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禮正義/07

卷六 ◄

周禮正義 卷七

► 卷八

經文參閱周禮/天官冢宰，自「宮伯」至「膳禽不會」。

周禮正義卷七

瑞安孫詒讓學

宮伯

宮伯：掌王宮之士庶子，凡在版者。 〈鄭司農云：「庶子，宿衛之官。版，名籍也，以版為之。今時鄉戶籍謂之戶版。」玄謂王宮之士，謂王宮中諸吏之適子也。庶子，其支庶也。〉

●疏〈「掌王宮之士庶子」者，與諸子為官聯也。凡國子皆掌於諸子。其入衛王宮者，則別以宮伯領之。諸子不掌宮政也。云「凡在版者」者：版即宮正之版，宮正通掌宮中官府眾寡之版，宿衞士庶子葢亦晐於其中。此官則案宮正之版，以令其職事。其不入宿衛者，別著於司士之版，諸子治之。^[1]〉

〈注「鄭司農云庶子宿衛之官」者，謂公、卿、大夫、士之子宿衛王宮者，雖有未受爵命者，亦謂之官，猶庶人在官者，亦謂之官也。賈疏謂「先鄭此注謂若夏官諸子職，彼諸子是下大夫，此宮伯中士，不合掌之，故後鄭不從」，非也。諸子雖亦名庶子，然彼為帥領庶子之官，經中凡言庶子者，乃諸子所屬之人，並非宿衞專職，先鄭何得援彼釋此乎？云「版名籍也」者：〈宮正〉注義同。云「以版為之」者：釋「名版」之義。《論語·鄉黨》皇疏云「版謂邦國圖籍也」。古未有紙，凡所書畫皆於版，故云版也。《管子·宙合篇》尹注云「版，牘也」。《說文·片部》云「版，判也」，「牘，書版也」。案：判木以書之，故謂之版。王充《論衡·量知篇》云「斷木為槧㭊之為版。力加刮削乃成奏牘」。然則，版即牘之未甚刮削者也，亦謂之方。〈哲蔟氏〉注云「方，版也」。云「今時鄉戶籍謂之戶版」者：〈大胥〉注同。《漢書·高帝紀》「詔曰民前或相保聚山澤不書名數」，顏注云「名數謂戶籍也」。案：「鄉戶籍」者，即謂鄉里戶口之名數也。漢時戶籍亦以版書之，故又謂之戶版。《御覽·學部》引晉令云「郡國諸戶口黃籍，籍皆用一尺二寸札」，札即版也。漢戶版制或與晉同。云「玄謂王宮之士謂王宮中諸吏之適子也庶子其支庶也」者：《御覽·職官部》引《環濟要略》說同。此增成先鄭義也。諸吏即〈宮正〉注云「官府之在宮中者，若膳夫、玉府、內宰、內史之屬」，是也。賈疏云「吏謂卿大夫士之揔號，以其宮正掌宮中官府，宮伯掌其子弟，故也」。惠士奇云「《趙策》『左師觸龍願以其少子補黑衣之缺，以衞王宮』，則知戰國時衛王宮者皆卿大夫之庶子，即《夏官》諸子職所謂『國有大事，則帥國子而致於太子』、《文王世子》所謂『公若有出疆之政，庶子以公族之無事者守於公宮』，公族之無事者，國子、貴遊子弟也」。詒讓案：〈稿人〉「饗士庶子」，後鄭彼注云「士庶子，卿、大夫、士之子弟，宿衛王宮者」，與此注同。而〈大司馬〉「王弔勞士庶子」，注云「庶子，卿大夫之子。從軍者，或謂之庶士」。〈都司馬〉「掌都之士庶子及其眾庶之戒令」，注云「庶子，卿、大夫、士之子」。彼二注以庶子為卿、大夫之子，不分適庶。則士即指上、中、下士，又與此注微異。葢鄭本無定解，以經攷之，士庶子不當分適、庶，此注義非也。金榜云「公卿大夫之子弟當學者，謂之國子。共職宿衞者，則謂之庶子。《周官》經言『士庶子』者甚眾：〈宮伯〉『掌王宮之士庶子，凡在版者』；〈酒正〉『凡饗士庶子，皆共其酒』；〈外饔〉『饗士庶子，掌其割亨之事』；〈大司馬〉『王弔勞士庶子，則相』『大會同則帥士庶子而掌其政令』；〈都司馬〉『掌都之士庶子之戒令』；〈掌固〉『頒其士庶子及其眾庶之守』。鄭注云『王宮之士謂王宮中諸吏之適子庶子其支庶也』，竊以羣經考之，〈象胥〉『凡作事：王之大事，諸侯；次事，卿；次事，大夫；次事，上士；下事，庶子』；〈掌客〉『王巡守殷國從者，三公眡上公之禮，卿眡侯伯之禮，大夫眡子男之禮，士眡諸侯之卿禮，庶子壹眡其大夫之禮。周人凡賓客之事，射人作，卿大夫從；司士作，士從；諸子作，羣子從。凡庶子於士相差一等，故燕禮、大射禮於獻大夫、獻士後，並云主人洗，升自西階，獻庶子于阼階上，如獻士之禮。燕義席，小卿次上卿，大夫次小卿，士庶子以次就位於下獻君。君舉旅行酬而後獻卿，卿舉旅行酬而後獻大夫，大夫舉旅行酬而後獻士，士舉旅行酬而後獻庶子。此其先後受獻有差。王宮之士庶子在版者，未聞其數，而朝大夫每國庶子八人，都則庶子四人。司士掌羣臣之版，周知卿大夫士庶子之數，是庶子雖未受爵王朝，而其數已列於羣臣之版。如是，葢已命者謂之士，〈司士〉所云王族，故士在路門之右，是也。未命者謂之庶子。〈大僕〉所云『聞鼓聲則速逆』，御僕與御庶子，是也。此公卿大夫之子弟宿衛王宮，而或曰士，或曰庶子，所由名位不同，要不以適庶殊也」。俞正燮云「〈宮伯〉云『王宮士庶子』；〈外饔〉〈酒正〉云『饗士庶子』；〈司士〉云『辨卿大夫士庶子之數』；〈象胥〉云『次事上士，次事庶子』，庶子在士下也。〈大僕〉云『聞鼔聲則速逆御僕與御庶子』，庶子在僕下也。〈掌客〉云『士眡諸侯卿，庶子眡諸侯大夫』『庶子從王禮在士，從王下也』。〈朝大夫〉序官云『每國庶子八人，都則四人』，其官列在士府史下也。《燕禮》《大射禮》有『庶子執燭阼階上』；《大射儀》『獲者執薦，庶子執俎從之，設於乏南，與服不氏徒四人等』，《燕禮》《大射儀》之庶子與《周官》所名庶子者同。《韓非子·內儲說·上》云『商大宰使少庶子之市』；又云『卜皮為縣令使少庶子佯愛於御史』；《內儲說·下》云『濟陽君有少庶子，不見知』；又云『晉平公觴客，少庶子進炙』；《國策》云『秦王庶子蒙嘉』『呂不韋庶子甘羅朝』『韓太子庶子強』；《史記·扁鵲列傳》云『虢門下中庶子，蓋典謁者，士大夫家有之』。《夏官·都司馬》云『掌都之士庶子戒令，家司馬亦如之』。則都有庶子，如卜皮之庶子，是也。家有庶子，如呂不韋之庶子，是也。《史記·商君列傳》云『魏人為魏相公叔痤中庶子』亦家臣也」。案金、俞說並覈，金謂士庶子以已命未命為別亦致塙。蓋周時凡貴族子弟，無論適庶並謂之國子，師氏所教、保氏所養、諸子所掌者，是也。國子之中適者謂之門子，小宗伯所掌者，是也。其以才藝選擇為宿衛，及給侍御守圉者，謂之士，庶子則無適庶之分。其備宿衛者，亦不必王宮內諸吏之子也。凡士庶子或出於王族，其在侯國謂之公族。故衛宏《漢舊儀》云「周千八百諸侯，其長伯為君，次仲叔季為卿大夫，其支屬為士庶子，皆世官位」，是也。或出於異姓卿大夫士子弟，若趙左師觸龍請以少子衞王宮是也。綜校全經，士庶子內備宿衞，外從巡守，且歲時有饗，死傷有弔勞，職任既親，恩禮尤備。其為貴游子弟殆無疑義。〈象胥〉〈掌客〉敘庶子於士之下，皆單稱庶子，不連士為文。則經凡言士庶子者，所謂士即上中下士，凡王族及羣臣子弟，既命而有爵者，如〈司士〉王族故士，是也。《春秋緐露·爵國篇》說天子官制云「士入什宿衞天子者，比下士」，蓋即指此其未命者下士一等，則與庶人在官者等，以其世家貴冑殊異之故，不曰庶人而曰庶子。其他公邑及都家咸有貴族，侯國亦有公族、世族，故亦有庶子。若掌固、朝大夫諸職，及《燕禮》《大射儀》所云皆是。《新序·襍事篇》云「楚莊王中庶子曰『臣尚衣冠御郎十三年矣。前為豪矢而後為藩蔽」。《墨子·尚賢上篇》又謂之「門庭庶子」，此亦侯國宿衞侍從之庶子，以其侍御宮庭，故謂之中庶子。《書·康誥》又有外庶子。外者，對中之言，謂庶子之不充宿衞者也。至《韓非子》《戰國策》及《史記》所說庶子，蓋皆良家少年子弟為家臣給使令者，雖職事卑褻，然亦《周官》都家庶子之遺制也。《夏官》諸子職兼掌庶子，《燕禮》謂之庶子，正若此經及《燕禮大射儀》所云庶子即諸子所掌之人而非官。鄭《儀禮》注誤會《燕義》之文遂盡以彼庶子為諸子官，非也。又《小司徒》之餘子，鄭注云「卿大夫之子蓋亦謂即庶子」，今案：彼餘子乃羨卒，與庶子異，鄭并為一亦非。詳〈諸子〉及〈小司徒〉疏。〉

掌其政令，行其秩敍，作其徒役之事。 〈秩，祿廩也。敘，才等也。作徒役之事，大子所用。〉

●疏〈「掌其政令」者：凡宿衞士庶子所有政治戒令，此官並專主之也。云「行其秩叙」者：行謂巡行校比之也。賈疏云「秩謂依班秩受祿。叙者，才藝高下為次第」。王引之云「秩叙謂士庶子更番宿衞之次第。一月之次謂之秩，一歲之次謂之敘。故下文『月終則均秩，歲終則均敘』，均者齊其勞逸，行者巡其先後也。〈里宰〉『以歲時合耦于耡，以治稼穡，趨其耕耨，行其秩敘』正同義，不得以為祿禀才等也。又〈鄉師〉『凡邦事，令作秩敍』，亦謂役邦事之人，鄉師為之次第而頒之，使各以其次服役，豈有祿禀與才等乎？秩與敍同意，彼注訓敍為次，是也；訓秩為常，則非也」。案：王說是也。凡經云秩敍者，並當為豑之借字。《說文·豊部》云「豑，爵之次第也」，引《虞書》曰「平豑東作」。今經典通借秩為之。^[1]〉

〈注云「秩祿禀也」者：《左莊十九年傳》「收膳夫之秩」，杜注云「秩，祿也」。《荀子·彊國篇》云「士大夫益爵，官人益秩，庶人益祿」，楊注云「秩、祿皆謂廩食也」。鄭意後文云「月終則均秩」即〈宮正〉云「月終則會其稍食」，故以祿禀為釋。然彼二文實不相涉，此義未塙也。祿禀，詳〈宮正〉疏。云「敍才等也」者：敍，注例當作序，詳〈小宰〉疏。《說文·攴部》云「敍，次弟也」。〈司勳〉注云「等，猶差也」。鄭意後文云「歲終則均敍」即〈宮正〉「歲終則會其行事」，故以才等為釋，此義亦未塙。才等講才高下之等差也。云「作徒役之事大子所用」者：據〈諸子〉云「國有大事則帥國子而致于大子，唯所用之」；又云「凡國正，勿及」，是它官不得役國子，此宿衛士庶子即於國子中選擇用之。鄭意宮伯雖專主宮中士庶子，與諸子通掌國子不同。然庶子本屬大子，則大子有事得役宮眾，故據彼文為釋。〉

