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書大全 (四庫全書本)/全覽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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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經部八
  四書大全       四書類
  提要
  等謹案大學章句大全一卷或問一卷論語集註大全二十卷孟子集註大全十四卷中庸章句大全二卷或問二卷總名四書大全共四十卷明胡廣等撰四書自朱子章句集註以後真徳秀始采朱子語錄附於大學章句之下為集編祝洙復仿而足之為四書附録其後蔡模之集疏趙順孫之纂疏呉真子之集成皆薈萃衆説以相闡發而不免稍涉汜濫惟陳櫟四書發明胡炳文四書通較為簡當櫟門人倪士毅又合二書為一頗加刪正名曰四書輯釋至明成祖永樂中詔儒臣胡廣楊榮等編集諸家傳註之説彚成一編賜名四書大全御製序文頒行天下學校於是明代士子為制義以應科目者無不誦習大全而諸家之説盡廢然廣等撰集此書實全以倪氏輯釋為藍本顧炎武謂其中特少有増刪其詳其簡或多不如倪氏大學中庸或問則全不異而間有舛誤朱彛尊亦譏其専攘成書葢諸臣承命纂排不能詳搜博採而僅取巳成舊帙塞責抄謄宜其啓後人之訾議惟是倪氏原書最為審要其義理明備采擇精醇實迥出他家之上則當日諸臣據以編訂亦不為無因且明世解四書者如蔡清之䝉引陳琛之淺説其折衷是正皆以此書為宗故著之於錄以見一代學校定制之所在焉乾隆四十一年五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大學章句序
  大學之書古之大學所以教人之法也盖自天降生民則既莫不與之以仁義禮智之性矣朱子曰天之生民各與以性性非有物只是一箇道理之在我者耳仁則是箇溫和慈愛底道理義則是箇斷制裁割底道理禮則是箇恭敬撙節底道理智則是箇分别是非底道理凡此四者具於人心乃是性之本體○雲峯胡氏曰朱子四書釋仁曰心之徳愛之理義曰心之制事之宜禮曰天理之節文人事之儀則皆兼體用獨智字未有眀釋嘗欲竊取朱子之意以補之曰智則心之神明所以妙衆理而宰萬物者也番昜沈氏云智者涵天理動静之機具人事是非之鑑○新安陳氏曰書云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六經言性自此始謂天降生民而與之以性亦本書之意而言然其氣質之禀或不能齊是以不能皆有以知其性之所有而全之也新安陳氏曰性之所有即仁義禮智是也性無智愚賢不肖之殊惟氣有清濁清者能知而濁者不能知故不能皆知質有粹駁粹者能全而駁者不能全故不能皆全知性之所有屬知全性之所有屬行知行二者該盡一部大學意已寓於此矣一有聰明睿智能盡其性者出於其間則天必命之以為億兆之君師使之治平聲下治人同而教之以復其性問何處見得天命處朱子曰此也如何知得只是才生得一箇恁地底人定是為億兆之君師便是天命之也他既有許多氣魄才徳決不但已必統御億兆之衆人亦自是歸他如三代以前聖人都是如此至孔子方不然雖不為帝王然亦閑他不得也做出許多事來以教天下後世是亦天命也○新安陳氏曰聰眀睿智能盡其性者是就清濁粹駁不齊中指出極清極粹者言之聰眀睿智生知之聖也與知其性相應能盡其性安行之聖也與全之相應常人必先知其性方可望以全其性故於中下一而字聖人合下生知安行不待知而方全故只平説天必命之以為億兆君師君以治之師以教之變化其氣質而復還其本性以上四箇性字須融貫看透三代以前聖賢之君君師之責兼盡三代以後君道有畧得之者而師道則絶無矣此伏義神農黄帝堯舜所以繼天立極而司徒之職典樂之官所由設也書舜典帝曰契汝作司徒敬敷五教在寬又曰䕫命汝典樂教胄子○朱子曰天只生得許多人物與你許多道理然天却自做不得所以必得聖人為之脩道立教以教化百姓所謂裁成天地之道輔相天地之宜是也○古者教法禮樂射御書數不可闕一就中樂之教尤親切䕫教胄子只用樂大司徒之職也是用樂盖是教人朝夕從事於此物束得心長在這上面盖為樂有節奏學他底急也不得慢也不得久之都換了他情性○雲峯胡氏曰司徒之職統教百姓典樂之官專教胄子○新安陳氏曰上文說其理此實之以其事天生民而賦與之不能教之聖君代天立標準以主教於上而設司徒及典樂之官以掌教於下此時教巳立而教之法未備學之名未聞也三代之隆其法寖備然後王宫國都以及閭巷莫不有學人生八歳則自王公以下至於庶人之子弟皆入小學而教之以洒上聲又去聲去聲應對進退之節禮樂射御書數之文朱子曰古者小學已自是聖賢坯樸了但未有聖賢許多知見及其長也令入大學使之格物致知長許多知見○番昜齊氏曰洒掃内則所謂雞初鳴洒掃室堂及庭曲禮所謂為長者糞加帚箕上以袂拘而退以箕自向而扱之之類是也應對内則所謂在父母之所有命之應唯敬對曲禮所謂長者負劒辟咡詔之負置之於背劒挾之於旁口耳之間曰咡辟咡詔之傾頭與語則揜口而對之類是也進退内則所謂在父母之所進退周旋慎齊曲禮所謂凡與客入者每門讓於客之類是也禮習於度數之節文所以教之中也樂明於聲音之髙下所以教之和也射法一弓挾四矢驗其中否以觀徳行御法一車乗四馬御者執轡立於車上欲調習不失驅馳之正也書書字之體可以見心畫數算數之法可以盡物變周禮大司徒所以教萬民而賔興之者始以六徳繼以六行後及於六藝非八歳以上者所能盡究其事不過使曉其名物而已故上三者言節有品節存焉下六者言文文者名物之謂也非其事也○勿軒熊氏曰按大戴記保傅篇古者年八歳出就外舎學小藝焉履小節焉束髪就大學學大藝焉履大節焉注曰小學為庠門一作虎闈大學在王宫之東束髪謂成童尚書大𫝊曰公卿之太子元士之嫡子年十三入小學二十入大學白虎通曰八歳入小學十五入大學此太子之禮也按年數互有不同而朱子獨以白虎通為斷及其十有五年則自天子之元子衆子以至公卿大夫元士之適音的子與凡民之俊秀皆入大學新安陳氏曰凡民惟賢者得入大學不比小學則無貴賤賢愚皆得入也而教之以窮理正心脩己治人之道此又學校之教大小之節所以分也新安陳氏曰三代有小學大學之教法未有書也天子元子繼世有天下衆子建為諸侯公卿大夫元士適子將有國家之責皆在所教民之俊秀他日亦將用之以佐理天下國家者也窮理知之事正心以下行之事音扶以學校之設其廣如此教之之術術即法也其次第節目之詳又如此而其所以為教則又皆本之人君躬行心得之餘不待求之民生日用彛倫之外新安陳氏曰上言學校施教之法此言君身為立教之本即所謂為億兆君師繼天立極者也躬行心得謂躬行仁義禮智之道心得仁義禮智之徳即行道而有得於心也彛倫常理也是以當世之人無不學其學焉者無不有以知其性分去聲下同之所固有職分之所當為而各俛音免焉以盡其力雲峯胡氏曰前說上之所以為教此說下之所以為學○新安陳氏曰性分固有即仁義禮智是理是體職分當為如子職分當孝臣職分當忠之類是事是用知性分職分是知之事俛焉盡力是行之事與前知性之所有而全之相照應此古昔盛時所以治去聲下同隆於上俗美於下而非後世之所能及也及周之衰賢聖之君不作學校之政不脩教化陵夷風俗頽徒回反敗時則有若孔子之聖而不得君師之位以行其政教於是獨取先王之法誦而𫝊之以詔後世新安陳氏曰皇帝生當天地氣運盛時所以達而在上以身為教而道行於當世孔子當天地氣運衰時不免窮而在下以言為教傳諸其徒而道明於後世而已若曲禮少去聲儀内則弟子職諸篇固小學之支流餘裔餘制反○番昜齊氏曰曲禮少儀内則見禮記弟子職見管子此四篇作於春秋時三代小學之全法僅存其一二故曰支流餘裔支流水之旁出而非正流者餘裔衣裾之末也而此篇者則因小學之成功以著大學之眀法外有以極其規模之大而内有以盡其節目之詳者也問外有以極其規模之大内有以盡其節目之詳朱子曰這箇須先識得外面一箇規模如此大了而内做工夫以實之凡人為學便當以明徳新民止於至善乃明明徳於天下為事不成只要獨善其身便了須是志於天下所謂志伊尹之所志學顔子之所學也所以大學第二句便說在新民○新安陳氏曰規模之大指三綱領節目之詳指八條目孔子時方有大學一章之經○東陽許氏曰規模節目以三綱八條對言則三綱為規模八條為節目謂八條即三綱中事也獨以八條言之則平天下為規模上七條為節目平天下是大學之極功然須是有上七條節節做工夫行至于極然後可以天下平三千之徒盖莫不聞其說而曾氏之傳獨得其宗於是作為傳去聲義以發其意曾子方有今大學之傳以發明孔子之意及孟子沒而其傳泯音閔焉則其書雖存而知者鮮上聲矣自是以來俗儒記誦詞章之習其功倍於小學而無用朱子曰自聖學不傳為士者不知學之有本而所以求於書不越乎記誦訓詁文詞之間是以天下之書愈多而理愈昧學者之事愈勤而心愈放詞章愈麗議論愈髙而其徳業事功之實愈無以逮乎古人○新安陳氏曰記誦口耳之學詞章枝葉之文異端虚無寂滅之教其髙過於大學而無實問異端何以髙而無實朱子曰吾儒便著讀書逐一就事物上理㑹道理異端便都掃了只恁地空空寂寂便道事都了若將些子事付之便都沒柰何○雲峯胡氏曰此之虚虚而有彼之虚虚而無此之寂寂而感彼之寂寂而滅所以髙而無實○新安陳氏曰老氏虚無佛氏寂滅其他權謀術數一切以就功名之說與夫音扶百家衆技之流所以惑世誣民充塞先則反下同仁義者又紛然雜出乎其間朱子曰秦漢以來隨世以就功名者未必自其本而推之是以天理不眀而人欲熾道學不傳而異端起人挾其私智以馳騖扵一世○新安陳氏曰權謀術數謂管仲商鞅等百家衆技如九流等是也使其君子不幸而不得聞大道之要其小人不幸而不得蒙至治之澤晦盲眉庚反否塞東陽許氏曰如月之晦如目之盲如氣之否如川之塞晦盲言不眀否塞言不行反覆沈俗作沉非音固○東陽許氏曰反覆是展轉愈深而不可去底意沈如物沒於水而不可浮痼如病著於身而不可愈以及五季謂梁唐晉漢周五代季世之衰而壊亂極矣雲峯胡氏曰惑世誣民使斯民昏而不能知充塞仁義使斯道壅而不能行晦盲全無能知者否塞全無能行者所以為壊亂之極也大道之要是大學書中所載者至治之澤是自大學中流出者上之人無能知此大學故君子不得聞大道之要上之人無能行此大學故小人不得蒙至治之澤天運循環無往不復宋徳隆盛治教休明於是河南程氏兩夫子出伯子諱顥字伯淳號明道先生叔子諱頤字正叔號伊川先生而有以接乎孟氏之𫝊實始尊信此篇而表章之既又為去聲之次其簡編發其歸趣音娶○新安陳氏曰孟子沒而其傳冺焉至二程夫子出而絶學復傳於是始拔大學篇於戴記之中而尊信之又整頓其錯亂之簡而發揮之但未成書耳然後古者大學教人之法此八字收拾序文起句聖經賢𫝊去聲之指粲然復扶又反眀於世雖以熹之不敏亦幸私淑而與去聲有聞焉新安陳氏曰孟子云子未得為孔子徒也予私淑諸人也此用其語謂聞程子之教於延平李先生諸公○東陽許氏曰私淑者私善於人孟子不得為孔子之徒而私善於再傳之子思朱子不得為程子之徒而私善於三傳之李氏此私淑字最切顧其為書猶頗放失是以忘其固陋采而輯音集之間亦竊附己意補其闕略謂補傳之第五章以俟後之君子極知僭踰無所逃罪然於國家化民成俗之意學者脩己治人之方則未必無小補云脩己治人四字包盡大學體用綱目淳熙己酉二月甲子新安朱熹序新安陳氏曰此序分六節精義尤在第二節曰知其性之所有而全之曰教之以復其初是也朱子論學必以復性初為綱領要歸論語首註學字曰人性皆善曰明害而復其初小學題辭曰仁義禮智人性之綱曰徳崇業廣乃復其初此書首釋明明徳亦曰遂明之以復其初與此序凡四致意焉聖人盡性盡其本全者也學者復其性復而後能全也欲知性之所有在格物致知欲復全其性之所有在誠意正心脩身以力於行而已讀此序此書者其以知性之所有與復其性初為要領以知行為工夫而融貫其旨云















  四書集註大全凡例
  一四書大書朱子集註諸家之說分行小書凡集成輯釋所取諸儒之說有相發眀者采附其下其背戾者不取凡諸家語錄文集内有發眀經註而集成輯釋遺漏者今悉增入
  一註文下凡訓釋一二字或二三句者多取新安陳氏之說
  一引用先儒姓氏
  朱子熹  晦菴仲晦 新安
  鄭氏𤣥      孔氏穎達
  周子敦頤 濂溪茂叔  程子顥 伯淳 明道頤 正叔 伊川張子載  横渠子厚  邵子雍  康節堯夫藍田吕氏與叔大臨   和靖尹氏焞彦明
  上蔡謝氏良佐顯道   廣平游氏酢定夫 建安河東侯氏師聖仲良   龜山楊氏時中立
  安定胡氏瑗    翼之 海陵華陽范氏祖禹淳夫
  眉山蘇氏軾  東坡子瞻林氏之竒少頴 三山致堂胡氏寅 眀仲   豫章羅氏從彦仲素
