先古制然也自封建罷郡縣置人臣之有國者鮮矣馴至叔末雖處卿大夫之位或以官為家而終身客寄於外豈復有國有家而有廟以惬其報本追逺之心乎秦漢而下惟宋儒知道河南程子始修禮畧謂家必有廟廟必有主而新安朱子損益司馬氏書儀撰家祭禮以家廟非有賜不得立乃名之曰祠堂古者庶人薦而不祭士無田亦然盖度其力之有不足故爾遵朱子家禮而行亦惟薦禮而已視古祭禮則為簡然古之卿大夫士祭不設主庶士之廟一適士之廟二卿大夫亦止一昭一穆與太祖而三今也下達於庶人通享四代又有神主斯二者與古諸侯無異其禮不為不隆既簡且便而流俗猶莫之行也豫章甘君景文獨拳拳於報本追逺推其族之統系以記其家之祠堂建昌州學正曾仁復述其意俾予一言予謂奉先之禮孝子慈孫之所當自盡者奚以人之言為哉雖然禮乆廢之餘而君之好禮甚非其質之得於天者厚而然與非其識之超於人者逺而然與君豫章奉新人先世自丹陽徙其族蕃而乆以儒吏出仕持身謹恪懼辱先也初從事憲府繼為郡牧之屬云
  雪崖書堂記
  臨江貢士黄先生鉞宋淳祐壬子寳祐乙夘戊午咸淳丁夘四貢於鄊議論慷慨才猷卓犖無曲士齷齪之態今袁州路儒學正良孫其子也曩從予游家有閣扁曰同予擬予經過則館於其中嵗久敝壊學正在袁時冡子振祖新之又於閣後創書堂將以祠其祖其父歸而嘉其意今年五月訪予山間請為之記越數月振祖復來温請予嘆曰孝子慈孫之厚於其親也如此哉貢士君四舉無成子若孫堂而祠之者欲其名之永存也然名之存不存不繫祠堂之有與無記文之傳與否也盖聞顯其親者在於立其身而已身能自立則身之名揚而親之名與之俱顯所以立身者學也而非如今世之士所謂學今世之學不過應舉覔官幸而得焉志願畢矣必欲永存其名殆未可也立身揚名之學竊嘗聞之先儒而未之能振祖資質粹美可進於是倘欲聞之乎他日當為言之雪厓者貢士君所自號也
  臨川饒氏先祠記
  饒氏先祠者臨川唐坑之饒施田於武林寺将以久存其展墓之禮也古之大夫士家有廟而墓無祭近代非有賜不得立廟先儒定家祭禮遂易家廟之名為祠堂而墓祭之禮亦從俗然既祭於墓而又立祠於僧舍不知於禮為何如禮未之聞而孝子慈孫之心不能不然者其意可悲也何也古者居不離其鄊各姓皆族𦵏墓之地域有墓大夫之官時巡其塋限而無相侵且設官寺於中以守其墓䕶宅兆禁樵牧不專諉其家之子孫也時世非古人家守墳墓之子孫或游宦或遷徙不能不去其鄊矣縱使不去而家業或不如前則嵗時展墓之禮豈無廢墜之時哉深思逺慮者謂人家之盛終不敵僧寺之久於是託之僧寺以冀其永存其意不亦可悲矣乎予昔在金陵同一達官遊鍾山寺見荆國王丞相父子三世畵像香燈之供甚侈達官憮然興嘆焉盖以二百餘年之久荆國子孫衰微㪚處而僧寺之祠獨不冺絶此孝子慈孫愛親之意所以不能不然者與臨川唐坑之饒為著姓也舊矣居士君元衍諱從木從區卒𦵏里之葉方叔暘諱鐆者其子也中神童科又中嘉熈庚子鄊貢苐一晚以特恩授廸功郎主石城縣學卒𦵏里之武林武林寺距墓不逺施田入寺以祠居士君石城君二世其孫文甫諱成功祔葬居士君之兆其曽孫睿翁諱璿祔𦵏石城君之兆其𤣥孫熈又增施田并祠髙曽祖考四世饒自石城君以來種學績文篤行好義至於熈益進益修有隆無替表表在鄊閭間可謂世濟其美之家已初施田者熈之大母黄氏增施田者熈與也寺僧曰慧顔曰妙碧熈請作先祠記殆又欲託之文以永其祠予嘉其愛親之篤也深思而遠慮故不以古禮所未嘗有而沒其美云
  靈傑祠堂記
  有蜀西草木之秀是以産蘓氏父子之才名有江東山水之竒是以毓孫氏兄弟之雄畧其見於經則甫申之生者崧髙之嶽也人傑之係乎地靈尚矣爰自後世𦵏術行而人家之盛必歸功於𦵏地之美其説曰本骸得氣遺體受蔭某事某應牽合䌓碎甚於漢儒洪範傳之所云致逺君子或厭其説之泥而莫之信然譬之於木本根得所託者枝葉茂雖程子盖亦云然則其説未可少也夫古人冨貴福澤徃徃推其苗裔所出故世有本系族有譜牒其興必有所由後世或徒歩而取卿相白屋而擬封君無可推原不歸功於本根所託之地則無其説矣撫金谿之世族視他邑為盛與宋祚相為始終奚啻数十至於國朝而邑有王氏代興焉望於鄉黨禮於官府資甲一邑而名齊二三百年之舊家非地之靈而能若是哉𦵏於遶城者君傑也其子謙亨謙道構堂墓側為嵗時展墓奉祠之所扁曰靈傑而謁記於予予謂地之靈已往而已然人之傑方來而未艾葢人之特立如木之特起者曰傑王氏子孫駸駸向文學充其所到如蘇如孫如甫如申分内事爾衍於後所以増光於前修於人以増重於地兹傑之方來而未艾者乎余将有俟












  呉文正集巻四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吳文正集巻四十七
  元 吳澄 撰
  
  御香賚江陵路𤣥妙觀記
  皇慶二年總攝道教所掌書記唐洞雲欽奉帝制授誠明中正𤣥靜法師江陵路𤣥妙觀住持提㸃兼紫府真應宫住持後又兼領本路諸宫觀事教所嘉其能留之弗遣遥領其職而已延祐六年冬被㫖齎香詣武當山及江陵𤣥妙觀祝禧將行㑹國恤不果至治元年冬被㫖如前又被中㫖兼詣紫府真應宫武昌武當宫廬山太平宫二年春馳驛至武當山次至𤣥妙觀建大齋醮以殫報上之誠宿徳馮提㸃主齋醮事提舉胡道隆副觀胡道安都監任惟杞暨逺邇徒衆莫不肅恭就列宣㢘二司軍民諸官咸集對揚于齋壇俛伏稽首如侍清光之側同與齋宴以侈恩榮一時歡聲和氣充塞上下續徃真應武當太平三宫一一蕆事畢乃復于教所江陵道流僉言宋大中祥符肇創天慶觀視諸宫觀特為崇重我世祖皇帝至元間改錫𤣥妙名額其崇重如昔而江陵𤣥妙之承天寵也未有若斯今之盛粤帷吳大宗師際遇熙朝嗣闡𤣥教將㫖使臣不辱使命用顯皇猷宜有所紀述以昭示永久予適召至京師來請譔文竊謂道教之源逺矣專掌禱祠盖自近代而然我朝列聖降香祝禧益加䖍敬禱祠之臣奔走供給惟恐弗逮拳拳報上實與天保之詩同意予于其君臣之義有取焉故聊叙梗槩而俾刻于石
  南山仁夀觀記
  開府張公際遇世祖皇帝待詔闕庭晨夕宻勿厯事五朝寵眷如一秩號崇進而彌不自髙錫類稠數而彌不自泰天子視之如腹心宰臣視之如賔友近依日月而退然類山林之隠逸接㣲賤不異顯貴在朝垂五十載上下之交人人心服其徳厚以冲虚不盈為裏以慈儉不先為表妙契𤣥元之教生質固然非學而後知利而後行者也至大辛酉年七十四翛然懸解嗣教子孫奉委蜕還故山今聖上敕有司禮葬泰定丙寅嗣教宗師特進上卿吴全節將㫖祠信州建康臨江三名山既竣事乃以十有二月甲申蔵公冠劔于貴谿縣南山之月嶠隂雨連旬是旦忽霽風和日暖明麗如春信饒二郡及所属諸縣軍民官奉勅䕶督唯謹官僚士庶僧道㑹葬不翅萬人生榮死哀可謂甚盛也已其地北距龍虎山十有五里兩山旁峙一水中通僅一徑可入行至其中劃然開豁平疇廣衍四山環拱如列屏幃月嶠西北創仁靖觀殿名混成堂名𤣥範開府公之祠以輔成二字扁其南軒曰悠然總為屋若干楹庫廩庖湢器物具備命其徒世守供香燈省塋兆有土田給其食山之東又營别館繚以外門榜曰南山道域落成于是年治葬之先董其役者李奕芳也凡特進之所以報事其師悉如孝子之于父開府公欲有所為而未及為者一一繼承靡或廢墮予嘗論人心之天唯親所親者能尊所尊特進昔也于父致其孝今也于師致其隆親親尊尊同一心也或乃以為道家者流游方外出人間人綱人紀有不屑屑為是説者豈知道者哉特進雖以𤣥元之道立教而其親親也本乎恩以盡其義其尊尊也本乎義以盡其恩盖與周公孔子之道符予所深嘉也是以因其徒之索觀記而特為之書
  金華玉山觀記
  樂安鄉之櫟步澄先塋在焉塋面金華山之隂山之陽有道觀名玉山舊觀在東華山之下久廢宋建炎間闔山道士謝居義剏道院于金華山麓之金石原謝之徒冲隠大師杜行正工詩善奕清江謝尚書諤攝樂安尉時甚禮貌之廣拓道院遷于山麓之左或謂道院不屬官終不可久乃為請玉山廢額而杜之徒詹季立言于官以為東華山山下舊基形勢迫隘地僻人稀難以建觀遂以舊額施之于金華山麓之道院今觀是也詹之徒李拱辰自出力首營殿宇而好施者為造門廡自此道院陞為觀嘉泰甲子構經蔵嘉定己夘鄉士鄔克誠為之記後四十年景定庚申李之徒丁寅賔始刻記文于石觀舊無恒産丁三傳至謝若玉于國朝至元丙子以後買田數百畝以食徒衆竪樓一所以禮天神觀浸興盛至治辛酉游泳祥裝塑諸像益美觀瞻觀之道士保真明素冲靜法師鄒嗣昌分處崇仁梅仙峰受天師命提舉華盖山崇仙觀數過予請玉山觀記予未暇作泰定丁夘予省先塋至玉山與鄒之祖師陳文亨鄒之徒孫康仁壽接察其地觀其人而覘其觀之興盛未艾也金華山一峰崔嵬特起氣脈至觀而盡水繞其前山環其外汎觀諸處道流有悠悠廢務者有汲汲營私者有悻悻好事者有蕩蕩踰閑者是數者倘有其一不免于敗道而招愆而玉山一無有也予是以知其興盛之未艾也杜師之字曰正甫詹曰孳齋李曰筠窗丁曰蒼檜謝曰石屋游曰滄州陳曰山居鄒曰梅𥦗康曰虚碧嗣康者姜興渭再傳則鄒性善也而清溪南華二觀亦皆玉山道士分處故稱玉山為祖山云
  瑞泉山清溪觀記
  撫州西南二百里外其山之髙者華蓋上有浮邱三仙祠華盖而西北曰芙蓉芙蓉之東一支為巴山西一支自上阜嶺而為杯山杯山之下溪水分而二不一里復合而一二溪之間有道觀以清溪名無碑記可考莫知其興創之由俗傳以為華盖三仙祠之分也且謂嘗有異人甘其水味號之曰瑞泉後人立觀因曰瑞泉山清溪觀小鐘一宋咸平辛丑嵗道士徐𤣥徳所鑄大鐘一宋宣和壬寅嵗道士蕭延宰及其徒鄧處謙陳處正所鑄傳系中絶宋南渡後臨江閃山道士詹季立來主玉山觀而其徒一人李拱辰者留居玉山一人鄒指南者往居清溪鄒之徒黄黄之徒陳陳後七傳至今觀復保真大師李泳沂李之徒康紹莊于延祐丙辰創一殿甚偉不百日而歸徳流民止宿于觀遺火焚燬左右前後新舊屋廬靡孑遺者越三年戊午李師自出己資建法堂次年己未康師再建寢堂等屋俱丙向道寮厨庫咸備泰定丙寅康之徒黄文靜勸率好事有力之家建金闕寥陽寶殿及三門俱庚向裝塑神像圬墁甓甃具完具美康師黄師奉李師之命來請記予向聞清溪罹人火之厄共為惋惻迨今不十年間營繕克底周悉非其心之公力之堅才之優何以能若是嗚呼巻懐世間有用之才寄跡方外無為之教而有未見者安能使人不慨然思其人哉幸而獲見其人又安得不深喜樂道而奬與其能乎是以為之記而不辭
  樂安縣招仙觀記
  撫之支邑樂安最後創縣雖小北郭有僧寺曰鬱林南郭有道觀曰招仙其地幽雅可隠處招仙舊基在今縣境之東五里外及其創縣乃遷今所是名鉛田招仙觀紹興以來道士杜譚李曽詹陳董許相繼主祈禳事許當宋之季新其棟字于時市叟有歸生業于觀而託以終身者未幾國朝得南土遐僻之陬兵寇躪躒觀亦凋敝許雖受靈逺大師掌其教而未遑營造也太和誠一仁靜法師曽徳貴始竭已所儲合人所施構殿堂兩廡太虛冲妙髙逺法師黄有大協志同力不怠不嗇肇建蔵室善士各致助而軍官夏鎮撫夫婦崇信尤篤者畀田以豐其食捐資以益其居度人以永其傳而觀之興盛倍于昔矣曽法師妣澄祖姑也為内外兄弟偕徒孫謝師程過余請作觀記樂安縣内舊頟之觀有南真焉縣外新頟之觀有石泉焉招仙實為之總而其徒分處之三觀道衆十八九人一派之流演也觀占勝地而子子孫孫皆能觀之興盛而未艾也宜哉
  崇仁縣仙遊昭清觀記
  仙而曰遊何也以仙之能飛行乎六合之間也遊者非行之謂隂質銷盡陽精渾成倐往忽來無所滯礙咫尺八極瞬息萬里漆園真人所云逍遥遊楚國騷人所云逺遊郭景純之稱為遊仙佛氏書之目為十行仙概以仙之飛行者為遊也夫仙遊之翺翔空虚也或值天際孤峰海中絶島而栖止故凡世間山之崇峻而特起人之隔逺而稀到者往往以儗仙遊栖止之地而建祠宫崇仁縣百里之内山之髙出羣山者四曰羅曰巴曰芙蓉曰華蓋皆于山巔祠仙靈而華蓋之祠人之信嚮䖍奉尤衆山形之近似者輒為行祠縣東五里有山雖不崇峻然南望華蓋諸山崒嵂竒聳上接寥廓眼界所極昭昭太清無纎塵㣲滓予每一至其處泠泠然超超然有御風乘雲意則此山雖在人境實同仙居名仙遊宜哉前代有昭清道觀占地五畝環觀之山畝二十有竒贍觀之田畝三十有五觀無碑刻可考不知創始之由傳聞觀基山田俱邑人吳氏所施開山道士汴梁周覺之也中間重修建炎丁未秋貢士吳沔為記而碑㫁缺不可讀國朝有此土以來居之人既死居之室亦壞至元中玉清觀道士姚時升起廢畀其徒居之買田二十五畝益其食大徳乙巳北里謝錄出力葺仙殿逮泰定乙丑居者非其人觀復敝東里陳祥協從姚時升之謀與祥符觀道士黄守正公舉道士余希聖掌觀事陳施財新三門黄施財新道寮余又自新庖厨等屋施粟施田施山者累累有别載碑隂于是觀再興盛希聖宜黄縣南華山招福觀道士也遍厯羅浮天台武當東嶽等處亦嘗一造京師澹淨持身通變諧俗兹山可藉以永久而仙遊之勝迹庶其如仙道之無墮毁時也陳祥陳毅及上方觀道士彭南起求予文記始末予因言仙遊之遊以俟夫有志仙道者印證焉
  撫州𤣥都觀藏室記
  𤣥都觀者前道教都提㸃張師次房之所肇剏觀之蔵室則其徒孫黄仁𤣥之所新作也師本臨川梅仙觀道士至元間従天師北覲留侍闕庭數載宣授崇道䕶法𢎞妙法師江西道教都提㸃住持浮雲山聖夀萬年宫撫州梅仙𤣥都觀以歸凡得近日月沾雨露而復還山間林下者寵渥焜煌位望殊特人人夸之以為榮師乃不然曰皇澤誠優非吾徒所宜䝉非吾教所宜有也二教設官一如有司每日公署蒞政施刑師曰吾教清靜無為奚至是哉彼有司所治地大民衆非政不整非刑不齊今吾所治皆吾同類何事當訊何罪當懲而以勢分臨之而以囚撻待之乎其時主教天師簡易不擾所在宫觀晏然寧處師之言己若是既而習漸變道流不勝困苦夫然後知師之逺識先見仁心厚徳不可及也道官出入騶從甚都前訶後殿行人辟易視都刺史郡太守無辨唯師不改其素間不騎乘或以勿太自卑為諷師曰吾豈乏馬然故舊滿眼不下馬則人議其傲數下馬則己受其勞孰若緩步徐趨遇所識則肅揖而過于身甚便于心甚安也𤣥都觀初在郡城南隅後徙今所按唐時舊觀其中止有𤣥元一像逮宋中葉装塑天神増益名號矯誣䙝慢莫之或正𤣥都觀獨循唐舊制即此一事師之定是非審取舍髙出千萬人之上師既厭世其徒周秉和將營蔵殿于𤣥元正殿之左盖以𤣥元嘗為周蔵室史故也市材未畢而周亦逝仁已克承其志至治辛酉始構次年壬戍底成崇深宏偉聳動觀瞻中蔵聖賢經傳厯代史記與夫諸子百家之書靡不存貯仁已請記予謂佛寺有蔵蔵諸品經佛經蔓衍繁複而貴其多非蔵莫可蔵也老氏以約為記以不博為知而貴其少道徳二篇五千文爾雖南華之汪洋亦不過六萬餘言非若佛説之蔓衍繁複而何以蔵為故道觀之有蔵追倣𤣥元所守蔵書之室而非擬釋教之經蔵也雖然𤣥元務約不務博也及至荅孔子之問禮纎悉細㣲詳盡曲當則其上智之知兼該普偏豈寡陋以為約者哉張師道行純美黙契𤣥元慈儉讓下之寶其徒世世相傳不忝祖教亦匪紛紛道流所可例觀是以備述張師之善而為𤣥都蔵室之記云張師字紹隠號松谷道人一初者仁己之字也造吾門時與徒孫毛允執俱
  仙原觀記
  仙原觀者乃宜黄縣仙原鄒氏之所創建也鄒儒俗世居縣市之西隅宋治平丁未進士諱極官至度支郎中提㸃江南西路刑獄殁葬縣南之小麓墓近有赤松僧寺掌其汎掃至今二百餘年得所託度支公生湖北轉運永年轉運又數世而生石城縣丞子宜縣丞兩與鄉貢晩以五舉推恩就禄伯子次傳叔子次陳咸淳癸酉聨貢于鄉甲戍次陳登進士科未授官而宋祚訖徙家刺桑貢士君次傳三子其一友直仕國朝任韶州路儒學教授從事廣東憲府其二衆武岡路儒學教授俱先貢士君而卒無子其季明善承父命嗣伯兄衆子其甥明善娶同縣樂氏相夫畢伯兄伯嫂若父若母之䘮無闕禮頗務生殖夫年四十得疾革顧謂妻曰以弟後兄于禮不安且吾亦未有子乃求族兄之子夀珍繼伯兄之後而已歸奉貢士君之祀鞠叔父次陳之孫蕒蔞為己子遂以疾終樂氏遵夫遺言一無所違夫卒之明年泰定丁夘二月葬待賢鄉之蕭家原營雙穴以俟同蔵請于道教所得仙原觀頟建道觀直墓宅之右前有殿後有堂像設鐘鼓如儀左廡右廡外門内庖悉具堂之後祠屋一間以祀其舅姑與夫施水田計畝七十有五并畀陸地山林以資守觀者之食用予孫女壻譚觀來乞文將俾貽諸永久鳴呼予與縣丞君貢士君父子兄弟交游見其一門之内敦睦慈良宜無人非鬼責而世珍無傳可為惻愴度支公之墓幸託于佛寺貢士君父子之祠仍託于道觀匪禮之經而中事之權其可也樂氏名徳順孝敬舅姑貞順于夫年未四十而𡠉存其夫家之祀于既絶思深慮逺不以盛隆衰替二其心從一而終有古今女節婦之風書之可厲薄俗云
  上方觀記
  上方觀在崇仁縣之青雲鄉崇仁撫之壯縣也縣之西北聳然特起而髙大者曰羅山羅山之陽宋初時侍郎樂公父子兄弟接踵擢科故名其鄉曰青雲其後羅文恭分與丞相趙忠定公同時秉政安宋社稷山之靈異鍾為偉人其蜿蜒磅礴鬱積不盡者往往為仙佛之徒近年以來道觀之最盛者上方也俗傳晉代嘗有飛仙往來其地因以立觀三徙而宅旗峰之側今觀是已中間道流傳系泯絶道士陳逢吉派出東京夀聖觀苦行清文受知邑令范清敏公嘉定季年來主觀事觀之重興自此始數傳之後至吳惟一樸素直諒為衆所嚮田園嵗入増三之二駸駸日趍于盛繼而陳次摶陳復宗志宏才優同心協濟用克樹立世緒彌昌廣其所居益其所食不啻數倍于昔煒然以光巋然以隆聲實與巨室富户等縣大夫以下莫不敬禮焉復宗嘗奉其師次摶命來索觀記而予未暇作也㑹有集賢之命以予行之有期督之逾亟予謂家國之興替係乎其子孫臣下之能不能雖游乎方之外者與人家國一也上方之盛基于吳而成于二陳非其才之與志合而能若是乎視彼寄身清淨教中而營營自豐靳靳自私不以一毫公于其徒利于其後者其用心之廣狹為何如哉予既有嘉于昔吳與今陳而人之尊之也各以號稱吳曰竹隠次摶曰林居復宗曰昶山昶山長于文恭公之族其初以羅氏若其構架之廣凡若干楹壌土之益凡若干頃不能悉記也年月日記