授八次八舍之職事。 〈衛王宮者，必居四角四中，於徼候便也。鄭司農云：「庶子衛王宮，在內為次，在外為舍」。玄謂：次，其宿衛所在；舍，其休沐之處。〉

●疏〈注云「衞王宮者必居四角四中於徼候便也」者：賈疏云「以其言八似若八方為四方四維，然相徼察來往候望皆便，故次舍皆八也」。孔廣森云「此約漢法言之《西京賦》所謂「衞尉八屯」者也。案：孔說是也。薛綜《西京賦注》云「衞尉帥吏士周宮外於四方四角立八屯士。士則傅宮外向為廬舍」，與此注四角四中之制正相似。「徼候」者：《說文·彳部》云「徼，循也」。〈人部〉云「候，伺望也」。《漢書百官公卿表》云「中尉掌徼循京師」，顏注引如湻云「所謂游徼，循禁盜賊也」。此士庶子亦掌游徼，循行宮內外、伺望非常也。鄭司農云「庶子衞王宮在內為次在外為舍」者：王南宮、北宮非宿衞所居，則內當謂路門外、應門內、及北宮以後皆有八次，依方位分列其閒。凡路門外之次，皆在治朝左右，八舍則在皋門內及東、西、北宮周垣之內，環繞列處。《周書·克殷篇》云「王入，即位于社，大卒之左」，孔注云「大卒，屯兵以衛也」。《國語·楚語》云「榭度於大卒之居」。案：大社在治朝之右，而大卒之居與彼相近。然則，榭或即宿衞八屯之一與？云「玄謂次其宿衛所在舍其休沐之處」者：賈疏云「謂宿衛之處，稍在前為之館也。舍者若掌舍之舍，亦舍息休止之處。故鄭為休沐之處也」。詒讓案：〈宮正〉注，以次為諸吏直宿之處，舍為其所居寺，義與此注同。然則，此次亦即衛士直宿之處，舍，其聚居之官寺。宿衞必分班更迭入直，退直則歸休沐。《初學記·政理部》云「休假亦曰休沐」。漢律，吏五日得一休沐，言休息以洗沐也。依後鄭義，宿衞士庶子當直則宿於路門及路門外之八次，退直休沐，則止於皋門內之八舍。士庶子之次舍雖並在宮中，亦自有內外之別，二鄭說本不異，賈謂「後鄭不從先鄭」，非也。〉

若邦有大事，作宮眾，則令之。 〈謂王宮之士庶子，於邦有大事，或選當行。〉

●疏〈「若邦有大事作宮眾則令之」者：賈疏云「事，亦謂寇戎之事。作，起也。謂起宮中之眾，使士庶子行，則宮伯戒令之」。詒讓案：大事亦當兼大喪、戒守、及王巡守殷國，士庶子從行，不徒大師也。互詳〈宮正〉疏。^[1]〉

〈注云「謂王宮之士庶子於邦有大事或選當行」者：明宮眾即宿衞士庶子也。〈象胥〉云「凡作事，王之大事、諸侯次事、卿次事、大夫次事、上士下事、庶子彼下事不作。士以上而大事作，諸侯等不妨兼及士庶子。此大事則或有急變，宮眾亦被選當行，與彼文不迕也。〉

月終則均秩，歲終則均敍。以時頒其衣裘，掌其誅賞。 〈頒讀為班。班，布也。衣裘，若今賦冬夏衣。〉

●疏〈「月終則均秩歲終則均敍」者：謂均平其番直之次也。鄭前注以秩敘為祿禀才等，義未允。惠士奇云「〈宮正〉之士庶子『月終則均秩，歲終則均敘』，猶漢之衞卒、唐之府兵也。漢之衛卒每一歲而更，唐之府兵宿衞者皆月上，然則月終均秩者，猶府兵之月上。歲終均敍者，猶衞卒之歲更。葢番上更休皆有秩敍，各得其均」。案：惠說是也。此士庶子皆公卿、大夫、士之子弟，雖與漢衛卒、唐府兵微異，然其更番宿衞，則與歲更月上之制略同。云「以時頒其衣裘」者：賈疏云「夏時班衣，冬時班裘」。^[1]〉

〈注云「頒讀為班，班布也」者：此與〈大宰〉「匪頒」義同。彼先鄭注亦云「頒，讀為班布之班，謂班賜也」。班訓布，〈大史〉注亦同。《小爾雅·廣詁》云「頒，布也」。《廣雅·釋詁》云「班，布也」。是頒、班義通。云「衣裘若今賦冬夏衣」者：鄭舉漢法為況，明此頒為常賜也。漢時宿衞吏士蓋有賦冬夏衣。賈疏云「賦，班也。班之與賦皆賜授之義」。〉

膳夫

膳夫：掌王之食飲膳羞，以養王及后、世子。 〈食，飯也。飲，酒漿也。膳，牲肉也。羞，有滋味者，凡養之具，大略有四。〉

●疏〈「掌王之食飲膳羞」者：掌其等數政令，分令饎人、酒人、漿人、庖人、籩人、醢人等共之。云「以養王及后世子」者：《春秋·僖五年》：《穀梁傳》云「天子世子，世，天下也」。《公羊傳》云「世子，猶世世子也」。《白虎通義·爵篇》云「父在稱世子何？繫於君也。所以名之為世子何？言欲其世世不絕也。何以知天子之子亦稱世子也？《春秋傳》曰『公會王世子于首止』。或曰天子之子稱太子，《尚書》曰『太子發升于舟』」。案：世、大字通。此經竝稱世子，唯〈諸子〉職云「國有大事則帥國子而致於大子」，明世、大得互稱也。又：〈司市〉「世子為國君之子」與此異。賈疏云「舉尊者而言，其實羣臣及三夫人以下亦養之」。案：賈兼及羣臣者，謂貴近諸臣食於官者，若《左襄二十八年傳》說「齊卿有公膳」，是也。膳夫當亦掌其膳羞之法數，其退食於家則非此官所掌也。^[1]〉

〈注云「食飯也」者：《釋文》云「飯，依字作飰」。案：《說文·食部》云「食，米也」「飯，食也」。飰即飯之俗，陸說非。《淮南子·主術訓》高注云「穀食曰食」，此食即六穀之飯。〈食醫〉謂之六食。《內則》云「飯、黍、稷、稻、粱、白黍、黃粱、稰、穛」「食，蝸醢，而苽食，雉羮；麥食，脯羮、雞羮；析稌，犬羮、兔羮」，是也。云「飲酒漿也」者：《說文·㱃部》云「㱃，歠也」。飲即㱃之隸變。《釋名·釋飲食》云「飲，奄也，以口奄而引咽之也」。案：酒即〈酒正〉之三酒，漿即下六清。而六清內之醴，醫亦通為酒，並所以供飲，故通謂之飲。云「膳牲肉也」者：《廣雅·釋器》云「膳，肉也」，謂正饌皆六牲之肉。云「羞有滋味者」者：〈庖人〉注義同。庶羞百有二十品，皆肉及菜果之有滋味者，故於膳之外別言之。案：《內則》載上大夫庶羞二十豆，目之為膳，彼庶羞即此羞，六牲之外有雉、兔、鶉、鴽亦名膳者。蓋散文得通。云「凡養之具大略有四」者：賈疏云「下文仍有『珍用八物醬用百有二十罋』，不言之者，此舉大者。珍醬是饋之小者，略而不言」。〉

凡王之饋，食用六穀，膳用六牲，飲用六清，羞用百有二十品，珍用八物，醬用百有二十罋。 〈進物於尊者曰饋。此饋之盛者，王舉之饌也。六牲，馬、牛、羊、豕、犬、雞也。羞，出於牲及禽獸，以備滋味，謂之庶羞。《公食大夫禮》、《內則》下大夫十六，上大夫二十，其物數備焉。天子諸侯有其數，而物未得盡聞。珍謂淳熬、淳毋、炮豚、炮牂、擣珍、漬熬、肝膋也。醬謂醯醢也。王舉則醢人共醢六十甕，以五齏、七醢、七菹、三臡實之。醯人共齏菹醯物六十甕，鄭司農云：「羞，進也。六穀，稌、黍、稷、梁、麥、菰。菰，彫胡也。六清，水、漿、醴、䣼、醫、酏。〉