  沙隨程氏逈 可久   延平李氏飼愿中
  象山陸氏九淵子静   東萊吕氏祖謙伯恭 金華
  南軒張氏栻    敬夫 廣漢止齋陳氏傅良君舉
  樂菴李氏衡    彦平 江都山隂陸氏佃農師
  北溪陳氏淳    安卿 臨漳勉齋黄氏幹直卿 三山慶源輔氏廣  潜菴漢卿三山潘氏柄  瓜山謙之節齋蔡氏淵 伯静   九峯蔡氏沈仲黙
  覺軒蔡氏模 仲學   三山陳氏孔碩 北山膚仲
  趙氏       潜室陳氏埴器之 永嘉胡氏泳  桐原伯量 南康  鄭氏南升
  括蒼葉氏賀孫 知道味道莆田黄氏士毅子洪
  格菴趙氏順孫   栝蒼丹陽洪氏興祖慶善
  張氏九成   子韶 范陽  鄧氏名亞元亞
  西山真氏徳秀   景元 建安葉氏夢得 石林少蘊
  邵氏甲    仁仲 新定  兼山郭氏忠厚立之
  蒙齋𡊮氏甫    廣微 四明張氏庭堅才叔
  江陵項氏安世 平菴徽菴程氏
  倪氏             霅川  顧氏元常平甫 新定仁夀李氏道傳仲貫   東窓李氏
  陵陽李氏     溫陵陳氏知柔體仁
  陳氏             用之 長樂  譚氏惟寅髙要何氏夢貴 北山新之 嚴陵  晏氏
  天台潘氏時舉子善   鄭氏汝諧 東谷舜舉 古栝新安王氏炎 晦叔   永嘉薛氏
  歐陽氏謙之   希遜 廬陵 諸葛氏
  朱氏祖義   子由 廬陵  朱氏
  梅巖胡氏次焱   濟鼎 新安張氏彭老
  黄氏      宣氏
  汪氏廷直     張氏好古
  張氏玉淵     王氏
  雙峯饒氏魯    仲元 廣信玉溪盧氏孝孫
  勿齋程氏若庸   達原 新安劉氏彭夀
  魯齋王氏侗    金華番昜沈氏貴珤 毅齋疊山謝氏枋得   君直 廣信番昜齊氏夢龍節初
  邢氏      蛟峯方氏逢辰青陽仁山金氏履祥   吉甫 金華厚齋馮氏椅竒之 南康四如黄氏仲元   莆田勿軒熊氏禾去非 建安新安吳氏浩 義夫   吳氏仲迂 可堂番昜番昜李氏靖翁思正   番昜鄒氏季友晉昭
  汪氏炎昶 古逸新安  魯齋許氏衡平仲
  臨川吳氏澄  草廬幼清歐陽氏元  圭齋原功雲峯胡氏炳文仲虎   新安陳氏櫟  定宇夀翁
  張氏存中徳庸     新安倪氏士毅
  東陽許氏謙  白雲益之



  欽定四庫全書
  大學章句大全大舊音泰今讀如字
  子程子曰新安陳氏曰程子上加子字倣公羊傳註子沈子之例乃後學宗師先儒之稱大學孔氏之遺書而初學入徳之門也於今可見古人為學次第者獨頼此篇之存而論孟次之學者必由是而學焉則庶乎其不差矣龜山楊氏曰大學一篇聖學之門戸其取道至徑故二程多命初學者讀之○朱子曰大學首尾貫通都無所疑然後可及語孟又無所疑然後可及中庸○某要人先讀大學以定其規模次讀論語以及其根本次讀孟子以觀其發越次讀中庸以求古人之微妙○陳氏曰為學次序自有其要先須大學以為入徳之門以其中說明明徳新民具有條理實羣經之綱領也次則論語以為操存涵養之實又其次則孟子以為體驗充廣之端三者既通然後㑹其極於中庸又曰大學規模廣大而本末不遺節目詳眀而始終不紊學者所當最先講明者○新安邵氏曰他書言平天下本於治國治國本於齊家齊家本於脩身者有矣言脩身本於正心者亦有矣若夫推正心之本於誠意誠意之本於致知致知之在於格物則他書未之言六籍之中惟此篇而已
  大學之道在明明徳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程子曰親當作新○大學者大人之學也明明之也明徳者人之所得乎天而虚靈不昧以具衆理而應萬事者也朱子曰天之賦於人物者謂之命人與物受之者謂之性主於一身者謂之心有得於天而光明正大者謂之明徳○問明徳是心是性曰心與性自有分别靈底是心實底是性性便是那理心便是盛貯該載敷施發用底心屬火縁他是箇光明發動底物所以具得許多道理如向父母則有那孝出來向君則有那忠出來這便是性如知道事親要孝事君要忠這便是心張子曰心統性情此說最精密○虚靈不昧便是心此理具足於中無少欠闕便是性隨感而動便是情○虚靈自是心之本體非我所能虚靈耳目之視聽所以視聽者即其心也豈有形象然有耳目以視聽之則猶有形象也若心之虚靈何嘗有物○只虚靈不昧四字説明徳意已足矣更說具衆理應萬事包體用在其中又却實而不為虚其言的確渾圎無可破綻處○北溪陳氏曰人生得天地之理又得天地之氣理與氣合所以虚靈○黄氏曰虚靈不昧明也具衆理應萬事徳也具衆理者徳之全體未發者也應萬事者徳之大用已發者也所以應萬事者即其具衆理者之所為也未發則炯然不昧已發則品節不差所謂明徳也○玉溪盧氏曰明徳只是本心虚者心之寂靈者心之感心猶鑑也虚猶鑑之空明猶鑑之照不昧申言其明也虚則明存於中靈則明應於外惟虚故具衆理惟靈故應萬事○東陽許氏曰大學之道是言大學中教人脩為之方如君子深造之以道之道但為氣禀所拘人欲所蔽則有時而昏然其本體之明則有未嘗息者故學者當因其所發而遂明之以復其初也朱子曰明徳未嘗息時時發見於日用之間如見孺子入井而怵惕見非義而羞惡見賢人而恭敬見善事而歎慕皆明徳之發見也雖至惡之人亦時有善念之發但當因其所發之端接續光明之○明徳謂本有此明徳也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其兄其良知良能本自有之只為私欲所蔽故暗而不明所謂明明徳者求所以明之也譬如鏡焉本是箇明底物縁為塵昏故不能照須是磨去塵垢然後鏡復明也○明徳是一箇光明底物事如一把火將去照物則無不燭便是明徳若漸隠微便暗了吹得這火著便是明其明徳○新安吳氏曰氣禀拘之有生之初物欲蔽之有生之後不昧者所以昏也然雖有昏昧之時而無息滅之理○雙峯饒氏曰明之之功有二一是因其發而充廣之使之全體皆明一是因已明而繼續之使無時不明○雲峯胡氏曰章句釋明徳以心言而包性情在其中虚靈不昧是心具衆理是性應萬事是情有時而昏又是說心本體之明又是說性所發又說情當因其所發而遂明之即孟子言四端而謂知皆擴而充之也○新安陳氏曰常人於明徳之發見隨發而隨泯學者於明徳之發見處當體認而充廣之所謂遂明之也氣稟拘物欲蔽則明者昏而初者失致其明之之功以變化其氣質則昏者明而初者復○東陽許氏曰氣稟所拘就有生之初言之人欲所蔽就有知之後言之新者革其舊之謂也言既自明其明徳又當推以及人使之亦有以去上聲其舊染之汚音烏又去聲朱子曰此理人所均有非我所得私既自明其徳須當推以及人見人為氣與欲所昏豈不惻然欲有以新之○問明徳新民在我有以新之至民之明其明徳却又在他曰雖說是眀己徳新民徳然其意自可參見明明徳於天下自新以新其民可知○北溪陳氏曰新與舊對明者昏則舊矣感發開導去其舊汚則昏者復明又成一箇新底是新之也○玉溪盧氏曰新民是要人人皆明明徳民無不新則民之明徳無不明而我之明徳明於天下矣○新安陳氏曰書云舊染汚俗咸與維新章句本此以釋新民止者必至於是而不遷之意至善則事理當然之極也朱子曰說一箇止字又說一箇至字直是要到那極至處而後止故曰君子無所不用其極也○未至其地則必求其至既至其地則不當遷動而之他也未至此便住不可謂止至此不能守亦不可謂止○至善如言極好道理十分盡頭善在那裏自家須去止他止則善與我一未能止善自善我自我○雲峯胡氏曰必至於是知至至之也不遷知終終之也言明明徳新民皆當止於至善之地而不遷盖必其有以盡夫音扶天理之極而無一毫人欲之私也朱子曰明徳新民非人力私意所為本有一箇當然之則過之不可不及亦不可如孝是明徳然自有當然之則不及固不是若過其則必有刲股之事須是到當然之則處而不遷方是止於至善止至善包明徳新民己也要止於至善民也要止於至善在他雖未能在我所以望他則不可不如是也○問明明徳是自己事可以做得到極好處若新民則在人如何得他到極好處曰且教自家先明得盡然後漸民以仁摩民以義如孟子所謂勞之來之匡之直之輔之翼之又從而振徳之如此變化他自解到極好處○問至善不是明徳外别有所謂善只就明徳中到極處便是否曰是明徳中也有至善新民中也有至善皆要到那極處至善只是以其極言不特是理㑹到極處亦要做到極處如為人君止於仁固是一箇仁然亦多般須是隨處看如這一事合當如此是仁那一事又合當如彼亦是仁若不理㑹只管執一便成一邉去安得謂之至善至善只是恰好處○雙峯饒氏曰明徳以理之得於心者言至善以理之見於事者言以明明徳對新民則明明徳為主以明明徳新民對止至善則止至善為重○新安呉氏曰止至善為明明徳新民之標的極盡天理絶無人欲為止至善之律令然既言事理當然之極又言天理之極者盖自散在事物者而言則曰事理是理之萬殊處一物各具一太極也自人心得於天者而言則曰天理是理之一本處萬物統體一太極也然一實萬分故曰事理衆理㑹萬為一則曰天理一理而己○新安陳氏曰天理人欲相為消長纔有一毫人欲之私便不能盡夫天理之極不得云止於至善矣此三者大學之綱領也新安陳氏曰綱以大綱言如網之有綱綱舉則目張領以要領言如裘之有領領挈而裘順○朱子曰明明徳新民止至善此八字已括盡一篇之意○玉溪盧氏曰明明徳是下文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之綱領新民是下文齊家治國平天下之綱領止至善總明明徳新民而言又八者逐條之綱領要而言之則明明徳又為三者之綱領乃大學一書之大綱領也○畨昜沈氏曰大學之體在明徳其用在新民其體用之凖則在止至善要其用力之方在知與行而已格物致知知之事也誠意正心脩身行之事也行以知為先知以行為重知之精則行愈達行之力則知愈進物格而知以至意誠心正而身以脩則吾徳之本明者極其明而吾身之所止者極其善矣由身而家而國而天下善教行焉善政施焉莫不革其舊染而復其性初天下之明徳非一人之明徳乎一人之至善非天下之至善乎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慮慮而后能得
  止者所當止之地即至善之所在也此止字即接上文在止於至善之止字說下來知之則志有定向静謂心不妄動安謂所處上聲下同而安慮謂處事精詳得謂得其所止朱子曰知止是識得去處既識得心中便定更不他求如行路知得從這一路去心中自是定如求之此又求之彼即是未定定静安慮得五字是功效次第不是工夫節目纔知止自然相因而見○定静安相去不逺但有淺深耳與中庸動變化相類皆不甚相逺定以理言故曰有静以心言故曰能静是就心上說安是就身上說○既見得事物有定理而此心恁地寧静了看處在那裏在這裏也安在那裏也安安而后能慮慮是思之精審今人心中摇漾不定疊還能處得事否人處事於叢冗急遽之際而不錯亂非安不能也知止是知事物所當止之理到臨事又須研㡬審處方能得所止○知止只是知有這箇道理也須是得其所止方是若要得其所止直是能慮方是能慮却是要緊知止如知為子而必孝知為臣而必忠能得是身親為忠孝之事若徒知這箇道理至於事親之際為私欲所汨不能盡其孝事君之際為利祿所汨不能盡其忠這便不是能得矣能慮是見得此事合當如此便如此做○知止如射者之於的得止是已中其的○定静安三字雖分節次其實知止後皆容易進安而后能慮慮而后能得此最是難進處多是至安處住了安而后能慮非顔子不能之去得字地位雖甚近然只是難進挽弓到臨滿時分外難開○勉齋黄氏曰大學之道在於明徳新民明徳新民之功在於至善至善之理又在於必至而不遷故此一節但以止為言曰知曰得止之兩端定者知所止之驗慮者得所止之始曰静曰安則原於知而終於得有必至不遷之意矣○雙峯饒氏曰譬之秤知止是識得秤上星兩慮是將來秤物時又仔細看能得是方秤得輕重的當定静安在事未至之前慮是事方至之際四者乃知止所以至能得之脈絡○雲峯胡氏曰定而能静則事未來而此心之寂然不動者不失安而能慮則事方來而此心之感而遂通者不差○新安陳氏曰明徳新民所以得止於至善之由其緊要處先在知止上盖於事事物物皆知其所當止之理即物格而知至也下文致知知至之知字已張本於此矣
  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