  呉文正集巻四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呉文正集巻四十八
  元 呉澄 撰
  
  紫霄觀記
  至治元年十月甲子紫霄觀道士張惟善來言紫霄觀在南豐之西南八十里岩洞之勝世之稀有而逺於通都要途故搜竒探幽之士鮮或至者惟遁身絶俗之人保神煉氣棲息其間而亦昧昧鮮有聞也其入山之逕石岩削立中鑿石磴百餘級至梯雲洞洞之上右一逕入華陽洞正路逶迤而升又石磴七十餘級而後至觀門立正殿以禮天神屋三分之二居岩下其前宇飄雨所及乃覆以瓦正殿之左為屋以禮𤣥武神右為屋以處道流其前為法堂又前為藏室藏室與觀門相直正殿之後石竇中有蜕骨色如金長八尺許又上小岩中有仙床又上一岩形如甕盎名曰經洞觀之左有掛冠石赤松岩及蛟湖金坑之屬觀之右有丹井四時不竭由丹井入中岩有張丹霞讀書山房中岩而上至山頂為上岩有浮丘祠祠下有小岩曰妙仙洞踞髙望逺軍𡶶卓然諸山聳秀盱水如帶縈紆横陳軍𡶶之下水流小澗遶觀之前如線通於山石之間五七里内凡九曲出雙蓮橋合于大溪觀之後方𡶶如屏觀之前一山名香爐𡶶前後左右小岩洞不可勝數觀肇自唐開元名妙仙觀五代時頽廢宋大中祥符道士王士良重興之治平初改今名額淳熙間道士呉源清知書能詩錫號善逺大師賜紫一新殿堂今百餘年惟善忝主此山大徳丁未善士施財修葺其舊惟善已紀其嵗月于石延祐丁巳又以善士施財創建經藏正月興役九月畢工十有一月開藏運動施者王子茂陳哲諶檝暨逺近諸善士王應祥承父之志竟所未竟惟善昔年遊江右江左自兩淮荆襄至武當而還今老於山中矣蘄一言以傳乆逺可乎予聞其言泠然有御風之想欲飛至其所一觀幽竒而不可得惟善通儒家道家書朴素而不俚逍遥而不危方外畸人也以此地宜有此人非此人不足以宅此幽竒也予既以未獲至為欠則筆其所誦授之以逹予意於山靈尚期他日徃遊而賦詠焉
  西陽宫記
  文章之傳世雖聖賢之餘事然其盛衰絶續之際實闗繫乎天地之氣運周秦以前尚矣先漢賈馬二子以來八百餘年而後唐有韓子唐韓子以來二百餘年而後宋有歐陽子天之生斯人也固不數也是以百世之下萬口一辭稱為文章之宗工尊其文則敬其人尊其人則敬其親苟敬其親也則其敬無乎不在而况其墳墓所在乎此予所以不能已於西陽宫之記也西陽宫者何歐陽子之親之墳墓所託也昔韓子三嵗而孤先世墳墓在河陽時或徃省歐陽子四嵗而孤二親俱葬吉永豐之瀧岡終身不能一至盖其考崇公官於綿而生子官於泰而遽終妣越國太夫人鄭氏以其子依叔父隨州推官越一年崇公歸葬于吉葬後還隨歐陽子年二十預隨州貢年二十四登進士科厯事多在江北及留中朝年四十六而太夫人䘮次年歸附崇公之兆葬後還潁崇公之葬距越國之葬踰四十年越國之葬距文忠之薨又二十六年六十年間欲如韓子之一省墳墓而不可得其墳墓之託幸有西陽宫焉宫在永豐沙溪鎮之南舊名西陽觀莫詳何代肇創宋至和乙未道士彭世昌起廢掘地得鐘識云貞觀三年己丑西陽觀鐘崇公諱觀聲異而字同乃請于朝改觀為宫宫之後有祠堂合祠崇公父子阡表世次二碑竪于一亭中間祠堂敝里人陳氏新之淳熙丙午誠齋楊先生為之記其堂後復敝陳氏子孫重葺咸淳丙寅巽齋歐陽先生為之記莆陽方侯崧卿守吉出錢十萬命邑尉陳元勲修築瀧岡阡之門與墻紹熈辛亥艮齋謝先生記其事尤該備獨西陽無片文可稽祠堂初記丙午至今一百四十四年矣祠堂續記丙寅至今亦且六十四年矣而宫之道士鞠文質始遣其徒蕭民瞻來請記建宫本末民瞻之言曰宫面山枕溪供抱明秀金華桃源翼其左龍圖鳳岡峙其右地之廣袤六畝而縮禮神安塟室屋俱完宋南渡後道士賜紫者四劉師禹陳宗益彭宗彦曾若拙也田之嵗入米以斗計三百而贏則宫之可藉以永乆宜也而予竊有慨焉常聞諸禮士去國止之者曰奈何去墳墓也子路去魯顔子俾之哭墓而後行然則古人未嘗不以不得守其墳墓為戚也而唐宋二大文人栖栖無所於歸末年就京就潁而家悉不得歸近墳墓豈其心之所樂哉今瀧岡之阡嵗時展省如其子孫者西陽宫道士也據禮之常揆義之正雖若可慊倘非歐陽子之文上配韓子如麗天之星斗光于下土與天無極人之尊仰推之以愛敬其親者亦將與天而無極則亦何以能使其親之得此於人哉夫能使其親之得此於人也其不謂之孝子哉夫得謂之孝子也而但謂歐陽子為文人可乎哉噫此予所以不能己於西陽宫之記也
  仙岩元禧觀記
  信之山水固竒秀而龍虎山都其最山之西十餘里厓石嵌嵁下瞰溪津洞穴百數有名者二十四號為仙岩地勢險絶人跡不到陽顯隂幽若或宅于其間龍虎勝境寄身老子法者宫之逮及國朝盛極甲天下一本三十六支冠褐千餘其崇隆豐厚位望儕於親臣資用儗於封君前代所未嘗有盖其地氣之積鬱發逹而然開府大宗師以龍虎道士際遇世祖皇帝依日月光厯事五朝眷渥如一嗣其統於神竒者若而人演其𣲖於故山者若而人分設宫觀布列朔南郡縣者不可勝計至若仙岩之卓詭殊特自應乗其旺氣而開府之徒孫張師嗣房始建觀于岩之隂面玉屏鉢盂天馬諸山名元禧觀師恢廓慷慨剛直自立人有過輒面折人有急周之無吝情好讀書能吟詩毎謂富貴浮雲死生夜旦爾倘不聞道如未出世擇地營搆俾其徒安内養忘外想蘄守清虚謙讓之教前傳後續永不失墜也嘗從開府入覲仁宗皇帝制授體道通𤣥淵静法師主潭州路岳麓宫乃以元禧觀事属其徒何斯可致和元年制授斯可明素通𤣥隆道法師主仙岩元禧觀何之諸孫薛𤣥羲具建觀始末薛之諸孫曽吾省詣予求文載諸石羲曰元禧觀延祐三年丙辰肇建六月己未落成殿名宗元鐘樓鼓樓翼于左右堂名𤣥範東西二廂曰楚樵曰愛梅東西二舘曰清真曰寳𤣥外設聴事之所其二廡曰興仁曰集義中門扁曰漁樵真隠一池前泓曰環翠池一澗横遶橋以便徃來曰通徳橋觀之後有閑機洞有芳潤圃有玉泉井茂林修竹名花異果羅簇葱蒨買田若干畝以飯衆經畫四五年而功大集泰定三年丙寅張師化去何師克紹先志凡營搆未備者一一修完觀之陽諸岩嶄峭或唅呀而中空或瑰瑋而外見川流中貫風㠶上下探僻搜怪者時時而至昔陸文安公偕文學士七十八人游覽留其名氏今元禧之建可無記乎願得一言與文安之記並刻以誌後觀予夙聞仙岩之名而足不一履未由模寫其態狀之彷彿因嘅龍虎上清闗係地勢然亦有天焉亦有人焉天運將昌其教而教門之繼繼承承莫非人才之傑人才之傑有以當地氣之靈地氣之靈有以符天運之昌天地與人三者合一龍虎上清之極盛于今也豈偶然哉仙岩之元禧則傑才之衍靈氣之波昌運之瀦也
  清溪道院記
  希夷處士名允字從道氏老子之氏年未六十鬚髯皓然貌老子之貌不求身顯不與時競隨俗浮沉隠遯於市行老子之行也察其心若混兮其無物觀其跡若冲兮其不盈又將道老子之道者焉其先河壮曲陽人也少負豪氣常登恒山瞻海曰意欲挾百嶽而跨東溟騰九霄而隘六合也其後渉大江而南遊望龍蟠之阜瞰虎踞之城喟然嘆曰此偏方也形勢乃有類京洛者乎遂留居而不去尤愛清溪之浮涵瑩徹買地數畝搆室數楹前俯清溪而中以祠老子扁曰清溪道院泰定乙丑冬予過金陵謁予文記之予謂今之處士殆非昔之處士也不然何以有是祠𤣥之又𤣥必有悠然黙契者矣方將和其光方將襲其名方將如良賈之深藏不示人以可見天下不出户而徧天道不窺牖而知乾坤一萍也人間外世奚啻塵垢糠粃曽是足以滓吾哉且處士也老子也二歟一歟其氏同也其貎似也其行可幾及也何獨於道而猶難之老子固言其道之易知易行而嘆人之莫知莫行也小則私一已而葆真大則公一世而還浮存乎其人而已如志之果在於斯道乎予有道徳經註二巻可以實藏室之藏而亦焉用予之文為
  大瀛海道院記
  外察乎天内包乎地三旁無垠而下無底者大瀛海也非沖融混㝠智周寥廓能納六合於方寸未易與語此而有客授予以大瀛海之圖為之瞿然以驚謂客曰此惡可圖也而孰為為之哉展而視之則荒厓斥澤之間浮沙淺水之上一勺之沮洳一撮之埆瘠夫豈冲和清淵明秀之所鍾乃或堂而構焉以為栖霞餐露之舘而冐之以是名也又為之喟然以吁授圖者曰逹人奚索之之深也鄞之東南壮里逹于海舟行八十里曰象山有縣縣之東二十里曰爵溪潮汐齧衝賈舶絡繹東望日本南走天台世傳神仙安期生之徃來也故其名至于今好仙道其鄉曰游仙至元癸未鄉之人王翁棄妻子改名一真結屋其隈延接方外之交前代善書之人嘗有大瀛海三字購而得之因以為扁大徳丁未天台崇道觀道士吕虚夷為縣令禱雨有應王翁一見而莫逆也遂與共處王逝而吕嗣主教者命之世守方將資衆力大其居又欲資一言乆其名也為是手圖以來蟻之於垤也蝸之於殻也涔蹄之於廣居大囿也亦各適其適也而逹人奚索之之深耶予於是進道士與語曰子生長海瀕請為子竟瀛海之說禹貢叙事至訖于四海而止訖者地之盡處也海之環旋東西南北相通也而西海北海人所不見何也西北地髙或踞髙窺下則見極深之壑如井沉沉然盖海云東南地卑海水旁溢不啻萬有餘里中國之地廣輪方三千里耳而東連海岸以勾股稽之水之所浸倍於中國之地二十而羡其間洲島國土不可勝窮若三神山者盖不知其幾也奚獨蓬萊方丈瀛洲也哉載籍之所不記人跡之所不及而惟長年度世之流形質銷鑠神氣澂凝逍遥飛歩乎太空之中者得而至焉人也雖非彛教庸行而胚間氣秉絶識超越凡庻萬萬也企而慕之者人人而然能幾彷彿者誰與名不混世實不離世稯稯營營卒與⿰耎肖翹之類俱為塵泥其亦可哀也夫今子出乎四民之外不與遊方之内者為徒詎可但以大其居乆其名之為務哉必有事焉可也他日朝燕暮越瞬息八極泠然御風過三神山之頂臨觀舊鄉而一笑下覷人間自稱為道人非子也耶道士改容曰謹聞命敬聞命於是乎書以遺之
  仙城本心樓記
  龍虎山形勢之竒秀莫可與儷自宜為神君仙子之所棲止其後岡名象山金谿陸先生亦嘗搆室而講道焉至今使人尊慕而不忘上清道士劉立中致和生長儒家寄迹老氏法好尚迥與衆異得地於龍虎山之仙城築宫以祠老子若仙岩若臺山若琵琶左右前後森列環合一覽在目而象山直其東乃相西偏作棲三間以面之樓藏書數百巻扁之曰本心焚香讀書其間儼然如瞻文安在前也致和來京師語其事且請記予嘆曰致和之見固及此乎夫人之生也以天地之氣凝聚而有形以天地之理付畀而有性心也者形之主宰性之郛郭也此一心也自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傳之以至于孔子其道同道之為道具於心豈有外心而求道者哉而孔子教人未嘗直言心體盖日用事物莫非此心之用於其用處各當其理而心之體在是矣操舍存亡惟心之謂孔子之言也其言不見於論語之所記而得之於孟子之傳則知孔子教人非不言心也一時學者未可與言而言有所未及爾孟子傳孔子之道而患學者之失其本心也於是始明指本心以教人其言曰仁人心也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又曰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又曰耳目之官不思而蔽於物心之官則思先立乎其大者而其小者不能奪也嗚呼至矣此陸子之學所從出也夫孟子言心而謂之本心者以心為萬理之所根猶草木之有本而苖莖枝葉皆由是以生也今人談陸之學徃徃曰以本心為學而問其所以則莫能知陸子之所以為學者何如是本心二字徒習聞其名而未究竟其實也夫陸子之學非可以言傳也况可以名求之哉然此心也人人所同有反求諸身即此而是以心而學非特陸子為然堯舜禹湯文武周孔顔曽思孟以逮邵周張程諸子盖莫不然故獨指陸子之學為本心之學者非知聖人之道者也聖人之道應接酬酢千變萬化無一而非本心之發見於此而見天理之當然是之謂不失其本心非専離去事物寂然不動以固守其心而已也致和朝於斯夕於斯身在一樓之中心在一身之中一日豁然有悟超然有得此心即陸子之心也此道即聖人之道也夫如是則龍虎山之竒秀又豈但以老子之宫而名天下
  紫極清隱山房記
  夫心不溷濁之謂清迹不章顯之謂隠古之清静無為隠約無名者予於周室守藏史老聃氏見之粤稽聃書淵兮湛兮清之極也小而隠於柱下大而隠於西徼隠者孰能及之哉漢初尊其教目為道家言張留侯曹相國拾其緒餘猶足以佐漢以之治一身寜不綽綽乎後之道流寄身老氏法中豫章諸宫觀紫極獨擅江山之勝其道流之𣲖分而七一𣲖自玉隆管轄孫師元明始孫傳章傳孫傳魏而至余師永和嘗名其堂曰清隠余傳胡傳汪傳劉而至余師天熙其於清隠之余在家為同宗之從子出家為繼祖之𤣥孫號稱𤣥谷道人宅通都闤闠之地静坐塊處不願與事接不願與物競將虚其心以期於清晦其迹以期於隠其徒傳以誠善應世縁逺近士大夫無不與之親厚優優於應者其師之所以得安安於定也至治辛酉余命傅創樓而扁曰太古意甚深逺至順辛未傅又命其徒蕭自頴於堂之前築丹室奉其師繚以中門而榜曰清隠山房予觀前余師首標清隠之名而後余師遂蹈清隠之實傅又善事其師俾無或撓其心滯其迹者虚之又虚進進而無為晦之又晦駸駸而無名𤣥谷師之能全其髙也可待矣予每客豫章必造紫極獲識孫師安定㤗定乙丑還自禁林泊舟宫門之外而留信宿與余傅二師聚談嘉其師弟子之不相沿而互相成也後八年至順壬申傅師過予叙其清隠山房顛末於是悄然嘆曰予讀易窺聖人洗心齊戒者其清也遯世潜藏者其隠也然聖人之心常清而迹之隠顯隨時不必於隠也老氏與夫子同生周季専守無為無名之道固亦吾夫子之所尊至今能立其教與夫子並允謂博大真人哉囿於其教味於其道者殆鮮道流之宫而睹清隠之名已可驚喜况又有睎清隠之實如𤣥谷者焉惡乎而不敬異之也昔嘗為詩太古樓矣故今復為記清隠山房云傅者梅岩師也
  崇賢舘記
  龍虎山之北十里許有白雲嶺嶺峻而徑𡾟凡之龍虎者必由斯徑也貴賤老少緩歩以渉無不氣促而力憊上清外史薛𤣥卿静中觀動而閔其勞也乃於嶺之東構二亭嶺之西構一館俾得憇息焉又買田若干畝収其嵗入供湯茗之資以待過客而沃其喉吻之焦其心亦仁矣哉或曰𤣥卿學老氏老氏貴𤣥𤣥之道而賤煦煦之仁今之為是煦煦也得無以其所賤待人乎或曰勞瘁于斯者少賤有所不獲免老者可以休貴者可以逸而胡為乎來哉其必有所牽也終身役役薾然以疲可大哀己而彼不自哀也是豈可以言而諭使之駐足斯舘游目斯亭覽羣峯之竒勝納六合之廣大當勞瘁之餘而悠然遐想恍然頓悟將外境俱忘内慮氷銷知閑閑静退之髙而攘攘飛奔之癡也是盖善以𤣥𤣥之道覺斯人者而豈徒以煦煦以為仁乎哉或又曰𤣥卿之於老氏寄迹焉爾其心則儒也儒之心寒者思暄之暍者思清之雖見一牛之喘聞孤獸之號猶且惻然動不忍之心而况於人乎救餓必發廪利渉必成梁固也廪未發而粥以食餓梁未成而輿以濟人亦時措之冝而賢乎已詎可謂之小恵而不為也耶是三者之說各不同予厯舉以問𤣥卿𤣥卿笑而不言於是筆之為崇賢舘記






  呉文正集卷四十八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吳文正集>



  欽定四庫全書
  呉文正集巻四十九
  元 呉澄 撰
  
  冝黄縣杜熂興祖禪寺重脩記
  冝黄小邑也寺之以禪名者八數杜熂其一也寺後枕崇岡前頫大溪北之山曰筆峯南之山曰南搭東之山曰重華西之山曰西華他山不能悉紀也恒産不滿二百畆水毁其四之一貲力㣲薄而寺僧世守之逮于今不替雖曰地氣之鍾聚人心之信嚮有以致然亦主之者能維持保葺而然也寺無碑記莫考本初改律為禪自雅師始雅師而新師十四傳矣至元丁亥新之徒行元主其寺節縮所出積儧所入又得諸大家樂施若佛殿若法堂若樓閣若厨庫東廡西廡中門外門或後或先以漸脩建月増嵗益完美偉然有隆盛之勢裝飾像設瞻者竦敬盖自至元壬辰訖延祐甲寅二十三年之所經營也元之徒四人曰宗敏曰宗祐曰宗愷曰宗義延祐丁巳宗義嗣其師為寺主泰定丙寅鑄洪鍾竪巍樓聲聞振揚規制寵峻鏝艧甓甃倍加雄麗於昔亦皆衆力之助成也義之徒五人曰自亨曰自泰曰自智曰自恵曰自璋致和戊辰春主僧來言先師艱難興創於前宗義刻厲繼承於後懼事迹乆而湮泯将勒石以垂不朽丐文文之且於碑隂并存施財為鍾與樓者之姓名予嘉其意之公廣悠乆也不辭其請而為文以畀宗義秉戒䖍應務熟僧俗咸欽重焉烏乎世之公卿大夫士所以謀國家而詒子孫有能長計逺慮若此者乎
  净居院記
  崇仁一縣六鄉而崇仁鄉之地最廣鄉之南鄙不二十里間僧之院有九貲力則長興院為甲徒衆則净居院為盛其初同鄉陂頭袁氏施田一百八十畆共一區田之兩旁山林園野皆與焉宋紹定庚寅院遭䖍冦殘燬既燬而脩乆而後完景定甲子僧覺應建法堂及東廡咸淳丙寅僧覺昇建佛殿及西廡前所建法堂鏝以采甃以甓而猶未周備也皇元大徳甲辰僧道正重脩佛殿兩廡増益陶瓦鱗比縷密加以鏝甃越三載造新庖延祐乙夘造中門外門回環四圍繚以墻屋次年鑄大鐘又次年新覆法堂又次年題助於樂善好施之人以造鍾樓望之巋然即之偉然而院始周備矣予適家食道正求文記之嗚呼晉唐以來佛法與儒老二家並而為三教三教兼崇無所偏重者皇元之徳也前此僧自置司徴取無藝力不能支往往僧迯而院廢皇上御極嘉恵僧徒罷去専官四海之内咸仰聖恩大小寺院浸以興隆净居在深山之中非若大禪刹日費浩瀚然數年以前㡬不能以自立今而得以安居暇食香燈鐘鼓晨夕供養優㳺自樂有此室廬非賴吾皇天𣷉地育之賜其何以臻此哉僧道正豐城徐氏其師曰永順其祖師曰覺應道正之下其徒殆将十人九院長興修祈華嚴芙蓉各有僧義興石繩龍泉龍興皆净居之徒分處
  海雲精舍記
  不廬而居不耕而食者浮屠氏也其初盖不以奉身之物累其心爾後世尊重其教優異其徒而宏敞其居豐饒其食則至貴至富之奉亦或蔑以加焉其初豈若是哉不惟處者然也而行者亦有奉或行千萬里之逺或厯千萬日之久不問舍而有歸依止宿之適不齊糧而無覊旅窮乏之虞奢之者曰此佛教之所以為盛佛徒之所以為能也臨川海雲精舍當一郡闤闠之衝而為僧人接待之所僧之游行至是饑者得以飼勞者得以息無不容納如大海之於百川任其去住如浮雲之於太空供給日仰於人而未嘗不足主之者誰與僧文煥實肇其事煥過姓郡城人也為僧於金溪之静思院至元甲申游閩游浙謁䝉山和尚而有契乆之還鄉結茅白水渡離郡而孤栖家有二兄嘉其厲行大徳戊戉仲兄良弼首讓己宅為今精舍伯兄仁亦割己田助其日費既有以居既有以食乃精専自冩四大部經由是感孚賢善競捨財粟皇慶士子始大營繕寶藏法輪金仙正殿巍然壯觀輪奐一新綱條具舉延祐乙夘煥年四十有一端坐入㓕二兄念煥開基勤篤思得其繼僉言静思院僧文恢煥之同派戒律素嚴善譽乆著必能成煥之志於是合辭以請恢來嗣業一遵成規有崇無墮庖厨府庫僧堂旁舍備所未備上瓦下甓盖甃完整丹漆艧塗煒煜美觀純金裝飾梵相五身又市隣屋撤而擴之則出富室呉仁甫之力損俸起立華嚴寶閣上塑觀音及善財五十三叅像裝嚴圓滿又市近地闢而拓之則承郡牧閭閭公之意諸方僧衆二教勝流來往過從殆無虛日轉藏徼福繩繩不絶施財施田月益嵗增鐘魚震揚香積芬飶㡬若十方大禪刹之風恢之成終可無負於煥之創始也已郡牧徴予文為記精舍始末予惟二師先後相資其善心公溥共願力堅固有可書者遂不辭抑嘗聞釋氏經教言飯善人福最深重而謂飯善人不如飯五戒飯五戒不如飯四果况諸菩薩佛又在其上毎日飯于精舍之人莫能知飯者之人品髙下等為何如則飯之者福徳深淺重輕固亦莫可知也師之意若曰佛心慈悲佛門廣大來者飯之而已不問彼之人品也又奚暇計此之福徳哉文煥師號稱懶牛文恢師號稱了如云
  泰元院記
  泰元院者崇仁雲峯院僧恒可之所肇創院在冝黄崇賢鄉之笁南磜其初山谷深阻草樹䝉翳狐狸豺狼之所窟宅䕫魈盗賊之所藏匿延祐己未春恒可翦除荆榛墾闢基址於其西偏東偏構供佛栖僧之屋各一泰定甲子始建佛殿於中旁有樓閣前為三門繚以廊廡𬱃曰泰元院廣其田以食衆度其徒以繼緒請予記其肇創之由以貽永乆恒可福之候官縣人而於撫之崇仁為僧嘗從講主演説經論後遂披法衣坐講席欽奉國恩受袈裟之賜至再受大師之號亦至再初號圓悟繼號𢎞教净明此俗僧之所夸以為尊所羡以為榮者而恒可不然方且幽尋人跡不到之地以營梵宫不私其所有而與衆共殊無一毫貪癡留滯於胸臆予以為當於佛法中求之而非可與世之族僧例例視也故於其請記也不復辭文以畀之俾歸刻于石
  雲峯院重脩記
  崇仁縣之鄉凡大而崇仁一鄉地最廣山最多鄉之雲峯院距縣八十里在重岡複嶺間東南有馬祖岩西有山曰龍滇有峯曰疊石院盖肇於唐前時廢興無碑記可考至宋末将圮國朝初僧法旻道建鐘樓徳杲徳鑑新佛殿及佛像恒可恒敬新法堂及供器又立外門繼而恒恵修一二門造廊廡徳郴徳義備其未備以底于完美僧寮派别而各寮俱肯悉心協力用能使營構周足設飾輝煌壯梵王之居聳衆目之觀有如此者由其心公力勤故也僧來謁記予聞洪之分寧亦有雲峯院昔南曽氏作記薄其土俗而稱院僧道常斥散有餘淡泊無累獨與彼土之敝俗異今吾崇仁民俗素厚非如分寧而雲峯僧衆皆閩人饒人心無所私力無所靳與吾鄉之善俗同予安得不嘉之重嘉之而樂為之記乎
  元真院長明燈記
  噫佛氏之教四大俱幻萬縁俱空以天地父母生成之身為大累况身外物耶為佛氏之徒崇佛氏之教夫孰敢云非是而不之貴然而着貪癡者營營自私汲汲多積視外物重於身愈有而愈不足倘俾公其所有雖毫毛之㣲如邱山之重靳靳然難之或乃甚於市井殖貨閭閻畜帑利者之為噫是誠何心哉佛教固若是乎古豐城之㑹昌鄉有元真院廢也乆矣而净居衆僧恵空興之其徒惟叙敦土木之事功半而空入㓕叙竭力成之殿堂樓閣門廡館庖舍僧之室供佛之器咸具靡闕捨己所有之田悉歸于公以飯徒衆其用心也公矣又作長明燈三炬一供佛一供普庵師一供后土祗别施己財買田嵗入以斗計者三百詒之後人專給燈費期於永乆續續如初其為謀也逺哉心之公謀之逺於佛之教其庻㡬於佛之徒其亦可尚也已雖然燈之長明果何謂所以象佛之性常明也朝朝暮暮嵗嵗時時常明不㓕彼燈如是吾性亦然融大圓光普照世間黒闇㝠迷刹刹塵塵同囿净恵正覺之内是又佛祖禪宗所傳之燈厯千萬刼而長明者諸有等是虛妄畢竟銷亡惟此一燈真實自如吾今説是燈己見在未來一切僧衆皆當歡喜踊躍信受奉行
  五峯庵記
  自佛氏之教行乎中土其始也福田利益之説足以誘庸愚其乆也明心見性之説足以悦賢智是以智愚賢不肖莫不翕然信奉而尊事之由晋隋唐宋以逮于今可謂盛矣百年之前袁州慈化寺僧號普庵師得正覺法了悟自性作慈閔念濟度衆生住世之時固己起人之尊慕入㓕之後威靈氣燄震燿逺近信奉之者跨越江淮奔走祠下一嵗不知㡬千萬億人僻在荒服亦且航海梯山而効布施圖刻像貌家家而然凡有天灾人禍必叩普庵普庵云僧道興者瑞州髙安諶氏之子幼年辭家捨身臨江寶慶院苦行勤力遍遊諸方道路橋梁種種方便事不憚勞瘁獨力修完嵗在乙亥厯撫州冝黄于時疫癘煽熾憑普庵師威神發願救治是年六月行冝黄南鄙之仙符坪左黄山右華盖五峯森聳乎其前照鏡石仙人塔隠暎乎其後水口無路可通沿流而下有九龍淵幽閴寥逈亢爽顯敞拱衛旁羅襟抱環匝於佛境界為冝遂結草為庵名曰五峯地屬袁氏即日喜捨庵之四畔林阜原陸悉以歸焉墾闢荒蕪自給衣食毎冇祈禳應答如響趍之者如市至元壬午有樂貢士祈禳獲安施杉木一千株搆佛殿及藏殿運轉法輪大徳庚子於東建觀音閣至大己酉時西建華嚴閣門廡庖厨一一周徧又設普庵道塲曰玉泉庵命其徒覺了主之又造僧寮一所曰桂溪庵命其友江生主之夫道興赤手而來於萬山之間人迹不到之處誅茅菅剪荆棘驅狐狸豺狼而立佛祠乙亥至癸丑垂四十年鼓舞羣動赫赫如小慈化雖曰福利之誘人然非堅志長才足以辦事亦安能成就若此故嘗謂世之士大夫學孔氏之教者食君上之禄膺民社之寄使人人能如佛氏之徒何事不可辦而素餐尸位怠其事者比比可嘆已吾安得不於道興之所為而嘉其志其才之不易及哉興之為僧也續吉州三學派禮臺山禪寺僧大顯為師興傳之徳通通傳之恵深是以五峯開山以來相傳之次
  小臺院記
  小䑓院在撫樂安天授鄉杯山之灣唐僧肇建而宋僧徳聰神寶自滿智清守寧紹端嗣海了印道洪道源道溟經咸淳辛未院廢大元至元甲申洪豐城静安寺僧法成來起廢院再興成而智敬敬而得寧寧而恵昌亦且四傳矣考之舊碑宋元祐間自滿主院事時里人陳若谷兄弟肯有所施象設一新滿之徒智清請記於游主簿極紹熈間僧了印宏敞其居開禧嘉定里人鄭安國父子續有所施營構大備印之徒道源請記於劉居士迂院之再興也大徳庚子里人黄一元殷正吉造佛殿至大庚戌塑一佛二菩薩於法堂者亦一元所施也延祐甲寅僧恵昌自出己槖諸善士暨黄助之起鐘樓脩殿宇并完三門两廡諸寮及羅漢像十八泰定丁夘作大佛像七福海上覆香案前横金飾花果羅列璀璨甓甃内外鏝艧輝煌者又一元所施一元翁年八十矣過予求文以記将欲佛像僧廬之永乆不敝壊也俾衆目觀瞻想佛氣燄駭佛神靈而勉於為善懾於為惡翁之用意厚矣哉嗚呼自佛法之行乎中國也鼔舞一切智愚翕然信從之然智者之根有利鈍愚者之疾有微劇信從則一而所以信從之實奚啻百千萬品之不齊約其大較則有四上焉者超於無徑造頓悟諸緣悉空智根之利也次焉者猶未免滯於有或由教入或由律入或由禪入而以漸至智根之鈍也下焉者徼其福謂佛真能貴我冨我壽我康我愚之疾㣲也其最下者直不過怖其禍爾必有所感觸必有所嚴憚境變心移庶或可㡬其畏威寡罪愚疾之劇也然則佛教之夸靡烜赫于其居處像設者殆劇疾者之藥歟游之記曰闡教敬言俗劉之記兼存普攝盖亦如予所云予以黄翁昌師之發念積既可嘉尚故為申前碑之説而記焉
  雲峯院經藏記
  藏者何藏經之所也昔釋迦牟尼佛以世外法為天人師凡一言之出聞者莫不恭敬作禮圍繞讃嘆何也以其言誠可尊重故也匪特其徒為然後千餘載傳入中土中土之人尊之重之亦如其國譯以華言名之曰經不敢輕慢也措諸塔廟貯之以藏不敢䙝瀆故也藏之所在經之所在其尊其重如佛在是無智愚無貴無賤人想慕其功徳烜赫其威神焉雲峯院經藏者僧自新及其徒妙鑒之所建也院占冝黄縣南之上游距縣六十里宋初有里人樂黄琮譔記亦莫詳其肇創之年代無城市之喧囂有山林之幽寂事佛者居之為稱自新父母家里之樂氏侍郎史之族裔也離俗為僧謹朴淳厚不畔佛之戒律自至元己丑主院事三十年餘艱勤備嘗以克禃立至治壬戌授其徒妙鑒抄題衆力於癸亥嵗建經藏一所将底周完而鑒先逝新再主院畢其前功金飾二龍於两楹為䕶衛甚偉其徒孫曰道隆曰福廣曰慈珏咸知輔翼其長珏徧告善士得所施助購四大部經滿足一藏新來文記之以示永乆予謂經藏所藏之經悟觧之者超最上乘其次上乘其次中乘又其次下乘其下持戒脩福亦可成就種種福果藏制之圓象天擬法輪之運轉無息也院僧之所崇奉善士之所信嚮豈徒為是美觀而已哉新能率其徒為永乆計以不墜其教可嘉也夫