●疏〈「凡王之饋」者：此王饋食之大數也。王舉則此官依法數共而親饋之。^[1]〉

〈注云「進物於尊者曰饋」者：賈疏云「據此文云『王之饋』，及《少牢特牲》皆云『饋食，是進物於尊者曰饋』，鄭注『〈玉府〉云通行曰饋』者，后對『獻』，是進物於尊，則饋是通行也」。詒讓案：此謂膳夫親進饋於王也。《說文·食部》云「饋，餉也」。《淮南子·詮言訓》許慎注云「饋，進食也」。《士虞禮》「特豕饋食」注云「饋猶歸也」。凡經典於生人飲食、鬼神祭享通謂之饋，亦並取進餉之義。本不辨尊卑，鄭緣文為訓耳。云「是饋之盛者王舉之饌也」者：食、膳、飲、羞、珍、醬六者咸備，其物是饋饌之至盛者。故下注云「殺牲盛饌曰舉」。但此皆通舉大數，不必盡用。其常食亦取具於是，而數尤少，唯王所欲而進之。云「六牲馬牛羊豕犬雞也」者：〈牧人〉注義同。《說文·牛部》云「牲，牛完全也」，引申為凡畜之稱。鄭意此六牲即〈庖人〉之六畜，故彼注云「始養之曰畜，將用之曰牲」，是也。王引之云「此六牲與〈牧人〉不同。〈牧人〉之六牲謂馬、牛、羊、豕、犬、雞；此六牲則牛、羊、豕、犬、鴈、魚也。蓋〈膳夫〉之食、飲、膳、羞，與〈食醫〉之六食、六飲、六膳、百羞相應。〈食醫〉職曰『凡會膳食之宜，牛宜稌、羊宜黍、豕宜稷、犬宜粱、鴈宜麥、魚宜苽』。牛、羊、豕、犬、鴈、魚，所謂六膳也；稌、黍、稷、粱、麥、苽，所謂六食也。鄭司農以稌、黍、稷、粱、麥、苽為六穀，其說洵不可易。由是推之，則牛、羊、豕、犬、鴈、魚亦膳夫之六牲明矣。鴈謂䳘也。《堯典》『二生一死贄』，馬融以二生為『羔、鴈』。《史記·封禪書》《漢書·郊祀志》並作二牲，葢羔與䳘皆常畜之物，故謂之牲也。魚亦可畜之池，故亦謂之牲。〈大司馬〉『大祭祀，饗食羞牲魚』，鄭司農曰『大司馬主進魚牲』，是也。『牛宜稌、羊宜黍、豕宜稷、犬宜粱、鴈宜麥、魚宜苽』，猶《月令》『食麥與羊、食菽與雞、食稷與牛、食麻與犬、食黍與彘』，皆以牲配穀。鄭未考〈食醫〉之文，故說之未確」。案：王說是也。姜兆錫說同。此經所用者，生人膳食之六牲，牧人所掌者，鬼神祭祀之六牲也。馬尤為大牲，不以供膳羞。惟〈大司馬〉喪祭奉之，明其不常用也。云「羞出於牲及禽獸以備滋味謂之庶羞」者：《公食大夫禮》「士羞庶羞」注云「庶，眾也。進眾珍味可進者也」。案：庶羞者，別於正饌之言。凡祭禮、食禮，三牲骨體、腸胃膚魚腊並在俎，肉羮湆在鉶，及豆醬之醯醢，是為正饌。此外三牲𦞦胾炙，及他禽獸、蟲、魚、菜、果眾物在籩豆者，並謂之庶羞，是為加饌，所以備極珍味，故其數特多也。賈疏云「案《公食大夫》『下大夫十六豆』中從膷臐膮已下皆出於牲，不見有出禽獸者；上大夫加以雉、兔、鶉、鴽，此則出禽獸也」。案：據《內則》，庶羞尚有出於蟲、魚、菜、果者，鄭賈不言，亦文不具也。又案：此羞百二十品，據共王饋食庶豆之大數言之，其飲酒則又有籩，二者通為百二十。王與賓客饗食燕蓋亦用之，而數則有隆殺不同。其祭禮朝事饋食之豆籩加豆籩、羞籩亦通謂之薦羞。詳〈宰夫〉〈籩人〉〈醢人〉疏。云「公食大夫禮內則下大夫十六上大夫二十其物數備焉」者：《公食禮》載國君食下大夫之庶羞：膷一、臐二、膮三、牛炙四、醢五、牛胾六、醢七、牛鮨八、羊炙九、羊胾十、醢十一、豕炙十二、醢十三、豕胾十四、芥醬十五、魚膾十六，所謂下大夫十六豆也。《公食禮》又云「上大夫庶羞二十，加於下大夫以雉、兔、鶉、鴽」，則雉十七、兔十八、鶉十九、鴽二十也。《內則》文與《公食禮》同，惟以牛鮨為牛膾、鴽為鷃。所謂上大夫二十豆也。是上、下大夫禮，其物數備於彼二經也。云「天子諸侯有其數而物未得盡聞」者：賈疏云「此經云百有二十者，是天子有其數。〈掌客〉云上公食四十，侯伯三十二，子男二十四，是諸侯有其數也。天子、諸侯之數皆從上大夫二十豆上加之。《內則》云『牛脩』及『𣝣、鷃、蜩、范、芝栭』已下三十一物，鄭注云『皆人君燕食所加庶羞也』。《周禮》天子『羞用百有二十品』，說者不能次錄，亦是有其物未盡聞也」。案：賈謂天子庶羞百二十品以籩豆分之則六十豆也。凡食，有正豆、有庶羞之豆。〈掌客〉致飧正豆謂之豆，庶羞謂之食，其數正等。以次差之天子，正豆與庶羞蓋皆六十。此經醬用百二十罋，正豆即在其內。饋食之庶羞唯有豆，其見於〈掌客〉《公食大夫禮》者，並為豆而無籩；而《內則》牛脩等三十一物，鄭並以為庶羞，內有脩、脯、蔆、棗、栗、榛，皆見於〈籩人〉。則鄭謂庶羞亦有籩，葢燕飲之所用也。《禮器》云「天子之豆二十有六、諸公十有六、諸侯十有二、上大夫八、下大夫六」，鄭彼注及〈掌客〉注謂彼皆堂上正豆，孔疏引熊安生說，以為「正羞，醯醢百二十罋」之等，是也。彼疏又引皇侃云「天子庶羞百二十品，籩、豆各六十。今云二十六者，說堂上數也。堂下東西夾各十七，兩十七合三十四。三十四就二十六，故合六十也」。案皇氏以彼為庶羞，與鄭注及《公食禮》不合。孔亦㡿其非，是其謂天子庶羞籩豆各六十，則與鄭賈說同。是則下大夫正豆十六，堂上六，庶羞亦十六豆；上大夫正豆二十，堂上八，庶羞亦二十豆；子男正豆二十四，堂上十二，庶羞亦二十四；侯伯正豆三十二，堂上亦十二，庶羞亦三十二；諸公正豆四十，堂上十六，庶羞亦四十；天子正豆六十，堂上二十六，庶羞亦六十也。但天子正豆東西夾各十七，即違鼎俎奇籩豆偶之義，故王引之㡿其非，而謂天子當四十八豆，堂上二十，東西夾各十四其說較通，然與《禮器》不合。竊疑天子或當五十豆，堂上二十六，東西夾各十二。經有六十者，亦備其數，不盡用也。庶豆亦五十，籩如之。故〈內饔〉〈食醫〉並云「百羞」，《國語》《周語》云「百籩」，《荀子正論篇》說天子食禮云「執薦者百人，侍西房」似亦指進庶羞言之。云「珍，謂淳熬、淳毋、炮豚、炮牂、擣珍、漬、熬、肝膋也」者，並據《內則》為說。彼文云「淳熬，煎醢加於陸稻上，沃之以膏曰『淳熬』」，鄭彼注云「淳，沃也；熬亦煎也。沃煎成之以為名」。又「淳毋，煎醢加於黍食上，沃之以膏曰『淳毋』」，注云「毋讀曰模。模，象也，作此象淳熬」。又「炮，取豚若將刲之、刳之，實棗於其腹中，編萑以苴之、塗之以謹。塗炮之，塗皆乾擘之，濯手以摩之，去其皽。為稻粉，糔溲之以為酏以付豚。煎諸膏，膏必滅之，鉅鑊湯以小鼎，薌脯於其中，使其湯毋滅鼎，三日三夜，毋絕火。而后調之以醯醢」，注云「炮者，以塗燒之為名也。將當為牂。牂，牝羊也。刲、刳，博異語也。謹當為墐，聲之誤也。墐塗，塗有穰草也。皽，謂皮肉之上魄莫也。糔、溲亦博異語也。糔讀與滫瀡之滫同。薌脯謂煮豚若羊，於小鼎中使之香美也。謂之脯者，既去皽，則解析其肉使薄如為脯，然唯豚全耳。豚羊入鼎三日，乃內醯醢，可食也」。又「擣珍，取牛、羊、麋、鹿、麕之肉，必脄，每物與牛若一，捶反側之，去其餌。孰，出之，去其皽，柔其肉」，注云「脄，脊側肉也。捶，擣之也。餌，筋腱也。柔之，為汁和也。汁和亦醯醢與」。又「漬取牛肉必新殺者，薄切之，必絕其理。湛諸美酒，期朝而食之。以醢若醯醷」，注云「湛亦漬也」。又「為熬，捶之去其皽，編萑布牛肉焉。屑桂與薑以洒諸上而鹽之，乾而食之」，注云「熬，於火上為之也。今之火脯似矣」。又「肝膋，取狗肝一幪之，以其膋濡炙之，舉焦，其膋不蓼」，注云「膋，腸閒脂」。賈疏云「是為八珍」。彼有糝與餰，彼是羞豆之實非珍，故不取。云「醬謂醯醢也」者：據〈醢人〉，其醢六十罋；〈醯人〉共醯物六十罋。〈掌客〉「上公饔餼醯醢百二十罋」即此醬之數也。《說文·酉部》云「醬，醢也。从肉酉。酒以龢，醬也，爿聲」。案：醬即酱之俗。醢亦含齏、菹、臡等言之，故《論語·鄉黨》皇疏云「古者醬、齏、菹三者通名也」。江永云「醬者，醯醢之總名。醢之物有七：醓醢，豕肉作之；又陸產之物有蚳、兔、鴈；水產之物有蝸、蠯、魚。或閒有之，未必皆備。《內則》有卵醬，亦魚醢之類；有芥醬，則〈醯人〉『七菹』之類，漬諸醢而成者也。醬物以醯醢為主，或於烹魚、肉時以醬和之。濡雞、濡鼈，醢醬；濡魚，卵醬是也。或於食魚、肉、膾、脯時，以醬配之，腶脩、蚔醢、脯羮、兔醢、麋膚、魚醢、魚膾、芥醬、麋腥、醢醬，是也。凡稱醢醬或單言醢者，醓醢也。言醯醬者，以醯和醬也。濡豚不用醬，而三牲和用醯、用梅醬作之者為醷醯。醷主酸，醢主鹹，《公食禮》『凡炙無醬』，注云「已有鹹和」，是也」。案江說甚覈，唯王舉用大牢，則醓醯當兼有牛、羊、豕肉之醢，互詳〈醢人〉疏。云「王舉則醢人共醢六十罋以五齏七醢七菹三臡實之醯人共齏菹醯物六十罋」者：據〈醢人〉〈醯人〉文，醢醢各六十罋，合之正百有二十罋，證醬即醯醢也。罋者，𦉥之隷變。《說文·缶部》云「𦉥，汲缾也」《既夕禮》注云「甕，瓦器，其容葢一觳」。《廣雅·釋器》云「𦉨，瓶也」，甕、𦉨並𦉥之俗。聶氏《三禮圖》引《舊圖》云「罋以盛醯醢，高一尺受二斗」。案：依〈陶人〉注，則觳受斗二升，故賈《聘禮》疏謂「罋與簋同受斗二升」。《禮圖》說與《既夕》注義不合，恐誤。「鄭司農云羞進也」者，《爾雅·釋詁》文。《說文·羊部》云「羞，進獻也」。〈大司徒〉〈牛人〉〈小子〉〈司士〉注並同。云「六穀稌黍稷粱麥苽」者，據〈食醫〉文。〈大宰〉有九穀，此止用六者，與〈倉人〉注之「六米」同，皆謂穀之有米可為飯者。九穀中有麻與大、小豆，並不成米，不可為飯，故不用。先鄭釋〈大宰〉「九穀」有稷無梁則非也。《玉藻》說「諸侯法」云「朔月四簋」，依注當為黍、稷、稻、粱，孔疏云「以此而推，『天子朔月大牢』當六簋，黍、稷、稻、粱、麥、苽各一簋也」。案：據孔說，則天子唯朔食備用六穀，常食亦止四簋，與諸侯朔食同也。云「苽，彫胡也」者：食醫注同。《說文·草部》云「苽，彫苽，一名蔣」。《西京雜記》云「菰之有米者，長安人謂之彫胡」。《廣雅·釋艸》云「菰，蔣也。其米謂之彫胡」。《淮南子·原道訓》高注云「菰者，蔣實也，其米曰𦸔胡」。《楚辭·大招》「五穀六仞，設菰粱只」，王逸注云「菰粱，蔣實，謂彫葫也」。案：苽、菰，彫、𦸔，胡、葫，字並同。唐·慎微《證類本草》引蘇頌《圖經》云「菰即江南人呼為茭草者。生水中，葉如蒲葦，其苗有根梗者謂之菰、蔣。艸至秋結實，乃彫胡米也」。程瑤田云「茭草有牝牡之異：根成菌者，俗呼茭筍，其草不抽莖、不秀、不實；根不成菌者，為牡，秋末抽莖，吐秀結實」。案：程說甚覈。《淮南子·詮言訓》云「菰飯犓牛，弗能甘也」。《古文苑》宋玉《諷賦》云「為炊彫胡之飯」。是古人有以苽米為飯。《內則》云「苽食」。《論語·鄉黨篇》云「雖疏食菜羮苽，祭必齊如也」，故二鄭以充六穀之一。但苽非常食，劉向《列女傳·母儀篇》云「精五飯」，葢以六穀去苽，是為五飯矣。云「六清水漿醴䣼醫酏」者：《釋文》云「䣼，本又作涼」，又，酏作𨠑。案：此即〈漿人〉之六飲也。彼文「䣼亦作涼」；「𨠑」即酏之俗，陸本非。彼六飲中，醴、醫、酏並有清、糟；據彼注，漿、涼亦當清、糟兩有。此云六清者，以水唯有清無糟，又飲以清為主故也。〉

「王日」至「不舉」

王日一舉，鼎十有二，物皆有俎。 〈殺牲盛饌曰舉。王日一舉，以朝食也。后與王同庖。鼎十有二，牢鼎九，陪鼎三。物謂牢鼎之實，亦九俎。〉

●疏〈「王日一舉」者：朔朢則大牢，常日則少牢，皆特殺也。云「鼎十有二」者：專據盛食大牢言之。鄭、賈謂「凡王舉皆大牢」，非也，詳後。^[1]〉

〈注云「殺牲盛饌曰舉」者：鄭意凡特殺謂之舉，而王食則大牢。賈疏及《玉藻》孔疏說同。金鶚云「舉者，殺牲盛饌也。大牢、少牢、特牲皆可言舉，不必大牢也。〈膳夫〉云『王日一舉』當是少牢。《玉藻》云『天子日食少牢，朔月大牢。諸侯日食特牲，朔月少牢』，降殺甚明，可知王日一舉為少牢也。《檀弓》云『國亡，大縣邑君不舉』。《玉藻》云『至於八月不�，君不舉』。君以諸侯言，諸侯日食特牲，朔月少牢。是特牲、少牢皆可稱舉，何必大牢乎？下文云『大喪則不舉；大荒則不舉；大�則不舉；天地有災則不舉；邦有大故則不舉』。諸不舉承上『日一舉』而言，皆指少牢并包特牲，少牢且不舉，則大牢不言可知也。《玉藻》言『諸侯特牲�俎祭肺』，而《曲禮》云『歲凶君膳不祭肺』，是諸侯歲凶不得日食特牲。可知天子歲凶不得日食少牢，所謂『大荒則不舉也』。大�與天地有災、邦有大故，更可知矣」。案：金說是也。鄭以殺牲盛饌釋舉，不質言何牲，則亦以特牲以上皆為舉。但此注之意以後，賈疏引鄭志說推之，則專指大牢耳。其《曲禮》《內則》注並從《玉藻》「日食少牢」之說，葢鄭二禮注自有兩解。賈後疏及《王制》孔疏並謂「日食大牢為周公所制禮，日食少牢為衰世�」，非也。《國語·楚語》云「祀加於舉。天子舉以大牢，祀以會；諸侯舉以特牛，祀以大牢；卿舉以少牢，祀以特牛；大夫舉以特牲，祀以少牢；士食魚炙，祀以特牲；庶人食菜，祀以魚」，韋注云「舉，人君朔朢之盛饌」。案：韋氏以大牢為天子朔朢盛饌，則亦謂王日食少牢矣。竊謂，彼文以尊者曰舉，�卑者曰食，此可證鄭「殺牲盛饌」之說。彼文特牛、少牢、特牲並謂之舉，此可證金氏「舉不必皆大牢」之說。惟彼舉專指朔朢盛饌而言，故曰大牢；此舉則兼朔朢及常日而言，朔朢大牢，日食少牢，皆每日特殺，即同謂之舉。《賈子·禮篇》云「天子貳牲而食以優飽也」，葢亦指日食少牢而言。云「王日一舉以朝食也」者：賈疏云「一日食有三時，同食一舉。案：《玉藻》云『皮弁以日視朝』，遂以食日中而餕。餕者，餕朝之餘，則遂以食之謂朝之食明知先朝食次乃日中而餕」。案：賈謂一日之食有三時，是也。三時者，《續漢書·五行志》劉注引《洪範·五行傳》鄭注，云「平旦至食時為日之朝，禺中至日�為日之中，下側至黃昏為日之夕」。是朝食在禺中前，故後注云「燕食謂日中與夕食，明朝食之外尚有日中夕食，與玉藻注義同。《論語·鄉黨篇》「不時不食」，集解引鄭注云「不時非朝夕日中時」，鄭意葢謂食必三時，通於上下。《白虎通義·禮樂篇》云「王者所以日四食者何？時有四方之物，食四時之功也。平旦食少陽之始也，晝食大陽之始也，餔食少陰之始也，暮食大陰之始也」。《論語》曰『亞飯干適楚，三飯繚適蔡，四飯缺適秦』。諸侯三飯，卿大夫再飯，尊卑之差也』。《弟子職》曰『暮食�禮』，士也。食力無數，庶人職在耕桑，戮力勞役，飢即食、飽即作，故無數」。彼謂天子日四食，諸侯以下以次遞減，與鄭說不同。今案：此經云「王齊日三舉」，則天子日無四食明矣。《說文·食部》云「餔，日加申時食也」。申食正在日下側時，則已晐於夕食。《論語》「亞飯」「三飯」「四飯」，自是一食侑樂之節，《白虎通》說誤。云「后與王同庖」者：賈疏云「案：《玉藻》云『夫人與君同庖』，鄭注云『不特殺時，后亦與王同庖』可知」。案：依鄭、賈說，同庖即謂同食一牢。《郊特牲》云「共牢而食，同尊卑也」。《列女傳·貞順篇·衞寡夫人》曰「唯夫婦同庖」。故知王與后同庖，其母后及世子以下則異庖也。云「鼎十有二牢鼎九陪鼎三」者：《聘禮》「致饔」云「飪一牢鼎夷設于西階前，陪鼎當內廉。牛、羊、豕、魚、腊、腸、胃同鼎，膚鮮、魚鮮、腊、膷、臐、膮，陪牛、羊、豕」，鄭彼注云「陪鼎三牲，臛、膷、臐、膮陪之，庶羞加也。膚，豕肉也」。又《公食大夫禮》注云「牛曰膷、羊曰臐、豕曰膮，皆香美之名也」。賈疏云「鼎十有二者，案《禮記·郊特牲》『鼎俎奇而籩豆耦』者，謂正鼎九、陪鼎三，即是奇數。總而言之，即十二」。《郊特牲》孔疏云「案《聘禮》，牛一、羊二、豕三、魚四、腊五、腸胃六、膚七、鮮魚八、鮮腊九，是鼎九。又有陪鼎：膷一也、臐二也、膮三也」。詒讓案：《公羊桓二年》何注云「禮祭，天子九鼎、諸侯七、卿大夫五、元士三也」，此皆專據正鼎而言。《少牢饋食禮》正鼎五，《特牲饋食禮》正鼎三，即大夫」士之祭禮；天子時祭及大舉皆大牢，故正陪有十二鼎。若少牢則牢鼎無牛，陪鼎無膷；特牲則正鼎又無羊，陪鼎又無臐，數皆不備十二。經舉多以晐少也。云「物謂牢鼎之實亦九俎」者：釋經「物皆有俎」也。《王制》孔疏、《公羊桓二年》徐疏，引此經並讀「鼎十有二物」為句，失之。此亦大舉大牢之俎數也。俎以載牢鼎之實。〈內饔〉注云「取於鼎以實俎」。《說文·且部》云「俎，禮俎也」。《一切經音義》引《字書》云「俎，肉几也」。《明堂位》云「周以房俎」。《聶氏三禮圖》引《三禮舊圖》云「俎長二尺四寸、廣一尺二寸、高一尺；漆兩端赤、中央黑」。賈疏云「言實，即牛、羊、豕之類也，亦九俎者。陪鼎三，膷、臐、膮者，謂庶羞在於豆，唯牢鼎之物各在俎，故云『亦九俎』」。詒讓案：若少牢則俎五，特牲則俎三，皆不備九，經亦舉多以晐少也。又陪鼎之實實於三豆，此不言者文略。賈疏又云「案：趙商問『王日一舉，鼎十有二，是為三牲備焉。商案《玉藻》「天子日食少牢，朔月大牢」，禮數不同，請聞其說』。鄭荅云『《禮記》後人所集，據時而言，或以諸侯同天子，或以天子與諸侯等，禮數不同，難以據也。《王制》之法與禮違者多，當以經為正』。若然，此《周禮》，周公太平法，《玉藻》據衰世或是異代，故與此不同」。案：賈說非也。經云「鼎十有二」，蓋專指朔朢盛饌舉之尤盛者言之，與上云舉關朔朢，與日食者不同，詳略不嫌，互見經文，固有此例。鄭據此謂日食大牢遂㡿《玉藻》難據，賈、孔迺疑其別據衰世或異代法，誤益甚矣。〉