  明徳為本新民為末知止為始能得為終本始所先末終所後此結上文兩節之意問事物何分别朱子曰對言則事是事物是物獨言物則兼事在其中知止能得如耕而種而耘而斂是事有箇首尾如此明徳是理㑹己之一物新民是理㑹天下之萬物以己之一物對天下之萬物便有箇内外本末知所先後自然近道不知先後便倒了如何能近道○三山陳氏曰新民者自明徳而推也已徳不明未有能新民者此明明徳所以為新民之本能得者原於知止而後致也苟始焉不知止於至善亦未見其卒於有得矣此知止所以為能得之始○玉溪盧氏曰物有本末結第一節事有終始結第二節知所先後則近道矣兩句再總結兩節一箇先字起下文六箇先字一箇後字起下文七箇後字不特結上兩節亦所以起下文兩節之意○仁山金氏曰不曰此是大學之道而曰近道盖道者當行之路知所先後方是見得在面前而未行於道上所以只曰近
  古之欲明明徳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脩其身欲脩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治平聲後倣此
  明明徳於天下者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徳也新安呉氏曰由此推之則治國是欲明明徳於一國齊家是欲明明徳於一家也○新安陳氏曰本當云欲平天下者先治其國今乃以明明徳於天下言之盖以明徳乃人己所同得明明徳者明己之明徳體也明明徳於天下者新天下之民使之皆明其明徳如此則天下無不平矣用也一言可以該大學之體用可見明明徳又為綱領中之綱領也○東陽許氏曰不曰欲平天下先治其國而曰明明徳者是要見新民是明徳中事又見新民不過使人各明其徳而已心者身之所主也誠實也意者心之所發也實其心之所發欲其必自慊而無自欺也雲峯胡氏曰中庸言誠身是兼誠意正心脩身而言謂身之所為者實此但言誠意是欲心之所發者實章句所發二字凡兩言之因其所發而遂明之者性發而為情也實其心之所發者心發而為意也朱子嘗曰情是發出恁地意是主張要恁地情如舟車意如人使那舟車一般然則性發為情其初無有不善即當加夫明之之功是統體說心發而為意便有善有不善不可不加夫誠之之功是從念頭說○新安陳氏曰諸本皆作欲其一於善而無自欺也惟祝氏附錄本文公適孫鑑書其卷端云四書元本則以鑑向得先公晚年絶筆所更定而刋之興國者為據此本獨作必自慊而無自欺可見絶筆所更定乃改此三字也按文公年譜謂慶元庚申四月辛酉公改誠意章句甲子公易簀今觀誠意章則祝本與諸本無一字殊惟此處有三字異是所改正在此耳一於善之云固亦有味但必惡惡如惡惡臭好善如好好色方自快足於己如好仁必惡不仁方為真切若曰一於善包涵不二於惡之意似是歇後語語意欠渾成的當不若必自慊對無自欺只以傳語釋經語痛快該備跌樸不破也況語錄有云誠與不誠自慊與自欺只争毫釐之間自慊則一自欺則二自慊正與自欺相對誠意章只在兩箇自字上用功觀朱子此語則可見矣致推極也推之以至極處知猶識也推極吾之知識欲其所知無不盡也格至也物猶事也窮至事物之理欲其極處無不到也此八者大學之條目也朱子曰六箇欲與先字謂欲如此必先如此是言工夫節次若致知則便在格物上欲與先字差慢在字又緊得些子○致知誠意是學者兩箇關致知乃夢與覺之關誠意乃善與惡之關透得致知之關則覺不然則夢透得誠意之關則善不然則惡○格物是夢覺關誠意是人鬼關過得此二關上面工夫一節易如一節了至治國平天下地步愈濶但須照顧得到○格物是零細說致知是全體說○格物致知於物上窮得一分之理則我之知亦知得一分物理窮得愈多則我之知愈廣其實只是一理纔明彼即曉此○格物十事格得九事通透一事未通透不妨一事只格得九分一分不通透最不可須窮盡到十分處○因其所已知推之至於無所不知○人多把這道理作一箇懸空底物大學不説窮理只說格物便是要人就事物上理㑹如此方見得實體如作舟行水作車行陸今試以衆力共推一舟於陸必不能行方見得舟不可以行陸也此之謂實體○格物窮理有一物便有一理窮得到後遇事觸物皆撞着這道理事君便遇忠事親便遇孝居處便恭執事便敬與人便忠以致參前倚衡無往而不見這箇道理若窮不至則所見不真外面雖為善而内實為惡○問物者理之所在人所必有而不能無者何者為切曰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皆人所不能無者但學者須要窮格得盡事父母則當盡其孝處兄弟則當盡其友如此之類須是要見得盡若有一毫不盡便是窮格不至也○物謂事物也須窮極事物之理到盡處便有一箇是一箇非凡自家身心上皆須體驗得一箇是非若講論文字應接事物各各體驗漸漸推廣地步自然寬闊如曾子三省只管如此體驗去○致知格物只是一事非是今日格物明日又致知格物以理言也致知以心言也○致知格物是窮此理誠意正心脩身是體此理齊家治國平天下是推此理要做三節看○扵格物致知誠意正心脩身之際要常見一箇明徳隠然流行於五者之間方分明○自格物至平天下聖人亦是畧分箇先後與人看不成做一件浄盡無餘方做一件如此何時做得成○明明徳於天下以上皆有等級到致知格物處便親切故不曰致知者先格其物只曰致知在格物也○北溪陳氏曰心以全體言意是就全體上發起一念慮處言格物必如吾身親至那地頭見得親切方是格○玉溪盧氏曰八者以心為主自天下而約之以至於身無不統於一心自意而推之以至於萬事萬物無不管於一心曰格曰致曰誠皆正心上工夫曰脩曰齊曰治曰平皆自正心中流出○雲峯胡氏曰孟子盡心章集註心者人之神明具衆理而應萬事即章句所謂虚靈不昧以具衆理而應萬事此章或問又曰知者心之神明所以妙衆理而宰萬物其釋知字與釋明徳相應盖此心本具衆理而妙之則在知此心能應萬事而宰之亦在知具者其體之立有以妙之則其用行應者用之行有以宰之則其體立明徳中自具全體大用致知云者欲其知之至而全體大用無不明也大學前分事與物言若事自事物自物此獨言物物猶事也有一事必有一理理本非空虚無用之物大學教人即事以窮理亦惟恐人為空虚無用之學所以章句釋明徳則兼理與事釋至善亦曰事理釋格物亦曰窮至事物之理心外無理理外無事即事以窮理明明徳第一工夫也致知在格物此在字又與章首三在字相應大學綱領所在莫先於在明明徳而明明徳工夫所在又莫先於在格物○新安陳氏曰大學八條目格物為知之始致知為知之極誠意為行之始正心脩身為行之極齊家為推行之始治國平天下為推行之極不知則不能行既知又不可不行誠正脩行之身也齊治平行之家國與天下也知行者推行之本推行其知行之驗歟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誠意誠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脩身脩而后家齊家齊而后國治國治而后天下平治去聲後倣此
  物格者物理之極處無不到也知至者吾心之所知無不盡也知既盡則意可得而實矣意既實則心可得而正矣勿軒熊氏曰知字就心之知覺不昧上說意字是就心之念慮方萌處說○雲峯胡氏曰章句可得二字盖謂知此理既盡然後意可得而實非謂知已至則不必加誠意之功也意既誠則心之用可得而正非謂意巳誠則不必加正心之功也然不曰知既盡然後實其意意既實而後正其心者盖知行二者貴扵並進但略分先後非必了一節無餘然後又了一節是當㑹於言意之表也脩身以上上聲明明徳之事也齊家以下新民之事也此四句包括上一節物格知至則知所止矣意誠以下則皆得所止之序也新安陳氏曰意誠心正身脩明明徳所以得止至善之次序家齊國治天下平新民所以得止至善之次序也皆之一字包明明徳新民而言此四句包括此一節也是二節可見三綱之統八目而八目之𨽻三綱矣○朱子曰致知者理在物而推吾之知以知之也知至者理雖在物而吾心之知已得其極也○問物未格時意亦當誠曰固然豈可說物未格意便不用誠但知未至時雖欲誠意其道無由如人夜行雖知路從此去但黒暗行不得所以要致知知至則道理明白坦然行之今人知未至者也知道善當好惡當惡然臨事不能如此者只是實未曾見得若實見得則行處無差○問物格知至曰格物時方是區處理㑹到得知至時却已自有箇主宰㑹去分别取舎初間或只見得表不見得裏只見得粗不見得精到知至時方知得到能知得到方㑹意誠可者必為不可者決不肯為到心正則胸中無些子私蔽洞然光明正大截然有主而不亂此身便脩家便齊國便治而天下可平○知至謂天下事物之理知無不到之謂若知一而不知二知大而不知細知髙逺而不知幽深皆非知之至也須要無所不知乃為至耳○物格知至是一截事意誠心正身脩是一截事家齊國治天下平又是一截事自知至交誠意又是一箇過接關子自脩身交齊家又是一箇過接關子○知至意誠是凡聖界分未過此關雖有小善猶是黑中之白已過此關雖有小過亦是白中之黑○意誠後推盪得查滓伶俐心盡是義理意是指發處心是指體言意是動心該動静身對心言則心正是内能如此身脩是外若不各自做一節工夫不成說我意已誠矣心將自正恐懼哀樂引將去又却邪了不成說心正矣身不用管外面更不顧而心與迹有異矣須是無所不用其功○到正心時節已好了只是就好裏面又有許多偏如水已淘去濁十分清了又怕於清裏面有波浪動盪處○意未誠時如人犯私罪意既誠而心猶動如人犯公罪亦有間矣○物格而後知至至心正而後身脩著而字則是先為此而後能為彼也盖即物而極致其理矣而後吾之所知無不至吾知無不至矣而後見善明察惡盡不容有所自欺而意誠意無不誠矣而後念慮隠微慊快充足而心正心得其本然之正矣而後身有所主而可得而脩○雙峯饒氏曰上一節就八目逆推工夫後一節就八目順推功效○玉溪盧氏曰物格則理之散在萬物而同出於一原者無不明矣知至則理之㑹在吾心而管乎萬物者無不明矣此明明徳之端也意誠則明徳之所發無不明矣心正則明徳之所存無不明矣意誠心正而身脩此明明徳之實也家齊則明明徳於一家矣國治則明明徳於一國矣天下平則明明徳於天下矣齊字有整然肅然之意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婦婦無一不正之謂也國者家之推家親而國疎故曰治天下者國之推國小而天下大故曰平所以齊之治之平之一而已矣物格至身脩則明徳明而新民之體立家齊至天下平則民新而明明徳之用行物格知至則知止之事意誠則意得所止心正身脩則心身得所止是明明徳得所止之序也家齊國治天下平則家國天下各得所止是新民得所止之序也自物格以至心正斂之不外乎方寸自心正以至天下平充之彌滿乎六合八者之條目收來放去惟一心耳○東陽許氏曰凡言必先而后固是謂欲如此必先如此既如此了然後如此然而致知力行並行不悖若曰必格盡天下之物然後謂之知至必知無有不明然後可以誠意則或者終身無可行之日矣聖賢之意盖以一物之格便是吾之心知於此一理為至及應此事便當誠其意正其心脩其身也須一條一節逐旋理㑹他曰湊合將來遂全其知而足應天下之事矣
  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壹是皆以脩身為本
  壹是一切也漢書平帝紀一切顔師古註云猶以刀切物取其齊整正心以上皆所以脩身也齊家以下則舉此而措之耳勉齋黄氏曰天子庶人貴賤不同然均之為人則不可以不脩身誠意正心所以脩身治國平天下亦自齊家而推之○雙峯饒氏曰此一段是於八者之中掲出一箇總要處盖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是皆當以脩身為本前兩段是詳説之此一段是反說約也○新安陳氏曰此字指脩身言天子諸侯卿大夫士庶人一切皆以脩身為本而齊家以下之效不期而必至矣單提脩身而上包正心誠意致知格物之工夫下包齊家治國平天下之效驗皆在其中矣
  其本亂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
  本謂身也接上文本字末謂天下國家所厚謂家也三山陳氏曰國天下本非所薄自家視之則為薄也○新安陳氏曰以家與國天下分厚薄此兩節結上文兩節之意雙峯饒氏曰上一節與此節上一句是教人以脩身為要下句是教人以齊家為要周子曰治天下有本身之謂也治天下有則家之謂也得此意矣○雲峯胡氏曰以朱子之言推之經一章中綱領第一節三句說工夫第二節五句說功效條目第一節六箇先字是逆推工夫第二節七箇后字是順推功效至此兩節前節則於工夫中拈出脩身正結後節則於功效中拈出身與家反結也○新安陳氏曰此兩節結八目前於家言齊正倫理也此於家言所厚篤恩義也亦如書所謂惇敘九族敘即齊之意惇即厚之意歟
  右經一章盖孔子之言而曾子述之凡二百五字其傳去聲十章則曾子之意而門人記之也盖字疑辭則字決辭舊本頗有錯簡今因程子所定而更考經文别必列反為序次如左凡一千五百四十六字
  凡𫝊文雜引經傳若無統紀然文理接續血脈貫通深淺始終至為精宻熟讀詳味久當見之今不盡釋也新安陳氏曰傳十章朱子有不盡釋處然其不可不知者未嘗不釋也學者於其所釋者熟讀精思則其不盡釋者自當得之矣