  呉文正集巻四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呉文正集巻五十
  元 呉澄 撰
  
  崇文閣碑
  國朝以神武定天下我世祖皇帝以武之不可偏尚也廣延四方耆碩之彦與共謀議遂能禆賛皇猷脩舉百度文治浸浸興焉中統間命儒臣教胄子至元間備監學官成宗皇帝光紹祖烈相臣哈喇哈孫欽承上意作孔子廟於京師御史臺言胄子之教寄寓官舍隘陋非冝奏請孔廟之西營建國子監學以御史府所貯公帑充其費逮至仁宗皇帝文治日隆僉謂監學櫝藏經書冝得重屋以庋有㫖復令臺臣辦集其事乃於監學之北構架書閣閣四阿檐三重度以工師之引其崇四常有一尺南北之深六尋有竒東西之廣倍差其深延祐四年夏經始六年冬積成材木瓦甓諸物之直工役飲食之費一皆出御史府雄偉壯麗𤍞然増監學之輝名其閣曰崇文英宗皇帝講行典禮賁飾太平文治極盛矣臺臣請勒石崇文閣下用紀告成之嵗月制命詞臣撰文臣澂次當執筆今上皇帝丕纂聖緒動遵世祖成憲於崇儒重道惓惓也泰定元年春誕降俞音國子監立碑如臺臣所奏臣澂謹錄所撰之文以進臣聞若古有訓戡定禍亂曰武經緯天地曰文武之與文各適所用然戡定禍亂用於一時而已經緯天地則亘古亘今不可無也何也日月星辰天之文也山川草木地之文也人文與天地相為經緯則亦與天地相為長乆而可一日無也哉我世祖怱怱用武日不暇給而汲汲崇文惟恐或後此其髙識深慮度越百王宏規逺範垂示萬世以為聖子神孫法程夫豈常人所能測知盖創業之初非武無以彌亂守成之後非文無以致治武猶毒藥之治病病除即止文猶五榖之飬生無時可棄也有文治之君必有文治之臣文治之臣苟非教習之有其素彼亦⿰然孰知文之所以為文者故建學以興文教暢文風𣷉育其人将與人主共治也斯文也小而脩身齊家大而治國平天下言動之儀倫紀之叙事物理義之則禮樂刑政之具凡粲然相接煥然可述皆文也古聖賢用世之文載在方冊不考古人之所以用世不知今日之所以為世用者也然則聖朝之崇文豈虚為是名也哉門之所庋古聖賢之文也立之師使之以是而教設弟子員使之以是而學教之而成學之而能則游居監學者濟濟然彬彬然人人閑於言動之儀登於倫紀之叙慱通乎事物理義之則詳究乎禮樂刑政之具他日輔翊吾君躋一世文治於堯舜三代之盛由此而選也夫如是其可謂不負聖天子崇文之明命休徳己若夫不能潜心方冊真有得於古聖賢之所謂文而涉獵乎淺末炫燿乎葩華曽是以為文乎上之所崇下之所以為世用者盖不在是臣澂再拜稽首而献頌曰皇元肇興於赫厥聲天戈所指如雷如霆聖聖繼承六合混一威命逺加丕冒出日神謀英畧敷遺後人征誅以義持守以仁既成武功火闡文治尊道隆儒勸學講藝京師首善教冑設官孔廟巍巍四方來觀執法之臣職務糾慝爰矢嘉謨弼我文徳于廟之西黌舍翬飛于黌之北傑閣雲齊其閣伊何有經有史傳采旁羅有集有子昔在中古郁郁乎文式克至今用宏兹賁詵詵多士被服聖術鳯翥鸞翔虎炳豹蔚維身之章維國之光匡扶盛化上躋虞唐民物阜蕃禮樂明備允顯崇文昌運萬世
  通州文廟重脩碑
  皇元有天下文教自京師達郡縣雖遐陬僻壤莫不建學設官以闡教事通州近在畿甸素聞廩給學官毎至輙去不惟教事廢弛而孔廟亦且不葺将就傾圯永平楊齊賢繇豐潤縣教諭來為通州學正思振厥職擇民間子弟可教者得三十家籍之入學課之誦書白之官府而復其身州之叅李侯與州之長協心主張于上於是其人咸願出力以脩廟學孔廟正殿東西兩廡爰及外門上瓦下甓杇鏝四周奐然一新至治二年七月役興八月績成講堂敝壊上兩旁風盖覆而塗墐之前後窗牖中外甃砌悉備其所未備其南則敞門塾一間其北則續檐宇三間以益堂之深學者遂有藏息之所廟之南竪穹碑刻加封詔書示永乆積年之頹靡一旦而完整雖曰學官之勤㣲州官扶樹之功胡能致是哉古之牧民者常以教民孝悌忠信為急務通州之官能用意於廟學不敢後庶㡬不愧古良牧之政矣齊賢詣國史院請書其事予固樂稱其美以為後來治官教官之勸州長名速朗吉大其官承直李侯名也先其官承事在州多恵政通民便之初榆河之西有間田欽依至元三十一年詔㫖撥𨽻州學後運官奪取造廬舍而私其僦利齊賢遡于官户部禮部暨監察御史直其説以畀州學如初今齊賢又以餘暇率所轄三河縣之民脩其縣之廟學概可書也
  大都東嶽仁聖宫碑
  天子祭天下名山嶽為衆山之宗岱又諸嶽之宗也東嶽泰山之有祠冝矣而古今祠祭禮各不同嶽者地祗也祭之以壇壝而弗廟五嶽四瀆立廟自拓拔氏始當時惟總立一廟於桑乾水之隂逮唐乃各立一廟於五嶽之麓若東嶽泰山之廟徧天下則肇於宋氏之中葉古者祭五嶽之禮視三公盖天者帝也地者后也諸神諸祗皆帝后之臣也天之日月地之嶽瀆臣之最貴者三公為臣之極品故祭之禮與公齊等祭之秩次如公而非以公爵爵之也唐先天開元間謂漢以來王亦爵也位公之右於是封嶽祗而爵之曰王宋大中祥符間致隆嶽祠猶以王爵為未崇極於是尊嶽祗而號之曰帝意在乎尊之而已禮之可不可有不暇計吁咈哉若神僣竊同天地所以起大賢之嘅也既廟之又爵之既爵之又像之地祗而肖像若人焉至于今莫之或改也我世祖皇帝平一海内制作之事未遑尚仍前代之舊東嶽舊號天齊仁聖復加新號曰大生郡縣並如金宋時有廟以祭東嶽大都新築規模宋逺祖社朝市廟學宫署無一不備獨東嶽廟未建𤣥教大宗師張開府留孫職掌禱祠晨夕親密欽承上意買地城東擬建束嶽廟事既徹聞仁宗命政府庀役開府辭曰臣願以私錢為之倘費國財勞民力非臣之所以効報也上益加賞遂勑有司䕶持毋得沮撓方将涓吉鳩工而開府遽厭世嗣宗師吳特進全節深念師志永畢竭心經營不惜勞費於壬戌春成大殿成大門於癸亥春成四子殿成東西廡諸神像各如其序魯國大長公主捐資構後寢勑賜廟額曰仁聖宫特進以書來請記予觀先開府之報上恩今特進之繼師志忠敬出於一誠其美可書也而余因及古今祠祭循習之由以俟議禮者之討論方今襲累朝積徳之餘際百年興禮之㑹明聖在上仁賢布列必将追復二帝三王之懿盡革魏唐金宋之駁其於東嶽也禮以地祗而不人其像尊比三公而不帝其號兆之如四望而不屋其祠庪縣於其方嶽而不徧祠于郡縣夫如是雖𤣥聖復生必無曽謂㤗山不如林放之嘆乗太平之基新一代之典昭示萬世之法程斯其時矣何幸吾身親見之哉
  南安路帝師殿碑
  宣政院臣奏請起立巴思八帝師寺殿王音曰俞各省各路臣欽承唯謨中順大夫南安路總管府逹魯花赤臣常山言先太傳開府儀同三司冀國忠武公先臣右侍儀使資徳大夫中書右丞厯事先朝世篤忠貞臣被命守土為臣之禮敢有弗䖍於是躬董其事得吉地於郡之東購良材集良工棟宇崇峻規模宏敞大稱明時尊尚有人之意遣其屬縣儒學臣陳幼實走臨川俾前集賢直學士奉議大夫臣呉澄文其碑守臣所欽者上㫖也雖老病退閑之小臣何敢以固陋辭欽惟世祖皇帝混一區夏創建法度逺近大小文武之才各適其用帝師佛教之統也翊賛皇猷為有力焉爰自古昔聖神君臨萬邦因時制作各有不同鴻荒之世
  民淳事簡結繩而治之至於黄帝始命其
  臣蒼頡肇造書契乃有文字以紀官政以糾
  民慝更數十年而周之臣籕頗損益之名為
  大篆又數百年而秦之臣斯再損益之名為小
  篆且命程邈作𨽻書以便官府行移遵而用之逮今千有餘嵗矣其字夲祖蒼頡而畧變其體然觀漢臣許慎說文所載字以萬計而不足以括天下之聲有聲而無字者甚多也皇元國音與中土異則尤非舊字之所可該帝師具大智慧而多技能為皇朝制新字字僅千餘凡人之言語苟有其音者無不有其字盖舊字或象其形或指其事或㑹其意或諧其聲大率以形為主人以手傳而目視者也新字合平上去入四聲之韻分唇齒舌牙喉七音之母一皆以聲為主人以口授而耳聼者也聲音之學出自佛界耳聞妙悟多由於音之學於中土有曰娑陀力有曰雞識有曰沙識有曰沙侯加濫有曰沙臘有曰般贍有曰俟利箑其别有七於樂為宫商角徴羽變宫變徴之七調於字為喉牙舌齒唇半齒半舌之七音此佛氏遺教聲學大原而帝師悟此以開皇朝一代同文之治者也聖度如大無所不容聖鑒如日無所不照所以徇近臣之請而致隆致厚以示報也先是南安守臣教養䝉古字生徒新其學舎可謂知所重矣及是帝師殿成中大夫總管臣張昉同知總管府事臣某判官臣饒某暨經厯知事提控照磨臣梁某臣安某臣饒某若長若正若貳若叅莫不同寅恊恭以竭尊君敬上之仁而於是役也唯恐或後猗歟欽哉臣澄既為書其事而復繫之以詩詩曰兩間初屯狉狉榛榛蒼圖黄書載基人文醨醇散朴變逮秦邈世異文同未或有作於昭皇元一統九垠輓今追古六典四墳天賚西師躡籕轉斯妙悟佛音國字滋滋帝臣有心帝有俞音隆師重本咸用丕欽新字翼翼遺像有赫報祀惟崇永永無斁
  撫州路帝師殿碑
  欽惟世祖皇帝朝八思八帝師肇造䝉古字為皇元書同文之始仁宗皇帝命天下各省各路起立帝師寺以示褒崇今上嗣服再頒特㫖聖心眷注俾加隆於文廟不與其餘不急造作同恩綸誕敷雷震風動越在外服臣欽承唯謹宣武将軍撫州路逹魯花赤臣閭閭躬董是役卜地於寶應寺之左廣壽寺之右髙明爽塏宏敞行迤從度之其深六十尋有竒衡度行其廣五分其深之二中剏正殿崇二常有半廣視崇加尋有五尺深視廣殺尋有七尺後建法堂崇視常九尺廣視崇加尋有二尺五寸深視廣殺尋有二尺五寸前立三門崇二常冇四尺廣視崇加一尺深視廣殺尋有二尺堂之左右翼為屋各五間其深廣與堂稱門之左右有便門有二塾為屋各十有四間其深廣與門稱兩廡周于殿之東西前際門之左右塾後際堂之左右翼為屋各十有三間左廡右廡之中有東堂有西堂各三間環拱正殿上合天象如紫㣲太㣲之有垣三門之外櫺星門其楹六 楹之竪于地者通計二百有五十屋據髙厚俯臨闤闠望之巍然彪炳雄偉足以稱皇朝尊奉帝師之意工役重大而民不病其勞官不病其費盖唯郡臣䖍恭勤恪剸裁運調有其才是以不期嵗告成極崇侈壯麗之觀可傳示于永乆猗歟盛哉竊謂自有書契以來為一代之文而通行乎天下者逮及皇元凡四矣黄帝之時倉頡始制字行之數千年周太史籕頗損益之行之數百年秦丞相斯復損益之秦又制為𨽻字以便官府倉頡古文史籕大篆李斯小篆程邈𨽻書字體雖小不同大抵皆因形而造字䝉古字之大異前代者以聲不以形也故字甚簡約而唇齒舌牙喉之聲一無所遺倘非帝師具正覺智悟大梵音從衡妙用無施不可天實賚之以備皇朝之制作其孰能為之哉宜其今日受崇極之報也聖上逺繼世祖之志近述仁考之事以致奉先之孝天下臣子咸用丕欽以盡奉上之敬繼自今徳教所被一皆以孝心敬心為之本而聲學字學之用使太平之治光輝烜赫于千萬世由此其基也逺方小臣為記其成非但嘉郡臣有成之績盖以賛皇治無疆之休也
  華蓋山雷壇碑
  風雨雲雷均之為有功于民也祀典有風雨而無雲雷然屈原九歌有雲中君則楚俗固祀雲神矣今黄冠師禱祈必禮雷神禮雖先王未之有而可以義起者此類也夫吾家之南三十里有山崒然而髙曰華盖能興雲能致雨常多迅雷烈風山峯卓立下臨懸厓厓石空洞如頥天将雨雲氣一穟如爐烟直上俄而雷聲殷殷由空洞中出以弁於天此予之所親見而雷震之威俗傳其神異可駭可怖不可勝計山祠仙靈禱祈不絶徼福之人往往不吝財施祠仙有屋祠雷無壇吾里鄭子春命工琢石累壇三成為禮雷神之所考之古禮祀日祀月祀星曰王宫曰夜明曰幽宗皆壇也風師雨師亦於壇而祀以義起之雷為天神其有壇也宜邑二令李粲嘉之而記其事鄭之友陳种為予言其嚴敬天神之誠予之嘉之猶二令也為是為作迎享送神之辭俾有禱有祈者歌以祀焉辭曰
  起巖穴兮行蒼冥騰騰以上兮逺邇聞聲神之來兮雨八紘砉然大震兮天下驚蘇团蟄兮發屯萌翼元化兮生萬生雲收兮日晶神功若無兮藏閟其鳴山共長天兮萬古青青
  崇仁縣孔子廟碑
  夫學校之設三代至今今數千年矣所以明人倫而善風俗所以育人材而禆正教其闗繫豈小哉而學之尊先聖也自漢以來未有一定之制亦未有通祀之典唐開元間定孔子為先聖廟而袞冕南面每嵗春秋祀焉由是廟學之禮益備凡有學者必有廟示其尊也撫崇仁江右壯邑縣學據一邑之中近横清漣逺矗蒼翠山水之秀鮮儷前五十年遭兵火而毁後買民間舊屋起立為殿為堂苟簡取具而已泰定三年冬真定史侯景讓來作尹視孔廟敝陋将謀更造邑丞祝彬相與恊賛四年春召匠以計未㡬丞去尹獨尸其事既得良材乃於九月壬子興役十二月己亥竪楹悉徹其舊易以新構用竹木瓦甓暨石若干斧之工千三百鋸之工百五十度以工師之度其崇三尋有二尺其廣五尋其深三尋有六尺五年三月告成巍巍赫赫大稱聖朝崇儒重道憲官勉厲之意侯其有見於風俗之機政教之本也與夫崇仁學産之入嵗用且或不給而克臻是者侯之用心公而用人當也邑人陳祥慷慨有幹畧前時倡議修縣治之譙樓輿論偉之及是知邑宰之用心於廟學也率先乎衆而出金濟急代任其勞而市財敦匠又與教官榮應瑞勸在學職員各捐己俸在邑在鄉好義之家咸樂致助盖率衆而人先之則有義者孰不願輸其財代勞而肯任之則有職者孰不競効其力此費之所以辦事之所以集也雖然侯之所以新孔廟豈徒然乎将以聳動觀瞻振起偷惰居㳺於學之士於是警發而厚於倫可以端羣下之表儀而優於才可以侍公上之選舉焉耳况崇仁近世之先逹徳行則有若尚書何公事業則有若僉書羅公博洽則有若侍郎李公奥學則有四呉清節則二謝皆後來之所當睎慕者進而有聞乎孔道則又有光於前夫如是庶㡬不負邑宰作興期望之心邑之士其可不自勉哉
  江西等處行中書省照磨李侯平反疑獄之碑
  李侯名楫字濟川番陽人自袁州路經厯遷新淦州判官大徳壬寅至官丁未得代明敏公勤精於吏事佐州六年令行政舉聲譽著聞當路毎委用焉朝廷命使者巡行天下彰别淑慝臨江官吏俱受譴責至新淦侯迎謁應對得宜使者嘉之分遣詣安福永新出吏賍鈔以貫計凡六千二百有五十六年之間平反鄰州鄰縣疑獄者四其一新喻民求姦弗獲殺死婦人七嵗女在旁并殺之以滅口時暮夜無証左囚不肯伏輙畨易牽連無辜七十餘人三年不决侯設法鞠問精辦器仗衣服詰囚囚駭然無辭遂伏辜釋所罣罥歡聲如雷其二奉新庖人治庖於豪民之家不返其兄偵伺不得蹤跡與榖千斗囑其兄俾勿訟其兄受劵聞於官豪民結連華校數人指言其兄已得其弟溺死之屍於某水中焚之以歸吏受賕曲是其説鍜鍊其兄以為誣告校寘獄将議罪侯視豪民自書與榖之劵曰豈有無慊於中而私賄人者究問乃庖人通豪家之婢豪民之子見而殺之投其屍於水遂脱庖人之兄所荷校以校豪民之子干繫三十有八人悉免一邑稱快其三靖安有獄謂甲姦乙妻勒死乙或謂乙與丙交爭乙折丙齒懼罪而自經於丙之門檢官以死者項後痕不交匝遂定為勒死侯取他文巻叅考有自經死而痕不交匝者又以洗寃錄所載自縊者屍下地三尺有炭依其法驗之於所縊柘樹下掘地二尺五寸果有炭塊數十遂定為縊死其四奉新甲告乙盗葬山地官吏監改職役人黨甲不待乙至掘其父棺乙與甲閧至丙之門而甲之僕丁鬬毆死官謂乙盜葬謂盜葬縱或侵越謂盗葬則非也官吏職役擅發乙父之棺以致交閧而遂毆死亦偶中傷而非故殺前二事失出後二事失入累年掩昧至侯始得明允非真見定力不能也侯母夫人年近八十侯出問事歸有所平反夫人輙喜年與夫人相若者侯客之升堂把酒為壽善畫者作家慶圖賦詩夸揚以娯其親侯於橋梁道路加意修治州郭外有嶽祠傾圯侯曰嶽於祀典最重捐己費葺之其他興滯補弊率類此僉亷訪司事李公嘉侯薦之曰亷潔詳明宜寘風憲今授江西等處行中書省照磨朝廷所以旌能也淦人摭侯平反事實為傳又将勒諸石余乃因其傳次叙其辭而繫之以詩曰
  粤若古者欽恤惟刑於昭皇元惻惻哀矜奏讞審詳有慎無輕貪人庸夫弗念弗承彼詘孰信彼曖孰明韙哉李侯善治流聲有獄未直汝往司平靡㣲弗章靡隠弗徴姦狡膽落展如神靈家有慈親天錫遐齡隂徳之報其昌其榮朂哉李侯徯汝澄清
  天寶宫碑
  泰定二年春予以養疾寓天寶宫之别館其宫之道士李天瑞任進福王進瑞崔進貴合辭言曰吾教之興自金人得中土時有劉祖師避俗出家絶去嗜慾屏棄酒肉勤力耕種自給衣食耐艱難辛苦朴儉慈閔志在利物戒行嚴潔一時翕然宗之繼劉而陳陳而張張而毛毛而酈酈始居天寶宫際遇國朝名吾教曰真大道自為一支不屬在前道教所掌酈之後有孫有李有岳而吾之師嗣焉吾師張氏乾州奉天縣人儒宦著族大父徳開為軍官掌千夫父永興襲其職母吕氏師長身古貌瞻耳美須肅然埃𡏖之表望之知其有仙風道氣自㓜惡殺不啖肉味年十六從天寶宫李師為道流錫名清志然獲歸養父母年十八辭家入太白山越一年往覿李師復還省親久之辭親入終南山大父年老招之出山乃家居侍養年二十六剏長安明道觀又適鳯翔扶風縣立天寶宫及李師死師事岳師畀以扶風道教之職年三十三為永昌王祈福于五嶽四瀆名山大川既徧復來闗中修理前所剏宫觀居太白山龍虎洞三載妖魅障厄亟至一皆不懾聞大母喪歸服喪如禮㑹陜西行省官有疾治之而愈有所贈遺皆郤不受彼乃為辦葬資服闋至京師岳師試以勞事喜曰是子所矣又遣之出曰他年再來吾師暨徒二人入東海大珠宇山結茅而居山舊多虎穴虎避他處頗為人害吾師曰吾奪其所可去之於是游山東諸州為人除疾應驗之速若或相之云已岳師死吾師還喪之喪畢潜遁踰大慶渡至河東居臨汾五紀居雲庵地大震城邑鄉村屋廬俱摧壓死者不可勝計獨師與其徒所居中裂為二得免於患師遍尋木石問聽呻吟聲救活甚衆復歸華山舊隠而天寶宫二趙一鄭攝掌教事五午之間相繼殞滅鄭臨終語其徒曰天降凶災死亡荐臻得非教條有違逆與吾聞張清志躬受岳師囑咐盖仁人也可奉之掌教庶有在乎於是宫之徒衆尋訪吾師得之於華山岩谷既至衆皆悦服師諭徒衆曰吾教以慈儉無為為寶今聽獄訟設刑威若有司然吾教果如是乎繼今以始凡桎梏鞭笞之具盡廢之衆曰諾自是衆安害息五年宿弊一旦息除詣奉聖州酈師所建大𤣥宫及縉山香水園值車駕臨幸嘗移文集賢院欲觧職而去弗可歸鄉展省墳墓因至河南廬時山仁廟俞集賢之請加㤙進號英廟命住華岳太白山祝釐今天子即位有㫖促還師曰山澤之癯於國不能寸補何敢乗馹騎乎步行而前圍人牽馹騎以從吾師之孝其親也大父母父母之存膳必親視藥必親嘗出入必告應對必謹清温定省靡或有闕母嘗病疽殆甚口吮其膿去毒遂得蘇瘥又患滿氣疾㡬不救師禱神進藥不寢食四句忽吐涎塊如𤓰漸底平復居喪至哀於儒家喪制不悖師之敬其師也塵賤之役人不屑為者皆不厭倦澣衣執㸑汲井剪厠一無所辭師之持其身也衣布衲携銅鑵自為粥以食終夜危坐未嘗觧衣其寝衣絲纊及氊𦋺皮毛之屬至於乳酥酪密亦未嘗嚌也師之濟於人也少能力耕其鄉土厚泉深艱於得水盛夏時毎日於農務之餘汲水貯石槽中使盈而不竭以待鄉里放牧牛羊及禽之渴者來飲之宗戚之家親死子壯葬娶愆期則傾橐為之葬娶饑饉之嵗見不能自存之人輙賑恤令不至餒死行禱嶽瀆山川時自賫錢三十緡隨行以濟所在惸獨無告者鈞州趙家河民居近山麓莫可鑿井逺取河水以飲師為相土脉俾井其處果得甘泉人甚便之新豐戯河地在髙原亦以無井為苦或告以師前在趙家河得水之事衆請師師曰前特偶然耳其可再乎請不已竟為掘二井師之逹於命也汴有狂民以逆取敗其所罣與師同姓誤執師以往治獄者鞫問師師凝然不動無一辭辨觧拘繫年餘省臺官徐察其誣特與釋免吾師謙冲損抑掌教将二十年教風日盛於天寶原闕