以樂侑食。膳夫授祭，品嘗食，王乃食。 〈侑猶勸也。祭謂刌肺、脊也。禮，飲食必祭，示有所先。品者，每物皆嘗之，道尊者也。〉

●疏〈「以樂侑食」者：侑，依〈大司樂〉「王大食三宥」，則字當作「宥」，此疑轉寫之誤。此冡上「王日一舉」為文，明殺牲盛饌必奏樂，與大司樂為官聯也。《玉藻》云「奏而食」注云「奏，奏樂也」。《白虎通義·禮樂篇》云「王者食所以有樂何？樂食天下之大平、富積之饒也。明天子至尊，非功不食、非德不飽，故《傳》曰『天子食時舉樂』」。賈疏云「上言『王日一舉』，此云『以樂侑食』，即是《王制》云『天子食日舉以樂』」。案：《論語·微子》云『亞飯』『三飯』『四飯』，鄭云皆舉食之樂，彼諸侯禮尚有舉食之樂，明天子日食有舉食之樂可知。案：〈大司樂〉云『王大食皆令奏鍾鼔』，彼『大食』自是朔食日舉之樂，大司樂或不令奏，故不言之矣，無妨日食自有舉食之樂」。案：賈說是也。《論語·微子》皇疏謂「《大司樂》，王朔望食乃奏樂日食則不奏」。《王制》《玉藻》云「日奏為夏殷禮」，其說不足據。《左哀十四年傳》說宋向巢「每食擊鍾，將食又奏」，是侯國之卿日食亦奏樂，則王日食必奏樂可知矣。《大戴禮記·保傅篇》引《青史氏記》說「王后就燕室，大師持銅而御戶左，大宰持斗而御戶右」，盧注云「大師，瞽者；大宰，膳夫也」，以相推約，王舉在寢亦宜此官與瞽師同御左右。若然，王日三食，朝食最盛，其宥樂既大司樂令奏，日中、夕食禮稍殺，或大師令奏與？又，王后與世子大食亦當有樂宥，經文不具也。互詳〈大司樂〉疏。云「膳夫授祭」者：賈疏云「謂王將食，必祭先，膳夫授之。《曲禮》云『殽之序徧祭之』，今徒言祭肺者，略舉其首者也」。詒讓案：授祭即〈大祝〉「九祭」之共祭。凡食祭，近者授，遠者不授。《燕禮》云「公祭如賓禮，膳宰贊授肺」，膳宰即膳夫也。授祭，互詳〈大祝〉疏。又案：王朝食盛饌�授祭諸事，此官之長親侍。蔡邕集明堂月令論，引《古大明堂之禮》云「日出居東門，膳夫是相」，蓋即侍王朝食之事也。其日中、夕食，則下云「王燕食則奉膳贊祭」，是也。其禮畧殺，或中士以下更迭侍御與？^[1]〉

〈注云「侑猶勸也」者：《毛詩·小雅·楚茨》傳文、〈大司樂〉「三宥」注同。此亦當作宥。宥，本訓寬，叚借為勸助之義，詳〈大司樂〉疏。云「祭謂刌肺脊也」者，謂飲食之祭。《明堂位》云「有虞氏祭首，夏后氏祭心，殷祭肝，周祭肺」。《說文·刀部》云「刌，切也」。《特牲饋食記》「離肺一，刌肺三」，鄭彼注云「離猶�也。小而長午割之，亦不提心，謂之舉肺」「刌肺為尸主人主婦祭，今文刌為切」。又：《公食大夫禮》云「三牲之肺不離」，注云「肺不離者，刌之也」。不言刌，刌則祭肺也。此舉肺不離而刌之，便賓祭也。祭離肺者，絕肺祭也。又：《特牲饋食禮》「佐食，舉肺脊以授尸。尸受，振祭，嚌之」，注云「肺氣之主也，脊正體之貴者。先食啗之，所以導食通氣」。賈疏云「但祭肺有二種：一者名為舉肺，亦名離肺，此為食而有也。二者名為祭肺，亦名刌肺，此為祭而有也。但舉肺離而不絕，祭肺則絕之。今此膳夫授祭為食而授即舉肺也，鄭以經直云祭，不言舉又不言離，直云祭，故云祭謂刌肺也，以優至尊，故與祭祀同刌肺也。若然，《鄉飲酒》《鄉射》無連言脊，今兼言脊者，依《士虞》《特牲》皆言授肺脊，故鄭依之而言」。案：賈說是也。《禮經》通例，凡祭祀有祭肺者刌之，祭後不嚌。又有舉肺者不刌，祭�嚌之。食禮但有舉肺無祭肺，此王食宜用舉肺而云刌肺者，鄭意葢依《公食大夫禮》用刌肺以優尊，故刌之便王祭也。云「禮飲食必祭示有所先」者：《曲禮》「主人延客祭祭食祭所先進殽之序，徧祭之」，注云「祭，祭先也，君子有事不忘本也」。又《士昏禮》注云「必為所祭者，謙敬示有所先也」。《論語·鄉黨》皇疏云「祭謂祭食之先也。夫禮，食必先取食種，種出片子，置俎豆邊地，名為祭。祭者報昔初造此食者也。君子得惠不忘報，故將食而先出報也」。《釋文》引干注云「祭五行六陰之神與民起居」。案：依鄭、賈說，凡食祭，泛祭先造食之人，無所主命。干氏謂祭五行六陰之神，五行即十日、六陰即十二辰，六陽六陰也，其說不知何據。云「品者每物皆嘗之道尊者也」者：《說文·品部》云「品，眾庶也」，引申為周徧之義。《玉藻》說「君賜臣食之禮」云「先飯，辯嘗羞飲而俟。若有嘗羞者，則俟君之食然後食」，鄭彼注云「君將食，臣先嘗之，忠孝也。不嘗羞，膳宰存也」。彼又云「君命之羞，羞近者，命之品嘗之，然後唯所欲」，注云「必先徧嘗之」，孔疏云「品猶徧也」。案：此云「品嘗食」，猶《玉藻》云「辯嘗羞」也。膳夫共王食，故掌�王嘗羞、道王使食之。〉

卒食，以樂徹于造。 〈造，作也。鄭司農云：「造謂食之故所居處也。已食，徹置故處。」〉

●疏〈「卒食以樂徹于造」者：食終，復奏樂徹膳也。《大戴禮記·保傅篇》云「食以禮、徹以樂」。賈疏云「卒，終也。天子食終徹器之時，作樂以徹之。但天子祭祀歌雍以徹，徹食器之時，樂章未聞也」。惠士奇云「以樂徹者，《荀子·正論》曰『天子曼而饋伐，�而食、雍而徹』。《淮南子·主術》曰『�鼔而食，奏雍而徹』，�鼔者，王大食之所奏也」。案：據惠說，則天子食亦以雍徹，與祭祀同。詳〈樂師〉疏。^[1]〉

〈注云「造作也」者：《爾雅·釋言》文。「鄭司農云造謂食之故所居處也已食徹置故處」者：賈疏云「二鄭義同，皆謂造食之處即廚，是也。案《內則》云『天子之閣左達五、右達五』，彼亦是置食處。今此不徹於閣者，但閣內別置新饌。案：《文王世子》「末有原」即此，亦不重進，故徹於造」。惠士奇云「〈大祝〉注云『故書造作竈』。然則，古文造、竈通矣。《吳越春秋》『勒馬銜枚，出火于造，闇行而進』。案：造，吳語作竈，所謂『係馬舌出火竈』。龜策�灼鑽之處亦以造名，注造音竈本此。《玉藻》『天子皮弁以食日中而餕』，注云『餕者，食朝之餘』，故王卒食則徹於竈，以便燅溫而供日中及夕之餕也。賈疏謂徹於造者不重進，失之矣」。案：惠說甚塙。凡餕必燅溫，燅溫必於竈。竈，禮經謂之爨。《有司徹》云「乃燅尸俎」，注云「溫尸俎於爨」，是也。若左右達之閣無竈不可以燅溫矣。《特牲饋食禮》「饎爨在廟中西壁，雍爨在廟門外東南」。《少牢饋食禮》雍爨所在同，而廪爨則在雍爨北，與特牲異。故《月令》注謂竈在廟門外之東，但彼諸爨並在廟，非常食庖廚饌具之所。王饋食在寢，以君子遠庖廚之義推之，疑當在寢門外，葢與膳夫、庖人諸官寺相近。王卒食則分徹於二爨�置以俟餕。故《荀子·正論篇》云「雍而徹乎五祀」，五祀亦即謂竈。《淮南子·主術訓》說「天子之食」云「已飯而祭竈」，或亦謂此與？〉

王齊日三舉。 〈鄭司農云：「齊必變食。」〉

●疏〈「王齊日三舉」者：《說文示部》云「齋，戒絜也」。齊即齋之叚字。賈疏云「謂散齊、致齊，齊必變食。故加牲體至三大牢。案《玉藻》『朔食加日食一等』，則於此朔食當兩大牢，不言之者，文不具。齊時不樂，故不�以樂侑食也」。孔廣森云「賈說於經無文，然《國語》『天子舉以大牢，祀以會』，韋昭注曰『會，會三大牢』。是天子大祀有用三大牢之法。蓋朝踐一牢，象朝食；饋獻一牢，象日中食；�尸又一牢，象夕食。或齊舉與大祀同也。《荀子·正論》曰『食飲則重大牢而備珍怪』。重者，兩也，殆所謂兩大牢與？」案：天子日食少牢，朔月大牢，《玉藻》有明文；鄭《內則》注亦從其說。賈謂朔食兩大牢，非也。孔據《楚語》韋注，「天子祀用三大牢」謂王齊舉或與大祀同。攷古書說天子祭禮，雖禘、祫、殷、祭，亦無三大牢之文，唯〈掌客〉云「王合諸侯而饗禮則具十有二牢」，注謂用王禮，然王禮十二牢自是致饔餼等盛禮之陳數，非日食所用。王巡守殷國，國君膳用犢，則并不具大牢。疑饗食亦當然，必無十二牢也。然則韋謂「王大祀三大牢」殆不足據。竊謂《楚語》云「祀以會」者，疑謂「禘、祫、殷、祭、會、合，六牲」葢於大牢之外，更增馬牲等。〈大司馬〉「喪祭奉詔馬牲」，注謂指大遣奠。攷士喪禮，士祭以特牲遣奠加一等，用少牢。以此例之，則王時祭用大牢，遣奠加一等用六牲。殷祭禮盛，或亦用六牲與？王齊日朝食葢用大牢，日中及夕食則或少牢、或特牲，故云三舉。葢特殺即謂之舉，若必三大牢，既無加於飽，而徒多殺大牲，先王制禮必不如是之侈矣。至《荀子》所謂「重大牢」者，楊倞注云「重，多也」，謂重多之以大牢也，則不為兩太牢。即令如孔說，亦戰國時汰侈踰制，不足以證禮也。^[1]〉