  康誥曰克明徳
  康誥周書克能也朱子曰此克字雖訓能然比能字有力見人皆有是明徳而不能明惟文王能明之克只是真箇㑹底意○西山真氏曰要切處在克之一字○新安陳氏曰康誥本文云克明徳慎罰此只取上三字下文引太甲顧諟天之明命亦去先王字皆引經之活法○東陽許氏曰康誥者周武王封弟康叔於衛而吿之之書克明徳言文王之能明其徳也引之解明徳克字有力明字即上明字徳字包明徳字
  大甲曰顧諟天之明命大讀作泰諟古是字
  大甲商書顧謂常目在之也朱子曰常目在之古註語極好如一物在此惟恐人偷去兩眼常常覷在此相似諟猶此也從古是字之說或曰審也廣韻註也今不必從天之明命即天之所以與我而我之所以為徳者也常目在之則無時不明矣朱子曰上下文都說明徳這裏却說明命盖天之所以與我便是明命我所得以為性者便是明徳命與徳皆以明言是這箇物本自光明我自昏蔽了他○顧諟者只是長存此心知得有這道理光明不昧方其未接物此理固湛然清明及其遇事應接此理亦隨處發見只要常提撕省察念念不忘存養久之則道理愈明雖欲忘之而不可得矣○只是見得道理常在目前不被事物遮障了不成是有一物可見其形象○雙峯饒氏曰静存動察皆是顧其静也聽於無聲視於無形戒謹不睹恐懼不聞其動也即物觀理隨事度宜於事親見其當孝於事兄見其當弟此之謂常目在之○玉溪盧氏曰天之明命即明徳之本原自我之得乎天者言曰明徳自天之與我者言曰明命名雖異而理則一日用動静語黙之間孰非明徳之發見亦孰非明命之流行日用動静語黙之間孰非顧諟明命之所亦孰非明明徳之所○新安呉氏曰言徳則命在其中故釋明徳曰人之所得乎天言命則徳在其中故釋明命曰天之所以與我而我之所以為徳○新安陳氏曰𫝊引康誥帝典之克明皆釋上一明字乃明之之明而明徳之本體則未嘗說破惟以顧諟天之明命言之盖明命即明徳之本原顧諟即明之之工夫也貫天命己徳而一之或問謂天未始不為人人未始不為天可謂精矣子思言天命之謂性其亦祖述此意也歟○東陽許氏曰顧諟動静皆顧一息之頃一事之毫末放過便不是顧天之明命雖是就付與我處言然此明命即是萬物之理在裏面故於應事處才有照管不到便損了此明命
  帝典曰克明峻徳峻書作俊
  帝典堯典虞書峻大也新安陳氏曰明徳以此徳本體之明言峻徳以此徳全體之大言一也徳之全體本無限量克明之是盡己之性通貫明徹無有不明處而全體皆明也
  皆自明也
  結所引書皆言自明己徳之意雙峯饒氏曰引三書先後不倫取其辭意不以人代之先後拘後凡引詩書皆當以此例之○玉溪盧氏曰自明是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之意明者是自明昏者是自昏玩一自字使人警省要而言之克明徳是自明之始事克明峻徳是自明之終事顧諟明命之句在中間是自明工夫此章雜引三書而斷以一言其文理血脈之精宻如此○東陽許氏曰第一節平說明明徳第二節是明之之功學者全當法此而用功第三節言明其徳以至於大此明明徳之極功皆自明也雖結上文自字有力明徳須是自去明之方可○臨川吳氏曰此章康誥言文王之獨能明其明徳以明人當求所以克明其徳發明明德之端也太甲承上文言欲求所以克明其徳者必常目在乎天所以與我之明徳示明明徳之方也帝典承上文言能常目在夫天所以與我之明徳而明之則是能如堯之克明其大徳矣著明明徳之效也而又結之曰此皆自明之事也盖自明者所以自新使民皆有以明其明徳者所以新民然欲使民皆有以明其明徳而新民必先有以自明而自新故以自明二字結上文明徳之傳而起下章盤銘自新之意也
  右𫝊之首章釋明明徳
  此通下三章至止於信舊本誤在沒世不忘之下
  湯之盤銘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盤沐浴之盤也新定邵氏曰日日盥頮人所同也日日沐浴恐未必然内則篇記子事父母不過五日燂湯請浴三日具沐而已斯銘也其殆刻之盥頮之盤歟○雲峯胡氏曰沐浴之盤本孔註邵說雖無關於日新大旨然於盤字或有小補云銘名其器以自驚之辭也苟誠也論語苟至於仁苟亦訓誠湯以人之洗濯其心以去上聲下同惡如沐浴其身以去垢故銘其盤言誠能一日有以滌其舊染之汙而自新則當因其已新者而日日新之又日新之不可略有間去聲徒玩反問盤銘見於何書朱子曰只見於大學緊要在一苟字首句是為學入頭處誠能日新則下兩句工夫方能接續做去今學者却不去苟字上著工夫○苟日新新是對舊染之汙而言日日新又日新只是要常常如此無間斷也○西山真氏曰身有垢皆知沐浴以去之心者神明之舎乃甘為私欲所汙是以形體為重心性為輕也豈不謬哉○雙峯饒氏曰所新雖在民作而新之之機實在我故自新為新民之本我之自新有息則彼之作新亦息矣所以釋新民先言自新相關之機盖如此○雲峯胡氏曰盤銘三句苟字是志意誠確於其始又字是工夫接續於其終○新安陳氏曰徳日新之蘊自仲虺發之湯采之為此銘伊尹又本之以告太甲曰惟新厥徳終始惟一時乃日新說者謂孟子所言萊朱即仲虺與斯道之傳者也明明徳為體新民為用體用元不相離故於平天下以明明徳於天下為言由體而達於用同一明也於新民之端以日新又新為言因用而原其體同一新也移明己徳之明字以言明民徳又移新民之新字以言新已徳體用之不相離可見矣
  康誥曰作新民
  鼓之舞之之謂作言振起其自新之民也朱子曰鼓之舞之如擊鼓然自然能使人跳舞踊躍上之人之於民時時提撕警發之則下之觀瞻感化各自有以興起同然之善心而不能自已耳○陳氏曰自新之民已能改過遷善又從而鼓舞振作之使之亹亹不能自巳是作其自新之民也此正新民用工夫處○雲峯胡氏曰前言顧諟是時時提撕警覺其在我者此所謂作是時時提撕警覺其在民者也○新安倪氏曰易繫辭云鼔之舞之以盡神摘此四字以釋作字振起之即孟子稱堯勞來匡直輔翼使自得之又從而振徳之之意○東陽許氏曰第二節章句以新民為自新之民盖民心皆有此善才善心發見便是自新之機因其欲新而鼓舞之作字是前新字意
  詩曰周雖舊邦其命維新
  詩大雅文王之篇言周國雖舊至於文王能新其徳以及於民此是推本說而始受天命也始字貼新字○朱子曰是新民之極和天命也新○北溪陳氏曰三節有次第盤銘言新民之本康誥言新民之事文王詩言新民成效之極○雙峯饒氏曰明命是初頭禀受底以理言命新是末梢膺受底以位言要之只是一箇天下無性外之物○東陽許氏曰第三節言文王明明徳而及於民政教日新初受天命
  是故君子無所不用其極
  自新新民皆欲止於至善也朱子曰明明徳便要如湯之日新新民便要如文王之周雖舊邦其命維新各求止於至善之地而後已也○玉溪盧氏曰前言止至善此言用其極二義互相發止則不紛紛擾擾矣用則非枯木死灰矣○雲峯胡氏曰上章釋明明徳故此章之首曰日新又新所以承上章之意下章釋止於至善故此章之末曰無所不用其極又所以開下章之端文理接續血脈貫通此亦可見○臨川吳氏曰此章盤銘承上章言自明者所以自新而欲新民者必先自新是發新民之端也康誥承上文言自新既至則可推以作興自新之民示新民之方也文王詩承上文言既能自新而推以新民則民徳皆新而天命亦新著新民之效也盤銘言自新康誥言新民文王詩自新新民之極也極即至善之云也用其極者求其止於是之謂也故以用其極結上文自新新民之義而起下章所止之說也
  右𫝊之二章釋新民東陽許氏曰此章釋新民而章内五新字皆非新民之新盤銘以自新言康誥以民之自新言詩以天命之新言然新民之意却只於中可見
  詩云邦畿千里惟民所止
  詩商頌𤣥鳥之篇邦畿王者之都也止居也言物各有所當止之處也新安陳氏曰引詩謂邦畿為民所止之處以此事物各有所當止之處且泛說止字○東陽許氏曰王者所居地方千里謂之王畿居天下之中四方之人環視内向皆欲歸止於其地猶事有至善之理人當止之也
  詩云緡蠻黄鳥止于丘隅子曰於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鳥乎緡詩作緜
  詩小雅緡蠻之篇緡蠻鳥聲丘隅岑鋤林反紆弗反之處岑蔚二字本古註○北溪陳氏曰土髙曰丘隅謂丘之一角峻處山岑髙而水森蔚所謂林茂鳥知歸也子曰以下孔子說詩之辭言人當知所當止之處也雲峯胡氏曰此傳不特釋止至善并知止至能得皆釋之故首引孔子之言曰知其所止而章句於下文亦以知其所止與所以得止至善之由言之○新安陳氏曰此比人當知所止重在知字
  詩云穆穆文王於緝熙敬止為人君止於仁為人臣止於敬為人子止於孝為人父止於慈與國人交止於信於緝之於音烏
  詩文王之篇穆穆深逺之意以徳容言於歎美辭緝繼續也熙光眀也緝不容已之誠也熙不容掩之明也敬止言其無不敬而安所止也朱子曰緝熙是工夫敬止是功效○西山真氏曰敬止之敬舉全體言無不敬之敬也為人臣止於敬専指敬君言敬之一事也文王之敬包得仁敬孝慈信○新安陳氏曰安字見文王安行之氣象非勉焉用力之比引此而言聖人之止無非至善五者乃其目之大者也學者於此究其精微之蘊委粉於問二反而又推類以盡其餘則於天下之事皆有以知其所止而無疑矣朱子曰為人君止於仁仁亦有㡬多般須隨處看這一事合當如此是仁那一事又合當如彼是仁為人臣止於敬敬亦有多少般不可止道擎跽曲拳是敬如陳善閉邪納君無過皆是敬若止執一便偏了安得謂之至善○節齋蔡氏曰緝熙敬止者所以為止至善之本仁敬孝慈信所以為止至善之目○西山真氏曰理之淺近處易見而精微處難知若止得其皮膚便以未善為已善須窮究至精微處推類者此說君臣父子而已夫婦則止於有别長幼則止於有序廣而推之萬事萬物莫不各有當止處也○雲峯胡氏曰仁敬孝慈信五者人所當止莫大於此故當於此五者之中究其精微之蘊人所當止不盡於此故又當於五者之外推類以盡其餘○新安陳氏曰學者於此以下乃朱子推廣𫝊文言外之意
  詩云瞻彼淇澳菉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終不可諠兮如切如磋者道學也如琢如磨者自脩也瑟兮僴兮者恂慄也赫兮喧兮者威儀也有斐君子終不可諠兮者道盛徳至善民之不能忘也澳於六反菉詩作綠猗叶韻音阿僴下版反喧詩作咺諠詩作諼並况晚反恂鄭氏讀作峻
  詩衛風淇澳之篇淇水名澳隈烏回反也猗猗美盛貌興去聲新安陳氏曰此於詩之六義屬興借淇竹起興以美衛武公有文之君子也斐文貌雙峯饒氏曰有斐是說做成君子之人所以斐然有文者其初自切磋琢磨中來也切以刀鋸居御反琢以椎直追反鑿皆裁物使成形質也磋以鑪音慮他浪反磨以沙石皆治物使其滑澤也治骨角者既切而復扶又反下同磋之治玉石者既琢而復磨之皆言其治之有緒而益致其精也切與琢是治之有端緒磋與磨是益致其精細瑟嚴宻之貌僴武毅之貌嚴密不麤疏也武毅不怠弛也○東陽許氏曰嚴密是嚴厲縝密武毅是剛武彊毅以恂慄釋瑟僴而朱子謂恂慄者嚴敬存乎中金仁山謂所守者嚴宻所養者剛毅嚴宻是不麤疏武毅是不頽惰以此展轉體認則瑟僴之義可見赫喧宣著盛大之貌雙峯饒氏曰宣著釋赫字盛大釋喧字諠忘也道言也學謂講習討論之事自脩者省星上聲察克治之功新安陳氏曰學所以致知知視行為易故以切磋比之治骨角猶易於治玉石也自脩所以力行行視知為難故以琢磨比之治玉石則難於治骨角矣恂慄戰懼也戰懼之意嚴於中威可畏也儀可象也西山真氏曰威者正衣冠尊瞻視儼然人望而畏之非徒事嚴猛而已儀者動容周旋中禮非徒事容飾而已○蛟峯方氏曰瑟是工夫細宻僴是工夫強毅恂慄是兢兢業業惟其兢業戒懼所以工夫精密而強毅○新安陳氏曰有威而可畏謂之威有儀而可象謂之儀本左傳語威儀之美形於外引詩而釋之以明此明字謂發明明明徳者之止於至善道學自脩言其所以得之之由恂慄威儀言其徳容表裏之盛恂慄在裏徳也威儀見於表容也卒乃指其實謂盛徳至善而歎美之也朱子曰切而不磋未到至善處琢而不磨亦未到至善處瑟兮僴兮則誠敬存於中矣未至於赫兮喧兮威儀輝光著見於外亦未為至善至於民之不能忘若非十分至善何以使民久而不能忘○玉溪盧氏曰切磋則知至善之所止琢磨則得至善之所止恂慄見至善之徳脩於中威儀見至善之容著於外徳容表裏之盛一至善耳卒指至善之實非盛徳之外有至善亦非明徳之外有盛徳也○新安吳氏曰理在事物則為至善身體此理而有所得則為盛徳如君之至善是仁能極其仁即君之盛徳也明徳是得於禀賦之初者盛徳是得於踐履之後者亦只一理而已○新安陳氏曰此章釋止至善亦有釋知止能得之意於止知其所止知止也引淇澳而釋之學與自脩言明明徳所以得止至善之由恂慄威儀盛徳至善指其得止至善之實民不能忘已開新民得止至善之端下文方極言之耳章句所以得之之得字正與經文能得之得字相照應○東陽許氏曰此節工夫全在切磋琢磨四字上章句謂治之有緒而益致其精治之有緒謂先切琢而後可以磋磨循序而進工夫不亂益致其精謂既切琢而又須磋磨求其極至工夫不輟切磋以喻學是就知上說止至善講習討論窮究事物之理自淺以至深自表以至裏直究至其極處琢磨是就行上說止至善謂脩行者省察克治至於私欲浄盡天理流行直行至極處瑟兮僴兮謂恂慄是徳存於中者完赫兮喧兮謂威儀是徳見於外者著