  門中豁三夾旁附正殿之西竪西閣與東閣對峙東廡西廡以問計凡一十前後左右既周且備乃作正殿掄才於逺郊礲石於隣郡為柱為礎必良 必堅四阿巍巍四宇翼翼阿之所幬方五尋有半宇之所環其室十有二規制朴偉視昔相倍蓗正殿之比居屋之南造法堂及東西房負柱之楹六惟西偏東向之屋八間仍其舊餘皆一新像設壇位輝赫整肅自丁巳之冬至己巳之夏十餘年之所經畫而𤣥妙之精神氣象奚翅復其舊而已哉非意度之廣才具之優能若是乎㑹其費當緡錢一十二萬昌祖臨川彭塘人禮師受業於仙盖山之龍堂觀善繼善述輪其居充拓其産有光於其先矣往往遶山觀振極於頽敗之餘内外構架具足捨所買私田百五十畆贍公厨其所進益一如罷堂焉永崇觀廢舊額猶存重為啓立度人嗣守其所完美又如遶山焉以至白雲開山而樂畀觀近之土相山兼職而大築仙祠之宫最後再興𤣥妙優為之也盖長於理財而不私聽有凡諸觀營造悉用其私積一毫無所取於公帑𤣥妙之役城中諸善士施助約萬緡此外無所資於他人也嗚呼羣動總總終身孳孳利身肥家是圖貪其入吝其出重外物尤重於一己達者固癡之而况棄家遺身遊方之外非有仰俯之事畜非冇世胄之縻繫而貨殖闢地靳靳自私靡異流俗之編䇇則其癡殆有甚焉若全跡昌祖之達千有不一二也世之士大夫學孔氏以治國平天下自許授之以事鮮或能辦私其一身一家者比比而然熟能於已無私於事有成如全師者乎師以其法嗣萬得一連學禮分掌𤣥妙觀務來請記營造如果予因是嘆士大夫之冇不如師亦賤土苴而貴
  其真缺    稱遶山道人云
  興聖五公寺碑
  五公寺在今清江鎮鎮古淦陽縣也舊傳梁僧寶公朗公唐公化公約公飛錫所駐故建寺而因以名焉寺初涉江後值岸圮遂徙東已廢而重興者宋紹興年間僧師善也既毁而重構者宋嘉定年間僧明悟暨覺慧也嵗乆復敝大元大徳庚子僧自宏謀新之弗果皇慶壬子僧祖震白其師志澄命其徒寶印敦役更造而好事之家二黎氏曰鎔曰棟二黄氏曰遵曰莘二周氏曰寅孫曰仕竒楊氏三登陳氏以忠諸人咸施財助力於是供佛之殿縣鐘之樓旁两廡前三門講法有堂財物有比公庖私寢内外一新崇廣之度視昔加羡延祐庚申告成寺有藏經中使嵗至集僧繙閲特賜興聖二字冠寺額且錫師號及金紫之服旌印之勤寧具修寺始末諗于史氏曰昔寺之重建也紹興時則有楊補之所譔疏然禪師所譔記猶存嘉定後則有寺僧净師獄麓退居與鄉貴向范李王諸公游□詠未泯今延祐營繕功倍于前不冇鉅筆雄辭文諸堅石永作實鎮其何以示方來唐宋文人不吝分餘光以照叢林庸敢布其𠂻予觀都上國梵宫造天金碧焜煌小冇壊墜官為完嘗言王公大人主之於上其烜赫固冝若夫遐陬幽寺非有提挈維持之援而寺之僧世世克承以興廢補敝為事雖運代冇迁革而佛靈無休歇其心也公其謀也逺是豈等一切有為於夢幻泡影者所能哉予固不得以學佛之徒少之也持印之役者僧道安僧義壽予并嘉之而人以精嚴僧律紹述師志為來者勸
  長興院碑
  天下名山僧占多世有是言也崇仁一鄉之居數十長興院距縣最逺而形勢最佳山勢自北而來形如城垣環遶周四方三隅唯東南隅為出入門户院之初起不知自何代唐時已有之院基背北面南負山之正脉乗其王氣後徙右畔之西南舊基蕪廢院亦浸不如昔有僧祖瑩善吟詩游士大夫間持身甚清苦而莫克復其舊數傳至僧如昌新褠于舊址之上而院日以隆盛創法堂創佛殿創正門廊廡樓閣府庫庖厨僧廬賔舘及左右前後之室屋靡所不具至元癸巳肇役逮延祐丁巳二十餘年乃底完美一出己力而不資人之助吁難矣哉營造既備而詩文以記予固喜其形勢之勝又嘉其興復之勤於是樂為之記而不辭盖長興之中否而復泰也以得其地以得其人焉爾竊嘗怪二氏之徒豐其儲積而沾沾自肥甚若編氓之欲以遺其子孫然工於營造則廣受布施以崇侈甚居而利其嬴餘者或不能免也今昌師有所儲積而於已無所私有所營造而於人無所求夫其不求也貪之疾除矣其不私也癡之疾瘳矣應接盎然如春而好醫術以寓其慈閔普濟之仁則嗔之疾又無有也為佛之徒而去此三疾豈不可貴乎院之抵吾家不滿三十里予之識昌師不啻三十年無私於已也無求於人也有功於院也皆可書也












  呉文正集巻五十



  欽定四庫全書
  呉文正集巻五十一
  元 呉澄 撰
  原闕













  欽定四庫全書
  呉文正集巻五十二
  元 吳澄 撰
  原闕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吳文正集>



  欽定四庫全書
  吳文正集巻五十三
  元 吳澄 撰
  
  潜齋銘
  衛李君宗伯名其讀書之齋曰潜嗚呼君其果于潜也夫夫六經莫奥于易四書莫奥于中庸君讀其書矣潜也者周公所以始夫三百八十四爻子思所以終夫三十三章者也其義不淵且⿰氵専 -- 溥矣乎徳之未成歟藏而不行潜也徳之已成歟晦而不顯亦潜也及其進修之極而不容隐也充積之久而不可掩也則有不終于潜者焉何也藏也者不急于時而不必其不遂行也晦也者不衒于人而不必其不遂顯也隐者身之用揜者名之彰君之自賦亦云然是君之潜名是也情非也雖然君子亦何惡于不果潜也人之彚不一槩也隨其所至而有所就身之用也名之彰也人情所同好也而何惡于cq=47不果潜也君曰子之言然也吾以潜名吾齋而子欲從吾情違吾名吾寧從吾名違吾情也予曰君之情不必違也君之名固可從也予將從君潜之名君能從予潜之實乎君所謂潜藏而遂行晦而遂顯始于潜不終于潜者也予所謂潜主而不賔家而不旅始而潜終而潜不可一時而不潜者也是潜也非易之潜非中庸之潜潜者孰謂謂潜心也是潜也法言嘗言之未必能盡之敬齋箴嘗言之匪徒言之也曰靡他曰弗貳潜之實也易之退藏于宻也中庸之不可須㬰離也潜而至是其至矣請以箴敬齋者名潜齋可乎君曰可哉于是為之銘銘曰
  宜壑幽鱗蟄冬躍春今而膏屯後也厲雲文錦宏聚表黯𠂻炯初而避景卒也脱頴寂寂而張寐寐而光理也固然義也何傷爰有大物善潜㒺逸害防維離害宅維宻水貯于壺火宿于爐維水弗泄維火弗滅嗚呼潜只維敬斯潜守䕶禁訶夙夜具嚴
  蜦山銘
  旴東有山挺㧞嶙峋山中有人蔚秀清純蜦山維季旭山維昆各已専壑誰復争墩山以人重名當永存伊人曰山伊山曰蜦亦名之寄奚實之論彼蛇彼蜧夫豈不倫
  訥齋銘
  君子之訥不盡其有餘小人之訥將言而囁嚅得善敏于行近仁者歟是為君子儒非小人儒
  忍恕堂銘
  百字可以睦九世一言可以行終身中人之行聊以寡怨君子之道將以同仁苟内有宿藏渙兮冰雪之銷則外所周被盎然天地之春是知有事于恕者忍不必有無事于忍者恕不容無斯其可與論元氏名堂之意乎
  中倪庵銘為陳又新作
  渾渾沌沌非合非分窅若無朕秩然有倫問地何所問天何時于起處起此中之倪
  省齋銘為文士昌作
  了了省省而無不知瞿瞿惕惕而有不為謂盈難持謂高易危醉夢昏昏彼何人斯
  虛室記後銘為危功逺作
  室則有居曷其為虛虚則無質何者為室既無有室曰虚奚謂室豈其名虚豈其字弗可以字而烏乎記弗可以名而烏乎銘古古今今信信宿宿了無一有萬有具足
  梅泉亭銘并序
  木之先花者梅也水之初出者泉也以其先花于冬而不同乎桃李之春也以其初出于地而未渾乎泥滓之塵也故梅之于木也為獨清泉之于水也為最清而他木他水莫得而擬倫焉廣平毛巨源往年總戎荆州構亭别墅有獨清之梅有最清之泉主是亭者逍遥容與日參乎雙清之間山南憲副馮夀卿過而喜之名亭曰梅泉夫梅之清豈有資于泉泉之清豈有資于梅而二物者偶相值乎亭之側亭中之人又與亭側之二物交相值焉皆得天地之至清其氣類之相求葢有不期然而然者然非二者之清景不足以稱斯亭之清非斯人之清操不足以合二物之清非夀卿之清致亦不足以發巨源之清也巨源有政事有文學持憲節綰郡符所至有名聲予聞之舊矣今始識之乃因其亭之名而為之銘
  幽然一枝㬉玉晴雪泓然一規明鏡皎月作亭者誰配此孤潔資而羮之衆口調適流而行之羣品膏澤梅乎泉乎于以比徳
  勉庵銘并序
  勉生于不足不勉生于足不足則勉勉則進足則不勉不勉則止昔之聖賢兢兢業業孜孜汲汲不自足故也世之自以為有餘者反是莘縣楊氏代有聞人行省郎中楊士允學足以堤身才足以周務仕登要路矣而慊慊不自足也其進而未止詎可量也哉臨川吳澄為作勉庵銘
  硜硜鄙夫哆然有餘柴柟厥𠂻䏺肛爾軀怙恃孤雄氣凌萬夫矜持小黠術籠衆狙視今之人曽莫我如欲其勉也不亦難乎謙謙自牧欿然不足深藏若虛上徳若谷海納百川如秕一粟山崇九仭如簣初覆視古之人思蹈往躅儻其未逮何敢不朂温温楊君允藝允文維學是種維業是耘維事克敏維職克勤弗辭勞瘁弗憚紏紛光于世美懋乃官勲勉哉無斁尚永有聞
  王景瑞墨銘
  磨研靡堅㸃染彌贍彌堅𤣥𤣥彌贍艶艶
  静齋銘為學子王章作
  羣動飛奔擾擾紛紛鷄鳴度闗馬跡轍環智人内觀净室蒲團九淵鯢桓龜息龍蟠
  自如軒銘
  自自自寂無事如如如綽有餘惟委順靡固必由由然坐一室陳福叟自如軒銘者誰吳澄文
  真止軒銘并序
  老莊氏及學佛之徒言真三代以前儒家之書無言眞者周子程子朱子始言之書易大學皆言止而二氏之學亦言止淮西黄仲亨儒也而以真止二字銘軒其取儒家所言乎抑老莊佛所言乎余嘗聞之矣真者實也曰誠是也止者物各得所不相侵越之謂于是銘其軒銘曰
  惟皇斯極有實無偽一物一則各至其至主敬閑邪内誠斯存明究萬微沠别枝分如是而忠如是而孝天秩天叙不紊不撓粤若二氏亦云悟真静定為止以息外因視聖聖心似㒺差殊鑑雖空洞衡靡錙銖世逺言湮此學幾絶弗知弗蹈騰駕虛説儒讀儒書真止何如銘示正途展也匪誣
  寳敬齋銘
  吾聞老氏有三寳提舉薛𤣥卿學老氏道而三寳之外有一寳焉曰敬夫修己以敬吾聖門之教也然自孟子之後失其傳至程子乃復得之遂以敬之一字為聖傳心印程子初年受學于周子周子之學主静有如老氏守静篤之意而程子易之以敬葢敬則能主静矣𤣥卿之所寳者敬雖同乎孔氏而亦老氏歸根復命之静與銘曰
  惟周學聖云主乎静惟程學周則主乎敬惟敬故静惟静故定定故不遷心得其正定而無適虚明若鏡應而無二公平若稱湛然澄瑩不將不迎斯敬之功存我恒性卓哉𤣥卿學有印證所寳非他上帝正令
  遜齋銘
  兵部員外郎崔君字耐卿名其齋居之室曰遜銘曰粤稽商訓惟曰遜志聿觀周誥亦曰遜事遜之為言其意曷謂謂當早順謂宜退避卑順伊何順理順義退避伊何避權避勢理義謙謙致福之原權勢炎炎召禍之門謙君水流永久滋液炎如火熾奄忽滅熄心常卑下不欲尊己身常退後不敢先彼自下者尊自後者先一遜之餘百嘉萃焉有扁有銘朝夕警惕神所扶持俾爾多益
  㳺夀翁墨銘
  凡木之類松之夀為最其液䧏而下者為琥珀夀可千嵗其氣升而上者為墨夀可萬世惟爾不朽此所以久惟此可久爾所以夀夀以此乎夀以爾乎此夀爾夀両相無窮爾夀此夀一將無同莫明初終問之墨工墨工為誰㳺卿夀翁
  履齋銘
  中有實地下澤上天初行其素終視其旋毋輕于夬虎尾在前大道不徑履之坦然余既為之銘又為之説曰履言虎尾者三釋之者云乾有虎象兌躡其後履虎尾也然虎尾一也卦之象履之而亨四之象履之而吉三則咥人而凶何也一陰不中不正而當羣陽也履者慎諸
  詹見翁墨銘
  以磨則磷以湼則緇一時之施其昭不緇其久不磷萬世之信孰全孰虧往問詹尹
  和樂堂銘
  兄弟二人初實一身未俗薄惡各視其槖郭氏善門相好克敦異株同根罔有間言内無私貯外無私與或出或處奚我奚汝既翕既具且湛且孺子孫繼武贍此堂宇
  鹿外亭銘
  身在塵内塵在身外身之所在塵之所在身不出塵塵内有身塵不入身身内無塵我身非身則如太虚彼塵身塵而奚乎外作亭何年黄氏體元銘者誰與伯清父呉
  明極閣銘
  佛性如天佛慧若日彼哉䝉翳黒暗抹漆雲霧劃天大明東出蕩蕩晴空普照纎悉講僧惟覺有明極閣銘之者誰吳澄所作
  清寧齋銘
  純氣晃朗炯然瑩净元形漭廣頽然安定斯宙斯宇斯㳺斯處所戴所履所用所體惟虚之極惟静之篤心既虚白命根静復湛兮獨尊此不塵昏寂兮長存彼自飛奔西慶之孫南華之昆廓廓屯屯我乾我坤齋居清寧薛氏𤣥卿誰其為銘臨川呉澄
  山鍾琴銘
  八音悉諧于律然律之于鍾名者四他音不與焉律豈特為金之一音設乎曰非然也金者八音之長也長尸其名屬從之矣金音之鍾可以名八音之律豈不可以名絲音之琴哉此琴之所以名山鍾也與琴自饒而昇號為衆琴之甲前後銘者不一臨川吳澄復嗣銘之銘曰
  横理庚庚流響泠泠日暖風輕月明露清吾志所貞觸指成聲如山鍾靈氣應自鳴主姓四更今既昔程賔一其名夀百千齡
  黄雲仙墨銘
  前湛然後雲仙得一研可千年
  觀瀾亭銘
  㴞㴞江河浩浩湖海水天混茫風力撼擺雷轟電擊氷湧雪洒晴揺目眩神悸心駭乾坤一亭今古萬態傍觀静觀大慨永慨初而漣淪倐爾澎湃奔騰哮吼變現竒怪
  省吾齋銘
  吾之為吾凝氣成軀前有深阱亦有坦途惟吾所擇任吾所趍兢兢惕惕慎乃驅馳私邪險艱省之鉏之公正平易省之劬之已如不疚内省而愜彼或不賢自省而懾耳聞雷震吾省斯懼目覩機張吾省斯度曽省者三臯省則屢夕省及朝晨省至暮晝之所行夜可告晨夜之所思晝可語人俯仰無愧心安體舒省焉若是吾知免夫
  率性銘
  錢原道字率性為之説者奚翅數十又索余言余謂率者循其自然之謂非人之所以用功也有志性學者宜如何其用功有二曰知性曰養性知之精養之熟則率而行之庶其少虧缺歟為作率性銘
  仁義禮智性同一初隨其氣質而有萬殊惟性所禀湛然粹然率其所性無一不全苟非聖人其率各偏或相伍什或相百千在物尤賤窒塞蔽䝉問有含靈一鏬僅通物不能人人則可聖葢由乎學以復其性復性之學其功有二知性其先養性其次若何而知格物窮理若何而養慎行克己知則知天養以事天孟子之云子思所傳天之自然率而循焉人之當然知而養焉有實造詣非虚語言因孟遡思勉㫋勉㫋
  墨銘與袁自心
  袁自心墨最晩出前山後溪幾若一其堅如石黒如漆光燄透紙又宜筆得此𤣥圭鎮石室我為銘之著其實
  
  儒而墨有此黒體剛堅耐磨研用濡染發光燄文印千年東魯所傳
  舟銘
  匪舟之舟又𤣥之𤣥小則己疾大則延年其功在醫其道通仙鼎鑪造化傳自先天
  落月古鏡銘
  清池月霽青萍㸃綴月中微雲如月生翳葆光混塵用晦以涖風刮萍開瑩净無滓全體圓明普照一世寳匣韞藏堯舜之智
  緝熙銘
  客示實得實見緝煕頓悟八字予曰悟未易頓也見豈易實哉况于實得乎
  夜光壁一團夜明珠一顆奉持常在手永永不失墮
  着樂堂銘
  弗耗吾神弗戕吾真耆匪以天其耆也人匪醲而鮮匪管而絃樂弗以人其樂也天時定時省百嵗永永嵗穫嵗耘四時訢訢侗然逰嬉如漢畆翁冺然識知如堯衢童田心逸民今代皇風耆樂常春誰之與同
  舟銘
  細藥成九嘉名曰丹銘生已死可温沍寒却老還少扶危即安煉治維謹功行其完
  杏壇銘遺陳應元
  洙泗之上太和融盎累士功崇嘉植天降元造無聲花開實成丹腮艶艶蠟彈盈盈暇日從㳺春風歸詠頫仰静觀盡心至命兩間生意萬古在今覩物思人如侍緇林
  新城縣觀音寺鐘銘
  嵗𤣥侯月九會日丹䑕煽爐韝巧治鑄隧景帯金之剛永不壊聲逺聞醒衆瞶耳悟入得佛鮮觀音寺新鍾成一吾山吳澄銘
  菊庭王時可墨銘
  黄金盈庭𤣥玉韞匵無價之珍有待而儥
  崇厚堂銘
  猗嗟邃古巢木冗土既基既構層級峻宇有修其楹上干杳㝠有累其臺下絶𡏖塵逹士苟完近臨逺觀仰戴巍巍俯蹈安安不棟而隆不廬而穹不蕢而覆不版而築所崇惟徳其智湜湜所厚維倫其仁肫肫
  存齋後銘
  存存何事吾有吾天孟後千年斯秘失傳誰其嗣之宋代儒先臧塾掲名希古聖賢柴筆摛辭耀今簡編聞孫克世守䕶彌䖍玉韞于山珠潜于淵為之難甚言若易然前修邁美來者勉㫋
  南軒書院山長臧廷鳳朝瑞之先大父扁其書墪曰存柴獻肅公銘之臨川吳澄復觀遺墨申之以三章章六句繫于左方云
  明徳銘
  此心此徳如鏡如水物來畢照明徹底裏云胡或昏塵集風起云胡復明塵去風止静無撓心動則察理明斯昭昭大用全體
  誠善銘
  此性此善我固有之是曰天真而匪偽偽云胡未誠或間以私人所未覩謂彼不知神也與俱豈其可欺誠斯慥慥莫顯乎微