〈注「鄭司農云齊必變食」者：《論語·鄉黨篇》文，集解引孔安國云「改常饌」，引之者證齊日三舉異於平日一舉，亦所謂變食也。〉

大喪則不舉，大荒則不舉，大札則不舉，天地有烖則不舉，邦有大故則不舉。 〈大荒，凶年。大札，疫癘也。天烖，日月晦食。地烖，崩動也。大故，寇戎之事。鄭司農云：「大故，刑殺也。《春秋傳》曰『司寇行戮，君為之不舉』。」〉

●疏〈「大喪則不舉」者：凡不舉並謂不特殺牲也，葢食魚腊之屬。大喪則又不肉食，禮尤殺也。以下五者皆王遇喪災減膳之事。惠士奇云「大喪謂后、世子之喪。《春秋》『晉荀躒如周葬穆后。既葬而宴，宴必奏樂，故曰宴樂。叔向以為非禮』。又云『言大喪則兼包小喪。王為三公六卿錫衰、諸侯緦衰、大夫士疑衰，皆小喪也』。子卯尚稷食菜羮，王服衰而殺牲盛饌，有是理乎？則小喪亦不舉可知也」。案：惠說是也。大喪關王后、世子詳〈宰夫〉疏。《曲禮》云「天子之哭諸侯也，為之不樂食」，是小喪王不樂食，則不殺牲盛饌可知。此不舉皆主王言。賈疏謂「大喪不舉屬臣子」，誤。^[1]〉

〈注云「大荒凶年」者：〈大宰〉注云「荒，凶年」。此云大荒，猶〈大司樂〉云「大凶」、《春秋經》云「大饑」、《穀梁傳》云「大侵」也。《曲禮》云「歲凶，年穀不登，君膳不祭肺」，鄭注云「禮食殺牲則祭，先不祭肺則不殺也」。《玉藻》云「年不順成則天子食無樂；至于八月不雨，君不舉」；《穀梁襄二十四年傳》云「五穀不升謂之大侵。大侵之禮，君食不兼味」；《周書·大匡篇》云「維周王宅程三年，遭天之大荒，作大匡。王既發命入食不舉」；《白虎通義·諫諍篇》云「《禮·保傅》曰『王失度，膳夫徹其膳』，宰所以徹膳何？陰陽不調、五穀不熟，故王者為不盡味而食之。《禮》曰『一穀不升徹鶉鷃；二穀不升徹鳧鴈；三穀不升徹雉兔；四穀不升損囿獸；五穀不升不備三牲』」；《墨子·七患篇》云「五穀盡收則五味盡御於主；不盡收則不盡御。故凶饑存乎國人，君徹鼎食五分之三」；並大荒不舉之事。云「大札疫癘也」者：〈大司徒〉〈大宗伯〉〈大司樂〉注，及〈司關〉先鄭注義並同。《說文·疒部》云「疫，民皆疾也」「癘，惡疾也」。《釋名·釋天》云「厲，疾氣也。中人如磨厲傷物也」「疫，役也。言有鬼行役也」「札，截也。氣傷人始有斷截也」。《左昭四年傳》云「癘疾不降，民不夭札」，杜注云「夭死曰札」。《國語·周語》「民無天昏札瘥之憂」，韋注云「疫死曰札」。《管子·五行篇》云「旱札，苗死民厲」，案：厲即癘之借字。云「天烖日月晦食」者：《說文·火部》云「烖，天火曰烖。〈重文〉灾，或从宀火。災〈籀文〉从巛」。此經例作烖，注例作災，亦或作灾。葢漢時通用災字，亦注從今字之例也。此注各本並作烖，疑後人依經改之。案：通言之，天地變異皆謂之烖。日月晦食者，謂晦與食並為天烖也。《左文十五年、昭十七年傳》並云「日有食之天子不舉」。《春秋經》僖十五年九月己卯晦、成十六年六月甲子晦，《公羊傳》並云「晦者，何冥也？」，何注云「晝日而冥」。《穀梁僖十五年傳》義同。賈疏謂日食在晦朔，謬。云「地烖崩動也」者：賈疏云「《左氏書》地震及梁山崩」，是也。詒讓案：《左成五年傳》說「山崩川竭，君不舉」是其事。云「大故寇戎之事」者：〈大祝〉注義同。〈朝士〉云「若邦凶荒、札喪、寇戎之故」，凶荒、札喪上文已具，故知大故唯據宼戎言也。《檀弓》云「國亡，大縣邑君不舉」是寇戎君不舉之事。「鄭司農云大故刑殺也」者：賈疏云「引之在下者，欲見大故中含有刑殺之事」。引「《春秋傳》曰司寇行戮君為之不舉」者：《左莊二十年傳》文杜注云不舉「去盛饌」。先鄭引之者，證刑殺不舉之事。《國語·周語》亦有此文，韋注則云「不舉樂也」。賈疏謂彼不舉者謂不舉樂，此經數事不舉，司農意亦謂不舉樂，故引以為證，葢本韋說，然非此經之義。先鄭意似亦不如是也。王引之云「《左成五年傳》『山崩川竭，君為之不舉，降服乘縵徹樂出次』。《襄二十六年傳》『古之治民者將刑，為之不舉』，不舉則徹樂。既云不舉，又云徹樂，則不舉非徹樂矣。〈膳夫〉王日一舉之下，始云以樂侑食。則所謂舉者，以盛饌言之，非謂作樂明甚。而《昭十七年傳》三辰有災君不舉；《漢書·五行志》引左氏說曰『不舉去樂也』，則西漢時已誤解矣」。案：王說足申先鄭義，但不舉樂亦自是先秦古說，《韓非子·五蠹篇》云「司宼行刑君為之不舉樂」，是韋釋不為無本，但於此經義自不相應耳。〉

「王燕食」至「不會」

王燕食，則奉膳贊祭。 〈燕食，謂日中與夕食。奉膳，奉朝之餘膳。所祭者牢肉。〉

●疏〈「王燕食則奉膳贊祭」者：《說文·手部》云「奉，承也」。贊祭即授祭也。蓋亦以樂侑食品嘗，食與朝食同。^[1]〉

〈注云「燕食謂日中與夕食」者：《說文·宀部》云「宴，安也」。燕，宴之叚字。以王日三食，日中與夕食饌具減殺，別於禮食及朝食盛饌，故謂之燕食。與〈小臣〉「道僕燕出入」之「燕」義略同。《王制》孔疏謂食禮有二種：一是禮食。〈大行人〉「諸公食禮九舉」，及《公食大夫禮》，是也。二是燕食，謂臣下自與賓客旦夕共食。鄭注《曲禮》「酒漿處右」，云「此大夫、士與賓客燕食之禮」。案：孔說禮食即此下文「王賓客食」，是也。蓋王無與臣下旦夕燕食之禮，故《士相見禮》「君賜臣食」注亦以為禮食，明此王燕食非與羣臣食，唯有旦夕自食得為燕食也。賈疏云「案：上『王日一舉』，鄭云『謂朝食』，則此云燕食者，謂日中與夕相接為三時」。案：《玉藻》「天子與諸侯相互為三時食」故燕食以為日中與夕。云「奉膳奉朝之餘膳」者：《玉藻》云「天子皮弁以日視朝，遂以食；日中而餕」，注云「餕，食朝之餘也」。賈疏云「則一牢分為三時，故奉朝之餘餕也」。云「所祭者牢肉」者：賈疏云「案：《玉藻》『諸侯云夕深衣祭牢肉』，鄭注云『天子言日中，諸侯言夕。天子言餕，諸侯言祭。牢肉互相挾，則天子、諸侯朝皆祭肺，日中與夕皆祭牢肉。故言所祭者，牢肉也。贊祭者，助王祭牢肉」。案：鄭《玉藻》注又云「祭牢肉異於始殺也」，孔疏云「早起初殺之時，將食先祭肺；以周人重肺。至夕將食之時，切牢肉為小段而祭之，故云異於始殺也」。〉

凡王祭祀、賓客食，則徹王之胙俎。 〈膳夫親徹胙俎，胙俎最尊也。其餘則其屬徹之。賓客食而王有胙俎。王與賓客禮食、主人飲食之俎皆為胙俎，見於此矣。〉

●疏〈「凡王祭祀賓客食則徹王之胙俎」者：賈疏云「王祭祀謂祭宗廟有胙俎者，謂若《特牲少牢》『主人受尸酢戶東西面，設主人俎於席前』，王受尸酢禮亦當然。賓客食，謂王與賓客禮食於廟，賓在戶牖之閒、王在阼階上，各有饌、皆設俎，故亦有胙俎。此二者皆名胙俎，膳夫徹之」。詒讓案：此云「王、賓客食」者，對上「王燕食」為文，言食而饗燕，晐於其中。《燕禮》云「膳宰徹公俎」，是燕亦膳夫徹君俎也。^[1]〉

〈注云「膳夫親徹胙俎胙俎最尊也」者：胙俎，《特牲》《少牢饋食禮》並作「阼俎」。胙、阼字通。鄭彼注云「阼俎，主人俎也」。案：《說文·𨸏部》云「阼，主人階也」。以下文及〈少牢〉注義推之，鄭意蓋以東階為主人之位，故即稱主人之俎為阼俎。《祭禮》「主人受酢」，雖不在阼階，然亦在戶東也。賈疏謂「以其胙者，酢也」，取王與尸、賓相荅酢之義，則是讀胙為酢，與〈司几筵〉「胙席」正同。然此義止可通於祭祀饗燕，若食禮則本無酬酢，賈說不可通於彼也。祭祀及賓客食雖尊尸、賓，然王自有常尊，故膳夫之長親徹之。《少牢》《有司徹》注，說「司馬、司士徹俎，不使宰夫特徹阼俎」者，彼大夫禮，與王禮異也。云「其餘則其屬徹之」者，謂：若尸賓之俎，則宰夫使其屬徹之。賈疏云「以其經『膳夫徹王之胙俎』，明非王胙俎則其屬徹之可知。膳夫是上士，則其屬中士以下，是也」。詒讓案：宰夫之屬，猶《有司徹》之宰夫贊者。《詩·小雅·楚茨》云「諸宰君婦，廢徹不遲」，箋云「尸出而可徹。諸宰徹去諸饌，君婦籩豆而已」。孔疏以諸宰為即膳夫及其屬，是也。共后之俎，則內小臣徹之，非此官所掌也。云「賓客食而王有胙俎王與賓客禮食」者：賓客禮食即〈掌客〉「上公三食、侯伯再食、子男壹食」之等。王待來朝諸侯以不純臣禮，故王亦有胙俎；其與聘使及羣臣食，則無也。賈疏云「以其賓客與祭祀同科，故知是禮食，非是凡平燕食」。案：《公食大夫》「主君與聘大夫禮食，賓前有食，君前無食，退俟於廂」，今此天子與諸侯禮食，王前有食俎者，天子於諸侯，其禮異於諸侯與聘大夫，故王前有俎。云「主人飲食之俎皆為胙俎見於此矣」者：以此經祭祀、及《特牲少牢》禮，主人有胙俎是祭祀飲酒之俎。此經賓客食，主人有胙俎，是食之俎。鄭言此者，亦見胙俎為主人俎之通名，不專據飲酒酬酢為義也。〉

凡王之稍事，設薦脯醢。 〈鄭司農云：「稍事，謂非日中大舉，時而閒食謂之稍事，膳夫主設薦脯醢」。玄謂稍事，有小事而飲酒。〉

●疏〈注「鄭司農云稍事謂非日中大舉時而閒食謂之稍事膳夫主設薦脯醢」者：賈疏云「先鄭意旦起、日中食牲牢；日中後空食脯醢。後鄭不從者，《玉藻》諸侯猶云『夕深衣祭牢肉』，則天子夕食牢肉可知」。又脯醢者，是飲酒肴羞，非是食饌。若大夫已下，燕食有脯無膾，設脯無嫌。若王之日食，不得空薦脯醢，故以為小事飲酒。云「玄謂稍事有小事而飲酒」者：此破先鄭義也。《廣雅·釋言》云「稍，稍小也」，以其為飲酒之小者，別於大事飲酒，故謂之稍事，若醴醮之屬，亦是也。《士冠禮》「賓醴，冠者薦脯醢，又始加醮、用脯醢」。賈疏云「案：下經『燕飲酒』謂大事，與臣飲酒。則此云『王之稍事』，是王小事而飲酒，故空設薦脯醢。若大飲與食，則有牲體。曾釗云「上言賓客食，下言燕飲酒，而此言王小事飲酒似屬不倫。按：賓客本有稍禮，《聘禮記》『旬而稍』，是也。且本經數言稍，並注曰稟食，〈漿人〉『稍禮』注云『王稍所給賓客』，則此稍事亦當謂給賓客者矣。所以知有脯醢者：〈酒人〉『共賓客之禮酒，飲酒而奉之』，注『禮酒，饗燕之酒，飲酒食之酒』，此謂給賓客之稍。〈漿人〉『共賓客之稍禮』，注『漿人所給六漿而已』，是稍事賓客有酒漿矣，肉必從酒。〈量人〉所謂『饗賓，制其從獻脯燔之量』，是也。彼雖王親饗，與稍事王不親饗不同，要無不可以例推之。〈肆師〉『共設匪罋之禮』，《聘禮記》『凡致禮皆用其饗之加籩豆』，則稍事之有脯醢灼然矣。但致禮，據《公食大夫禮》『使大夫以侑幣致之』，則享燕之致禮亦當使大夫，而此膳夫為士者，葢致之則大夫總其事而薦設，則士分其職，亦猶正共禮酒，飲酒使其士奉之與？曰『凡王之稍事』者：王之稍，有『有故不親饗之』；稍有『賓未去留閒之稍』，故曰『凡以舉之』」。案曾說亦通。〉