  詩云於戯前王不忘君子賢其賢而親其親小人樂其樂而利其利此以沒世不忘也於戯音烏呼樂音洛
  詩周頌烈文篇於戯歎辭前王謂文武也君子謂其後賢後王小人謂後民也此言前王所以新民者止於至善能使天下後世無一物不得其所所以既沒世而人思慕之愈久而不忘也朱子曰沒世而人不能忘如堯舜文武之徳萬世尊仰之豈不是賢其賢如周后稷之徳子孫宗之以為先祖之所自出豈不是親其親○玉溪盧氏曰此兩節相表裏上節即此節之本原此節即上節之效驗然則新民之至善豈在明明徳止至善之外哉○仁山金氏曰賢其賢者髙山仰止景行行止崇其徳也親其親者敬其所尊愛其所親象其賢也樂其樂者風清俗美上安下順樂其遺化也利其利者分井受廛安其樂業沐其餘澤也○新安陳氏曰後賢賢其賢後王親其親下賢親二字指前王之身後民樂其樂而利其利下樂利二字指前王之澤傳文雖未嘗言新民止於至善之工夫事實然就親賢樂利上見得前王不特能使當世天下無一物不得其所而後世尚且如此可見新民止於至善之效驗矣此兩節咏歎淫泆其味深長當熟玩之記樂記咏歎之淫泆之○雙峯饒氏曰咏歎言其詞淫泆言其義淫泆者意味溢乎言詞之外也
  右𫝊之三章釋止於至善雙峯饒氏曰明徳新民兩章釋得甚畧此章所釋節目既詳工夫又備可見經首三句重在此一句上節目謂仁敬孝慈等工夫謂學與自脩○玉溪盧氏曰此章凡五節第一節言物各有所當止之處第二節言人當知所當止之處以知止之事而言也第三節言聖人之止無非至善以得其所止之事而言也第四節言明明徳之止於至善乃至善之體所以立第五節言新民之止於至善乃至善之用所以行○雲峯胡氏曰此章釋明徳新民之止於至善兼釋知止能得又兼釋八者條目其中學是致知格物之事自脩是誠意正心脩身之事親其親以致利其利是化及於家國天下○臨川呉氏曰此章緜蠻詩承上文物各有所止之意以明人當知所止之義而起下文實指人所當止者之說此盖發止於至善之端也文王詩以下承上文人當知所當止之義而實指人所當止之處淇澳切磋琢磨承上文實指人所當止之處而言求止於所當止者之由此盖示止於至善之方也瑟僴以下言明明徳得止於至善之極而發新民之端烈文詩以下承上文民不能忘之說而言新民得止於至善之極以著明明徳之效此盖極言止於至善之效也
  此章内自引淇澳詩以下舊本誤在誠意章下
  子曰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無情者不得盡其辭大畏民志此謂知本
  猶人不異於人也情實也引夫子之言而言聖人能使無實之人不敢盡其虚誕之辭盖我之明徳既明此推本言之明明徳為本乃傳者言外之意自然有以畏服民之心志此即新民故訟不待聽而自無也觀於此言可以知本末之先後矣朱子曰聖人說聽訟我也無異於人當使其無訟之可聽方得聖人固不㑹錯斷了事不是他所以無訟者却不在於善聽訟在於意誠心正自然有以薰炙漸染大服民志故自無訟之可聽耳○使民無訟在我之事本也此所以聽訟為末○無情者不得盡其辭便是說那無訟之由然惟先有以服其心志所以能使之不得盡其虚誕之辭○如成人有其兄死而不為衰者聞子臯將為成宰遂為衰子臯又何曾聽訟了致然只是自然感動人處耳○雙峯饒氏曰聽訟末也使無訟理其本也𫝊者舉輕以明重然引而不發知此則見明徳新民之相為本末矣問無情曰情與偽對情實也偽不實也論語曰民莫敢不用情○玉溪盧氏曰有訟可聽非新民之至善無訟可聽方為新民之至善無訟則民新矣使民無訟惟明明徳者能之聽訟使無訟之本末先後即明徳新民之本末先後也經文物有本末上有知止能得一節前章釋止至善而知止能得之義已在其中經文物有本末下有終始先後又有脩身為本及本亂末治者否矣此言知本則不特終始先後之義在其中而為本及本亂末治者否之意亦在其中矣○東陽許氏曰本即明明徳也我之徳既明則自能服民志而不敢盡其無實之言如虞芮争田不敢履文王之庭是文王之徳大畏民志自然無訟○臨川吳氏曰上章烈文以新民之所止言之而著明明徳之效者是能新民者皆本於明明徳也故此章言聖人能使民徳自新而無實之人不敢盡其虚誕之辭自然有以畏服其心志是以訟不待聽而自無者盖本於能明其明徳也故朱子曰觀於此言可以知本末之先後矣
  右傳之四章釋本末新安陳氏曰此章釋本末以結句四字知之知本之當先則自知末之當後矣
  此章舊本誤在止於信下
  此謂知本
  程子曰衍文也衍延面反亦作羡
  此謂知之至也
  此句之上别有闕文此特其結語耳
  右傳之五章盖釋格物致知之義而今亡矣此章舊本通下章誤在經文之下
  間嘗竊取程子之意以補之曰所謂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窮其理也即物如即事即是隨吾所接之事物也盖人心之靈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惟於理有未窮故其知有不盡也是以大學始教須看始教字此是大學第一件下工夫處必使學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已知即上文人心之靈莫不有知之知而益窮之以求至乎其極至於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貫通焉則衆物之表裏精粗無不到而吾心之全體大用無不明矣新安陳氏曰久字與一旦字相應用力積累多時然後一朝脫然通透吾心之全體即釋明徳章句所謂具衆理者吾心之大用即所謂應萬事者也此謂物格此謂知之至也問所補第五章何不效其文體朱子曰亦嘗效而為之竟不能成○大學不說窮理而謂之格物只是使人就實處窮究○格物只是就一物上窮盡一物之理致知便只是窮得物理盡然我之知識亦無不盡處○大學是聖門最初用功處格物又是大學最初用功處試考其說就日用間如此作工夫乆之意思自别○問經文物格而後知至却是知至在後今乃云因其巳知而益窮之則又在格物前曰知元自有纔要去理㑹便是這些知萌露若懵然全不向着便是知之端未曾通纔思量著便這箇骨子透出來且如做些事錯纔知道錯便是向好門路却不是方始去理㑹箇知只是如今須著因其端而推致之使四方八面千頭萬緒無有些不知無有毫髪窒礙孟子所謂知皆擴而充之若火之始然泉之始達擴而充之便是致字意思○表者人物所共由裏者吾心所獨得有人只就皮殻上用工於理之所以然者全無見處有人思慮向裏去多於事物上都不理㑹此乃說𤣥說妙之病二者都是偏若到物格知至則表裏精粗無不盡○北溪陳氏曰理之體具於吾心而其用散在事物精粗巨細都要逐件窮究其理若一事不理㑹則此心闕一事之理一物不理㑹則闕一物之理非揀精底理㑹而遺其粗大底理㑹而遺其小也頭緒雖多然進亦有序先易而後難先近而後逺先明而後幽○西山真氏曰大學教人以格物致知盖即物而理在焉庶㡬學者有著實用功之地不至馳心於虚無之境若不就事物上推求義理則極至處亦無縁知得盡○雙峯饒氏曰格物窮至那道理恰好閫奥處自表而裏自粗而精然裏之中又有裏精之中又有至精透得一重又有一重且如為子必孝為臣必忠此是臣子分上顯然易見之理所謂表也然所以為孝為忠則非一字所能盡如居則致其敬養致樂病致憂喪致哀祭致嚴皆是孝裏面節目所謂裏也然所謂居致敬又如何而致敬如進退周旋慎齊升降出入揖逰不敢噦噫嚏咳不敢欠伸跛倚寒不敢襲癢不敢搔之類皆是致敬中之節文如此則居致敬又是表其間節文之精微曲折又是裏也然此特敬之見於外者耳至於洞洞屬屬如執玉奉盈如弗勝以至視於無形聽於無聲又是那節文裏面骨髓須是格之又格以至於無可格方是極處精粗亦然如養親一也而有所謂養口體有所謂養志口體雖是粗然粗中亦有精養志雖是精然精中更有精若見其表不窮其裏見其粗不窮其精固不盡然但究其裏而遺其表索其精而遺其粗亦未盡須是表裏精粗無所不到方是物格○玉溪盧氏曰心外無理故窮理即所以致知理外無物故格物即所以窮理知者心之神明乃萬理之統㑹而萬事萬物之主宰言窮理則易流於恍惚言格物則一歸於真實表也粗也理之用也裏也精也理之體也衆理之體即吾心之體衆理之用即吾心之用心之全體大用無不明則明明徳之端在是矣物格知至雖二事而實一事故結之曰此謂物格此謂知之至也
  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謙故君子必慎其獨也好惡上字皆去聲謙讀為慊苦劫反
  誠其意者自脩之首也雙峯饒氏曰心之正不正身之脩不脩只判於意之誠不誠所以中庸孟子只說誠身便貫了誠意正心脩身此章雖専釋誠意而所以正心脩身之要實在於此故下二章第言心不正身不脩之病而不言所以治病之方以已具於此章故也○雲峯胡氏曰大學條目有八只作六𫝊格物致知二者實是一事故統作一𫝊自正心以下五者工夫次第相接故統作四𫝊唯誠意獨作一𫝊然誠意者自脩之首已兼正心脩身而言矣章末曰潤身曰心廣提出身與心二字意巳可見○新安陳氏曰前章云如琢如磨者自脩也誠意正心脩身皆自脩之事而誠意居其始故曰自脩之首毋者禁止之辭自欺云者知為善以去上聲下同此知字帶從上章致知之知字來而心之所發有未實也雲峯胡氏曰毋自欺三字釋誠意二字自字與意字相應欺字與誠字相反○新安陳氏曰自欺自謾也○東陽許氏曰誠意是致知以後事故章句曰知為善以去惡而心之所發有未實也謙快也足也朱子曰誠意章在兩箇自字上用功○新安陳氏曰謙字與愜字同音同義為快字說不盡又添足字快而且足方是自謙獨者人所不知而己所獨知之地也新安陳氏曰地即處也此獨字指心所獨知而言非指身所獨居而言言欲自脩者知為善以去其惡則當實用其力而禁止其自欺使其惡惡則如惡惡臭好善則如好好色皆務決去而求必得之以自快足於己不可徒苟且以徇外而為去聲人也不求自惬便是為人然其實與不實盖有他人所不及知而已獨知之者故必謹之於此此指獨字以審其㡬平聲新安陳氏曰周子云㡬善惡己所獨知乃念頭初萌動善惡誠偽所由分之㡬衛處必審察於此以實為善去惡如别岐途之始分處起脚不差行方能由乎正路否則起脚處一差差毫釐而謬千里矣○朱子曰㡬者動之微是欲動未動之間便有善惡便須就這處理㑹若到發出處更怎生奈何得○問知至了如何到誠意又說毋自欺曰到這裏方可著手下工夫不是知至了下面許多一齊掃去下面節節有工夫在○譬如一塊物外面是銀裏面是鐵便是自欺須表裏如一方是不自欺須是見得分曉如知烏喙不可食水火不可蹈則自不食不蹈如寒欲衣饑欲食則自是不能已人果見善如饑欲食寒欲衣見惡如烏喙不可食水火不可蹈則此意自是實矣烏喙藥石食之能殺人○自欺是半知半不知底人知道善我所當為却又不十分去為善知道惡不可為却又自家舎他不得這便是自欺不知不識只喚做不知不識不喚做自欺新安陳氏曰以上語以知為重見得物格知至為意誠之根基也○纔說不自欺則其好善惡惡只要求以自快自足如寒而思衣以自溫饑而思食以自飽非有牽強苟且姑以為人之意也○如鑄私錢做官㑹此是大故無狀小人豈自欺之謂耶此處工夫極細未便說到粗處前後學者說差了縁賺連下文小人閒居一節看了所以差也○如有九分義理雜了一分私意便是自欺到得厭然揜著之時又其甚者○十分為善有一分不好底意潜發於其間便由邪徑以長這箇却是實前面善意却是虚矣○凡惡惡之不真為善之不勇外然而中實不然或有為而為之或始勤而終怠皆不實而自欺之患也○論自欺細處且如為善自家也知得是當為也勉強去做只是心裏又有些便不消如此做也不妨底意思如為不善也知得不當為而不為心中也又有些便為也不妨底意思便是自欺便是虚偽不實矣○自謙與孟子行有不慊於心相類亦微不同孟子訓滿足意多大學訓快意多問自謙只是真實為善去惡無牽滯於己私只是快底意方是心下滿足曰是○自謙是合下好惡時便是要自謙了非謂做得善了方能自謙自謙正與自欺相對所謂誠其意便是要毋自欺非是誠其意了方能不自欺也自謙者外面如此中心也是如此表裏一般自欺者外面如此中心其實有些子不願只此便是二心誠偽之所由分也○謹獨則於善惡之㡬察之愈精愈密○如與衆人對坐自心中發一念或正或不正此亦是獨處○北溪陳氏曰誠者自表而裏真實如一之謂自欺誠之反也大抵此章在自慊而無自欺首言如好好色惡惡臭是就人情分曉處譬之好色人所同好好則求必得之惡臭人所同惡惡則求必去之而後快足吾意意所快足處是自家表裏真實恁地非苟且徒為此也人之好善惡惡亦須表裏真實如此自求快足方是誠意如稍有不真實胷次間便自覺有欠缺處如何㑹快足此便是自欺果能自表而裏斷斷然真實恁地始快足吾意此便是自謙便是誠然自謙自欺皆自家心襄事非他人所知而己獨知之所以君子貴就那獨處便謹審其㡬之發也○徽菴程氏曰慎不但訓謹有審之意焉○問毋自欺還是須從戒謹恐懼上做起抑戒謹恐懼即是毋自欺境界潜室陳氏曰戒謹恐懼與謹獨是兩項地頭戒謹恐懼是自家不暏不聞之時存誠養性氣象如此謹獨是衆人不聞不睹之際存誠工夫如此中庸兼已發未發說故動息皆有養大學只就意之所發說故只防他罅漏處○雙峯饒氏曰此章用功之要在謹獨上凡人於顯然處致謹其意未必果出於誠若能於獨處致謹方是誠意○雲峯胡氏曰君子小人所以分只在自欺與自慊上兩自字與自脩之自相應自欺者誠之反自脩者不可如此自慊者誠之充自脩者必欲如此獨字便是自字便是意字所以中庸論誠首尾言慎獨此章論誠意亦兩言慎獨○東陽許氏曰誠意只是著實為善著實去惡自欺是誠意之反毋自欺是誠意工夫二如是誠意之實自慊是自欺之反而誠意之效慎獨是誠意地頭○欺慊皆言自是意之誠不誠皆自為之自欺者適害己不自慊者徒為人○惡惡臭好好色人人皆實有此心非偽也二如字曉學者當實為善去惡若惡惡𦤀好好色之為也