  吳文正集巻五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吳文正集卷五十四
  元 吳澄 撰
  題䟦
  題程侍御逺齋記後
  集賢學士程公十年于朝日近清光而親舍廼數千里今以行臺侍御史得旨南還庶幾便養而回望闕庭又二千里外日以近者人子之樂日以逺者人臣之憂此逺齊所為作也夫忠臣孝子之眷眷于君親者壹以朝夕左右為樂然亦難乎両全矣子之愛親不可解于心臣之事君無所迯于天地間惟其所在而致其道豈以逺近問哉余既從公觀光上國又將從公而南與公同其樂而不同其憂者思有以紓光之憂焉為是言也或曰近多懼逺多譽人所樂而公憂之何也之言也讀易而未知易之所以易何足以知公之心
  題李赤傳後
  宗元之傳李赤善矣王韋之門非大厠溷歟過者掩鼻而宗元出入陽陽則固視猶鈞天清都也竒袤之與齒少自好者羞之而將倚之以興堯舜之道非以厠鬼為殊麗而妻之者邪其友之號而捄者葢有矣而宗元不悟竟以殛死死且不悟易曰迷復凶于赤尚何罪哉
  題朱文公武夷棹歌遺墨
  朱子早年肆其餘力于詩章字畫甚雄偉不凡而晩乃若不暇為武夷棹歌年五十有五時作吾詹叔厚父得遺墨寳藏之夫詩章字畫妙一世固人所共愛而朱子片言隻字流落人間而人之愛之也又豈直為詞翰之工而已哉萬世之後有知其解者是旦暮遇之而余于其詩與字也夫何言
  題術士彭時觀贈言後
  相地相人二術一術也並𨽻形法家占筭以推吉凶則蓍龜五行之支與流裔耳漢儒序數術為六種而彭生渉其三吁何其多能哉彼儒而不通天地人者何如耶
  䟦樊教諭六峯
  六峯臨卭山名邑校先生樊君墳墓所依也君去蜀四十年墳墓在萬里而遂以六峯偏之寓屋以示不㤀孝子慈孫之心也吾求所以藏吾親體魄者猶未獲而君悠然六峯之思烏乎吾目中亦安得見如六峯者哉
  䟦吳適可先世誥厯
  吳守正適可持其先世誥厯示余曰某之高祖紹興登科初授廸功尉臨桂再授從事今通城官至正郎典郡而終曽祖受澤為總領所属官祖貢禮部始由臨川遷樂安父業進士教生徒至某益貧困而懼世緒之殞家藏臨桂誥身僅存至兵冦流離之際身與之俱罔敢失也一日至豐城⿰木厯 -- 櫪畈有宗人名演字慶長就某行囊中索廸功誥一視因言往年有以從事誥并印厯質錢于先大父者惻然乆之曰固君家物歟取厯歸于某某再拜受與初誥並藏之惟謹烏乎適可賢矣慶長又賢也雖然為人子孫于先世遺物何莫非所當保受此身亦其所遺也而視他物為尤重適可棲棲旅泊衣食無所于給卒不易業猶以文墨議論奔走士友問不謟不屈不為一毫非僻以辱其身忝其先則適可之所以賢于人葢在此而不在彼也
  䟦胡剛簡公奏藁
  宋三百年權姦之誤國亡國者五初亡以蔡後亡以賈開禧之敗去亡無幾紹興寳慶雖未有亡國之禍然挾敵勢貪天功誣上行私使不得盡為臣為子為弟之道則二凶之惡殆浮于三凶當是時以小臣而敢于言國家之大事以扶天地之常經者廬陵二胡公也忠簡忠憤激烈驚悚一世剛簡援引故實敷陳倫理明白懇切而不危辭又不牴悟時宰而貽書以感動之忠簡之言似簡誼剛簡之言似陸贄二公知愛君而不敢愛其身一也夫人臣之告君冀其悟爾豈欲觸其怒哉夫子之請討陳恒也所以告其君大夫嚴正而不廹如此後之忠君徇國者其尚有味于吾言
  題樊教諭齋名六峯
  教諭樊君墳墓在臨卭六峯之下去蜀來南寓臨川乃以六峯名其齋居之室盖以故鄉不可歸識墳墓常在目其意豈不悲哉君昔以辟亂出時也故鄉淪落于異國終其身無復有首丘之望豈料天下為一家也今則東西南北舟車無所不通君歸故鄉易易耳而未之能者貧故也觀君之所以名齋雖夢寐曷嘗不在先人丘隴之側然轉徙艱難年踰六十無五畆之宅百畆之田以養其生栖栖邑學椽苟升合之禄以畜其妻子且不給詎能裏糧徒步萬里而一省其松楸哉此其所以益重無涯之悲也世之仕者或生中州絶漠足涉大江南養生之具取諸寄種種便利則依依留戀市肥田美宅老子長孫于荆楚視其所自生之處如棄敝屣生者是利死者何知焉人生天地間孰無所本始哉墳墓之思一也或欲歸而不能或能歸而不欲其心之厚薄何如也
  䟦黄則陽藏烏樸齋石璧詩
  黄則陽出示為其大父所賦石壁詩永題䟦于人是欲揚先世之美于無窮也孝子慈孫之用心逺矣去之千載而其言立是為有以稱君之心也夫
  題余震伯撰父行述後
  予觀分寧余震伯撰其父貢士君行述凡二十條且以四方之能言者繫其後仁人孝子之心哉夫以貢士君之徳宜有立而潜于時今而猶可以不朽子之言立也雖然若是而已乎葢將進乎是立如之何以身不以言也身立則名揚而親顯矣震伯之所以厚于其親者庸有既耶
  䟦吳瑞叔藏舅氏墨帖
  吳瑞叔父祖以上占籍臨川而毋家在豫章其舅前進士魏君書山谷與外甥洪駒父帖遺之世謂山谷詩人耳此帖所言曰本以孝友忠信曰養以敦厚醇粹曰立身行道以事親曰寡慾寡言以進徳曰思不如舜禹顔淵曰一日克己天下歸仁充是言也詩人乎哉惜駒父所到三未有以副其舅之所期也魏君謂瑞叔因是有省他日豈止駒父而已此意厚甚瑞叔勉之母俾後之議者如今之議駒父焉則非徒舅家之光抑亦吾宗家之幸也瑞叔勉之
  題郭友仁佩觹集
  書契代結䋲以來厯幾千年而有郭氏佩觹葢許慎之忠臣徐鍇之益友書契代結繩以來有郭氏佩鐫豈其家之傳器耶然前之觹有其名無其器而猶有所解也後之觹有其名無其器而亦無所解焉不惟無所解也人之解其所以解者方且累數萬言而未已何哉吁有所解而解人將以一智智衆愚無所解而解于人乃以一智愚衆智二郭之佩觹孰優曰後出者巧
  䟦蕭寺丞書梅山扁銘後
  先漢梅子真尉南昌後漢欒叔元守九江聲迹所暨人至于今祠之為仙有山焉曰巴山或謂以叔元之名名之也有山焉曰梅山其亦以子真之氏氏之歟梅山有聶氏居其下清江蕭寺丞山則為書二大字以貽聶洪父洪父卒授其從子詠夫寺丞公又為作銘詠夫卒乃還畀洪父之孫方春洪父耆儒也詠夫詩人也方春年少而才俊寳藏前代鉅公之字與文于兹三世矣雖然字以人重文以人重地亦以人而重也字之重文之重重在彼地之重重在此方春其思所以重其地者哉故吾舉子真以告庶幾聞其風而興起焉
  䟦誠齋楊先生學箴
  昔人忘言處可到不可會還湏心眼親未許一理葢詞章特其餘君巳得其最當知鄒魯傳有在文字外此南軒先生贈誠齋先生詩也觀誠齋為陳氏作學箴其言如此則其忠于告人也尤厚于為己賢矣哉屏山曽君陳之自出得墨蹟于舅家以遺其子其子志順篤于學夫苟因鄉先賢之訓而有發焉雖逺紹先聖之緒以無墜其世可也是豈在言語文字間哉他日當騐之于一唯之時
  書秋山嵗藁後
  壬寅四月既望于龍溪康氏梅花吟院觀秋山翁戊戌己亥庚子辛丑壬寅嵗藁畢翁云鳴吾天籟發吾天趣若局局于體格屑屑于字句以争新竒則晩唐詩也非吾詩也知翁此言乃可觀翁之詩昔衛武公年九十五而作抑戒編詩者附之大雅翁今七十八矣至武公之年猶及見其大雅之作
  題羅縣尉遺事後
  羅君士廸辭華足以擢高科才具足以仕邉郡夫文士之于同業也毎忌之而輕心生焉武帥之異于己也每惡之而慢心生焉能使所同者心服而不敢輕所異者心敬而不敢慢非果有以見于人其何能致是惜哉時命之不偶而死于盗塟不偹禮墓石未樹其子臨抱此戚不可解于心切切然圖其不朽孝矣夫予未及識之而詒吾書頗及當世葢亦有辭有才者士廸為不㤀矣臨也尚思所以成行立名其顯其親也哉士廸諱恵孺吉州永豊人戊辰進士及第任武昌節度推官䕫湖鎮撫司湖北制置司幹辨公事所事參政高公達也乙亥棄官歸隐居十年死之時五十有餘
  題彭澤尉廨後讀書巖亭記碑陰
  人子不能行三年之喪乆矣俗頽禮廢之餘廣平原闕之孝聞朝廷旌其門而授以官厯三任為江
  州彭澤尉尉廨後怪石數十其間有巖舊傳宋時縣尉石振興宗教三子讀書其下豫章黄太史為書讀書巖三字境固竒勝因山谷字益重名士大夫多逰焉石刻姓名具存率漫滅不可識後二百餘年仲寛宴來芟剔蕪穢拂拭苔蘚巖前甃地廣輪二丈許可列坐作六角亭于外賦詩以落其成翰林侍讀學士王公徳淵記之大徳六年余如京師九月朔舟過彭澤宿水驛初識仲寛遂至尉廨觀所謂巖亭盤桓而不忍去夫今之居官者務在刀筆筐篋而已仲寛昔為人子而親于親今為人父而知教子讀書之為美想慕前修表顯為遺迹以示不朽葢有本者如是其可以為良臣可以為亷吏可以為字牧之賢父母也宜哉
  題孔居曽侍圖
  古者跪坐席地夫子如今僧人坐曽子如今俗人坐各踞高榻固古然歟雖然此跡爾觀者得其心可也相對儼若非一貫曰唯授受時耶
  題張仲黙夢元遺山授詩法圖
  張君未覺乃夢既夢乃覺恨我不識遺山翁耳
  題董氏家傳世譜後
  槀城董氏家傳元明善撰世譜虞集撰傳詳核譜簡明呉澄曰董氏世將也而昌有以哉孝友于家忠于國仁于民始也啟之後也報之天也抑有人焉語云成難登天覆易燎毛子子孫孫如萬石君世祀宜矣
  題高縣丞去官詩巻
  高文琬官于吾撫者再久聞其廉且賢由撫而丞南城南城之民去思如此則余所聞猶信
  題香逺亭記後
  騷人以香草比君子獨芙蓉荷一品華葉並取非他品可題至舂陵翁命名君子遂専美焉騷所列衆芳悉不得與夫蘭蕙茝若薜葯蘺蘼荃菊桂椒胡繩棍車杜衡留夷可以纕可以幃可以服媚俱有香也微風徐動達于數千里外而益清諸品有之乎曰無然則香固可愛香之逺者尤可愛君子孰不有徳而出類者難也鄒傁千五百嵗而后舂陵翁生憲僉趙侯君子人也名亭以尚友豈志乎近者所能哉持憲事能洗寃澤物葢公之餘用云
  𤣥𤣥贅藁䟦
  𤣥𤣥贅藁吳君信中詩也平山翁引曰復所以遡贅而返𤣥且曰一非贄𤣥而又𤣥斯贅吁𤣥又𤣥𤣥祖實云是可贅乎夫𤣥而𤣥雖贅不贅也不然雖不贅贅也芸芸並作必觀其復君于祖教熟之而猶以藁授命謂余試出其贅以入于𤣥𤣥謝非𤣥聖奚敢君師吾里空山翁平山翁翁友也師友固自成一家言二翁俱往矣弗獲與語以大契于𤣥同𤣥𤣥豈贅邪復可也復有二歛衆妙而一𤣥𤣥祖道經所云也散一𤣥而衆妙𤣥聖易傳所云也二而一者也君跡𤣥祖而心𤣥聖其不達是哉
  題西齋倡和後
  宗弟此民教授待選留京師張野夫修撰賔而師之野夫家世文儒詩詞清麗固風塵表物暇日主賔吟詠多至累百葢其意氣相似才力相當雲翮川鱗不足以喻甚適是以無倡而不和也余在京師時察其交道與苟合强同者遼絶賔之忠直主之愛敬始終如一而不渝此民得官南還依依而不忍别追録主賔倡和之什猶存五十餘篇野夫為之引惻然興風俗日衰師友道缺之嘆嗚呼逺矣古之吟詠所以厚倫而美化言辭聲音云乎哉凡今之交有如二君者乎余將進之宵雅伐木不廢谷風可無作也
  題茅亭詩後
  闗中白君君舉工詩余未獲覩其全有人為余誦一二巧妙穠麗錯諸吳楚歌謡中幾莫可辨葢無復有古秦人之風風俗與化移易詎不信然然君舉嘗似中朝以直道不容退居頻山之南渭水之北結茅為亭朝夕其間若將終身焉及再出而勞郡縣之職則又能廉能勤能强力能堅忍能不憚驅馳畧無絲毫驕惰罷軟意真秦之人哉非是人孰可居是亭者嗚呼余讀國風至秦毎一章必三復或至流涕其慕秦也秦故周也畢原原上翁不作夢久矣何當從君茅亭入紫芝深谷問園黄綺用精爽今何如耶
  題曽母墓銘後
  故朝諸大夫監察御史東軒曽公之季子巽申與予之子衮同年生生十有七年已教諭樂安縣學予見其少有老器驚異歎羡其後毎見則學與年俱進如春山之木當路嘉其文行屢薦之浸浸向用矣前應奉翰林文字陳郡閻宏為其母丁氏撰誌銘予讀之又知是子之才且賢也由母訓而然嘻孟子亞聖以有母故人稱孟母至于今以有子故巽申若希孟子是使其母為孟母也孝孰大焉朂哉
  同知英徳州熊侯墓誌後䟦
  英徳熊侯沈毅重厚其施于時者八年教育之徳其垂于世者六傳編纂之功若廣東一道若英徳一州俱未獲展布而以憂以疾去昔也豈天固靳之而留以遺後歟内翰修史盧公之叙事約而周蔚而覈無飾美無蔓辭可謂不愧幽明矣埴衰絰走數千里而得此庶其恔于心乎填真孝子哉
  九臯聲䟦
  鶴鳴于九臯其聲上聞于天然猶未離乎人間也倘與飛仙相頡頏于九霄而其聲聞于天下九霄之聲又有超于九臯之聲者廉翁詩挾仙氣非人間所得留願洗耳以聼其一鳴
  沔陽尹氏家世䟦
  自昔荆楚多竒才劍客其氣勁其才可用異于江以南之俗沔陽尹氏避地南遷初寓豫章之吳城鎮繼而居臨川城中居士君年老愛仙佛言不肯阿隨其子仲富善談辨優幹略有排難解紛之長浮湛州縣從事幾三十年同時自京襄南來者或至顯官俱其親故也而尹氏獨安其分無攀援嗜進之想噫兹其所以為荆楚之人與仲富字伯夀其子孫日蕃衍云
  題徐雲韶雙喜
  翾翾蝡蝡或申或巻惟蟲能天任其自然而無所憂也既無所憂何者非喜
  題卧龍圖
  謂其卧與則己見矣謂其見矣則非龍也雖然能大能小能有能無葢不可測而可盡乎斯翁可作吾將問諸
  䟦熊君佐詩
  豫章熊君佐嗜好雅淡能自蜕于一切世味之中是以詩似其人若草木生天香若花盡春容瘦不事雕琢而近自然細評今古難為别則余亦不能窺其何如也
  䟦聱齋集
  清江楊氏名其讀書之齋曰聱猶元次山自稱贅傁云爾其詩詞甚清淳其為逃禪翁之諸孫文學君之令子真可謂不隤其家聲以名齋之名名集表斯集為斯人所作也非有意義而人人因其名以序其文曰聱曰不聱曰聱而不聱曰不聱而聱或曰聱于俗或曰聱于命累十百言反覆繚繞而聱之一字不舍置噫是豈所以評詩詞也哉然則作者本為明順之辭而序之未免頗僻之見聱者其誰乎
  皮昭徳北逰雜詠䟦
  秦蜀詩非秦蜀以前詩䕫峽詩非䕫峽以前詩昔之詩人則然清江皮昭徳少學詩得老杜句法前作固多佳大徳十年秋如京明年憂南還有北逰雜詠一編視前作逾超葢詩境詩物變眼識心識變詩與之俱變也宜非素用意于詩者何能因外而有得于内若此哉計其一徃一來半載間爾往而過吕梁洪也曰豈知極深畜𡾟險莫倚波靣如鏡平還而過徐州洪也曰洪中平無濤不見湍石激觀乎此不但詩進而學亦進矣










  吳文正集巻五十四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吳文正集>



  欽定四庫全書
  呉文正集巻五十五
  元 呉澄 撰
  題跋
  題厲直之行巻
  以孝為行以温柔篤厚為詩則逺之事君授之政而使於四方何施而不可哉
  題呉節婦傳後
  余每愛東平李公之文事覈而辭達不藉難識之字難讀之句為艱深蓋庶乎可進於古之作者其序晉城王氏節孝始末㫖矣人知吳為節婦寧為孝子者公之文也嗚呼好徳之心人人所同苟可以厚人倫禆世教君子尤拳拳焉善善所以示勸惡惡所以示戒施之於政託之於言其功一也王氏一門之令徳如此為政者未能旌表以厲當時則立言者為之紀述以厲後世曷可以已乎抑聞令徳之家有餘慶起宗節者之孫孝者之子尚思樹立以光其先徳哉
  題廬陵公楊邳徐沛鄆保樓桑涿鹿八詩
  三閭大夫既放逐知宗國之必為秦所有感觸憤悶而有聲盡其辭而後死讀者至今悲焉然其時郢尚無恙也若廬陵公北行之作於古今廢興存亡之際痛慨如割殆與麥秀松栢之歌齊其哀此時此情為何如又豈三閭可同日語哉徳庸得此巻於燕之館伴者讀之欲不作蒯生癈書狀其能乎
  題瓶城軒後記
  余有守瓶防城法即孟子飬氣持志之學夫子之欲無言與無意則其究也他日坐瓶城軒中相視黙㑹此解
  題劉中丞事蹟後
  故御史中丞劉公剛正聞天下鬼神所畏也自古邪正不相容如水火彼兇邪稔惡自知不為正人所喜公未深嫉彼彼已深忌公意誣搆擠䧟公以至於死或謂公之死傷勇嗚呼此鄙夫貪生惜死不顧羞耻者之言也以耳目重臣無罪而被逮問浮雲蔽日如此豈善類可望生全之時耶使公不死忍耻以對獄吏奚翅理色辭命之辱假而得生亦臧獲婢妾苟免者所為耳若公臨絶之音豈不毅然大丈夫哉人孰不惡死不曰所惡有甚於死乎公之所以寧死而不辱也公死之明年余至金陵所聞與今霍侯所記合公嘗持憲江西有遺愛其後識公於吏部尚書出使時讀此巻抆淚而書其左
  書胡氏隠几堂
  胡璉噐之築一室隠几於其中噫子知南郭子綦之喪我乎不知誰是我復以何為几彼無可隠此無庸隠我之外有几為隠之之具几之外有室為隠之之所我我相形將不勝其多我矣是豈今之隠几者哉無我焉用几無几焉用室然則如之何曰室之用在無有謂余不信請質子綦
  跋晦庵先生禮書
  偽學之禁嚴甚而拳拳禮書弗置彼李斯之師固曰禮者偽也
  跋魚圖
  荷枯水冷萬意俱秋而圉圉洋洋從容自得如此知此樂者其誰乎
  跋黄寺薄與媒氏帖黄帖附
  吾儕我軰娶婦則但願能承宗事敬禮其上而慈撫其下家道旣昌莫大之利不然雖堆金積玉百兩盈門何有於我哉嫁女則但願徃之
  此帖僅存半紙吾里寺薄黄先生之門子將成婚禮時以與媒氏程子建其言娶婦嫁女豈特一家一時事端可為天下後世家範所言内外上下尤足見先生家道之懿黄氏子孫多賢而家方昌豈偶然哉
  題楊開先講義後
  為文辭敷演經意誦之於稠人廣坐之中而使之聴謂之講義葢自宋末始盛前無有也余未暇論其有益與否而不能不於其辭有慨焉夫子嘗云辭逹而已矣夫以精深之義理而託之於辭以暢之雖甚善於言難必其不粗淺也况遣辭而不足以逹昔人精深之意則昔之昭昭於今而昏昏奚可哉余讀建安楊開先講篇明白諄複無滯辭無昧意説經不得已而用此法若是者余其可無慨也夫
  題詹慶瑞詩後
  詹慶瑞以環中名其詩夫莊子邵子所謂環中者苟真有㑹焉真有得焉則詩可無也慶瑞蓋不溺於俗學余故為之言
  跋石鼓歌後
  凡古噐物古有之而後不復見者比比古未之見而後忽有焉者往往可疑六一公謂石鼓可疑者三余嘗至燕都孔廟南草莾間手撫遺迹踟蹰乆之今又見此刻文装禙甚整附昌黎東坡二詩于後余於是而深敬宗茂之好古也宗茂多蓄古人墨蹟名畫而家無銖兩貲處之裕如吁是豈可為俗子道哉
  題謝徳和詩後
  旴江謝徳和以儒試吏剛㢘明敏持憲者固寵嘉之其詩如利刃健斧所向直前不識盤根錯節磊磊落落無絲毫伈伈倪視意觀此又可以知其政云
  題歐陽世譜後
  文忠公撰歐陽氏世譜載在文集行於天下如掲日月人所共見公之子孫留頴而二百年後永豐之裔以此石本示余余何人余何人敢賛一辭哉噫歐陽受氏以來厯周秦漢晉隋唐至公譜之始大顯復有如公者出當有續譜行世歐陽氏子孫勉之授余譜者惟梅山人吉翁也
  題撫州陳教授東山巻
  上饒陳君隠居東山之下既出而仕矣廣平李文都書東山二大字以贈之官必挾以自隨是其志未甞一日不在東山也夫伊尹之於莘吕望之於渭諸葛之於南陽苟不遇湯文王劉𤣥徳則終其身而已偶逢其時行其道而豈有心於仕哉陳君兩食學官之禄而閑散樸野之趣翛然猶如東山時其仕也蓋非世之徇物忘己者比處則負重望出則致大用謝安石之東山如此文郁之贈有以哉文郁僉江東憲事五年代者不至自免去耕牧大江之北其交也不苟觀其所與可知其人而不待以他事徴也
  跋牧樵子花卉
  人與𧺆飛草木之屬貌像姿態萬之又萬莫可勝窮而無一同者畫史乃能以筆擬之清江牧樵子寄予卉實四小幅逺視真以為宰物所生也充齋皮公稱其傳神之筆如化工且得相人之妙若鄭圃君子見之當亦心醉夫生物之巧自己出而别其所生貴賤夀夭賢不肖何如易易事爾然予嘗命畫者畫予輙閣筆命相者相予輙緘口或強作終不似强言終不應何也物之生曲盡其巧獨予之醜惡無物可比蓋大巧所外則畫者之手相者之目無所施其法也宜抑又安知予疇昔所遇未有如牧樵其人者乎何時於清江之上聼牛背之笛和谷口之歌以予示之
  題牧樵子花木
  宋代經學公是先生為天下第一南渡後作古文艮齋先生為天下第一下至曲藝㣲巧如逃禪翁之梅亦然更數十年牧樵子花木當與逃禪翁梅同價何清江才人之多歟
  跋牧樵子鵪鶉
  徃年冬在京師日以此充旅食之羞今得此十數把玩於手活動如生其悦吾目有甚於恱吾口者
  䟦黄祖徳廬山行巻
  左湖右江界截地脉其氣盤欎無所復之聳㧞突起而成至髙至大之山此廬阜所以為江右第一其峯嶺泉石之竒晨日隂晴之變日光月華雲情雨態煙霏霧靄譎怪萬狀固宜為仙聖所巢梵釋所都神靈之奥宅SKchar物之幽棲而供髙人勝士之逰者也余嘗東沿彭蠡西遡大江舟過其下思一造其問以極超絶偉特之觀荏苒二十餘年此志竟未遂也而浮山黄祖徳一旦先之行巻紀逰覽次第及唱酬題詠數十篇葢有此遐趣有此妙筆然後能追白蘇之迹於既往悠然心與境遇目與心遇累累至前而誰與領㑹誰與發揮古今遊者不一而能若是逰者幾何人哉附記所見塵間遺蹟所聞方外異談一一皆可喜可愕之事余雖不獲從祖徳後已若在此山中矣雖然非足履身厯終與親見親聞者逈隔余將必遂初志先至先知者能為之道乎祖徳曰諾敬題巻左以訂後逰之約
  題四清堂散人家乘後
  大徳九年六月八日癸未居士易君伯夀甫卒余既哭而退越三月其門人醫學教諭鄧焱為其孤濤來言濤將以十有一月十有七日己未葬父於長安鄉福祚里之墓背父平生大槩有自述家乘在先世名諱辱先生代書之卒葬月日不可不補記也濤斬焉衰絰中不能踵門敢因内兄焱以請余惟邑之耆舊獨居士君暨制參李進野翁俱生嘉定辛巳衣冠儀状如商山老人間暇過從自樂所樂葢雖在世而實遺世制參卒之年余留京不及哭今哭居士焉嗚呼耆舊盡矣居士徳稱其齒八十有五無疾而逝允好徳考終命者
  跋汪如松詩
  汪如松詩喜淡而於花獨愛梅此趣髙甚飬吾李君所摘五聯己得之集内哭碧梧哭文山哭疊山訪李飬吾四題能效老杜八哀體作四哀四篇又當照耀千古
  題沛公踞洗圖
  古今率謂髙帝嫚誠有之觀其師子房將韓信相蕭何亦嘗嫚乎無也然則此畫得其嫚士之一短耳其知人之長誰其畫之
  跋樂氏族譜
  撫州登科記宋初自樂氏始少保公十八世孫淵咸淳末與余同薦名于禮部嗚呼古人以與國咸休為期今時代已革而樂氏子孫福澤猶未艾所謂盛徳必百世祀詎不信然
  題金谿吳節婦黄氏訓子詩後
  金谿新田前貢士呉君叔可甫第三子泰發之婦黄氏年二十七而其夫逺賈溺死黄氏守共姜之誓長其二子一女俾有室有家年且五十矣作教子詩三十韻以朂其子暨從子辭義蔚然不忝曹大家節操文學兼有難已其從孫綬録以示子予嘉嘆焉予仲子衮之婦亦生於至元壬午及至大己酉余子喪時有孫男一孫女二少者才二嵗今各嫁娶畢此婦與黄氏婦徳頗同但不能文爾
  跋曾翰改名説
  乙卯進士李路戊午進士李岳往年從子遊病其名之不雅馴予為更令名更名後二人各登進士科或以為所更之名吉予曰不然士之遇於何年也葢前定名之當為何名也亦然定皆天也觀豫章熊先生夢中為其門人曽仲巽更名曰翰其事甚神斯殆未來之先兆形見於夢者爾仲巽用所更之名應舉庚申初試未驗癸亥再試卒驗熊於夢中更仲巽之名予於覺時更二李之名夢猶覺也覺亦夢也其名之前定乆矣非熊與予之所能更也借人之口以發天之機也仲巽名在㤗定甲子進士第三人既與熊之所夢所説符矣他日悉如熊之所期固仲巽分内事也熊以仲巽與貢之年五月逝惜哉不及見其夢其説之驗云進士唱名竟呉某識
  跋王令有人耕緑野無犬吠花村圖
  金谿令王侯才卿慈祥和粹十年乃得代邑之士奉此圖以贈别有人耕緑野無大吠花村何謂也謂田野闢盗賦息于以見侯之徳云爾侯繇金谿宰龍泉四年恵愛如金谿繇龍泉宰崇仁不數月羅無妄之禍而去何崇仁之民獨不得如金谿之民哉
  題郝令徳政碑後
  大徳六年秋予過金陵人稱御史之才必以盧龍郝公子明為最聞于天朝特陞五品僉江西憲事按治所及姦貪悉無所容二十年來攬轡澄清之人鮮或有是十年冬予至豫章初識公公前令樂夀時㢘明敏恵靡政不舉民愛之如父母既去而有去思之碑前代御史之官多自親民而選匪獨國朝為然葢以其諳下清周庶務謹宻詳審而非徒擊搏苛察之為能是以賢邑令郎才御史也公於前之撫字也可愛如彼於後之司臬也可畏如此夫威奸貪所以慈吾民其心一而已矣誰謂今之可畏非昔之可愛者哉
  䟦曽氏墨蹟
  吾鄉文物之盛無踰曽氏一門者南豐兄弟之後有艇齋景建焉艇齋之聞孫廣賢䄂示先世墨蹟讀竟為之暢然噫樂其所樂憂其所憂安得復見斯人也哉
  題斗酒集
  古豐城有寳劒焉沈欎地中其氣上衝于天光怪四逹至發泄變化乃已地之靈鍾而為人人之未用世猶劒之未出土也故近年徃徃多能詩之人人人負斗酒百篇之氣亦其沉欎於下而光怪之不能自掩者方將百篇百篇而復百篇然則何時已耶其必遇有識者取去進之相國則此光怪陸離於華蟲黼黻之間其不鏗戞而和璜琚珩瑀之音乎
  䟦呉昭徳詩
  萬松呉昭徳奔走宦途萬里如咫尺厯落未遇夫必於進入者文辭婉軟嫵媚巧佞如脂如韋困於時命者志氣雕䘮沮抑摧折如枯如萎而昭徳不然其堅心勁氣飽經風霜冰雪而顔色自如真有似於松也故其詩象之仿古作序記趍時為駢儷亦皆可觀不以其身之未昌而其言與之俱余以是而知其中之所有得未見其言之昌如此而身有不昌者也昭徳名徳昭番昜人蓋番君之苖裔云
  題李縉翁雜藁
  徃年余見李縉翁詩而未見其文也今見之而驚驚而喜喜而懼何喜喜若人之有斯作也何懼懼時人之莫之好也噫唐宋六百年間雄才善學之士山積能者七人而已不其難乎近年人人奮筆不譲文若甚易何哉然其最不過歩驟葉氏孰有肯闖七家門户者余安得不為縉翁喜而大音未必諧於里耳則亦不敢知也余竊有問子於何處得之答曰喜讀大蘇文夫如是宜其然也雖然勿矜其實勿恃其光益溉其根益加其膏如斯而已矣
  題峽猿圖
  遷客覊人偶經是處忽聞哀啼一聲不覺心碎涙下殊無今兹展巻把玩之樂境一也而哀樂異何哉真幻異也雖然何者非幻
  題李皆春䟽頭後
  廬陵李家春少喜讀坡文其文甚似之而未有知之者世無歐陽公則己若有終必知之坡初出蜀時家貧無貲老泉公自作書請于當路竟頼其力以逹京師而成其名今皆春之北行也貧尤甚老且孤矣豈復有能為請於當路者當路乃能代為之請於好義之家此又坡所未嘗有也是行必有遇矣其逹於京師而成名也可數日以俟余願諸君子有以速其行也
  十公遺墨䟦
  周趙楊朱吕陳崔十公十四帖楊子真羅子行家所藏今廬陵王氏得之嗚呼宋季名流斯其極矣寳之者豈以其翰墨哉若人之噐業若人之學術若人之風節不可得而見此焉為之三復而歔欷
  題野航謝公遺墨後
  玉溪謝從一父以其族父野航公元日詞一首除日詩四首示予墨蹟宛然得見前軰之流風餘韻更革亂離之際人間何物能有而此紙獲存異哉從一父之子携以客清江鎮寄於逆旅主人而他之大徳丁未冬鎮大火延燒數千家主人所靡有孑遺獨於烈焰中全此以還畀火後往索而得之疑若有守䕶者然昔顔魯公字所在必有雷神公之清節勁氣視顔無愧則有神物司其字也亦宜余之諸大父從公一門兄弟游嘉定甲戌族曽大父與公同試禮部咸淳庚午予又與公之孫同預鄉貢而從一父折行軰與余為文字交於謝氏可謂世好矣故與公之片文隻字悽然感憶如見先世遺言云
  跋誠齋楊先生易傳草藁
  誠齋楊先生易觧板本行天下久矣王若周得其草藁有序及泰否二卦凡先生親筆改定之處比初藁為審獨初名外傳而後去外字余謂當從其初盖易之道廣大悉備無所不包程子被之於人事所謂一天下之動者由王輔嗣胡翼之王介甫至此極矣朱子直謂可與三古聖人並而為四非過許也楊先生又因程子而發之以精妙之文問有與程不同者亦足以補其不足然皆推行易道之用而經之夲㫖未必如是人以國語為春秋外傳非正釋經而實相發明今先生於易亦然故名曰外傳宜