王燕飲酒，則為獻主。 〈鄭司農云：「主人當獻賓，則膳夫代王為主，君不敵臣也。《燕義》曰：『使宰夫為獻主，臣莫敢與君亢禮』。」〉

●疏〈「王燕飲酒則為獻主」者：燕即「大宗伯饗燕」之「燕」。《左昭二十七年傳》云「齊侯將享公子家子。曰『其飲酒也』，乃飲酒。使宰獻而請安。」，是飲酒即燕也。〈大宗伯〉「嘉禮」云「以饗燕之禮，親四方之賓客」，此謂王與諸侯、諸臣燕也。又《文王世子》云「若公與族燕，則膳宰為主人」，以此推之，則天子之禮賓燕及族燕亦並膳夫為獻主也。^[1]〉

〈注「鄭司農云主人常獻賓則膳夫代王為主君不敵臣也」者：王與之《周禮訂義》引崔靈恩云「凡王燕諸侯，皆於路寢，使膳夫為主人，王不為主。以燕禮輕，故君不酌也」。賈疏云「此約燕禮而知」。案：燕禮主人酌酒獻賓，賓酢主人，主人酌酒獻君，君酢主人，主人酬賓以後為賓舉旅。引《燕義》曰「使宰夫為獻主臣莫敢與君亢禮」者：鄭彼注云「宰夫主膳食之官也，天子使膳宰為主人」，又《燕禮》云「賓升自西階，主人亦升自西階」，注云「主人，宰夫也。宰夫，大宰之屬，掌賓客之獻飲食者也。君於其臣雖為賓，不親獻以其尊莫敢伉禮也。天子，膳夫為獻主」。案：依後鄭《燕義》《燕禮》注義，則是使宰夫為獻主。《左傳》「齊侯飲魯昭公酒，使宰獻」，孔疏亦以宰為宰夫。若然，彼為諸侯燕聘賓及異姓大夫禮，與此經王燕、及《文王世子》諸侯族燕使膳夫為獻主並異。而《燕義·釋文》引別本「使宰夫」作「使膳夫」。林喬蔭、黃以周並據《聘禮》云「燕則宰夫獻」。《燕禮》亦云「主人筵前獻賓，膳宰薦脯醢。賓升筵，膳宰設折俎」，明主人與膳宰別，其說甚析。然則《燕義》別本作膳夫自是譌文。葢古書凡言膳宰即此膳夫，雖亦或通稱宰夫，而《聘禮》經記宰夫與膳宰並見，明非即膳夫可知。《燕義》之文與彼正合，則宰夫實即此經天官之攷鄭說自不可易。先鄭引《燕義》以證此經，葢亦同後鄭義。故此注引之更無駁易也。〉

掌后及世子之膳羞。 〈亦主其饌之數，不饋之耳。〉

●疏〈「掌后及世子之膳羞」者：賈疏云「上云『王日一舉』，注『后與王同庖』，不言世子，則世子與王別牲，亦膳夫所掌」。^[1]〉

〈注云「亦主其饌之數不饋之耳」者：賈疏云「案：上文『凡王之饋食用六穀』，已下言饋則膳夫親饋之，故云『品嘗食』。案：〈內饔〉『共后及世子之膳羞』，則是后、世子內饔饋之，故鄭云『亦主其饌之數不饋之耳』」。詒讓案：《大戴禮記·保傅篇》云「古者胎教，王后腹之七月，而就宴室。太宰持斗而御戶右，王后所求滋味者，非正味則太宰倚斗而言曰『不敢』以待王太子」。又云「及太子既冠成人，則有徹膳之宰。太子有過而宰徹其膳」，盧注云「太宰，膳夫也」。並即此官，主后、世子饌數之事。又，后、世子大食，亦當有樂宥，詳前疏。〉

凡肉脩之頒賜皆掌之。 〈鄭司農云：「脩，脯也」。〉

●疏〈「凡肉脩之頒賜皆掌之」者：常賜謂之頒，好賜謂之賜。經云「頒賜」，蓋兼二賜言之。常賜於「大宰九式」入匪頒；好賜則好用也。〈內饔〉云「凡王之好賜肉脩，則饔人共之」。然則，凡肉脩之頒賜皆膳夫掌其事，饔共其物。《聘禮記》云「肦肉及廋車」，肦、頒字通。《左襄二十六年傳》云「是以將賞為之加膳。加膳則飫賜」。《賈子·禮篇》云「乾肉不腐則左右親，謂肉脩之頒賜也」。^[1]〉

〈注「鄭司農云脩脯也」者：〈掌客〉注、及《說文·肉部》並同。《釋名·釋飲食》云「脯，搏也」，乾燥相搏著也。又曰「脩，脩縮也」，乾燥而縮也。〈腊人〉後鄭注云「薄析曰脯；捶之而施薑桂曰鍛脩」。賈疏云「加薑桂鍛治者謂之脩；不加薑桂以鹽乾之者謂之脯」。則脩、脯異矣。先鄭云「脩，脯」者，散文言之脩脯，通也。〉

凡祭祀之致福者，受而膳之， 〈致福，謂諸臣祭祀，進其餘肉，歸胙于王。鄭司農云：「膳夫受之，以給王膳。」〉

●疏〈「凡祭祀之致福者」者：凡都家之命祀，及祖王廟等，是也。〈都宗人〉云「凡都祭祀，致福于國」，注云「都或有山川、及因國無主、九皇六十四民之祀，王子弟則立其祖王之廟」。〈家宗人〉云「凡祭祀致福」，注云「大夫采地之所祀與都同。若先王之子孫亦有祖廟」。則經云「凡祭祀」所晐甚廣，賈疏謂「專指諸臣自祭家廟」，非也。云「受而膳之」者：〈祭僕〉云「凡祭祀致福者，展而受之」，是凡致福者，都、家宗人致於祭僕，祭僕展其體數，訖，膳夫則受而膳之。其非祭祀致福而獻膳，則徑致於膳夫。《玉藻》云「膳於君有葷、桃、茢，皆造於膳宰」，膳宰即膳夫也。^[1]〉

〈注云「致福謂諸臣祭祀進其餘肉歸胙于王」者：于，注例當作「於」，各本並誤。致福者，《少牢饋食禮》祝嘏主人云「皇尸命工祝承致多福無疆于女孝孫」，此歸胙曰致福，與彼事異而義同。〈少儀〉云「為人祭曰致福，為己祭而致膳于君子曰膳」，鄭彼注云「攝主曰致福，申其辭也。自祭言膳，謙也」。依彼注義，則此私祭而云致福者，亦散文通也。但臣奉君命為國祭祀，似亦當有致福。《管子·小問篇》云「桓公即位令釁社塞禱祝，鳧已疪獻胙」，是公祀歸胙之證。竊疑此經「祭祀致福」、及〈少儀〉「為人祭」，並含公祀私祀言之，注家偶不詳省耳。又《左僖四年傳》說晉太子祭齊姜，云「太子祭于曲沃，歸胙于公」，杜注云「胙，祭之酒肉」。《穀梁僖十年傳》云「世子已祠致福于君，君田而不在，驪姬以酖為酒、藥脯以毒」，《國語·晉語》說此事略同。此雖非君命，然亦公祀也。又：據彼文，則致福、歸胙，酒肉兩有。此注止言餘肉，不言酒者，酒以共飲，當酒正受之，非此官專職也。賈疏述注，「致福」下有「者」字，云「致福者，凡祭祀，主人受福，若與王受福然，故云致福。知諸臣有致胙法者。案：《春秋·左氏昭十六年》『子產云祭有受脤歸脤』，彼注云『受脤謂君祭以肉賜大夫，歸脤謂大夫祭歸肉於公也』。今彼雖據諸侯禮。王之臣致胙亦然，故云『歸胙於王也』」。鄭司農云「膳夫受之以給王膳」者：膳夫受胙，於王饋食時，則進之以充膳，示不虛受其福也。〉

以摯見者亦如之。 〈鄭司農云：「以羔鴈雉為摯見者，亦受以給王膳」。〉

●疏〈「以摯見者亦如之」者：賈疏云「謂卿大夫以下，新仕為臣者，卿執羔、大夫執鴈、士執雉來見王，亦受以給王膳也」。詒讓案：此與〈司士〉為官聯也。《士相見禮》「受摯，復見之而還摯」。又云「士見大夫終辭其摯」，注云「終辭其摯以將不親荅也」，凡不荅而受其摯，唯君於臣耳。然則卿、大夫、士見王亦直受摯不還，故膳之也。^[1]〉

〈注「鄭司農云以羔鴈雉為摯見者亦受以給王膳」者：以〈大宗伯〉「六摯」之內，孤執皮帛不中膳羞，庶人執鶩、工商執雞，庶人、工商無特見王禮，故不數鶩雞也。薛季宣云「〈司士〉曰『掌擯士者膳其摯』，後鄭謂『膳者，入之於王之膳人』。然則，膳人之所受者，受之司士也」。〉

歲終則會，唯王及后、世子之膳不會。 〈不會計多少，優尊者。其頒賜諸臣則計之。〉

●疏〈「歲終則會」者：此正膳羞之歲會，亦此官之官成也。膳夫受庖人諸官之歲會而入之冢宰，小宰贊冢宰受而聽之。歲終亦謂夏之季冬。詳宰夫疏。云「唯王及后世子之膳不會」者：賈疏云「此膳夫所掌膳羞是其正，故世子亦不會。至下〈庖人〉王及后不會，則世子會之，彼禽獻是其加，故會之」。^[1]〉

〈注云「不會計多少優尊者」者：賈疏云「依〈宰夫〉職，會是歲計；謂若計，則似限尊者有多少，若不計則任所用。故云不會是優尊者也。云「其頒賜諸臣則計之」者：釋經「則會」也。頒賜即上文「肉脩之頒賜」，是也。以頒賜與進膳異，且當有限制以防濫恩，故計之。〉

庖人

庖人：掌共六畜、六獸、六禽，辨其名物。 〈六畜，六牲也。始養之曰畜，將用之曰牲。《春秋傳》曰「卜日曰牲」。鄭司農云：「六獸，麋、鹿、熊、麕、野豕、兔。六禽，鴈、鶉、鷃、雉、鳩、鴿」。玄謂獸人冬獻狼，夏獻麋。又《內則》無熊，則六獸當有狼，而熊不屬。六禽於禽獻及六摯宜為羔、豚、犢、麛、雉、鴈。凡鳥獸未孕曰禽。《司馬職》曰「大獸公之，小禽私之」。〉

●疏〈「掌共六畜六獸六禽辨其名物」者：賈疏云「掌共六畜者，馬、牛、羊、豕、犬、雞，謂夏官校人、地官牛人、春官雞人、秋官犬人、冬官豕人。揔送六畜與此庖人六獸、六禽，即下獸人送之。此庖人得此六畜、六獸、六禽，共與膳夫、內外饔。此禽獸等皆有名號、物色」。案：六牲中羊，為夏官羊人所共，賈誤遺之。又：六禽內，羔、豚、犢亦羊人、豕人、牛人共之；舒鴈則掌畜共之；獸人共者，唯雉麛耳。賈據後注謂六禽並獸人所獻，說未備。豕人文闕，賈知屬冬官者，依〈小宰〉注司空奉豕義補也。名物，若《爾雅》〈釋鳥〉〈釋獸〉〈釋畜〉所說種別不同皆辨異之也。^[1]〉