  小人閒居為不善無所不至見君子而后厭然揜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視己如見其肺肝然則何益矣此謂誠於中形於外故君子必慎其獨也閒音閑厭鄭氏讀為黶於簡反閒居獨處上聲新安陳氏曰獨處是身所獨居與上文己所獨知之獨不同厭然消沮上聲閉蔵之貌雙峯饒氏曰黶字有黒暗遮閉之意○新安陳氏曰四字形容小人見君子羞愧遮障之情狀此言小人隂為不善而陽欲揜之閒居為隂見君子為陽則是非不知善之當為與惡之當去上聲非不知乃其秉彝之天不可泯沒者但不能實用其力以至此耳然欲揜其惡而卒不可揜欲詐為善而䘚不可詐則亦何益之有哉此君子所以重去聲以為戒而必謹其獨也朱子曰小人閒居為不善是誠心為不善也揜其不善而著其善是為善不誠也為惡於隠微之中而詐善於顯明之地將虚假之善來盖真實之惡自欺以欺人也然人豈可欺哉○閒居為不善便是惡惡不如惡惡𦤀揜不善著其善便是好善不如好好色○君子小人之分却在誠其意處誠於為善便是君子不誠底便是小人○雙峯饒氏曰閒居為不善自欺也厭然則不自慊矣揜其不善而著其善是又欺人也自欺與欺人常相因始焉自欺終焉必至於欺人此謂誠於中形扵外此誠字是兼善惡說○厭然與心廣體胖為對厭然是小人為惡之驗心廣體胖是君子為善之驗○雲峯胡氏曰前章未分君子小人此章分别君子小人甚嚴盖誠意為善惡關過得此關方是君子過不得此關猶是小人傳末章長國家而務財用之小人即此閒居為不善之小人也意有不誠已害自家心術他日用之為天下國家害也必矣○玉溪盧氏曰兩言慎獨讀上節固當直下承當讀此節尤當痛自警省○新安陳氏曰上一節毋自欺說得細宻乃自君子隠然心術之微處言之此一節言小人之欺人說得粗乃自小人顯然詐偽之著者言之無上一節毋自欺而必自謙之工夫則為惡詐善之流弊其極必将至此所以君子必先自慎其獨至此又重以小人為戒而尤必慎其獨
  曾子曰十目所視十手所指其嚴乎
  引此以眀上文之意言雖幽獨之中而其善惡之不可揜如此可畏之甚也朱子曰此是承上文人之視己如見其肺肝之意不可說人不知人曉然共知如此人雖不知我已自知自是甚可皇恐了其與十目十手所視所指何異哉○玉溪盧氏曰實理無隠顯之間人所不知已所獨知之地即十目十手共視共指之地故為善於獨者不求人知而人自知之為不善於獨者惟恐人知而人必知之其可畏之甚如此曾子所以戰兢臨履直至啓手足而後已者此也○雲峯胡氏曰中庸所謂莫見乎隠莫顯乎微盖本諸此上文獨字便是隠微此所謂十目十手即是莫見莫顯○新安陳氏曰幽獨之中勿謂無視之無指之者當常如十目所共視十手所共指可畏之甚釋其嚴乎
  富潤屋徳潤身心廣體胖故君子必誠其意胖步丹反胖安舒也言富則能潤屋矣徳則能潤身矣三山陳氏曰財積於中則屋潤於外徳積於中則身亦潤於外矣潤猶華澤也○新安陳氏曰此借富潤屋以起下句徳潤身之意徳如孟子所謂仁義禮智根於心潤身如所謂其生色見面盎背是也下文心廣體胖乃申言之故心無愧怍則廣大寬平而體常舒泰徳之潤身者然也盖善之實於中而形於外者如此故又言此以結之朱子曰富潤屋以下是說意誠之驗如此心本是濶大底物事只因愧怍便卑狹被他隔礙了所以體不能得安舒○毋自欺是誠意自慊是意誠○小人閒居以下是形容自欺之情狀心廣體胖是形容自慊之意○無愧怍是無物欲之蔽所以能廣大○三山陳氏曰心在内者也以理之無歉故能廣大體在外者也以心之既廣故能舒泰人之一心少有所歉則視聽怵迫而舉動跼蹐雖吾四體將不得其所安矣皆自然之應也○上說小人實有是惡故其惡形見於外此說君子實有是善故其善亦形見於外○雙峯饒氏曰心不正何以能廣身不修何以能胖心廣體胖即心正身修之驗所以能心廣體胖只在於誠其意以此見誠意為正心修身之要○玉溪盧氏曰前兩言必慎其獨此申言必誠其意三言必字示人可謂真切○仁山金氏曰小人閒居以下自欺敗露之可畏徳潤身心廣體胖自慊快足之可樂○雲峯胡氏曰孟子說浩氣處與此章意合不自欺即自反而縮自欺即自反而不縮厭然即是氣餒心廣體胖即是浩然之氣○新安陳氏曰上文誠於中形於外是惡之實中形外者此是善之實中形外者
  右傳之六章釋誠意朱子曰許多病痛都在誠意章一齊說了下面有些小病痛亦輕可此章最緊切若透過此一關此去做工夫便易了由是而之便駸駸進於善而決不至下陷於惡矣○雙峯饒氏曰傳之諸章釋八事每章皆連兩事而言獨此章單舉誠意盖知至意誠固是相因然致知屬知誠意屬行知行畢竟是二事當各自用力不可謂知了便自然能行所以誠意章不連致知說者為此正心誠意雖皆屬行然誠意不特為正心之要自脩身至平天下皆以此為要故程子論天徳與王道皆曰其要只在謹獨天徳即心正身脩之謂王道即齊家治國平天下之謂謹獨即誠意之要旨若只連正心說則其意促狹無以見其功用之廣大如此也此章乃大學一篇之𦂳要處傳者於此章說得極痛切始言謹獨誠意之方也中言小人之意不誠所以為戒也終言誠意之效驗所以為勸也
  經曰欲誠其意先致其知又曰知至而后意誠盖心體之明有所未盡則其所發必有不能實用其力而苟焉以自欺者朱子曰大學雖使人戒夫自欺而推其本則必其有以用力於格物致知之地然後理明心一而所發自然莫非真實不然則正念方萌而私意隨起亦非力之所能制矣○若知有不至則其不至之處惡必蔵焉以為自欺之主雖欲致其謹獨之功亦且無主之能為而無地之可據矣此又𫝊文之所未發而其理巳具於經者皆不可以不察也○新安陳氏曰此言知不至則意不誠然㦯已眀而不謹乎此則其所眀又非己有而無以為進徳之基三山陳氏曰於知巳至後亦非聽之自誠盖無一刻不用其戒謹之功○新安陳氏曰此言知至後又不可不誠其意盖誠意者進徳之基本也故此章之指必承上章而通考之然後有以見其用力之始終其序不可亂而功不可闕如此云玉溪盧氏曰由致知方能誠意此序之不可亂既致知又不可不誠意此功之不可闕誠意至平天下序皆不可亂功皆不可闕序不可亂則不可躐等而進功不可闕則不可半途而廢云
  所謂脩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則不得其正有所恐懼則不得其正有所好樂則不得其正有所憂患則不得其正忿弗粉反懥勑值反好樂並去聲
  程子曰身有之身當作心○忿懥怒也懥字廣韻玉篇並陟利反○雙峯饒氏曰忿者怒之甚懥者怒之留盖是四者皆心之用而人所不能無者然一有之而不能察三山陳氏曰章句緊要說一察字亦非從外撰來盖因下文心不在焉一句發出察者察乎理也○新安陳氏曰察之一字乃朱子推廣傳文之意使學者有下手處耳則欲動情勝而其用之所行或不能不失其正矣問有所忿懥恐懼好樂憂患心不得其正是要無此數者心乃正乎程子曰非是謂無只是不以此動其心學者未到不動處須是執持其志○朱子曰大學格物誠意都已鍊成到得正心脩身章都易了意有善惡之殊意或不誠則易於為惡心有偏正之異心有不正則為物欲所動未免有偏處却未必為惡○四者只要從無處發出不可先有在心下須看有所二字如有所忿怒因人有罪而撻之纔了其心便平是不有若此心常常不平便是有○所謂有所是被他為主於内心反為他動也○心纔繫於物便為所動所以繫於物者有三事未來先有箇期待之心或事已應過又留在心下不能忘或正應事時意有偏重都是為物所繫縳便是有這箇物事到别事來到面前應之便差了如何心得其正聖人之心瑩然虚眀看事物來若大若小四方八面莫不隨物隨應此心元不曾有這物事○如顔子不遷怒可怒在物顔子未嘗為血氣所動而移於人也則豈怒而心有不正哉○今人多是才怒雖有可喜事亦所不喜才喜雖有當怒之事來亦不復怒便是蹉過事理了盖這物事纔私便不去只管在胷中推盪終不消釋使此心如太虚則應接萬務各止其所而我無所與可也看此一章只是要人不可先有此心耳○問忿好自己事可勉強不為憂患恐懼自外來不由自家曰便是自外來須要我有道理處之事來亦合當憂懼但只管累其本心亦濟甚事孔子畏於匡文王囚羑里死生在前聖人元不動心處之恬然○或問大學不要先有恐懼中庸却要恐懼何也西山真氏曰中庸只是未形之時常常持敬令心不昏昧而已大學之恐懼却是俗語恐怖之類自與中庸有異○喜怒憂懼乃心之用非惟不能無亦不可無但平居無事之時不要先有此四者在胷中如平居先有四者即是私意人若有些私意塞在胷中便是不得其正須是涵養此心未應物時湛然虚静如鑑之明如衡之平到得應物之時方不差錯當喜而喜當怒而怒當憂而憂當懼而懼恰好則止更無過當如此方得本心之正○玉溪盧氏曰心者身之主而明徳之所存也未應物之前寂然不動無所忿懥恐懼則心之本體無不正而明徳之本體無不明方應物之際感而遂通當忿懥而忿懥當恐懼而恐懼則心之妙用無不正而明徳之妙用無不明既應物之後依舊寐然不動未嘗有所忿懥恐懼則心之本體終始無不正而眀徳之本體終始無不眀也人患不識其本心耳惟虚故靈纔失其虚便失其靈此心之所以為心而明徳之所以為明德也○雲峯胡氏曰心之體無不正所謂正心者正其心之用爾在正其心此正字是說正之之工夫盖謂心之用或有不正不可不正之也不得其正此正字是說心之體本無不正而人自失之者也曰正其曰其正自分體用心之體本如太虚或景星慶雲或烈風雷雨而太虚自若人之一心豈能無喜怒憂懼然可怒則怒怒過不留可喜則喜喜已而休喜怒憂懼皆在物而不在我我雖日接乎物而不物於物此所以能全其本體之虚而無不正也或疑中庸首章先言存養而後言省察大學誠意言省察而次存養殊不知此章正自有存養省察工夫忿懥恐懼等之未發也不可先有期待之心其將發也不可一有偏繫之心其巳發也不可猶有留滯之心事之方來念之方萌是省察時節前念已過後事未來是存養時節存養者存此心本體之正省察者惟恐此心之用或失之不正而求以正之也宜仔細看章句之二察字及三四存字
  心不在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
  心有不存則無以檢其身是以君子必察乎此而敬以直之然後此心常存而身無不脩也朱子曰心若不存一身便無主宰○敬是常要此心在這裏直是直上直下無纎毫委曲○問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只是說知覺之心却不及義理之心曰才知覺義理便在此才昏便不見了○雙峯饒氏曰四不得其正言心不正也視不見以下言身不脩也言此而不言所以正心脩身者已具於誠意章故也聲色臭味事物之粗而易見者耳心之精神知覺一不在此則於粗而易見者已不能見况義理之精者乎傳者之意盖借粗以明精耳○蛟峯方氏曰上一節說有心者之病心不在焉一節說無心者之病上節說心不可有所偏主此節說心不可無所存主不可有者私主也不可無者主宰之主也心有存主則羣妄自然退聽而心正身脩矣然則中虚而有主宰者其正心之藥方也歟○新安陳氏曰朱子於此又下一察字且曰敬以直之以足大學本文未言之意提出正心之要法以示萬世學者
  此謂脩身在正其心
  右傳之七章釋正心脩身
  此亦承上章以起下章盖意誠則真無惡而實有善矣所以能存是心以檢其身朱子曰意誠然後心得其正自有先後○新安陳氏曰此言意誠而後心可得而正盖其序之不可亂者然或但知誠意而不能宻察此心之存否則又無以直内而脩身也新安陳氏曰此言誠意又不可不正其心乃其功之不可缺者○或謂意誠則心止朱子曰不然這㡬句連了又斷斷了又連雖若不相連綴中間又自相貫譬如一竿竹雖只是一竿然其間又有許多節意未誠則全體是私意更理㑹甚正心然意雖誠了又不可不正其心○或謂誠意則心之所發巳無不實又何假於正心之功雲峯胡氏曰意欲實而心本虚實其意則好惡不偏於方發之初虚其心則喜怒不留於已發之後新安陳氏曰下一句只說得末一邊未見得意者心之用先本自虚中發出當添一句云虚其心則本體不偏於未發之先妙用不留於已發之後○東陽許氏曰盖意誠以下言誠意然後能正心然或以下言既誠意又須正心自此以下並以舊文為正