  吳文正集巻五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吳文正集巻五十六
  元 吳澄 撰
  題䟦
  題劉愛山詩
  至後八日天寒閉扃有客及門啓扃出迎髯翁姓劉世居廬陵愛山其字濟翁其名諸公貴人禮為上賓以其能醫以其能詩醫有還童却老之方詩有去文就質之章余愛其方而不敢甞余愛其章而不敢忘誦者琅琅聴者蹡蹡雖窮冬沍隂而春風滿堂昔歐公於詩尊韓柳杜甞云老夫清晨梳白頭𤣥都道士來相訪韓必不肯道或應之曰昔在四門館晨有僧來謁非此類也耶歐遂語塞然則杜為詩家冠冕固亦以如此詩而鳴於盛唐况其集中如黄四娘家花滿蹊如南市津頭有船賣此類非一蓋杜詩兼備衆體而學之者各得其一長翁詩不専學杜而與此體合聲情自然不事雕鐫衆之所同其籟以人翁之所獨其籟以天
  題孝感詩巻後
  於乎孝豈易能哉聖門之以孝名者曽子也其門人嘗問夫子可以為孝乎而曾子以參安能為孝答曾子之父亦聖門髙弟樂道亞於顔子曽子之事親極其孝矣而孟子僅以為可豈謂曾子之孝為有餘哉蓋子之身所能為者皆其所當為也是以曾子終身戰兢惟恐或貽父母羞辱逮及啓手足之際然後自喜其可免於此見孝行之難也晉王祥以至孝之子遇至不慈之繼母每虐使祥俾求所不可致之物隆寒冰凍而欲生魚祥惟命之從將去衣剖氷而偶獲雙鯉以塞其母之虐鄉里甚憐閔之幸其得解以為有天助故推言其孝感至若州守吳侯之賢暨其子少府可初之賢吾所知識一家孝慈和氣藹如胡可援祥奉不慈之母為比圖買魚供親饌而巨鯉出適然而然爾交遊之友附㑹王祥故事驚異奢美稱其孝行之能動天形諸歌詠累累諛辭益友固應如是夫澄與州侯父子素厚不敢然也願少府思孝道之難盡愈勉其所當勉而以曾子自期焉
  題鄧立中所得贈言後
  吾郡鄧清曠以詩名其子立中為臨汝書院諸生已而試吏不相聞廿年餘忽解后于豫章將赴龍泉典史出其所得贈言一通示余其間蓋多隱居肥遯之士余讀之曰異哉夫巧於仕進者其求知也必於有權有勢有位之人今立中不彼之求而此之好觀其所與言類皆理義之談規誨之語立中旣樂聞之又珍重之如䕶至寳然於是而知立中之識其度越軰流逺矣夫自儒而吏者一措意乎刀筆筐箧之間心術變移與疇昔殆若二人今立中不以儒之言為迂不以儒之行為拘方切切求益而將以之律己治人焉於是而知立中之識其度越軰流逺矣古昔設官治民司其案牘文書者曰府曰史繇周以來未之有改也國朝又於府史之上設官以總之典史則一縣府史之總也百里之内凡民事之逆復官賦之出入無不掌其所繫亦不輕矣立中之為人如此則龍泉之為邑也其庶幾乎余旣喜彼邑之得人不貽彼民懟又喜吾郡之有人不貽吾徒羞又喜詩人之有子足以為清曠翁之光故為題其後
  題須溪劉太博贈彭真觀為兩書院復田序後
  彭真觀復鄉校乆失之田耕之至今士賴以飬其功茂矣此知真觀之小者也真觀自耕寸田旦暮不輟苖而秀秀而實觀其自飬不為飬他人口體而已是豈人之所得而知哉治己之田將無暇於芸人之田不然何以為真觀
  跋唐國芳詩
  觀子之貌今人也觀子之詩乃如與數百年前唐人相對如夢偉哉識趣進學力進子詩可仙
  跋文信公封事
  信國丞相開慶封事比忠簡胡公紹興封事尤懇惻周盡胡初以罪謫卒以夀終惟公不幸值國運之去他日一節難於忠襄以一身而備二忠之事偉哉王若周以公手藁示予讀之泫
  跋楊補之四清圖
  尚書月湖何公之弟之子竹居君好尚清雅得楊補之梅蘭竹石手巻一於從公游宦時徧求鑒賞紹興癸丑錫山尤公等七人題字于左而此庵羅公有書嘉定庚午吳興沈公等十人題字於左而梅亭李公有跋何羅李吾鄉三先逹二次一十六人同觀皆一時鉅公至今見其姓字莫不竦慕夫補之墨戱有名不待他人鑒賞而後重竹居君猶拳拳借重於人惟恐不及蓋貴游習氣如此君後以此轉授子婿袁主一兩家寳蔵之且百年餘主一又每持以示人意度一如其婦翁所謂冰清玉潤者歟
  書何此堂詩後
  此堂何先生壯年擢甲科而有學有文一時莫不竦慕尚記戊辰嵗私塾課試先生選余一論為第一所以奬借期待者其厚惜居逺鄙弗克朝夕左右請益先生亦復去家而之官初任永教再命江東運司之屬而卒子始三嵗扶櫬及家而時事異家亦毁焉於是平生著述漫無一存子伯大既長惻然痛父書之不可見此片紙乃永教時勸進永士之詩得之如獲拱壁然噫此孝子之至情也伯大質美行粹而力於學必將卓然有立以光其先余也願與伯大共勉之以不負先生疇昔奬借期待之意云
  題百魚朝一鯉圖
  此圖侍郎李公得之於成都故以八印印其左一大服百小公乃病其未化何也夫大猶未離其類化則出乎類矣苟至於化能大能小能有能無尚何以一服百之足言
  題侍郎李公畫像
  生世何用早我已後此公然朝夕升其堂如見其容焉固不待拜遺像而後致予之恭也
  題柳山長墓誌後
  通守之子能業進士與丞相游如兄弟然時既革而家自如志不挫身不辱夀且考終有子克紹其可謂吉徳之人歟前年識其子元善今得丞相之弟所作誌銘為識其末
  題陶庵邵庵記後
  徃年嘗於吾廬之側治一室寘文成張司徒靖節陶徴士希夷陳先生康節邵先生畫像其中晨夕瞻敬後以㓂擾弗靖遷徙不常而廢吾友國子助教虞伯生取靖節康節二賢之氏名其庵與予意豈異也夫二賢所志所學有未易窺測者於其言語文字之遺時或瞥見彷彿焉至今尚論其人不過見所能見而巳身之所寓心之所㑹要不可一槩齊而其所以同者一也子欲合陶邵而為一蓋有世内無涯之悲而亦有世外無邉之樂悲與非有為而悲也樂與非有意而樂也一皆出乎其天予又欲并悲樂而両忘之陶庵亦可無也夜根其静晝握其動首擊而尾應風起而水涌有能從吾惜生控浮游以上征者乎
  紹陵賜楊文仲詩後跋
  咸淳間將作監楊公文仲両侍經幄所得賜詩如右不十年而歴改一元肇始太原壹正八字皆詩中語幾若䜟語異哉䘮亂流離中公之子焱翁㒺敢失墜戊辰巳巳至今踰四十年奎畫如新公之孫紹祖出以見示嗚呼宋三百年禮儒臣尚經訓前代莫及雖季世家法猶未替天命之與人文固藐然不相闗歟
  題進賢縣學増租碑引
  士大夫治官如治家則何事不可辦官府學校之間大率視如傳舎苟且以俟代去孰有視如家事者哉進賢學産隱没虧折前後學官安視而不經意教諭萬君始搜括究竟悉革其弊學計頓増然萬君能復其舊而已非有所増也什一中正之賦通古今可行至今官之取於民者不過此惟豪民私占田取其什之五以上甚矣其不仁也而近世公田因之亦十五以上耕者不堪逃亡荒廢者過半於是官抑配於富户以取贏焉學産與公田一也其賦雖不能如什一之輕幸未至如豪民之取而姦民或増租入以餌職掌之人而求奪佃予提舉儒學時凡若是者必沮遏夫萬君有功於進賢之學而予慮規利者不知大體縁是以增租為能則是厲民以自飬也其可乎故題其碑之隂一以示勸一以示戒云萬君有理財之長視官如家為洪郡學録值洪學弊極予欲移其施於一邑者試之於一郡而同列不悦之遂不果
  題彭學正圗書講義後
  彭方升早擢科第晩為學官咸池浴日之初在京師版授太常博士居之數月棄官而歸來臨川示予太極圖通書講義一編善為文辭以發明朱子註義敷暢條逹亦多有警於學者語焉而詳既有之矣擇焉而精更加之意焉他日所得又不止如余所觀
  題吳德昭世家譜
  世家譜何為而作也使為人子孫者知所本始也吳自太伯居勾吳為一初開國之祖季子邑延陵為百世受氏之宗源同流分曼衍乎天下番易宗人以畨君譜示予觀之油然有尊祖敬宗之心吾夫子稱太伯之至德太史公稱季子之仁心慕義俱以其讓也讓者禮之端予願與德昭共朂以無忝於先德
  題戰國䇿校本
  戰國策字多脫誤予嘗欲合諸家本校之而未及後見鮑本喜之然其篇題註義頗有乖謬廬陵羅以通悉心考訂定其篇章補其脱正其誤釋其大意譜諸國之年冠其首凡鮑氏之失十去八九讀此書者得此庶乎可為善本矣以通於經亦有見非止精專此書而已
  題貢仲章文藁後
  理到氣昌意精辭逹如星燦雲爛如風行水流文之上也初不待倔强其言蹇濇其句怪僻其字隱晦其義而後工且竒噫兹事微矣名於宋者五而已亦惟難哉仲章江南之英與吾善之伯長俱掌撰述於朝各能以文自見蔚乎其交䕃炳乎其爭輝予有望焉予来京仲章將有上京之役示予新作數十温然粹然得典雅之體視求工好竒而卒不工不竒者相去萬萬也讀之竟喜之深書此而歸其⿳六失𧘇 -- 袠夫上有所規下有所逮正有所本旁有所參韓栁氏自陳其所得甚悉暇日善之伯長切磋究之又必有以起予也
  跋李氏家集
  畨易李周卿嘗聞詩法於南康三馮又嘗見莆田劉潜夫故其詩多可傳其從孫南甫裒聚得數十篇而以周卿之兄之父之大父之曾大父凡生平吟詠可追録者冠其顛其從祖祖父及其二從祖兄所作亦附載四世八人詩百餘首標曰李氏家集汲汲然欲存先世之美惟恐或冺没廢墜也予於是而歎南甫之孝愛逺矣哉周卿諱敏膚其曽大父日新諱楙大父信夫諱孚先父君誠諱嘉績兄宋卿諱敏求南甫名元宋卿嫡孫也至大己酉予貳國子監南甫之弟亨充國子伴讀出其家集視予李氏累累以儒科顯宋咸淳間有提舉江南西路常平茶鹽事諱雷奮盛德君子也予嘗辱知焉八人之中其一恩補初階官其六俱由進士貢特奏名者一正奏名者一至于今遺教未替亨也不逺數千里宦學京師他日歸兄弟自相儆勵尚知所以光其先世又有當求諸内而無事乎外者謹勿怠
  題蘇德常誠齋
  廬陵楊文節公學行文章為一代儒宗號誠齋先生孝廟親灑誠齋二大字以賜其註易也與伊川程子並行世稱蘇楊詩法其古文儷語與丞相周文忠公相頡頏二家各成巨袠曰廬陵二交文集晦庵朱子於人多所譏評少所推許而於文節公揚其美贊其詩章書翰倡和徃來敬禮而凡事之尊之可謂至矣惟獨不滿其名齋之義南北相去不知其幾千里也後百餘年兀氏蘇德常又復以誠名齋而采亭楊君為書其扁夫古今人同不同未可知而號則同矣德常能儒能吏主縣簿判録事司居官亷能未六十而勇退則亦有可稱者焉夫朱子不以文節之號為可而予不以德常之號為不可豈與朱子異見哉朱子之意以為誠者天道非聖人不能當是則固然然誠者實之謂也全體之實誠也一行之實一言之實亦誠也不誠無物蓋無一物而非誠猶水之在地中蓋無一處而無水必曰大海而後為水可乎况人之取一字以名齋者非必以己之有餘而為此夸示也大率以己之不足而致其勉慕焉耳誠者聖之事人人可以希聖勉慕乎此以名其齋亦何不可之有
  題常道士易學圖
  眉山則堂家公如箕子歸周而不仕周其外孫臨卭常君不肯為農為賈為胥為吏以賤辱其身而寄跡于老氏清靜之教公遂為言老氏所以同於吾聖人之易者而并及陳邵周子之學所望於其外孫者不其逺乎常君籍記外祖之訓罔敢墜遺述一圖以廣羲文八卦之說可謂不羞其先世不忝其外氏者矣邵子曰老子得易之體又曰孟子得易之用進退存亡不失其正家公有焉消息盈虚與時偕行常君有焉祖孫之所得於易者如是邵周授受之次則頗與予所聞異予所據者邵子文所記陳授穆穆授李李授穆親授於陳而非轉受於种也种亦得陳學之一支傳於南方劉牧承其緒或以周子與牧同出此一支者非也周子之學乃其自得而無所師授至謂穆傳之周尤非也朱子發進易傳表蓋踵訛而失其實何也周在南穆在北足跡不相及也何繇相授受哉雖然不足深辯也予願常君忘言而用易忘象以體易言可忘也象可忘也之𤨏𤨏者又奚足云
  題朱巨觀道宫薄媚曲後
  李杜文章在光燄萬丈長惟子瞻贊太白真介甫贊子美像能得其似蓋蘓學李王學杜知其詩是以知其人也金儒朱瀾巨觀効黎園十曲贊杜有為予言朱之為人及出處者予讀之悲其志云
  題羊舌氏家傳後
  禮不㤀其本君子謂之仁何也以其心之厚也凡物知母而不知父衆民知父而不知祖人之本乎祖也非心之厚者其孰能推本而不忘羊舌受氏垂二千年武義將軍繇東平徙固安恐墜其氏諄諄然命其孫孫禧承大父志南走山陽訪求宗人旁考譜牒以明所本既不獲則姑述所知託諸能者著家傳以傳信用心不亦厚乎禧字吉甫號本訥翁夫貎木言訥質之近仁者也即此一事近仁可知矣又奚待稽其貌與言也哉司業尚文蔚亟稱其賢故予為識傳左
  䟦趙運使録中州詩
  唐人詩無一句一字不切題者宋詩蓋不能然夫詩或言志或冩情或感時或即事固各有當而詠物尤難於精工運使趙侯以近世中州集録出七言八句三十七篇畀王子寧俾初學不至失於支離由此可入唐詩門户矣
  題陳徳仁通書解
  聖門諸弟子聰明卓識者顔子為最子貢亞之然以夫子之言性與天道為不可聞何也聖人教人隨其資質所可到未嘗躐等陵節而語此其所以不可聞也晩年贊易始發性與天道之秘率皆當時弟子之所未得聞者濓溪周子至於千載之下不由師授黙契道妙本夫子贊易之㫖作太極圖通書蓋幾於生知而可比聖門顔子矣新安朱子訓解周子之書亦旣該備里中陳徳仁篤志於學道經釋典俱頗蒐獵又取通書敷暢其言俾讀者易曉良可嘉已予嘉其志之不凡而期其識之詣極也故書此以勉焉
  題蔡人傑詩後
  人未易知也蔡人傑清俊好修余喜其標格而未知其詩今始見之五言若古體若近體七言若八句若絶句殆無一不中度恃才任氣狂呼亂噭者豈知其字字句句不苟哉蓋自后山簡齋二陳法中來而無摹擬蹈襲之迹學詩而若是庶乎其可矣彼皓首苦吟或不能通其解余言非過知詩者試觀之
  題宏齋包公巽齋歐陽公遺墨後
  玉谿翁嘗登旴江宏齋先生廬陵巽齋先生之門予於二先生皆聞其風而不及識今見翁所蔵六詩一書如見其人焉得包之卓偉則於道可以進取得歐陽之醇厚則於非道有所不為觀者因是踴躍奮迅以睎前修可也豈可但珍其遺墨而已哉