〈注云「六畜六牲也」者：《說文》〈嘼部〉云「嘼，㹌也」，〈田部〉云「畜，田畜也」。《爾雅·釋畜》，《釋文》引《說文》作「嘼，牲也」。案：凡經典牲畜之畜，並嘼之借字。《左傳桓六年》孔疏云「《爾雅·釋畜》於馬、牛、羊、豕、狗、雞之下題曰六畜，故鄭眾、服虔皆以六畜為馬、牛、羊、豕、犬、雞」。然則，先鄭《左傳》注說亦同後鄭義。六牲見〈膳夫〉及〈牧人〉，然〈膳夫〉「六牲」當為牛、羊、豕、犬、鴈、魚，與此六畜微異；〈牧人〉之六牲乃正此六畜耳。詳〈膳夫〉疏。又《左昭二十五年傳》云「為六畜、五牲、三犧以奉五味」，蓋六牲中馬不常用，故去之；犬雞不為牢，故三犧亦不數。是皆不出六牲之外。而杜注乃以「五牲」為「麋、鹿、麏、狼、兔」。孔疏引服虔又以為「麏、鹿、熊、狼、野豕」，並取此六獸、二鄭義為釋，失之。云「始養之曰『畜』、將用之曰『牲』」者：釋畜、牲異名之義。養謂豢飤蕃息之，用謂共祭及膳。《說文·牛部》云「牲，牛完全也」，此專據祭祀之牲言之。祭牲必完全乃可用。許、鄭各偏舉一義也。引「《春秋傳》曰卜日曰牲」者：《僖三十一年經》「四卜郊不從，乃免牲」，《左傳》云「禮不卜常祀而卜其牲日。牛卜日曰牲」，杜注云「既得吉日，則牛改名曰牲」。引之者證「將用曰牲」之義。「鄭司農云六獸麋鹿熊麕野豕兔」者：此謂田獸也。《釋文》云「麕，本又作麇，亦作麏。麞也」。又云「干注麏作麞、熊作貆」。案：《說文·鹿部》云「鹿，獸也，麋鹿屬」。「麇，麞也」，籀文作麕。麞，麋屬，麏即麇之俗。干說惟以貆易熊，餘與二鄭同，貆詳〈草人〉疏。凡家物謂之牲，野物謂之獸。《特牲饋食禮》云「實獸于棜上東首，牲在其西北首東足」，《內則》云「三牲用藙，獸用梅」，並以牲獸對文見異，與此經義同。吳廷華云「據《內則》有兔羮、麋膚、麋腥、鹿脯、田豕脯、麕脯，而不言熊，左氏則有熊蹯。先鄭言本此」。云「六禽鴈鶉鷃雉鳩鴿」者：《釋文》述干注義同。賈疏云「此先鄭意取《爾雅》文。四足而毛謂之獸，二足而羽謂之禽，故為此解」。吳廷華云「據《內則》曰雉羮、曰鴈宜麥、曰𣝣鷃鶉羮；《夏官·羅氏》則曰獻鳩，唯鴿無攷」。云「玄謂獸人冬獻狼夏獻麋又內則無熊則六獸當有狼而熊不屬」者：鄭以〈獸人〉 有獻狼明文，此六獸不宜遺之。既有狼，則先鄭所數六者之內當去其一，以《內則》膳羞諸獸咸備而獨無熊，則不入常膳可知。故取彼刪此，餘五獸同先鄭說也。云「六禽於禽獻及六摯宜為羔豚犢麛雉鴈」者：賈疏云「下文，禽獻之內取羔、豚、犢、麛；〈大宗伯〉六摯之內亦取羔及雉、鴈，破司農六禽之內有鶉、鷃、鳩、鴿，四者於經無所據。云「凡鳥獸未孕曰禽」者：通釋此經「六禽禽獻」及〈大宗伯〉「以禽作六摯」之義。未孕曰禽，專據獸言之，鄭兼云鳥者，牽連及之耳。又案：《說文·禸部》云「禽，走獸總名」。《曲禮》「鸚鵡能言，不離飛鳥；猩猩能言，不離禽獸」，孔疏云「別而言之，羽則曰禽，毛則曰獸。通而為說，獸亦可曰禽。故《易》曰『王用三驅失前禽』。《白虎通》云『禽者鳥獸之總名』，禽名通獸者，以其小獸可擒，故得通名禽也」。案：孔說是也。水蟲亦得稱禽，故後經「禽獻」又有鱐、鱻。鄭云「未孕曰禽」亦偏舉一義。其實鳥獸不論已孕未孕，通得禽稱矣。引〈司馬〉職曰「大獸公之小禽私之」者，以彼文「小禽」與「大獸」對舉，明以大小異名，故引以證「鳥獸未孕曰禽」之義。〉

凡其死生鱻薧之物，以共王之膳，與其薦羞之物，及后、世子之膳羞。 〈凡，計數之。薦亦進也。備品物曰薦，致滋味乃為羞。王言薦者，味以不褻為尊。鄭司農云：「鮮謂生肉，薧謂乾肉。」〉

●疏〈「凡其死生鱻薧之物以共王之膳與其薦羞之物」者：此冡上六畜、六獸、六禽為文也。賈疏云「此四者，或死、或生，新殺為鱻、乾者為薧，並庖人以與膳夫、內外饔以共王之膳。^[1]〉

〈注云「凡計數之」者，與〈宰夫〉「治凡」之「凡」義同。《說文·二部》云「凡，最括而言也」。《一切經音義》引《三蒼》云「凡，數之總名也」。《漢書·萬石君傳》「迺舉集其門凡」，顏注云「凡，最計也」。云「薦亦進也」者：《爾雅·釋詁》云「薦，進也」。云亦者，冡前〈膳夫〉先鄭注，云「羞，進也」；〈籩人〉注云「薦、羞，皆進也」，義同。云「備品物曰薦致滋味乃為羞」者：賈疏云「以經，羞言薦；對后、世子，羞言膳。故云『備品物曰薦』。致滋味乃為羞，以其不言薦即是滋味之羞。若然，備品物者謂王舉，則共醢六十罋，以五齏、七醢、七菹、三臡實之。醢人共齏、菹、醢六十罋，是其備品物及三牲之俎皆是也。致滋味乃為羞百有二十品，故鄭云『羞，出於牲及禽獸，以備滋味，謂之庶羞』。故《公食》云『宰夫自東方薦豆六』，又云『士羞庶羞』」。案：賈謂「薦內有三牲之俎」，非經、注義也。注云「備品物」者，謂正饌依法數備設之，不主於味；「致滋味」謂加饌則以味為主，不必備物也。此經云「共王之膳與其薦羞之物」：膳者，謂牲體之俎；薦者，謂脯醢；羞者，謂庶羞、內羞。故〈宰夫〉云「掌祭祀之戒具與其薦羞」，彼注云「薦，脯醢也；羞，庶羞、內羞」。又〈籩人〉注云「未食未飲曰薦；既食既飲曰羞」。三注各舉一隅為釋，義並通也。云「王言薦者味以不褻為尊」者：鄭意大總言之，則飲食前所進羞亦謂之薦；分言之，則有正加尊卑之別。正饌為薦尊於二羞，故經於共王細別備舉之實則二。后、世子云膳羞，羞中亦含薦，以禮殺於王，文不具耳。賈疏謂「王言薦羞為進羞備品物」，蓋誤會鄭恉。「鄭司農云鮮謂生肉」者：《說文·魚部》云「鱻，新魚，精也。鮮魚名出貉國，經典多借鮮為鱻」。此經皆作鱻，注皆作鮮，亦經用古字注用今字之例。後「鱻羽」，杜注亦云「鮮魚也」。鱻為生魚，引申為凡生肉之稱。《書·益稷》「奏庶鮮食」，《偽孔傳》云「鳥獸新殺曰鮮」。是凡鳥、獸、魚之肉生者並曰鮮矣；《既夕禮》云「魚腊鮮獸」，注云「鮮，新殺者」；生肉即新殺者也。云「薧謂乾肉」者：《說文·死部》云「薧，死人里也」；又〈木部〉云「槀，木枯也」。此經薧並為枯魚、乾肉之稱。內則「則堇荁枌榆」，亦以乾為薧，蓋皆槀之借字。〈䱷人〉「鱻薧」，《釋文》載別本作槁，槁即槀字。《淮南子·泰族訓》云「以奉宗廟鮮犞之具」，高注云「乾肉為犞」。犞亦槁之假借字。互詳〈䱷人〉疏。〉

共祭祀之好羞， 〈謂四時所為膳食，若荊州之䱹魚，青州之蟹胥，雖非常物，進之孝也。〉

●疏〈「共祭祀之好羞」者，此亦庶羞也。其與內外饔、籩人、醢人等為豆籩之實。^[1]〉

〈注云「謂四時所為膳食」者：賈疏云「謂四時之閒非常美食」。案：依賈義則注「膳食」疑當為「善食」；好與善、美義同，此非正膳，不當云膳食也。《北堂書鈔·酒食部》引此注作「四时之善羞」，雖有省改，而善字不誤。云「若荊州之䱹魚青州之蟹胥」者：《釋文》引《字林》云「胥，蟹醬也」。丁晏云「《說文·魚部》鮺，臧魚也。南方謂之䰼，北方謂之鮺。《肉部》胥，蟹醢也。《釋名·釋飲食》鮓，菹也，以鹽米釀魚以為菹，熟而食之也。蟹胥，取蟹藏之，使骨肉解胥胥然也」。詒讓案：䱹即鮺之俗；據鄭說，則南方亦稱鮺矣。胥亦作蝑。《廣韻·四十·禡》云「蝑，鹽藏蟹」，是也。云「雖非常物進之孝也」者：此好羞在六畜、六獸、六禽之外，非常用之物。必進之者，示備珍品以盡孝道也。〉

共喪紀之庶羞、賓客之禽獻。 〈喪紀，喪事之祭，謂虞祔也。禽獻，獻禽於賓客。獻，古文為獸。杜子春云：「當為獻。」〉

●疏〈「共喪紀之庶羞」者：〈膳夫〉云「羞用百二十品」，是也，詳彼疏。云「賓客之禽獻」者：賓謂朝覲諸侯，客謂聘覜卿、大夫、及士介，此官皆共禽獻以與宰夫，使致之也。《聘禮記》云「宰夫....歸乘禽。凡獻，執一雙，委其餘于面」，即賓客禽獻之事。彼記又云「禽羞，俶獻」。此鄭注云「禽羞，謂成孰有齊和者」；則禽獻之外又有禽羞，當亦此官共之。下云「凡用禽獻」，注云「用禽獻，謂煎和之以獻王」；〈宰夫〉「賓客膳獻」注亦以「禽羞，俶獻」為釋，是生孰通得稱獻，則此共禽獻亦得兼晐禽羞，故經不具也。^[1]〉

〈注云「喪紀喪事之祭謂虞祔也」者：《文王世子》注云「紀，猶事也」。案：此喪紀與〈甸師〉喪事義同，蓋通大、小喪言之。《禮運》鄭注云「紀，絲縷之數；有紀，喪事有法數，故亦謂之紀」。《呂氏春秋·音律篇》高注云「喪紀，喪服親疏輕重之紀」，彼專據服制而言，非此經之義。賈疏云「凡喪，未葬以前，無問朝、夕奠、及大奠，皆無薦羞之法。今言『共喪紀庶羞』者，謂虞祔之祭乃有之。天子九虞後作卒哭，祭虞卒哭在寢，明日祔於祖廟。今直云虞祔不言卒哭者，舉前後虞祔，則卒哭在其中，共庶羞可知。吳廷華云「庶羞蓋《內則》及《公食大夫禮》膷臐炙胾等，二十豆也。《士虞禮》有胾四豆，故注云然」。詒讓案：經云「喪紀」，鄭賈皆謂據喪祭虞祔，知不含喪奠者：《特牲饋食禮》注云「庶羞主為尸」，非神饌也。喪奠皆無尸，至虞而後立尸，明虞祔乃有庶羞。喪奠雖有籩豆，皆神饌，不得為庶羞也。〈籩人〉云「喪事共其薦籩羞籩」，彼注以為殷奠時者，據喪奠中有栗脯及糗等耳，非謂喪奠有庶羞也。又案：〈小宗伯〉「既葬詔相喪祭之禮」，注亦以喪祭為虞祔之祭，然三年之喪，虞祔之後尚有練、大祥、禫諸祭，雖為吉祭而亦在未終喪之內。此云喪紀，所晐者廣，則練、祥諸祭，庖人亦當共其庶羞，不徒卒哭也。虞祔，詳〈小宗伯〉〈大祝〉疏。云「禽獻獻禽於賓客」者：賈疏云「謂若〈掌客〉『上公乘禽，日九十雙；侯伯七十雙；子男五十雙』之類」，是也。云「獻古文為獸杜子春云當為獻」者：段玉裁云「此字之誤也，故曰『當為』」。徐養原云「獸為字之誤。古文即故書也」。案：注云「古文」者，惟此經與〈㮚氏〉兩見，徐謂古文即故書，是也。此即謂舊本，非古文大篆，與《儀禮》古文亦異。詳〈大宰〉疏。又案：此及下文，言禽獻者凡三，此注疊古文，不云「皆為獸」，則下文「禽獻」字，古文及今書自不異，杜即據彼兩文正讀也。〉

凡令禽獻，以灋授之，其出入亦如之。 〈令，令獸人也。禽獸不可久處，賓客至，將獻之，庖人乃令獸人取之，必書所當獻之數與之。及其來致禽，亦以此書校數之。至於獻賓客，又以此書付使者，展而行之。〈掌客〉「乘禽於諸侯，各如其命之數」。《聘禮》「乘禽於客，日如其饔餼之數。士中日則二雙」。〉

●疏〈「凡令禽獸以灋授之」者：此冡上「賓客之禽獻」為文。法即等數，著於「大宰九式」賓客之式者，此官受之以為官法。賓客至則依法以授而令之也。賈疏云「凡朝聘，賓客至並致館與之。賓客既在館，此庖人乃書所共禽獻之數令於獸人，以數授之」。云「其出入亦如之」者：賈疏云「既以數授獸人依數以禽入庖人，是入也。庖人得此禽還依數付使者送向館，是出也。亦如之者，亦依法授之」。^[1]〉