  所謂齊其家在脩其身者人之其所親愛而辟焉之其所賤惡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惰而辟焉故好而知其惡惡而知其美者天下鮮矣辟讀為僻惡而之惡敖好並去聲鮮上聲
  人謂衆人之猶於也辟猶偏也朱子曰古註辟音譬窒礙不通只是辟字便通况此篇自有僻字辟則為天下僇是矣五者在人本有當然之則然常人之情惟其所向而不加察焉新安陳氏曰此章朱子亦以察字言之興國本作察他本作審者非則必陷於一偏而身不脩矣西山真氏曰偏之一字為脩身齊家之深病○朱子曰正心脩身兩段大㮣差錯處皆非在人欲上皆是人合有底事如在官街上差了路○忿懥等是心與物接時事親愛等是身與物接時事○之所親愛如父子當主於愛然父有不義不可以不争子有不肖亦不可不知教之之所敬畏如君固當敬畏然若當正救責難也只管敬畏不得賤惡固可惡或尚可教或有長處亦當知之○問敖惰恐非好事曰此如眀鏡之懸妍醜隨其來而應之不成醜者至前亦喚做妍者又敖惰是輕賤惡是重既賤惡得如何却不得敖惰然𫝊者猶戒其辟則須檢㸃不可有過當處○哀矜如有大姦方欲懲之被他哀鳴懇吿又却寬之這便是哀矜之偏處○五者各自有當然之則只不可偏如人饑而食只合當食食纔過些子便是偏渴而飲飲纔過些子便是偏如愛其人之善若愛之過則不知其惡便是因其所重而陷於所偏惡惡亦然下面說人莫知其子之惡莫知其苗之碩上面許多偏病不除必至於此○北溪陳氏曰敖只是簡於為禮惰只是懶於為禮有一等人上非可愛次非可敬只是平平人接之自令人簡慢○問人之其所親愛而辟焉一章終未見身與物接意思濳室陳氏曰接此五種人便有此五種辟豈不是身與物接○玉溪盧氏曰好而知其惡是親愛之不偏惡而知其美是賤惡之不偏二不偏惟明徳無不明者能之所好且知其惡則一家孰敢為惡所惡且知其美則一家孰不為善如此則明徳明於一家矣○勿軒熊氏曰親愛畏敬哀矜指所愛之人言有此三等賤惡敖惰指所惡之人言有此二等偏於愛則不知其人之惡偏於惡則不知其人之善上下文相照應如此○雲峯胡氏曰或疑敖惰不當有殊不知本文人字非為君子言乃為衆人言章句曰衆人又曰常人是也衆人中固自有偏於敖惰之人如下文人莫知其子之惡苗之碩亦泛言多溺愛貪得之人也兩人字示戒深矣
  故諺有之曰人莫知其子之惡莫知其苗之碩諺音彦碩叶韻時若反
  諺俗語也溺愛者不明貪得者無厭是則偏之為害而家之所以不齊也雙峯饒氏曰之其親愛等而辟者言身之不脩也莫知其子之惡言家之不齊也大意謂惟其溺於一偏故好不知其惡惡不知其美惟其身不脩故家不齊當看兩故字人之其所親愛而辟為凡為人者言莫知子之惡姑舉家之一端言之○玉溪盧氏曰子之惡苗之碩皆就家而言○雲峯胡氏曰心與物接唯怒最易發而難制所以前章以忿懥先之身與事接唯愛最易偏故此章以親愛先之至引諺曰只是說愛之偏處人情所易偏者愛為尤甚況閨閫之内義不勝恩情愛比昵之私尤所難克身所以不脩家所以不齊者其深病皆在於此
  此謂身不脩不可以齊其家
  問如何脩身専指待人而言朱子曰脩身以後大㮣說向接物待人去又與只說心處不同要之根本之理則一但一節說濶一節去○錢氏曰上章四箇有所字此章六箇辟字其實皆心之病但上四者只是自身裏事此六者却施於人即處家之道也○雙峯饒氏曰身以心為之主而心以意為之機人所以之其親愛等而辟者以其心之不正耳心所以有忿懥等則不得其正者以其意之不誠耳意苟誠矣則忿懥等之必謹其獨而毋敢失其正親愛等之必謹其獨而毋敢流於僻是知誠意即正心脩身之要也章句所以丁寧之以宻察加察即謹獨之謂也有所忿懥等而能宻察是謹獨以正其心也之其所親愛等而能加察是謹獨以脩其身也章句於二章察之一字凡四言之省察之工夫豈非自誠意章之謹獨而發哉不特正心脩身章為然也由是而齊家治國平天下無往不自謹獨出焉傳於釋齊家治國章曰心誠求之釋平天下章曰忠信以得之曰誠求曰忠信皆誠其意之謂也誠其意即謹獨之謂也故程子論天徳王道皆曰其要只在謹獨論出門使民亦曰惟謹獨便是守之之法可謂得其要矣
  右傳之八章釋脩身齊家
  所謂治國必先齊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無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於國孝者所以事君也弟者所以事長也慈者所以使衆也弟去聲長上聲
  身脩則家可教矣因家不可教而推家所以可教之由實自脩身始孝弟慈所以脩身而教於家者也然而國之所以事君事長使衆之道不外乎此此字指孝弟慈而言此所以家齊於上而教成於下也朱子曰上面說不出家而成教於國下面便說所以教者如此此三者便是教之目○孝者所以事君弟者所以事長慈者所以使衆此道理皆是我家裏做成了天下人看着自能如此不是我推之於國○孝以事親而使一家之人皆孝弟以事長而使一家之人皆弟慈以使衆而使一家之人皆慈是乃成教於國者也○陳氏曰在我事親之孝即國之所以事君者在我事兄之弟即國之所以事長者在我愛子之慈即國之所以使衆者能脩之於家則教自行於國矣○玉溪盧氏曰孝弟慈三者明徳之大目人倫之大綱舉此可該其餘矣○雲峯胡氏曰脩身以上皆是學之事齊家治國方是教之事所以此章首拈出教之一字然其所以為教者又只從身上說來孝弟慈所以脩身而教於家者也獨舉三者盖從齊家上說一家之中有父母故曰孝有兄長故曰弟有子弟僕𨽻故曰慈事君事長使衆方從治國上說○吳氏曰傳只言治國先齊其家章句并脩身言之推本之論也孝弟慈體之身則為脩其身行之家則為齊其家推之國則為治其國天理人倫一以貫之而已况家有父猶國有君家有兄猶國有長家有㓜猶國有衆分雖殊理則一也
  康誥曰如保赤子心誠求之雖不中不逺矣未有學養子而后嫁者也中去聲
  此引書而釋之又明立教之本不假強上聲為在識其端而推廣之耳朱子曰孝弟雖人所同有能守而不失者鮮惟保赤子罕有失者故特即人所易曉者以示訓亦與孟子言見孺子入井之意同○保赤子慈於家也如保赤子慈於國也保赤子是慈如保赤子是使衆心誠求赤子所欲於民亦當求其不能自達者此是推慈幼之心以使衆也○此且只說動化為本未說到推上後方全是說推○黄氏曰言但以誠心求之則自然得赤子之心不待勉強而後知之也○三山陳氏曰赤子有欲不能自言慈母獨得其所欲雖不中亦不逺者愛出於誠彼己不隔以心求之不待學而後能也○玉溪盧氏曰引書即慈之道以眀孝弟之道也立教之本本者明徳是已在識其端端者明徳之發見為孝弟慈是已○仁山金氏曰此段章句本章首教字三者俱作教說不作推說立教之本說孝弟慈不假強為說未有學養子而后嫁在識其端而推廣之說心誠求之○雲峯胡氏曰孝弟慈皆人心之天此獨言慈者世教衰孝弟㦯有失其天者獨母之保赤子慈之天未有失者也大要只在心誠求之一句上舉其慈之出於天者庶可以觸其孝弟之天孝弟亦在乎誠而已○新安陳氏曰立教之本總言孝弟慈𫝊引書只言慈幼章句乃總三者言之盖因慈之良知良能而知孝弟之良知良能皆不假於強為只在識其端倪之發見處而從此推廣去耳○東陽許氏曰保赤子是父母愛子之心如保者是言君養民亦當如父母之保赤子赤子不能言父母保之雖不中不逺況民之能言而意易曉者所欲與之聚所惡勿施雖不中民之心亦不逺矣
  一家仁一國興仁一家讓一國興讓一人貪戾一國作亂其機如此此謂一言僨事一人定國僨音奮
  一人謂君也機發動所由也僨覆敗也此言教成於國之效朱子曰一家仁一國興仁一家讓一國興讓自家禮讓有以感之故民亦如此興起自家好争利却責民間禮讓如何得他應○一家仁以上是推其家以治國一家仁以下是人自化之也○雙峯饒氏曰仁讓是本上文孝弟而言仁屬孝讓屬弟貪戾者慈之反也上言不出家而成教於國底道理此言不出家而成教於國底效驗○玉溪盧氏曰仁讓善也接上文孝弟言貪戾惡也貪則不讓戾則不仁有善無惡之理雖原於天而為善為惡之機實由於君仁讓之化必待行於家而後行於國貪戾之失才自於君而即見於國從善如登見其難從惡如崩見其易機之所在可畏如此可不謹歟僨事定國盖古語觀此謂二字可見引以證上文○仁山金氏曰定國謂之一人盖總一身而論僨事謂之一言則不過片言之間善惡功效之難易尤為可懼也已○新安陳氏曰一家仁讓而一國仁讓家齊而國治也一人才貪戾而一國即作亂身不脩則家國即不齊不治也機者弩牙矢之發動所由譬仁讓之興其機由一家悖亂之作其機由一人故總斷云其機如此一言僨事結作亂句一人定國結興仁讓句○東陽許氏曰仁讓必一家方能一國化貪戾只一人便能一國亂至於僨事又只在人之一言以此見為善難為惡易不可忽如此
  堯舜帥天下以仁而民從之桀紂帥天下以暴而民從之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從是故君子有諸己而後求諸人無諸己而后非諸人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諸人者未之有也好去聲
  此又承上文一人定國而言新安陳氏曰民之仁暴惟上所帥帥之以所好則民從如好暴而令以仁所令與所好反民弗從矣有善於己然後可以責人之善無惡於己然後可以正人之惡皆推己以及人所謂恕也蛟峯方氏曰此章是如治己之心以治人之恕絜矩章是如愛己之心以愛人之恕不如是則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從矣喻曉也問此章言治國乃言帥天下以仁又似說平天下言有諸己又似說脩身何也朱子曰聖賢之文簡暢身是齊治平之本治國平天下自是相關豈可截然不相入○尋常人若有諸己又何必求諸人無諸己又何必非諸人如孔子說躬自厚而薄責於人攻其惡無攻人之惡至於大學之說是有天下國家者勢不可以不責他大抵治國者禁人惡勸人善便是求諸人非諸人○三山陳氏曰己有此善然後可以求人有此善己無此惡然後可以非人有此惡皆己先之也○雙峯饒氏曰無善而欲責人有惡而欲禁人是無己可推而欲及人也此章雖釋齊家治國然自一人貪戾以下皆歸重人主之身此乃極本窮原之論問恕者推己及人却說所蔵乎身曰恕有首有尾蔵乎身者其首及人者其尾也忠是恕之首治國平天下章皆說恕此章言有諸己無諸人是要人於脩己上下工夫其重在首下章言所惡於上無以使下等是要人於及人上下工夫其重在尾兩章互相發眀○仁山金氏曰治國者必有法制號令以禁民為非而律民以善雖桀紂之世亦所必有但其所好則不若此故民從其所好不從其所令所以治國者在反求諸己乃政令之本○蔵乎身者自其盡已處言之恕者自其推己處言之所蔵是指有諸己無諸己者也恕是指求諸人非諸人者也所蔵乎身不恕謂所蔵於己者未有可推以及人如何能喻諸人然所謂堯舜帥天下以仁以已及物者也仁也所謂有諸己而後求諸人無諸己而後非諸人推己及物者也恕也至所謂桀紂帥天下以暴不仁者也所蔵乎身不恕反上文也○雲峯胡氏曰此一恕字人皆知其以推己之恕言不知蔵乎身三字已帶盡己之忠言矣此章有無二字必自誠意章相貫說來天下未有無忠之恕上文心誠求之即是誠意之誠非有二也誠意者如惡惡臭如好好色皆務決去而求必得之求必得之則有諸己矣務決去之則無諸己矣○新安陳氏曰有善無惡於己盡己之忠也推己以責人正人由忠以為恕也忠即恕之蔵於内者恕即忠之顯於外者所蔵乎身不恕無蔵於内之忠而欲為恕是乃程子所謂無忠做恕不出者也其能喻人者無之
  故治國在齊其家
  通結上文
  詩云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宜其家人而后可以教國人夭平聲蓁音臻
  詩周南桃夭之篇夭夭少去聲好貌少嫩也蓁蓁美盛貌興去聲於六義屬興之子猶言是子此指女子之嫁者而言也婦人謂嫁曰歸宜猶善也玉溪盧氏曰可以教國人應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無之之意
  詩云宜兄宜弟宜兄宜弟而后可以教國人
  詩小雅蓼音六蕭篇
  詩云其儀不忒正是四國其為父子兄弟足法而后民法之也