  吳文正集巻五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吳文正集巻五十七
  元 吳澄 撰
  題䟦
  題致堂胡公奏藁後
  致堂胡公此書忠直敢言似賈傅至今讀之流涕清江曽忠節公娶胡公孫女封新平郡夫人藏此書藁藁有塗抹改竄字易世後弗能有曽之曽孫以授長樂張圻得其判而闕其前其前幅予及見之於豫章蔣鈞之家二家各寳其所寳嗚呼安得好事者合而一之乎此書建炎己酉嵗上第三己酉嵗人觀于第四己酉嵗之前二年人謂臨川吳澄也
  題長豐鎮廟學誌後
  以廟貌祀先聖先師禮歟前世未之聞也民間立廟設像如郡縣禮歟近世未之聞也古莫長豐鎮張儀父知綱常所繫歸功于聖人廟焉像焉以示報本郡守縣令嘉其心春秋仲月上丁日分僚屬詣其廟行釋奠禮繇是一方之民知所勸俗為之移其於世教不無助也是以談者尚之嗚呼古者飲食必祭先代始為飲食之人不忘本也毎嵗八蜡雖百物之㣲無不報仁之至義之盡也有家者祭户竈門行中霤有國者祭社稷及境内山川有天下者祭百神至尊至重者皇天后土也夫孰非報本也哉然而各有分限何也曰禮然夫子之功如天地豈直四方百物一飲一食之所可比王仲淹有云太極合徳神道並行吾於夫子受罔極之恩然則人人當知所報也而報之有其道張氏之心誠厚矣而郡守縣令之嘉之也亦宜雖然予之所期進乎是因報本之心而求其所謂道者考文以益其質循名以得其實於事之已然理之當然洞究而無違知道之在是而報本之心將日加厚焉而不能自已其眞見卓識有協于理盖不待於予言也
  題晉周平西改勵圗
  剛惡之害人類蛟虎柔惡之毒人類蛇虺改過遷善之勇唯剛者能之周處少年之惡剛惡也是以一悔悟間為善如此其力千載之下觀其圖尚慨想其風烈人亦何憚而不為善哉世之柔惡者藏戈矛於談笑中而終身不知悔悟又周處之罪人也
  李宗明詩䟦
  予在鄉與豐城諸詩人㳺憲使陳公逺矣若掲養直若趙用信若蔡黻胡璉掲傒斯鐵中之錚錚者來京師又見李宗明詩胡蔡趙掲伯仲間也豈非猶有龍泉太阿之餘靈鍾而為人發而為詩與何其詩之超超如此哉宗明今為參政公客晨夕見聞必有出于詩之外予將問焉
  馮竇二子善事叙後䟦
  北平馮竇二家之子償金辭金其事與童䝉訓所載包孝肅公尹京時事正同二家非有所稽而慕倣于所行偶與之合盖良心之天自然而然時異而心則一也然包公之民有此善行不知其姓名為誰馮氏竇氏因僉憲潘澤民上其事于臺故至于今有知之者翰林張仲勉與之同鄉知之尤悉往往喜為人道而吾祭酒先生劉熙載又為叙述以傳于世三君子之用意厚矣夫彼之一善何暇計名為之哉而君子能俾其事不至冺没流布廣逺萬一貪鄙有聞緣此愧悟寜不可以興㢘譲之風乎是則豈惟二氏子之善抑亦三君子之功也
  䟦廬陵公書後
  廬陵公魁多士歴二十年位不至通顯盖其時非媚柄臣者不可以得志也國將危亡猶為江西安撫招集烏合之衆入衛不見容于内又以江廣宣撫出未及行而國事去矣大兵臨逼邀宰相詣軍前陳相遁吳相泣不知所措衆推公為右相往軍前祈請至則拘留夜逸趨閩間關險阻卒以就俘求死不獲在拘囚中乃有鄉人為求誌墓者此其答書也嗚呼悕矣
  題陸傳甫墓誌後
  文安先生兄弟六人其伯兄從政君之孫傳甫粹行逺識不殞家聞號燕居之室曰頤庵葬時江西運管黄侯為撰誌銘事覈辭逹足章厥美後復改葬季子士楀自記碑陰痛惻懇至允克孝慕於是知陸之世有人也士楀字景薦介特寡合博記工文
  題河南世系後
  大程先生仕金陵宋淳熈間祀于學既而有専祠既而有書院猶以為未也乃立五世孫奉祠事𠕂朞而殤又以名㓜學者承五世孫後先生為往聖繼絶學而諸君子為先生繼絶世亦云厚矣嗚呼曽是足以報罔極之恩哉二百年來家藏程子之書又誦程子之言口説沸溢或謂洛學盛行嗚呼果有一人能明斯道者乎然則世之已絶而復續也若可幸道之已續而又絶也寜不重可嘆矣夫
  題澶淵孟氏族譜後
  昔周公大聖著大勲勞于天下元子侯於魯歴八世十四君至桓公桓公之庶長子為卿傳家曰仲孫氏一曰孟孫其别曰孟戰國時有亞聖大賢居鄒漢唐代生聞人皆以儒學文藝顯聖賢之流澤逺矣哉臨川之孟其先自澶淵伏道村徙開封長垣縣開封之初祖端拱間明經及第卒贈太子中舎一傳而賛善𠕂傳而侍禁三傳而特進公南渡四傳而中太公始居臨川臨川之系且八九世矣自端拱訖德祐垂三百年仕宦不絶與宋相始終而族親雍睦家庭禮法藹然聖賢遺風臨川故家文獻之盛未有出孟氏右者中太公之六世孫濬川寄示其父登仕君所敘族譜予三復焉噫古者公侯伯子男有國國統于君卿大夫有家家統于宗後世無建國之封無立家之任宗法廢而族無統是以族之蕃衍者往往散漫不可考今孟氏子孫雖當更運之後猶能自振㧞以不隕墜修其譜牒明其世次繩繩不紊以有俟于方來用意逺矣其可謂無忝于聖賢之後者夫
  題咸淳戊辰御賜進士詩後
  咸淳辛未嵗予與朱光甫先生同試省闈試畢同途而歸今四十三年矣其子希一以戊辰特奏名時所得御賜詩墨刻示予觀之泫
  題文公贈朱光父二大字後
  朱光父先生工律賦為舉子師尤精於校文少年貢于鄉五舉推恩得官又兩與轉運司貢咸淳壬申主吉州太和學事縣學春試時文公天祥張公槐應皆家居春試取中第一名賦出自文氏第二名賦出自張氏人莫不驚駭曰暗中摸索而得二掄魁之文異哉其年秋試文氏子弟賓客投賦巻六十考校畢無一中選文公閲巻見先生披抹大敬服謂遭黜落宜當遂書古香二大字寄贈云先生名桂發古香者其書室之扁也官至江州德化丞子希一醇儒不墜其家學
  題朱望詩後
  父黨朱賛府之孫友人朱希一之子曰望年未三十而能詩不陳不腐美矣哉吁望前來吾語汝陳腐詩之病强學俊逸語亦詩之病望也審諸
  䟦梅亭李侍郎二絶句
  記曰親親故尊祖尊祖故敬宗敬宗故收族宗子法廢而族人無所統收族之道難矣哉故吏部侍郎梅亭李公為崇仁逹官其族伯父巨川少嘗從公之王父藏修翁學長而出贅樂安石陂之鄒同宗幾不相聞公自成都運使奉祠家居而巨川之子春卿來謁公頗憶幼侍王父時知有巨川名字春卿出巨川手抄藏修翁與其兄縣尉外舅周府君倡和詩一編公覽之愴然欵留繾綣其去也賦二絶句贈别春卿自叙于左方珍襲以貽子孫公不以貴而遺其族春卿不以逺而忘其宗盖兩得之公之從子濤孫畬畿暨曽孫𬓲𤣥孫元昇各有和篇而春卿之孫善述曽孫文從文應文定𤣥孫仁夀溥守䕶遺墨唯謹中更亂離屢失復得前既鐫諸石矣今又并刻所和之詩厚之至也亦以見李氏子孫之多賢也夫
  題先月老人自誌碑陰
  逹士之自為誌者有之而諶君道夫之為是也似太蚤計然予觀世人誌墓或太豐而涉虚或太損而失實孰能如自叙者之覈乎君胷次明瑩無留滯故其形于文辭者亦然懇懇焉恐子孫以多財益過朂之以力學朂之以好賢朂之以孝友其貽謀訓逺矣君之子孫宜何如哉
  題安湖書院始末後
  漢循吏化潢池弄兵之赤子賣刀劒買牛犢史傳以為美談吾樂安何侯初登進士科尉廬陵已著吏能署臨江錄曹仕彌進學彌優反宰其國建安湖書院于邑之衣錦鄉敦以詩禮能化一鄉素不可化之民訖今不復弄兵雖漢之循吏何以尚兹於乎士君子有志斯世大而宰天下小而宰一邑皆可以行志顧其人何如耳斯髙用而盗賊遍山東林甫國忠用而盗賊遍河北卒以亡秦而亂唐一郡縣之小用得其人則如此以天下之大用不得其人則如彼人才之有關于斯世豈小哉天下不難治也安得如侯者千古布澤郡縣哉侯諱時字了翁後輩尊稱為見山先生采季侯之同年進士安撫江南西郡侯主管嚴宜文字朝今提舉江南西常平茶鹽事不及上未幾銜石填海之志不遂匿姓名曰堅白道人市藥民間數年後還家以夀終
  題讀書説後
  人之異于物者以其心能全天所與我之理也所貴乎讀書者欲其因古聖賢之言以明此理存此心也此心之不存此理之不明而口聖賢之言其與街談巷議塗歌里謡等之為無益與已了不相干冝其愈讀之而愈不知味也故善讀者如啖蔗不善讀者如嚼蠟讀書者當知書之所以為書知之必好好之必樂既樂則書在我苟至此雖不讀可也
  䟦竹居詩巻
  尚書月湖何公盛德尊爵為吾鄉之望人其從子仲躬父清致雅懐為其家之賢胄所居多竹因號竹居當時名士竹溪李君為之賦詩竹林陳運使野航謝常卿又嗣為之賦尚書公集中有詩亦所以狀竹居也李聶二侍郎皆属和尚書公之韻諸賢辭翰前後輝炳百有餘年矣竹居君之曽孫潤襲藏之以至于今時運遷革而故家之流風猶存見者固為之驚喜又以嘉竹居君之有後云
  題實堂記後
  曩嵗聞人稱江西行省省掾王暄君寶之美不知其為何官也延祐三年冬盱江饒抃士悦來言其邑宰之㢘問為誰曰王君寳也于是始信曩嵗所聞之不虛士悦曰君寳處新城五年矣終始如一日予于是益嘉嘆焉近年㢘恥道喪仕者往往為利而仕殆如市門之倡穿窬之盜失其身犯法所禁為人之所不為苟可以得利不顧也故不能自守者十之九間有不取者偽也偽于初任者至𠕂任而變偽于一二年者至三四年而變君寳省掾時如此邑宰時又如此初年如此五年時亦如此則其㢘之實非偽也審矣君寳恵于民能于事多可稱而予獨深喜其㢘㢘為本也苟無其本雖有他善不足稱也已君寳以實名其堂有為之記為之説者予聞士悦之言因著其㢘之實而附書于左方
  題李伯時九歌圖後并歌詩一篇
  九歌者何楚巫之歌也巫以歌舞事神手舞而口歌之九歌之目天神五人鬼二地示一俱非楚國所當祀而況民間乎物魅一又非人類所與接也然則楚巫事之而有歌何耶古荆蠻之地中國政化之所不及先王禮教之所不行其俗好鬼而多淫祀所由來逺矣三閭大夫不獲乎上去國而南覩淫祀之非禮聆巫歌之不辭憤悶中托以抒情擬作九篇既有以易其荒淫媟嫚之言又借以寄吾忠愛繾綣之意後世文人之擬琴操擬樂府肇於此琴操樂府古有其名亦有其辭而其辭鄙淺初盖出于賤工野人之口君子不道也韓退之作十琴操李太白諸人作樂府諸篇皆承襲舊名撰造新語猶屈原之九歌也太一天神也按天官書中宫有太一星非此之謂禮記云禮本于太一莊子云王之以太一太一者天地之始也主宰之帝故曰上皇祠在楚東故曰東皇猶秦祠白帝于西疇也司命亦天神也周禮所祀有司中司命註以為星非也司命者萬物之母也有大有少在周禮一為司中一為司命中者民受中以生之中命者陰陽五行化生萬物之命也東君日神也禮云春朝朝日又云王宫祭日祀于東方故曰東君雲中非雲神也周禮祀風師雨師而不言祀雲雲師雨之属也固宜有祀或謂楚有雲夢二澤雲澤謂之雲中夢澤謂之夢中雲中君雲澤之神也考之歌辭曰日月齊光曰龍駕帝服曰猋逺舉曰横四海乃天雲非雲澤也湘君湘夫人之稱黄陵廟碑楚辭辯證備矣太一尊神歌辭獨簡質而莊重擇日辰盛服飾潔器物備音樂以致其尊奉臣之修其忠善以事君猶是也司命雲日言神既來而遄去以况君始親已而後疏之于皇英欲一見而不可得以况己欲見君納忠而卒不答也河伯與巫既别而波迎魚媵近于古者三有禮焉之遺風而楚之于原不如是故集註有云原豈至是而始嘆君恩之薄乎八萹並以神况君山鬼物魅耳不可以况君也故原特變上八篇之例不作巫語而作鬼語言鬼欲親人而不親之以况巳欲親君而君不親巳也夫此歌假設之辭與戱劇何異而唯恐引喻失當有乖尊卑之禮敬之至也九歌之後有二篇國殤者為國死難之殤禮魂者以禮善終之魂年十九以下死曰殤不終其天年而死亦曰殤春蘭秋菊終古無絶四時祖考之嘗祭也前之九歌原托以伸己意後之二章無所記意且為巫者禮之辭而已盖與前九篇不同時後人從其類而附焉此畫李伯時所作伯時畫妙一世而或傳此畫若有神助然盖其尤得意者予在洪都郡守毛侯出示予既為作解題而復隠括九篇歌辭成詩一篇與歌之意雖㣲不同而明原之心其趨一也嗚呼千載而下能有契于原之心者尚有味于予之言哉
  李家畫手入神品楚賢流風清凛凛誰遣巫陽叫帝閽為招江上歸來魂音紛紛音紛紛柱髙辰逺聰不聞扶桑初暾海横雲二妃涙灑重華墳司命播物泥在鈞洪纎厚薄無齊勻公無渡公無渡衝風起螭黿怒夜猿啾啾天欲雨天欲雨迷歸路嵗晏山中采蘭杜靈修顧顧復去莫怨瑶臺神女妬坎坎鼔進芳醑恥作蠻巫小腰舞千年往事今如新摩挲舊畫空愴神騰身輕舉一回首楚天萬里江湖春
  題楊氏忠雅堂記後
  人之所志有雅有俗志之雅俗不同亦猶雅言之于方言雅樂之于燕樂也貴㳺所事非聲色之娱則竒珍之玩而漢河間獻王獨好書史稱其大雅不羣有以也楊氏莘故家前代嘗掌書監近年二政府位中朝職外服者累累有亦顯且盛矣家不聚貨寳以愚子孫惟儲書及名畫墨蹟今郎中士允曩從其父唐州使君宦四方又購書二萬巻並其先世所藏作堂以貯扁曰志雅其亦有慕于古之大雅不羣者歟予聞異端者流之訾吾儒也曰儒家器械備具竟不一用吾持寸鐵即能殺敵盖譏儒之博而寡要云爾博而寡要猶譏儲而弗用其譏又當何如且夫大雅君子之儲書以遺後固將有所用也請言書之為用通天地人曰儒一物不知一事不能恥也洞觀時變不可無諸史廣求名理不可無諸子㳺戱詞林不可無諸集旁通多知亦不可無諸雜記錄也而其要唯在聖人之經聖人之經非如史子文集襍記襍録之供涉獵而已必飲而醉其醇食而飽其胾我與經一經與我一使身無過行心無妄思其出可以經世使心如神明身非血肉其究可以不世是則書之有功于人人之有資于書而儲之者所以有期于將來也不然一一垂牙籖新若手未觸李鄴侯之初意豈如是哉楊氏子孫其勉諸堂有記
  題鶴山魏公所撰二李墓誌後
  宋東都二百年間崇仁未有顯者南渡後四吴始以有學有文顯然居士布衣不仕國錄免解法身吏部特恩補官唯司封繇進士選僉書羅公尚書何公侍郎李公進士成名者也侍郎之考次琮父王考仲實父所學與三吴伯仲為鄉里後進師宜顯不顯臨卭魏公為之誌墓嘆其不逢嗚呼當時取士拘進士一塗而崇仁一邑若吴若李數人皆于是科不利進士果足以得人乎哉魏公所撰二誌銘髙古栁韓近代之文鮮有其比亦李氏一寳也侍郎之曽孫稹出示魏公真蹟因識其左云
  䟦黄革講義後
  黄革文炳别去不翅十餘年今觀其史評講義等作辭逹理長俱有可采革之先君子清節恵政天所必佑其多聞子也宜哉
  題約説後
  吴文正集巻五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吳文正集巻五十八
  元 吳澄 撰
  題跋
  題延祐丁巳諸貢士詩
  江西省試士與選二十有一人省府命其屬吏王君質持檄詣門禮請赴省敦遣諸所貢士蕭然清寒頺簷敗壁氷雪相㸔其禮使人也各賦一詩為贈而已君質跋履辛勤資屨匱乏而以氣味之同得所贈詩如寳珠玉於是度越時流逺矣便道過予喜而書其贈詩之巻首
  題李太白二詩後
  太白詩中之聖其語有似乎天仙此二詩尤超逸然其指歸不過藉醉以遣累耳太白嘗見司馬子㣲亦聞所謂坐忘者乎倘得聞之雖不飲一滴而百慮俱消豈必如劉伯倫阮嗣宗哉惜乎其有仙才而未聞道也
  題鄧希武喪母雜記
  儀禮曰繼母如母其傳曰繼母之配父與嫡母同故孝子不敢殊也樂安鄧希武於繼母彭氏之喪哀疚痛切情見乎辭有通乎禮者有從乎俗者雖不一一仝於古而其孝心則至矣哉史稱昔賢之孝於母大率皆繼母也希武質美學贍彌老彌篤凡事過厚况親喪乎喪過乎哀不及不可也觀過斯知仁矣吾於希武見之
  題王景淵道書
  世祖皇帝焚毁道家説謊經文此其一也宜黄王景淵留意仙學博覧異書引用修真語言多有可采何不效張平叔石得之薛道光軰自成一編以行於世又安用依附其所不足依附者哉紫𤣥洞賔題
  題習是病中所書字後
  臨江習是六七嵗已善書廣輪或五尺許運筆如飛似不經意而勁徤遒美雖老於觚翰者歎奨不已外省上於朝一時傾動逹官巨人目為竒童發充國學弟子員予囑博士助教令授之業以大其成越三年予以疾去官是年習生亦以疾還家其明年竟死年十有五噫人言早慧者不夀豈其然乎顔子賢而夭李賀才而夭一藝絶人而亦不能乆於世何哉其父悲哀以其病中所書示予予亦為之泫
  題葛教授家蔵雪齋姚公墨蹟後
  雪齋姚公辭翰逸邁近世鮮儷曩在京師識公之從子端夫綽有諸父風今覩葛教授家所蔵墨蹟把翫不忍去手於乎中州遺老如斯人者不可復見矣為之悲歎而志其左方教授得之於其外舅王水監水監嘗客公之門者
  跋姜清叟畫
  郡人姜清叟工畫嘗進之翰林學士程公公曰吾往來臨川數數乃不知有此畫史與同逰别墅留半月學士公既善之天師真人又喜之二人貴且富蓄古今名畫非一其於畫品髙下瞭然心目間得二評亦可以収名定價矣夫
  題山南曽叔仁詞後
  予乆聞新城邑長之賢且能昨嵗吾老友山南曽君作詞以美之己足實前所聞矣因公事經吾鄉過吾門得望其眉睫聴其言論察其心胷益知其人之真有識有守如此為之民者一何幸哉他時名位益峻聲實益孚苟有良史傳循吏舎斯人其誰樂道其善所以勸也
  跋皮昭徳蔵李士𢎞所臨書譜
  延祐五年澄以集賢直學士召脩撰虞伯生將㫖而南侍讀學士河東李士𢎞亦被命祠衡嶽訖事過家是年五月與平江州判官清江皮昭徳㑹于豫章留月餘欲俟澄與伯生至澄以疾病六月始克就道至則侍讀公行矣臨别時以其所臨孫過庭書譜贈昭徳意甚不輕盖侍讀於皮氏昔為故舊今則婚姻而伯生與澄素忝其相知以士𢎞之俊邁超逸而於親故慇懃繾綣如此亦其徳之厚也
  題李承㫖贈吳璉手帖後
  廬陵吳生儒家子中罹兵變掠賣于鄆之蘇家蘇為婚娶生往見承㫖李公告之故公勉令報蘇待遇之意藹乎仁義之言哉生遵所教不敢有離心其後蘇竟焚劵放還吳之知恩蘇之知義可謂兩得然皆自李公發之有徳之言其有禆於世若此吳既來南寢食不忘公之徳蔵公畫像出入與俱晨夕敬事焉子昔拜公于京師今為識其左方盖以嘉吳生之厚抑以歎李公之不可復見也生名璉
  題姚博士與洪汝懋贈言後
  豫章四洪黄太史之甥也玉父之後有夙慧文工才俊繇國學生預貢禮部䝉特恩出長東湖書院行之時博士姚君所以教戒之者至矣尚思無負於博士之言哉
  題甘公成詩集
  延祐四年秋鄉試校文畢於東湖書院見一士問其姓字曰甘公成示予書二帙皆律厯度數之學此雖末藝然為士者往往不知而能究之不差可尚已今又見其詩文一篇語甚俊㧞噫才士也夫雖然詩文度數之外猶有當學者亦知之乎
  跋馮元益詩
  頴川馮元益詩效陶靖節韋蘇州欲其沖澹自然而然非求工於一字一句者元益雖受特恩提舉江西等處儒學事而科舉進取之文尤長且將以才進士名一世不止於為詩而已
  跋慈雲庵記
  昔番易周君有慈雲庵以奉母當時鉅公及近時名士俱為作記君登進士科天既報其孝矣周君之子任翰林集賢十載出補郡為貳乗而君之孫多賢而文比比取世科可待天之報之者未巳也苟子子孫孫能立身顯親盖不假夫鉅公名士之記而流芳也
  題吳真人封贈祖父誥詞後
  吳真人全節寄跡道家游意儒術明粹開豁超出流俗初從其師入覲大被眷知遂嗣其師主教錫號崇文𢎞道𤣥徳真人扈蹕日乆特嘉其勞以翰林學士中順大夫官其父越明年群臣例有封贈真人恩及二代生者封一品死者贈二品寵光榮耀儒臣或不能及制誥諄詳又前代詞臣所未嘗有也真人供給禱祠之臣也而能致此者固聖朝之厚恩而亦有由焉盖其立心也異故其獲報也亦異其善不可一二數而其大者則好賢也夫天下之善莫大於好賢天下之惡莫大於妬賢世謂妬賢之人猶妬婦非特妬其得近於夫者雖見他人之姝亦妬雖見圖形之麗亦妬徐察之信然夫治天下者在得人相天下者在用人用人必自好賢始周公大聖也而急於見賢一食三吐其哺一沐三握其髪趙文子賢大夫也所舉筦庫之士七十有餘家嗚呼當時周公所見文子所舉豈必皆其親舊而有所請求者哉好賢之臣能容人而天下治妬賢之臣不能容人而天下亂此大學平天下章所以引秦誓之言而深切教戒也真人非居用人之位非秉用人之權而人有寸長惟恐其不聞惟恐其不達嗚呼安得相天下而有是心也哉故推原真人顯親之由而歸美其好賢之心以告夫千萬世之相天下者
  題嚴氏四世家傳後
  昌黎韓子曰文書自傳道不仗史筆垂廬陵士嚴鳯陽自為其曽大父夷伯大父恕作傳又為其父前進士逢元作銘其父之傳及其身後之傳皆其友朱同孫所撰雖無史筆書之而四世有四傳豈非欲如韓子之以文自傳者歟其五世之胄嚴有孫復以四傳俾人題跋若疑其文之不孤傳而外資於人庸詎知其資於人之文果勝自作之傳乎有為之求予文者予聞命羞恧禮辭曰嚴氏盖欲文之傳永乆以顯其親揆予之文與草木俱腐瓦礫同棄者爾奚可以塞孝子慈孫顯親之意哉雖然欲顯其親者當務其本此非予之言也聖人之言也顯親本於揚名揚名本於行道夫行道也者持循天理不使有一毫私意人欲之萌身心粹然如無瑕之玉與世儒浮華務外之學絶不同漢之黄憲當時目為顔子故以庻人而名載史冊憲亦不過生質純美而已人稱其淵乎似道似道且為人所稱况真能行道者哉能行道則名揚矣既揚名則親顯矣徒欲託文以傳則歐陽子送徐無黨序之甚詳文固不足恃也欲傳莫若行道道在我求之巳而有餘無所資於人也嚴氏子孫其勉諸
  題天文小圖
  天如彈丸厯官范銅為象外圓中虚通竅為星於内窺之或易以繪其圖有三上規自北極常見七十二度際赤道南下規自南極常隠七十二度際赤道北中規以四宫半見半隠之星為横圖上際北極下際南極三圖若合為一則於上規圖外増赤道至南極五十六度贏此圖是也一百七萬一千里之圍而盡之於不滿尺之徑中外官之名三家赤黄黒之象靡不具精矣老眼昏華不能細辯得意忘象庻其可哉
  題何太虛近藁後
  夫言之秩然次序條理者謂之文文無待於作也後之人口之於言雜亂無紀則必締構於思撰造其辭而後筆之於簡牘古之人雖不作文孔子嘗云辭達而已此固作文之大法也而柰何作者之不知此哉東漢以來氣弱體卑無復有善作者至於今殆千餘年唐宋盛時號為追蹤先漢而僅見韓栁歐陽曽王二蘇七人焉若李習之若唐子西若張文潜非不游韓蘇之門而竟未與韓蘇合一也兹事豈可易視哉表弟何中太虛少負逸才弱冠已能詩而亦用意於文至順二年春予卧病顧予於病中録示近作十數予讀之盖優優升七子之堂矣予不勝其喜非私喜也喜斯學之不孤也斯學也雖非儒者之本務而其格力之髙下實由氣運之盛衰關繫又豈小小哉病餘倦於書喜之之極不能自已為書其後而還其藁
  跋鍾改之詩
  予未冠已聞永豐鍾改之先生為名儒今五十年餘始識其子士安而見先生所著之書所作之詩嘆慕斯人之不可復得也乃識其右方
  跋長清趙氏述先録
  集賢趙克敬以盧龍世家譜來眎濮尹趙子敬又以長清述先録來眎譜克敬作録亦克敬作也盖盧龍之趙以遼太師衛國公為初祖衛公之子十有二按譜克敬在第五支下而子敬述其父祖至曾祖止以上不可攷曰聞之先人出自衛公第七支克敬所譜不載故特為之録以補其闕嗚呼遼始終二百年所得中國之地燕山一道耳衛公遼之重臣子孫世禄不絶遼之未亡也必無去其國而分適他國者盧龍而長清不知自何年始其在金人有中土之後乎盖不可詳矣夫文無所於稽人無所於詢雖夫子不能以徴杞宋之禮况喪亂流離之餘而推明一家之繫乎長清之趙三世以醫科濟人慈祥豈弟而不規利子敬為吏亷平是皆有隂徳隂功宜足以昌其後而子敬之子有方進進於學者繼自今子子孫孫果能使才行聞於時勲名見於世自立自成日大日衍則長清一盧龍也嗚呼由昔觀今盧龍信有光於長清由後觀前安知長清不有光於盧龍也哉長清之子孫其勉㫋
  題盧龍趙氏世家譜後
  唐自中葉以降河朔弗靖豈無雄傑生於其間歟抑有之而沉泯弗獲振奮以見於世與盧龍趙公思温生唐末材勇絶倫事幽燕而幽燕弗能存歸沙陀而沙陀弗能有值遼室將興遂為開國功臣贈太師衛國公子孫蕃衍爵禄累世不絶衛公十二子其五特進延威特進二子其二節度使匡禹節度八子其七團練使為翰團練三子其長團練使相之生七子七之三曰團練使洧生六子六之二曰觀察使公為觀察之子鎮國鎔鎮國之子驃騎居常九世皆仕於遼驃騎生建春徴士植徴士生玟仕金為三司使三司生鈍軒逸士鉉逸士生穆今為集賢司直以其世家譜示予予覧之竟為之喟然嘆曰朱三移唐祚中原無人五十三年更八姓十四主遼人起自荒服之外乗時拓疆得中夏燕山一道年代獨乆屹然與宋氏對峙為兄弟之國金人因之而有天下之半皇元一之而有天下之全遼金至於今日國統三易而趙氏一家厯仕三國垂四百年綿綿若此何其盛也中更亂離諜記湮没司直君攷詳纂述無所遺墜於以見其祖宗根本之逺族屬枝葉之廣賢已司直君字克敬賢而知學是以能然嗚呼趙氏之昌其未艾哉
  題曾雲巢春郊放牧圖
  春盎郊原十牛在牧或奔或馴或行或息或前或隨或飲或食或鼻浮水或背負人各適其適牛不自知也牧者亦何心哉噫善牧民者亦若是而已矣
  題毛宗文梅花二百詠
  毛宗文梅花二百詠其開也曰客折一枝頭上挿我遶花邉行百匝忽然客問花如何㸔得入神渾忘答其落也曰海風捲水攅飛箭戰退花神人不見芒鞋破曉出門㸔萬玉枝頭無一片昔之詩人一句亦可傳名今於二百之中得其二焉多矣乎
  題臧氏家譜後
  世稱族之大者若晋之王謝唐之崔盧盛矣然王謝至唐崔盧至宋巳泯泯不復有聞然則族之大者常有之大而乆者不多有也臧氏自隋驃騎將軍傳七世至工部尚書之父始居饒之浮梁而尚書七子布濩流衍其世爵之延家業之富本支之蕃遂為江東右族七百年而未替可不謂之大而乆者哉噫三百年之唐三百年之宋此享國之最乆者其間乃有七百年之世家厯唐厯宋而至於今傳曰臧氏其有後乎以今觀之猶信
  題范氏復姓祝文後
  大徳十年二月乙夘真州范之才祝於其先攷宣教君曰我祖派衍文正厯世既逺考君贅居唐氏生之才與兄頥不幸㓜失所怗隨母適周藉兹飬育以成長大習學藝術粗賴温飽以至於今既感其恩勉隨周姓每傷所思敢忘本祖姓乆未復罪莫大焉不幸先兄去春早世歸宗之義有孤嗚呼哀哉我母巳徃於周所生一子亦既有孫克承祭祀周氏有後范氏歸宗無遺憾矣我母謹蔵先世誥命可以慿依子孫之幸也伊我文正公㓜隨母適朱長歸本宗當時韙之以為美事爰兹末裔亦舉斯典今涓吉旦祠廟復姓髙曾祖考庻其來格皇慶元年國子司業吳澄移疾還家道過真州之才之子有元從沔陽教授蔣華子來見具道復姓始末澄按儀禮喪服篇齊衰不杖期章繼父同居者傳云夫死妻穉子㓜子無大功之親與之適人所適者以其貨財為之築宫廟嵗時使之祀焉妻不敢與然則古之隨母適人者雖與繼父同居而未嘗易其姓廢其祀也後世或有貧不能自存㓜未能有知依託於人至於易姓廢祀者可悲也已范文正初冐朱姓舉學究既知所自出則復范姓舉進士卒為宋名臣今有元克相其父效文正此舉不亦善乎然文正所以光其祖大其宗不在復姓一事宋三百年參知政事凡幾人而范文正公惟一人耳繼自今有元用心立身一以文正為法則人將曰是真大賢之後矣不然不可也有元其尚兢兢勉勉於兹是年四月望日
  跋楊顒諌諸葛武侯之辭後
  開誠心布公道集衆思廣忠益諸有忠慮於國但勤攻吾之闕漢丞相諸葛忠武侯語也可以為萬世相天下者之法矣孔明豈不知為相之體哉於主簿楊顒之諌也生既謝之死又哀之孔明豈不知其言之忠哉然而罰二十以上皆親覧食少事繁至為敵國所窺而慶幸其不乆孔明豈不知愛重其身哉其若是者何也嗚呼是未可以常情度淺識議也夫知相之體而未免自勞知言之忠而未見樂取知一身繫國之存亡而竟中敵國慶幸之計苟非甚愚者或有所不為而謂盖世絶人之智者為之乎予故曰是未可以常情度淺識議也且當時事勢何如耶以一木支大厦之傾事君而致其身盡瘁於國遑恤其他夫豈可已而不已者楊顒之諫謂之愛孔明則可謂之知孔明則未也杜子美詩云三分割㨿紆籌策萬里雲霄一羽毛又云福移漢祚難恢復志决身殱軍務勞此詩字字有意細味之庻乎知孔明之心而豈常情淺識之所能測度擬議者哉齊右王良父嘗書楊顒諌孔明之辭于片紙其孫出以示人予獲觀焉撫巻再三而不忍釋嗚呼前軰或者其亦有感於斯歟
  跋吳真人閤漕山詩
  閑閑吳真人至大延祐欽承詔㫖兩至閤漕名山天寵焜煌照耀下土山之一草一木靡不衣被恩榮矣祝釐餘睱泛應從容珠璧之珍綺縠之文燦爛於詩章吟句間又有以増益其輝光張君省吾親受筆墨之教紙尾拳拳欲省吾不溺於伎而知進於道其意盖深逺矣哉
  題畫魚圗
  昔之達士有云於魚得計夫得計云者以其潜於淵泳於川相忘於江湖上下隠見來去倐忽自適其適自樂其樂而不自知其然也若摭魚之名借音取義睎慕榮顯以悦世之淺丈夫是欲誘魚以鈎餌待魚以罩罟也尚可謂之得計哉果有達斯趣者乎試以吾言問諸畫史