〈注云「令，令獸人也」者：賈疏云「案：〈獸人〉云『凡祭祀喪紀賓客共並死獸、生獸』，故知令獸人」。詒讓案：六禽有麛、雉；又〈掌客〉注謂「乘禽雉鴈之屬」。鄭意，鴈謂野鴈；獸人掌野獸并掌野禽，故此注謂唯「令獸人」也。今攷：鴈當為鵝。《聘禮》注說「禽獻」，文有鶩，則皆家畜也。共雞或亦當有之，則宜并令雞人、掌畜等共之，注義未備也。云「禽獸不可久處，賓客至將，獻之庖人，乃令獸人取之」者：禽獸當繫畜於闌牢，不可久處庖中，故必待賓客至、將獻之時，乃令獸人等取而獻之。明未獻則不豫取也。云「必書所當獻之數與之」者：：〈司書〉注云「法猶數也」；〈宰夫〉「凡賓客以牢禮之法，掌其膳獻與其陳數」，是數與法相將，故鄭即以數釋此經之法。《文選·東京賦》，薛綜注云「授，與也」，謂庖人書所當獻禽獸之法數以與獸人等，使依書取致之也。云「及其來致禽亦以此書校數之」者：獸人等既取禽獸以入致於庖人，庖人仍以前所與之書校數共具否。云「至于獻賓客又以此書付使者展而行之」者：于，注例當作於，各本並誤。「付使者」即付宰夫等也。賈疏云「解經『出亦如之』；言展而行之者：展，猶省視也；行，去也。謂將向客館之時，省視禽牲然後去」。云「掌客乘禽於諸侯各如其命之數」者：釋朝賓禽獻之數，詳〈掌客〉職。引《聘禮》「乘禽於客日如其饔餼之數」者，釋聘客禽獻之數。《聘禮記》云「既致饔旬而稍，宰夫始歸乘禽，日如其饔餼之數」。賈疏云「言此臣禮，不依命數，公侯伯之卿三命，子男之卿再命，皆以𣝣卿也。饔餼五牢，日五雙，故言日如其饔餼之數」。詒讓案：五等諸侯雖依命數，亦依饔餼牢數，則每牢十雙。如上公九牢，乘禽日九十雙，是也。此臣禮，依饔餼牢數則每牢一雙，卿五牢；而《聘義》云「乘禽日五雙」，是也。云「士中日則二雙」者，亦《聘禮記》文。鄭彼注云「中猶閒也，不一日一雙，大寡不敬也」。賈疏云「謂作介時，士爵一日則一雙，禽獻不以命數，故言閒日則二雙。言此者，釋經「以法授之」法則、數也。〉

凡用禽獻，春行羔豚，膳膏香；夏行腒鱐，膳膏臊；秋行犢麛，膳膏腥；冬行鱻羽，膳膏羶。 〈用禽獻，謂煎和之以獻王。鄭司農云：「膏香，牛脂也，以牛脂和之。腒，乾雉。鱐，乾魚。膏臊，豕膏也，以豕膏和之」。杜子春云：「膏臊，犬膏。膏腥，豕膏也。鮮，魚也。羽，鴈也。膏羶，羊脂也」。玄謂膏腥，雞膏也。羔豚，物生而肥。犢與麛，物成而充。腒、鱐，暵熱而乾。魚、鴈，水涸而性定。此八物者，得四時之氣尤盛，為人食之弗勝，是以用休廢之脂膏煎和膳之。牛屬司徒，土也。雞屬宗伯，木也。犬屬司寇，金也。羊屬司馬，火也。〉

●疏〈「凡用禽獻」者，此共王之禽獻也。上云六禽，此又有鱐鱻者，魚為小牲，亦得稱禽也。《國語·魯語》云「使水虞登川禽」，韋注云「鼈、蟹之屬」。案彼當亦含有魚，葢水蟲通得謂之川禽，與此經義可互證也。云「春行羔豚膳膏香」者：以下辨四時所用禽獻之物，《內則》文並同。〈司爟〉注云「行猶用也」。《春秋緐露·天地之行篇》云「飲食臭味，每至一時，亦有所勝、有所不勝之理，不可不察也。四時不同氣，氣各有所宜；宜之所在其物代美，視代美而代養之。同時美者襍食之，是皆其所宜也。春秋襍物其和，而冬夏代服其宜，則當為天地之美，四時和矣」。案：此經說四時之味所宜，即董子所謂「春秋襍物其和，而冬夏代服其宜也」，鄭賈以「五行休王」為說，於經無當。^[1]〉

〈注云「用禽獻謂煎和之以獻王」者：賈疏云「殺牲謂之用，煎和謂之膳；用膳相將之言，故以煎和解用。上言賓客之禽獻，此用禽以王為主，故言獻王」。案：賈說非也。用與行義同，此獻王者，以備膳羞，別於上賓客之禽獻為生致者，故注特言煎和也。但《聘禮》「賓客有禽羞」，彼注謂有齊和，則亦宜依此法行之。此禽獻，內雖以王膳為主，當亦晐有賓客之羞矣。「煎和」，詳〈內饔〉疏。鄭司農云「膏香牛脂也」者：《說文·𪏽部》云「𪏽，芳也」。香，𪏽之隷省。《內則》香作薌，鄭彼注云「牛膏薌，薌、香字同。香、臊、腥、羶皆以其芳臭名膏也」。賈疏云「案：《內則》鄭注『釋者曰膏，凝者曰脂』，彼是相對之義；通而言之，脂、膏一也。故司農以脂解膏」。案：賈謂「通言脂膏是一」，是也，然非先鄭之恉。〈梓人〉注云「脂者，牛羊屬；膏者，豕屬」。故經云膏，統言不別，而先鄭及杜釋香、羶，特言牛脂、羊脂，辨異名也。云「以牛脂和之」者，謂以牛脂和羔豚之肉為膳也。云「腒乾雉」者：《內則》注同。此據《士相見禮》云「冬用雉、夏用腒」，注云「夏用腒，備腐臭也」。《內則·釋文》引盧植，亦云「腒，雉腊」。《說文·肉部》云「北方謂鳥腊『腒』。《傳》曰『堯如腊，舜如腒』」。案：許意葢謂，凡雞、鶩、鳧、鴈之屬，乾者通得稱腒。於此經及《內則》義亦得通。《廣雅·釋器》云「腒，脯也」，葢亦指羽鳥之乾脯言之。云「鱐乾魚」者：《內則》注同。〈籩人〉「膴鮑魚鱐」，注云「鱐者，析乾之；出東海」。《說文·肉部》云「䐹，乾魚尾䐹䐹也」「《周禮》有腒䐹」。許所據字與鄭異而義同。《內則·釋文》載「鱐，本又作䐹」，與許合。此鱐即〈䱷人〉之「薧」，夏獻之，故《國語·魯語》謂之「夏槁」矣。云「膏臊豕膏也」者，《釋文》引干注同。《說文·肉部》云「臊，豕膏臭也」；《一切經音義》引《通俗文》云「豭臭曰臊」；並與先鄭說同。《說文·魚部》云「鱢，鮏臭也」，引《周禮》曰「『膳膏鱢』，鮏魚臭也」。阮元云「《周禮》諸本不同。《說文》引經每兼釋異本，葢『膏臊』一作『膏鱢』，而其義為魚臭，與鄭以為豕膏、杜以為犬膏，俱互異。《說文》於鱢下引《周禮》，於臊下止存『豕膏臭』一義，則許氏所據古文本作『鱢』」。案：阮說是也，惠士奇說同。然，臊為犬臭，〈內饔〉有明文，則不當別為魚臭之鱢。許所據本不及杜、鄭本之長。又：《呂氏春秋·本味篇》云「水居者腥，肉玃者臊」，高注云「肉玃者，玃挐肉而食之。謂鷹鵰之屬，故其臭臊也」。高說「臊臭」，與此經及《說文》並異。云「以豕膏和之」者，亦謂以豕膏和腒鱐為膳也。杜子春云「膏臊犬膏膏腥豕膏也」者，據〈內饔〉文。《內則》注亦云「犬膏臊」。俞樾云「臊、腥、羶三者，均當以杜說為定。〈內饔〉職云『辨腥臊羶香之不可食』者，羊泠毛而毳羶，犬赤股而躁臊，豕盲視而交睫腥。然則，臊以犬言、腥以豕言、羶以羊言，在本經具有明證。先鄭以膏臊為豕膏，則與〈內饔〉職不合；後鄭以膏腥為雞膏，附會土木金火為義，更不足據矣」。案：俞說是也。《說文·肉部》云「胜，犬膏臭也」，與杜、鄭此注字義又異，疑本賈侍中說。又，許書腥字別為星，見食豕令肉中生小息肉不為牲臭，亦詳〈內饔〉疏。云「鮮魚也」者：此亦注用今字也。《內則》注云「鮮，生魚也」，對前鱐為乾魚。鮮，鱻之借字，詳前疏。云「羽鴈也」者：《內則》注同。《說文·羽部》云「羽，鳥長毛也」，此與〈司裘〉〈羅氏〉「羽物」義同，乃禽鳥之通名。杜據〈食醫〉，六牲有鴈，故專舉鴈為釋。鴈亦即䳘也。《釋文》「出鱻羽」云「鄭云『鮮，魚也；羽，鴈也』；杜云『鮮羽，鴈也』」，則陸所見本杜注無「魚也」二字，而以鮮羽二字連讀。然鴈曰鮮羽於義無取，其本殆不足據。其所引後鄭說，葢據《內則》注，非此經注義。云「膏羶羊脂也」者：《內則》注云「羊膏羶」。《說文·羴部》云「羴，羊臭也。重文羶。羴或从亶」，是羶本羊臭。《呂氏春秋·本味篇》云「草食者羶」，是也。云「羊脂」者，亦以「大角者脂」別之。云「玄謂膏腥雞膏也」者：《釋文》引干注同； 又云「或作雉膏」。案：《內則》注亦云「雞膏腥」，此無正文。後鄭以五牲分屬五行，而以時令合之，謂秋當用雞膏，故不從子春說，其實非也。又，五牲無雉，《釋文》所載或說亦非。云「羔豚物生而肥」者：〈大宗伯〉注云「羔，小羊也」《說文·豚部》云「豚，小豕也。重文豚，篆文从肉豕」。此釋春行羔豚之義。春，萬物生長之時，羔豚亦肥腯也。云「犢與麛物成而充」者：《說文·牛部》云「犢，牛子也」。〈迹人〉注云「麛，麋鹿子」。此釋秋行犢麛之義。秋，萬物長成之時，犢麛亦充實也。云「腒鱐暵熱而乾」者，釋夏行腒鱐之義。《說文·日部》云「暵乾也」。耕暴田曰暵。夏盛暑暵熱故物易乾也。云「魚鴈水固而性定」者，釋冬行魚鴈之義。凡六禽、六摯之鴈，並當為䳘，即舒鴈也。前杜釋羽為鴈，當同。鄭於〈大宗伯〉注則釋鴈為鴻鴈，此注亦然，故云水涸性定，以鴻鴈亦水鳥也，然與經義不合。《詩·周頌·潛》敍云「季冬薦魚」，鄭彼箋云「冬魚之性定」，孔疏云「冬月既寒，魚不行，乃性定而肥充，故冬薦之也」。云「此八物者得四時之氣尤盛為人食之弗勝是以用休廢之脂膏煎和膳之」者：此鄭自申其膳和應五行休王之說也。《內則》注亦云「此八物，四時肥美也。為其大盛，煎以休廢之膏，節其氣也」。賈疏云「春，木王、火相、土死，牛屬中央土。夏時金死，犬屬西方金。雞屬東方木，秋時木死。羊屬南方火，冬時火死」。又云「五行王相相剋：春，木王火相土死金囚水為休廢。夏火王土相金死水囚木為休廢。已下推之可知。王所勝者死，相所勝者囚，新謝者為休廢。若然向來所膳膏者皆是死之脂膏。鄭云休廢者相對死，與休廢別，散則死亦為休廢，故鄭以休廢言之也」。案：鄭意當如賈說，但膳羞齊和當取性味相成，不宜傅合五行休王為釋。且秋行犢麛膳膏腥，腥實為豕膏，豕北方畜，秋時金王水相，亦非休廢之膏，鄭賈說不可從。云「牛屬司徒土也」者：〈大司徒〉云「祀五帝奉牛牲」，注云「牛能任載，地類也」。又，牛人掌養牛，亦屬司徒。是於五行屬土也。亦詳〈大司徒〉疏。云「雞屬宗伯木也」者：雞人掌雞牲，屬宗伯，是雞屬木，詳《春官·敍官》疏。云「犬屬司寇金也」者：犬人掌犬牲，屬司寇，是犬屬金，詳《秋官·敍官》疏。云「羊屬司馬火也」者：羊人掌羊牲，屬司馬。《少牢饋食禮》注引《尚書》傳云「羊屬火」。凡此諸牲屬五行之說，葢並依《洪範五行傳》義，互詳《夏官敍官》疏。〉

歲終則會，唯王及后之膳禽不會。 〈膳禽，四時所膳禽獻。加世子可以會之。〉

●疏〈「歲終則會」者：正膳羞之歲會，亦官成也。^[1]〉

〈注云「膳禽四時所膳禽獻」者，即上「禽獻，四時異物」，是也。云「加世子可以會之」者：禽獻為加饌，輕於正膳。經云「唯王及后不會」則世子不在不會之例可知。對前膳夫掌正膳，世子亦不會也。〉

周禮正義卷七終

注釋

1. ^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孫疏凡例皆先疏經再疏注，原其間空一字別之，此處作分段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