  呉文正集巻五十八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吳文正集>



  欽定四庫全書
  呉文正集巻五十九
  元 呉澄 撰
  題䟦
  題孫履常送饒夀可之官後序
  夀可之為人仁義之心惻如也履常之贈行仁義之言藹如也以仁義之心得此仁義之言以仁義之言發此仁義之心充之不可勝用也何往而不達今其肇端耳人之契夫天者未有艾則天之報人者庸有既乎於夀可將行之際書于履常贈言之左
  題朱文公敬齋箴後
  敬齋箴朱子作凡十章章四句其一言静無違其二言動無違其三言表之正其四言裏之正其五言心之無適而達於事其六言事之主一而本於心其七總前六章其八言心不能無適之病其九言事不能主一之病
  題朱文公答陳正已講學墨帖後
  朱子答正己一書備述為學之功又規正已之失葢以其人有志于學故曲盡其言𢢽𭃄之至厚哉先覺之用心乎然澄竊聞之大功廢業况服齊斬乎古人居父母之喪三年不為禮三年不為樂斬齊唯而不對齊衰對而不言自發一言且不可况可與人論學哉眉山二蘇兄弟文人爾而其居喪也再期之内禁斷作詩作文寂無一語是亦嘗講聞乎喪禮也正已靳學聖賢身有母喪而交書論學不異常時則三年之喪為虚矣夫親喪本也論學末也忘其本而務其末不知所論之學果何學歟朱子固已箴其失然舍其大而議其小或者姑為之掩覆也耶
  題康里子淵贈胡助古愚序後
  士之遇不遇有命焉不繫乎學與才也皇慶初予識東陽胡助古愚于金陵嘉其資質粹美辭章俊㧞意其必遇也逮今十有四年矣再見之于京師方且謁選吏部受九品初職而又不遄得孰不歎其淹滯而悼其屈雖予亦不能為之慨然也宋南渡以來東淛之人物㜈為盛東萊吕子其首也古愚言論性標格藹然鄉先達之遺風不但其文之卓異而巳康里子淵贈與之交欲進其文於道期之者至矣噫道不載以文則道不自行文不載斯道則文猶虗車也故曰篤其實而藝者書之子淵所期將進之吕子之上彼悼之者悼其屈於一時爾此期之者期其伸於百世也一時者人爵之貴其品秩之升由人之所畀而不可必百世者天爵之貴其品秩之升可躋乎極等皆我之所致而非人之所能减削也苟得是雖不得人爵無損也而天爵亦階之而升乎予拭目以觀古愚之升
  題范清敏公贈墨工序後
  宋嘉定寶慶間豐城范清敏公宰崇仁澄幼穉時每聴先大父對客談論亹亹道范公之政神明剛决公正審悉不可一二計葢自宋初以至季年㞎宰未有能如公者後為郡守部使其政皆然澄既熟於耳聞及見公之一筆於書者則知公非徒有其政而又有文有學有識也第所見者不過剖析獄訟之語而於他文曽不多見今忽見公贈墨工一序讀竟歎曰斯地而有斯人也夫斯時而有斯文也夫公謂墨工之售墨不可輕售非其人則其墨適足以蠧斯文蝕吾道嗚呼嚴矣公以此為售墨者之戒則用墨者之罪為何如哉觀公用此墨以蒞官臨民真無負此墨者使公得用此墨於皂囊之中白簡之上則弼遺補闕擊奸去邪上有補於君徳下有裨於國政是豈小小哉惜公不得用此墨於彼而僅得用之彼獄辭訟牒也公之文既不多見而此文幾為人間苞苴廢棄之紙非吾友陳淵然之卓識髙誼則公之曽孫凱何從而得此家寳也耶澄之所以把玩不忍釋手而重歎斯文之幸而存也淵然宋江西提刑諱杰之子與范世婣凱嘗仕於朝為贊儀署丞
  䟦饒氏先世手澤
  臨川饒熙則明奉其父睿翁之手澤過予言曰熙之曽祖家富萬巻乙亥燬于兵吾父最喜觀史火後無書得之良艱百計購求彌勞彌篤晩年雖稍遂意然猶未備也隨所見有日抄且囑熙以寶其書熙不敢忘父命就曽祖所剏西園中構小閣以貯吾父所讀書予曰而父賢巳夫得書艱而劬學若是彼多書而手未觸者何人乎令子庋藏唯謹可謂善繼志矣子令曽子早中童科長魁鄉貢推恩受禄未顯庸而厯運革而父精勤亦不小試盖皆福祉以遺後子其自勉以光於前哉
  題得已齋叙記詩巻後
  得己者何有吾之所自有也吾所自有者何可以自求不可以言言也非不可言也言雖多無益也竊觀夫子之與人言未嘗多也若利也若命也若仁也言之亦罕言不多矣猶以為未而語子貢曰予欲無言聖人豈靳於化今傳後而欲無言何歟化今傳後不在乎言也自漢以下儒者虗言熾而實功㣲流而至於宋之末虚言之敝極矣西浙盛君吉甫盖安分知足無客慕妄想也者扁其齋居曰得己為之序為之記銘之箴之詩之賦之者伍伍什什而彌富彼官爵貨財舉世所耆盛君之操趣尚且視之如糞土以其為身外物故也而於身外無益之言收聚不少疑若近名務外之障或猶畧塵粹徳之光乎崇仁崔命君與盛君交契深俾予増贅其言予方以是尤人尤而効之可哉辭之弗獲聊為推明孟氏之㫖夫孟子所云得己者不失義之穫也所云不失義者得已之種也而不失義不離道二事一事爾或窮或達時之遇不同其所不失之義即其所不離之道其所不離之道即其所不失之義道體義用非有二也學孟子之學如之何有實功焉虚言其奚庸必也慎獨養氣靡愧靡怍行吾正路動應無毫髮之差斯不失義矣必也主一存心靡放靡馳居吾安宅静定無須臾之間斯不離道矣實功至是則吾所自有者吾自得於已自玩自樂之不暇雖聖賢格言亦可得其珠舍其櫝得其思忘其筌况人之虗言蜩甲蛇蛻而已予今復以甲蛻進一覽而棄之可也専乎内勿恂乎外勉乎實勿炫乎名他日有識之君子将喟然而嘆曰斯人得己者夫
  題梁湘東王繹貢職圗後
  味柳子厚睢盱萬狀之辭益以八荒四極之逺隂陽竒僻之氣所産亦猶禹鼎所象之物古有王㑹圗不可得見此圗南梁蕭繹所作也當今天下一統日月所照悉為臣民開闢以來之所未見殊陬絶域異服怪形人所駭慄者時獲目覩不待索諸圗也繹圗僅僅二三十國奚足多哉或謂蕭梁無有是事繹作此以欺後世矣雖陶榖䟦語亦云斯葢卑陋蕭梁臆度立論未嘗讀史書考事實而然夫梁雖偏霸一隅然南朝四代運祚之短者止二十餘年而蕭衍一人享國踰於四十年元魏擾亂故三十餘年魏人不以一矢相加遺境内小康多厯年所為南北七代之最遐僻小邦聞風慕利而來史不絶書繹據實而圗之豈欺也哉但元魏乃梁敵國以基業則魏先而梁後以土地則魏廣而梁狹以勢力則魏强而梁弱蕭衍嘗自求和而元恪不許魏分東西之後元善見始與梁通以魏列於貢職之首則欺也繹於君臣父子之道俱失而文藝精麗能詩能畫此圗之作乃在極盛将衰之時不五六十年侯景兵入三主皆不得其死國遂以亡其事無足稱而人寳此圗者却以其畫之工也觀其摹本有缺落字或謬誤梁史所載若扶南若林邑若婆利若于陁利及蠕蠕盤盤丹丹等並有使至而此無之宜借善本完補改正陶榖䟦語亦紊前後之次榖初得於石重貴末年之丙午其年晉亡而失再得之於劉知逺初年之丁未庚戍漢亡再失復得之於郭威廣順之癸丒明年甲寅以侍郎充學士又有䟦語丙午至甲寅九年之間三姓五君榖仕晉為中書舍人仕漢為給事中視易姓易君如置棊曽不以為意而獨拳拳於此一圗之得喪不知其孰重孰輕也
  題湯漢章為程周卿治病巻後
  周卿之疾竒疾也湯漢章之醫上醫也㣲其人之醫斯疾不可得而愈㣲漢章之義斯醫不可得而致而微成父之文則斯事之義亦不可得而知也湯氏素號義門其好義也非自今日其為義也非止一義人所不知者固多矣然為義者豈蘄人之知哉為之者不蘄人之知而樂道其善者惟恐人之不知也此文人之所以不能巳於言哉
  題朱法師求雨應驗詩後
  泊然無心者老佛之源也而其流有氣學焉有聲學焉以梵聲呪雨呪晴而輙應四僧至今能之若夫専一氣以役鬼神以感天地南土往往以是相傳然得其真者鮮矣予聞建康稱誦心淵朱師求雨之騐師其得是真傳者歟師不肉食甚孝於其母又推孝於其外祖母有此苦行有此至行所養者完而不挫氣學之本也盖能以志帥氣故能以氣動氣而陽召陽隂召隂唯其氣之所使志為之帥志之所帥行為之本居畏壘之山而大壤居藐姑射之山而物不疵癘此充其學以造於仙者予雖不能其術而知其理樂聞朱師之事而因勸世之道流以脩行也彼為道流而實非人類者能無愧於斯乎
  題趙中丞逑眼醫說後
  道濟天下而不有其功施及羣生而不祈其報者此禹稷伊周之用心士大夫未必人人能若是也而况技藝之家乎古今之流最莫秦越人之若也其適周適趙適秦隨時改變為老人醫婦人醫小兒醫以迎合其國俗葢亦為利焉爾故以輕身重財則列于六不治之一其志可知也扁鵲猶然則於俗醫庸何責河南常光明精専眼科河北老儒李彦政雙目失明跬步無進適相邂逅惻然憐之為之畀之藥而其疾頓減於昔髣髴有見遂能扶杖以行藝既神矣又且郤所報而不受厚感其徳拳拳不忘於心延祐六年秋客金陵告之於其鄉達尊中丞趙公公嘉其人以至筆之於書而予亦得聞其事噫孰謂技藝之中有能若是者哉使世之士大夫能以是心為心則禹稷伊周之心庶乎其不泯矣彦政儒之窮也常光明醫之良也救人之疾而不圗其利感人之徳而不墜其名二者皆厚之道也寡情薄義之徒受人再生之恩如父母而亦旋踵忘之者其心之厚薄為何如也一觀趙公之辭而兼顯二人之美所謂一言而可以善風俗其若公之言也夫
  題汪龍溪行詞手藁後
  書之誓誥命古王言也下逮春秋諸國辭令之善猶足以折彊振弱漢初制誥温乎三代之遺風武宣不如髙文景時矣況東都以後乎自唐以來代言之臣至宋二三文儒殆蔑以加未能齊先漢也而駸駸近之間有才氣之髙溢出法度之外不無傷於渾厚然視全句對偶用事砌甃以誇精致者相去遼絶也南渡訖于季年惟翰林學士顯謨汪公最優多難之秋徳音所被聞者悽憤何其感人之深哉葢其製作為體不但言語之工而巳今觀手藁六帙雖一時不經之辭非大詔令也而一斑之窺一臠之嘗亦粗得髣髴云臨川吳澄肅讀畢敬識左方轉示者公之逺族孫巽元也
  題劉端夫送萬國卿序後
  萬國卿謙厚和易達練於事坦坦然有樂為善之心劉端夫稱之曰正人正人之名豈易得哉劉公天下達尊葢未嘗肯輕許可吾夫子云如有所譽者其有所試矣于以知其善善之心長也國卿為江南諸道行御史臺屬官與予始相識出示劉公贈言公之行予所敬服因公之行從公之言則見公所喜之人如見公也而喜之亦如公焉
  題人瑞堂記後
  皇上踐位之初翰林學士承㫖劉公為國子祭酒葢以望實選不以品秩論澄由國子監丞任司業朝夕事公公為官長又年長恂恂焉視予猶弟也時公年六十有五而公之父邢國公年八十有三顔若童孺氣若少壯予嵗時執卑㓜禮及門致拜必抑損下接不自知其齒徳之尊煦煦為待予猶子也其明年予移疾歸田雖邈在大江以南數千里之外而公一身之信厚一家之善慶寤𥧌常佩服于𠂻也越七年邢國年九十皇上敦老老之仁特㫖錫燕三宫頒賚恩貺渥洽朝臣咸至稱夀文臣各為賦詩而平章政事李公序之布宣上意為邢國為人瑞承㫖於是以人瑞名其堂而翰林待制鄧侯記之一時寵榮福祉之隆君臣父子之懿賓客僚友之集京都相傳以為盛事誠曠代所希有者予不獲供給使令其間而於江南竊覩鄧侯所作堂記為之三復祗歎而志其後云
  題李思温舉業藁後
  前浙東宣慰司都事李謙父之子思温往年從予受尚書凡殷盤周誥詰屈贅牙舊註黯闇不明宿儒媕娿難語者悉暢其義洒洒可聴頴然特出秀于羣弟子之中年二十遊京師一二鉅公貴人器之以聞于上得補國學弟子員貢舉行為應試之文及投贈等作俱有可觀假之年而進進何可量也不幸嬰疾以歸竟弗可療生至元甲午卒延祐丁巳年止二十有四其父痛之不置卒之明年予過儀真觀其遺藁亦為之悲感焉天之生人也與之才者或奪其夀從古以來至于今多矣是其闗於一時之運數歟抑係於一家之福分歟嗚呼
  題葦齋記後
  齋者齋居之室也昔人之名其齋有曰竹者矣有曰榕者矣竹齋者以其齋外之有竹林也榕齋者以其齋近之有榕樹也齋而名葦者則不然謂以葦為齋非若竹齋之在林間榕齋之在樹側也而目以為名也葦齋肇於誰乎儒學提舉李君肖翁所為也肖翁種學績文士流所推服家于龍興路之富州嘗教授於州庠仕而不離其鄉也及是提舉儒學事於遼陽則逺違其鄉盖六千餘里逺近雖殊而處之如一遼東地寒市葦席障蔽其上與四傍為齋居之室而名曰葦齋人或哂其陋而君視之若廣居安宅然且自為文以記謂其中之和如春者仁也謂其制之㢘隅中矩者義也噫世之人役外物以奉其身大率尚華靡而羞簡儉一有不備悵悵不自足衛公子之居室也其美其完一必曰苟無求美求完之心故夫子稱之肖翁不欲求完求美夫豈不能强力以辦一室而簡儉如此略不以外物華靡為意其識趣為何如哉莊子書有蘧廬之言蘧之從草註者釋為艸屋考之字書蘧不訓艸艸屋之註疑非惟從竹之籧字書釋曰竹席又曰蘆蕟然則籧當以竹而傳寫之誤以艸也今肖翁之葦齋以蘆蕟為之正莊書所謂蘧廬也與然莊書以仁義為蘧廬今李記以蘧廬為仁義予未知其孰賢必有能辨之者肖翁歸自遼陽與予邂逅京師予見其所作葦齋記嘉之如夫子之嘉公子荆故書此為其記之左
  題温公日厯藁
  温公日厯藁二巻凡十紙備見荆公初行新法時事一巻自正月己未訖二月壬午一巻自三月壬辰朝訖是月壬子熙寧三年也公素善荆公吕獻可彈文公甚怪訝及是所為不合公意始懇懇言之上前又私書再三往復公之忠誠至矣其後公既大用悉改其法然荆公卒猶厚褒贈且曰介甫好處甚多但執抝爾公於國家之政事而故舊之義始終不踰噫孰有能如公者哉在趙子敬平章家獲覩此巻因識其末云
  題赤壁圗後
  坡公以卓犖之才瑰偉之器一時為羣小所擠幾䧟死地頼人主保其生謫處荒僻公嘗痛恨曹孟徳害孔文舉謂文舉不死必能誅操其胷中志氣為何如哉身之所經苟有阿瞞遺迹則因之以發其感憤此壬戌泛江之遊所以睠睠焉託意於赤壁而不能忘也不然夫豈不知黄州之非赤壁哉一世之雄而今安在託客之言公不自言也水也月也道士也神化竒詭超超乎逺遊鵬賦之上長卿之人何可髣髴其萬一公之所造如此而猶不能不有所託以泄其感憤者何耶殆亦示吾善者機爾公視操如鬼鬼猶可也當時害公者沙虫糞蛆而巳矣人間升沉興仆不過夢幻斯須之頃公豈以是芥蔕于𠂻也哉魯人范仲寛繪赤壁二賦而齊人張明徳效之明徳儒而通盖慕公之文而起者巻首有東平王間堂承㫖叙語予既因明徳之畵而追憶前事又慨間堂之不可復見也泚筆而識其左方









  呉文正集巻五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呉文正集巻六十
  元 吳澄 撰
  題䟦
  題閻立本職貢師子圗
  閻立本職貢師子圗平章趙公子敬所貯立本畫品超絶傳流殆六百年厯幾貴家而公得之是可寳也亦可慨也當時此人此獸中土盖稀故圗以示後今逺方職貢靡所不有雖未觀畫巳稔見之矣
  題宣和畫女史箴圗
  黄屋之尊而游意曲藝筆法精妙規戒具存其圗女史箴與唐開元圗無逸奚異昔楚靈王聞右尹誦祈招之詩為之饋不食寢不寐者數日仲尼歎焉今撫此圗不覺抆淚
  䟦𦵏說後
  樂㓜成𦵏說曰儒者首當明理惑於異論希求不巳累嵗暴露親喪大為不孝又買巳發舊墳改掘他人祖宗之骨而望己之子孫獲富貴可乎斯言有禆政教夫人子卜宅兆藏親之體魄以孝先也豈為利後計哉或萌貪欲之心而便貪欲者之伎或持貪欲之伎而蠱貪欲者之心一則小黠一則大癡噫可歎已余是以有取於樂氏之言
  題物初賦序詩後
  吾遊心於物此莊子之書述老子之言云爾後之人曰物之初也物之先也未有物之時也釋初為先訓義乖矣且未有物之時而遊心乎是得無近魏晉清談放曠之習而使人無所執守莫可䆒詰乎老莊之學不然也物之初葢有所指而言謂一物之初非謂萬物之初也在吾身之内非在吾身之外也以吾生身之所從始故曰物之初遊心物之初者真人之守規中也此人身要妙之境而文士亦或擬之於天地之鴻濛龍虎山陳自誠嗣老莊氏之學於此心知既其實豈徒既其文而已哉
  䟦張蔡國題黄處士秋江釣月圗詩
  夫言心聲也故知言者觀言以知其心世亦有巧偽之言險也而言易躁也而言澹貪戀也而言閑適意其言之可以欺人也然人觀其易澹閑適之言而洞照其險躁貪戀之心則人不可欺也而言豈可偽哉今讀蔡國張公題黄處士秋江釣月圗詩超超出塵言彼之外境而觀者因以得公之内境也其澹也其易也其閑適也純乎一真心聲自然無雕琢之跡盖非學詞章者可到必其中之有所見有所養而後能也唯陶韋妙處有此予敢自謂知言乎真知言之人乃知予所知之非妄知也
  題誠恱堂記後
  孟子傳子思之學其言誠身恱親之道本諸中庸然中庸言順親而孟子言恱親恱與順有以異乎孟子嘗云不得乎親不可以為人不順乎親不可以為子得親之恱為得諭親於道為順恱親者人人可能順親者學晞聖賢而後能也恱者順之基順者恱之極孟子言恱以該順盖通乎上下而欲使人人可能也誠身之學則豈人人而能哉夫一語之不妄者誠也一事之以實者亦誠也而誠身之學則不止於一語一事之誠而已知性盡心之餘養性存心之際仰無所愧俯無所怍内省不疚而無惡於志慎獨不欺而自慊於已夫是之謂誠身必嘗用力於聖賢之學乃造乎此生質之美素行之謹雖或暗合而終有未至也若夫恱親之孝則隨人品之髙下人人可以勉而為大而三牲八珍之奉小而啜菽飲水之歡安其寢處時其温凊愉其耳目適其志意俱可謂之恱也東人陳公嚴家饒財而善事親翰林學士承㫖李公扁其堂曰誠恱以人所可能之孝嘉之而并以人所難能之孝期之公之待人也厚矣公及巳逝子彦微克肖恱親之孝不忝其人繼今以往陳氏之家世世有孝子加以博文約禮進徳脩業而至於聖賢誠身之學有得焉則其恱親也亦将如聖如賢又非但如常之人所能者恱親之賢有若曽閔恱親之聖有若舜文夫如是其可謂不負李公之所期也夫翰林侍講李伯宗為陳氏作記臨川呉澄後識其左方
  王氏缾花瑞果詩䟦
  醴泉無原而出靈草無根而生世有是事豈曰無是理哉缾水養花忽結異果其殆此類也邪聖人之言垂於經者皆道其常而不語怪惟春秋一經常者不書非常乃書非常者何變也異也吾觀憲使王侯之先公先夫人其於君臣夫婦之倫變而不失正所謂異而非常者矣有異而非常之人則其所惑必有異而非常之物應之理固然也抑嘗聞諸先聖君子於其所不知葢闕如也於其言也無所苟王氏異果之瑞母之貞節所致歟子之誠孝所召與不可得而知也跡已陳而推測臆度其由目不及睹而想象追賦其事雖可强而能然闕其所不知而不苟其言者於此亦難乎其為辭也吾欲舍其巳往之非常者而為侯道其方來之常者可乎侯為義臣節婦之子朝廷嚮用之意方隆而未艾侯之徳行侯之功業宜可傳於千百世之逺而後無忝於承家之孝報國之忠非但齷齪為㢘謹循良吏而已也夫如是則侯之一身将為國家之上瑞而於一花果之小瑞又奚足以喋喋多言為哉
  䟦六龍圗
  以飛龍在天騰百川雨天下逢此時見此象而有此妙筆寫之亦氣數之参㑹也盖建隆庚申後之所作
  再䟦曹璧詩後
  詩以時論則周之曹詩殿變風十二之後詩以人論則漢之曹詩冠建安七子之先予嘗為曹璧序其詩倐二十有六年矣曹之年昔三十有八今六十有三矣時之易往如此哉而人之重未可喜也於是因論詩而論其人論其時焉以人歟不願舉衰漢之人期盛世之士以時歟所願輓下泉之終復闗雎之始也
  題程縣尹光州徳政詩後
  自封建廢而為郡縣郡守縣令之職猶古之侯伯子男上之人實與之分土而治其民民之休戚係於守令之賢否用得其人則如擇母以乳子用不得其人則如召狼以牧羊也由漢以來每以守令之選為重事至治改元之初詔天下舉首令燕人程侯居仁中所舉受特恩宰洪之南昌南昌負郭邑地大人衆素號難治居省府憲府之宇雖有長才者莫能獲展侯至官凡有可利於民者為之唯恐後苟有不便於民者去之不憚難民有所訴或曉之以義使知愧而止或析之以理使知不可欺而退府史不得以售其奸胥徒不得以肆其横服屬於官以蟊賊斯民者咸思棄公役而復民伍侯之能是者其美有四㢘勤明敏而已可謂上不負明詔下不負舉主哉侯之考嘗守洪都而侯復來宰洪屬邑其政葢有光於先者焉前此侯任徳安府判官以能官稱㑹光州有宿弊民甚困弊乆莫能革河南省府命侯往治之侯悉除其蠧根光民感徳入骨髓為詩歌以頌者成袠予過洪士民談侯之美藉藉既而有以光民頌侯之詩示予予喟然歎曰方今主聖臣賢期措天下於太平安得如侯者千百人布滿天下百里之邑乎樂道其善於是書此于光民頌詩之右方
  𦵏地索笑圗䟦
  索索索有心越難得笑笑笑無人敢輕誚圗圗圗糢糊復糢糊䟦䟦䟦透脫真透脫
  䟦茌平梁君政績記後
  朝列大夫江西等處行中書省員外郎梁宜彦中昔為國學諸生知其為美士公朝貢舉制行首擢科第以才優字牧薦厯數州皆有政蹟予於是而喜士類之可用世又喜儒科之能得人也
  題真樂堂記後
  昔伊尹耕於莘野諸葛孔明耕於南陽盖将終身焉既而被三聘之禮值三顧之勤則幡然而改感激而許由是出任天下之重驅馳危難之間視其前日躬耕舊隠之地若蜩甲蛇蛻此明出處進退之宜者也河間劉君天爵甫其初非因三聘三顧而出者發身儒學從事政府遊立治蹟以至于今浸浸通顯且將大用而悠然舊居之思乃以躬耕畎畝為真樂堂記寫君之心殆無餘藴矣夫古人之仕有三行可止也際可次也公養則下焉爾令人之仕欲如古之際可巳不可得而行可何覬也然則公養而已矣公養者不得已而仕也有志之士豈以是為樂乎而沒溺於醉夢曽不一醒覺者舉世皆是也孰有如君之有覺有醒者哉雖然仕進榮達之樂外也隠退閑適而假物以樂亦外也劉君自有天爵之貴其樂也無與倫葢不在此趙村之田而在君方寸間田也求則得之在義而不在外惟此樂之為真他樂皆非真也得此真樂隠退閑適固樂仕進榮達亦樂其為樂也不繫乎出處進退之跡而根乎仁義禮智之心斯記之所未及言君其求之哉
  䟦朱文公帖
  此朱先生遺金華吕子約書盖慶元乙卯之夏也按先生紹熙甲寅八月被侍講之命發長沙至中途巳聞近習用事而憂比及閏十月先生去國還家矣明年春趙丞相罷吕子約以論救丞相貶韶州書云時事已非所及不能復道則先生之憂可知也其曰往者予弗及來者吾不聞乃述屈子逺遊篇中之語屈子以忠放逐而蔽君誤國之人方得志適與先生所值之時同觀楚辭集註釋此二句謂往者之不可及則巳末如之何來者之不得聞則世之惠廸而未吉從逆而未凶者吾皆不得以須其反復熟爛而睹夫天定勝人之所極則安能不為沒世無涯之悲恨書中述此二語而楚辭集註亦成於是嵗先生之意深哉嗚呼忠賢得志之時少讒邪得志之時多因先生之書味屈原之辭令人悠然感慨於千載之下後百三十年大元㤗定甲子三月十一日
  題髙宗御批後
  開封石守信仕周充指揮防禦節度等使宋初為開國功臣子保吉尚主其八世孫處厚嘗奉髙宗御批以經武郎閤門宣賛舍人權發遣袁州兵馬鈐轄子孫遂居臨江又徙髙安閤門五世孫珍字安道重交㳺輕施與國朝授承務郎廬饒等處哈喇赤長官因觀釋典忽有解悟脫屣世縁肥遯家山築水心道院延四方三教髙人談空說有超然出離塵界之外臨江之士吃吃稱其美予謂石氏盛大綿逺前乎宋而已興後乎宋而未替非但三百餘年與國咸休而巳人間富貴如春華開落如浮雲聚散何足經意閱厯多者自能照燭固不待闖梵師之藩而後知其為夢幻泡影也安道其有見於此哉
  䟦子昻寫度人經
  予於道家書自道徳南華二經外俱不喜觀今觀此巻不能不喜也
  題棣華軒記後
  翼城張遵信誠之四嵗而孤其兄篤於友愛衣食長養之又俾從師讀書以底于成才誠之以其兄之恩惟恐他日之易志也請於其師欲如古人之實生其以朝夕恒接乎心目其師侯伯正父名其軒曰棣華而記之以文予讀之而歎伯正父之而非記誦詞章之儒所可同也夫兄弟者其初一人之身爾同本而分枝愛兄弟之身猶愛己之身也然本者吾身之所由以生者頑夫尚或昧昧而不知愛况其所分之枝乎張氏之愛其弟弟之不忘其兄皆其良知良能之固有而豈由外鑠哉常棣之詩周公所作以為上下通行燕兄弟之樂歌樂工歌之於燕飲之時因寓警戒之意以明兄弟之恩者也篇首二言託物起興而非有深義鄭箋孔疏以華之覆鄂喻兄之覆庇其弟鄂之承華喻弟之承順其兄則興而又兼比焉伯正父厯陳末世薄俗傷敗彛倫之事既足以誅其心使聞之者愧赧矣而棣華之名又不専取覆鄂承華之義也弟之於兄豈為其有覆庇之徳而後有承順之恭也哉天性之愛自然發見如草木之遇春而生勃然不可遏也循性所有擴而充之鄉黨稱弟而可為堯舜亦由是而巳矣幼則敦行厚倫行其所當然之常長則傳文窮理知其所以然之奥程朱之為學盖如此誠之其尚反身而求之哉
  䟦送范達夫序後
  知人未易也吾有吾之所知彼有彼之所知吾能知吾所知而已彼所知者吾不能徧知也然由吾之所知以知彼之所知則彼之所知亦吾所知也豫章范達夫仕廣海憲府有聲而予未之知若資陽郭居仁清江范徳機豫章范舜卿則予所素知者昔人之觀人觀其宗族所稱觀其僚友所稱觀其交游鄉黨所稱居仁徳機達夫僚友也而其稱之如此舜卿達夫宗族也而其稱之又如此以吾所知者之所稱知彼所稱者之所為予雖未知達夫而今則知之矣於其慎操守也見其義於其篤倫紀也見其仁有義有仁人道之大綱舉矣大綱既舉不待一一見其目之細而其人固可知也達夫憲府滿三考受朝命為南康佐屬予又將見其行事之目以證三君之所稱猶信
  䟦永豐何縣尹徳政頌
  予家距永豐不滿二百里雖不同郡而聲跡常相聞如縣尹何侯之㢘聲政迹洋溢乎四境之外予雖在京師而來自吾鄉之人亹亹言之不置予亦獲聞其槩夫今之庶幾乎卓魯者同郡有金谿李尹鄰郡有永豐何尹二人焉李尹已改除監察御史何尹之望實如此匪朝伊夕必為臺省所奪去果爾則永豐之民皇皇以失其慈父母為戚噫吾将何以為永豐之民計哉




  呉文正集巻六十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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