  詩曹風鳲音尸鳩篇忒差也問父子兄弟足法而後民法之然堯舜不能化其子周公不能和兄弟是如何朱子曰聖賢是論其常堯舜周公是處其變如不將天下與其子而𫝊賢便是能處變得好若周公不辟管叔周如何不亂是不得己著恁地而今且理㑹常底今未解有父如瞽瞍兄弟如管蔡未論到變處○三山陳氏曰說正四國及仁帥天下皆是說到極處○玉溪盧氏曰父子兄弟足法儀之不忒也民法之四國之正也教國人是治國之事所以明明徳於其國民法之是國治之事則明徳明於其國矣○新安陳氏曰足法家齊而可以示法於人也民法之國人取法於己也
  此謂治國在齊其家
  此三引詩皆以詠歎上文之事而又結之如此其味深長最宜濳玩三山陳氏曰古人凡辭有盡而意無窮者多援詩以吟詠其餘意○玉溪盧氏曰此章言治國甚略言齊家甚詳所以明齊家之道即治國之道以人同此心心同此明徳故也○仁山金氏曰三引詩首引之子宜家繼引宜兄宜弟何也盖天下之未易化者婦人而人情之每易失者兄弟齊家而能使之子之宜家兄弟之相宜則家無不齊者矣宜乎其儀不忒而足以正是四國也自脩身而齊家自齊家而治國而平天下有二道焉一是化一是推化者自身教而動化也推者推此道而擴充之也故此一章並含兩意自章首至成教於國一節是化三所以是推如保赤子繼慈者使衆而言是推一家仁以下一節是化帥天下一節是化有諸己一節繼所令反其所好而言是推三引詩是化惟化則可推惟推則皆化非化則推不行非推則化不周○雲峯胡氏曰中庸引詩明行逺自邇之意必先妻子好合而後兄弟既翕此三引詩首以婦人之宜家人而繼以宜兄弟盖家人離必起於婦人非刑于寡妻者未易至于兄弟亦未易御于家邦也其示人以治國之在齊其家也益嚴矣○東陽許氏曰三引詩自内以至外婦人女子最難於化而夫婦之間常人之情最易失於動不以正化能行於閨門則徳盛矣故引詩言夫婦為首而兄弟次之總一家言者又次之
  右傳之九章釋齊家治國
  所謂平天下在治其國者上老老而民興孝上長長而民興弟上恤孤而民不倍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長上聲弟去聲倍與背同絜胡結反
  老老所謂老吾老也興謂有所感發而興起也孤者幼而無父之稱絜度待洛反下同也矩所以為方也矩者制方之器俗呼曲尺此借以為喻言此三者上行下效捷疾業反於影響所謂家齊而國治也新安陳氏曰上行謂老老長長恤孤下效謂民興孝興弟不倍此即上章孝弟慈所以不出家而成教於國者章句接上章說下來亦可以見人心之所同而不可使有一夫之不獲矣新安陳氏曰可見人同欲遂其孝弟慈之心便當平其政以處之不可使有一人之不得其所也是以君子必當因其所同推以度物物即人也使彼我之間各得分去聲願則上下四旁均齊方正而天下平矣朱子曰老老長長恤孤方是就自家切近處說所謂家齊也民興孝興弟不倍是就民之感發興起處說治國而國治之事也上行下效感應甚速可見人心所同者如此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此句方是引起絜矩事下面方說絜矩而結之云此之謂絜矩之道○絜矩之說不在前數章却在治國平天下章到此是節次成了方用得○先說上行下效到絜矩處是就政事上說若但興起其善心不使得遂其心雖能興起亦徒然耳如政煩賦重不得養其父母畜其妻子又安得遂其善心須是推己之心以及於彼使彼仰足以事俯足以育方得○能使人興起者聖人之教化也能遂其興起之心者聖人之政事也○矩者心也我心所欲即他人所欲我欲孝弟慈必使他人皆如我之孝弟慈不使一夫之不獲方可只我能如此他人不能如此即是不平矣○絜矩不是外面别有箇道理只便是前面正心脩身底推而措之○問絜矩之道是廣仁之用否曰此乃求仁工夫正要著力若仁者只是舉而措之耳不待絜矩而自無不平矣絜矩正是恕者之事○興孝興弟不倍上行下效之意上章已言之矣此章再舉之者乃欲引起下文君子必須絜矩然後可以平天下之意不然則雖民化其上以興於善而天下終不免於不平也故此一章首尾皆以絜矩之意推之而未嘗復言躬行化下之說○問上老老而民興孝下面接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似不相續如何曰這箇便是相續絜矩是四面均平底道理教他各得老其老各得長其長各得幼其幼不成自家老其老教他不得老其老長其長教他不得長其長幼其幼教他不得幼其幼便不得是以二字是結上文猶言君子為是之故所以有絜矩之道○絜矩如自家好安樂便思他人亦欲安樂當使無老稚轉乎溝壑壯者散而之四方之患制其田里教之樹畜皆比以推之○雙峯饒氏曰矩所以為方之具也匠欲為方必先度之以矩欲平天下者以何物為矩而度之亦惟此心而已絜者以索圍物而知其大小度之義也匠之度物以矩為矩君子之度人以心為矩○玉溪盧氏曰矩猶則也明徳至善吾心本然之則也以此齊家絜矩於家也以此治國絜矩於國也以此平天下絜矩於天下也絜矩之道即明明徳於天下之道也○仁山金氏曰首三句是化絜矩是推既有以化之而興其孝弟不倍之心必有以推之而遂其孝弟不倍之願推之者莫大於從其所好勿施所惡所好在因其利所惡在奪其利○雲峯胡氏曰此章當分為八節右第一節言所以有絜矩之道夫子十五志學即此所謂大學志學以下分知行到末節方言不踰矩是生知安行之極致大學格物而下亦分知行到末章亦言絜矩是致知力行之極功矩者何人心天理當然之則也吾心自有此天則聖人隨吾心之所欲自不踰乎此則故曰不踰矩人心同有此天則學者即吾心之所欲以為施於人之則故曰絜矩只是一箇矩字但不踰矩之矩渾然在聖人方寸中是矩之體絜矩之矩於人己交接之際見之是矩之用䂓矩皆法度之器此獨曰矩者規圎矩方圎者動而方者止不踰矩即是明徳之止至善絜矩即是新民之止至善
  所惡於上毋以使下所惡於下毋以事上所惡於前毋以先後所惡於後毋以從前所惡於右毋以交於左所惡於左毋以交於右此之謂絜矩之道惡先並去聲
  此覆解上文絜矩二字之義如不欲上之無禮於我則必以此度下之心而亦不敢以此無禮使之不欲下之不忠於我則必以此度上之心而亦不敢以此不忠事之至於前後左右無不皆然則身之所處上聲上下四旁上下己見上文前後左右為四旁四旁即四方也長短廣狹彼此如一而無不方矣彼同有是心而興起焉者又豈有一夫之不獲哉新安陳氏曰有此絜矩之道以處之則始焉興起其孝弟不倍之心者今果得以遂其心矣所操平聲者約而所及者廣雲峯胡氏曰只一矩字此心所操者約加一絜字此心所及者廣此平天下之要道也故章内之意皆自此而推之朱子曰上下前後左右都只一様心只是將那頭折轉來比這頭在我上者使我如此而我惡之更不將來待在下之人如此則自家在中央上面也占許多地步下面也占許多地步便均平方正若下之事我如此而我惡之我若將去事上便下面長上面短不方了左右前後皆然○譬如交代官前官之待我既不善吾毋以前官所以待我者待後官也左右如東西鄰以鄰國為壑是所惡於左毋以交於右可也上下前後左右做九箇人來看便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是兩摺說只以己對人言若絜矩則上之人所以待我我又思以待下之人是三摺說如中庸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亦是此意但中庸是言其所好此言其所惡也人莫不有在我之上者莫不有在我之下者如親在我之上子孫在我之下我欲子孫孝於我而我却不能孝於親我欲親慈於我而我却不能慈於子孫便是一畔長一畔短不是絜矩○問長短廣狭如一而無不方在人有天子諸侯大夫士庶人之分何以使之均平曰非言上下之分欲使之均平盖事親事長當使之均平上下皆得行之上之人得事其親下之人也得事其親但各隨其分得盡其事親事長之意耳○雙峯饒氏曰以上下左右前後言則我當其中上之使我猶我之使下下之事我猶我之事上至於左右前後皆然故皆不當以所惡者及之然以上之使我者使下而不以事上以下之事我者事上而不以使下則上下之分殊矣以前之先我者先後而不以從前以後之從我者從前而不以先後則前後之分殊矣是理一之中又有分殊者存此所以異於墨氏之兼愛佛法之平等也○雲峯胡氏曰右第二節言此之謂絜矩之道須看是以有此之謂六字人之心本無間於己是以有絜矩之道己之心能不間於人此之謂絜矩之道○新安陳氏曰下文節節提掇能絜矩與不能絜矩者之得與失皆是自此一節而推廣之
  詩云樂只君子民之父母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此之謂民之父母樂音洛只音紙好惡並去聲下並同
  詩小雅南山有臺之篇只語助辭言能絜矩而以民心為己心則是愛民如子而民愛之如父母矣此言能絜矩之效○東陽許氏曰言上之人能如愛子之道愛其民則下民愛其上如愛父母然愛民之道不過順其好惡之心而巳大約言之民所好者飽暖安樂所惡者饑寒勞苦使民常得其所好而不以所惡之事加之則愛民之道也
  詩云節彼南山維石巖巖赫赫師尹民具爾瞻有國者不可以不慎辟則為天下僇矣節讀為截辟讀為僻僇與戮同
  詩小雅節南山之篇節截然髙大貌師尹周太師尹氏也具俱也辟偏也言在上者人所瞻仰不可不謹若不能絜矩而好惡徇於一己之偏則身弑國亡為天下之大戮矣此言不能絜矩之禍與上一節正相反者也
  詩云殷之未喪師克配上帝儀監于殷峻命不易道得衆則得國失衆則失國喪去聲儀詩作宜峻詩作駿易去聲
  詩文王篇師衆也配對也配上帝言其為天下君而對乎上帝也監視也峻大也不易言難保也道言也引詩而言此以結上文兩節之意有天下者能存此心而不失則所以絜矩而與民同欲者自不能已矣雙峯饒氏曰未喪師則克配上帝是得衆則得國能絜矩而為民父母者也喪師則不能配上帝是失衆則失國不能絜矩而辟則為天下僇者也○玉溪盧氏曰殷之喪師紂之失人心也其未喪師先王之得人心也得人心所以配上帝失人心所以不能天命之去留判於人心之向背人心之向背又在君之能絜矩與否而已得衆得國應南山有臺之意失衆失國應節南山之意存此而不失明徳之體所以立絜矩而與民同欲明徳之用所以行○雲峯胡氏曰右第三節就好惡言絜矩盖好惡二字已見誠意脩身二章特誠意章是好惡其在己者脩身章推之以好惡其在人者此章又推之以好惡天下之人者也誠意章主慎獨其為好惡也一誠無偽此章主絜矩其為好惡也一公無私脩身章是言不能慎獨則好惡之辟不足以齊其家此章是言不能絜矩則好惡之辟不足以平天下所謂血脈貫通者又於此見之不可不詳味也慎獨是敬以直内絜矩是義以方外
  是故君子先慎乎徳有徳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財有財此有用
  先慎乎徳承上文不可不謹而言徳即所謂明徳有人謂得衆有土謂得國應上文得衆則得國有國則不患無財用矣朱子曰為國絜矩之大者又在於財用所以後面只管說財○自家若意誠心正身脩家齊了則天下之人安得不歸於我如湯武之東征西怨則自然有人有土○雙峯饒氏曰格致誠正脩所以謹此徳也此有人等此字此猶斯也○玉溪盧氏曰徳即明徳謹徳即謂明明徳先謹乎徳以平天下之大本而言也有徳則能絜矩所以得衆而得國○新安陳氏曰揭明徳訓此徳字見明明徳為大學一書之綱領此章言財用始於此財用之有本於慎徳而有之非私有也○東陽許氏曰言為人上者明徳為本而財用為末財固是國家所必用而不可無者但當脩徳為本絜矩而取於民有制
  徳者本也財者末也
  本上文而言新安陳氏曰有徳而後有人有土有土而後方有財可見徳為本而財為末矣
  外本内末争民施奪
  人君以徳為外以財為内則是争鬬其民而施之以劫奪之教也盖財者人之所同欲不能絜矩而欲専之則民亦起而争奪矣朱子曰民本不是要争奪惟上之人以徳為外而暴征横斂民便效尤相攘相奪是上教得他如此○三山陳氏曰財人所同欲上欲専之則不均平便是不能絜矩
  是故財聚則民散財散則民聚
  外本内末故財聚争民施奪故民散反是則有徳而有人矣栝蒼葉氏曰為國者豈可惟知聚財而不思所以散財此有天下者之大患也○東陽許氏曰財聚民散言不能絜矩取於民無制之害財散民聚言能絜矩取於民有制之利散財不是要上之人把財與人只是取其當得者而不過盖土地所生只有許多數目上取之多則在下少
  是故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貨悖而入者亦悖而出悖逆也此以言之出入明貨之出入也自先慎乎徳以下至此又因財貨以明能絜矩與不能者之得失也問絜矩如何只管說財利朱子曰畢竟人為這箇較多所以生養人只是這箇所以殘害人亦只是這箇○此章大㮣是専從絜矩上來盖財者人之所同好也而我欲専其利則民有不得其所好者矣大抵有國有家所以生起禍亂皆是從這裏來○三山陳氏曰以惡聲加人人必以惡聲加己以非道取人之財人必以非道奪之言與貨其出入雖不同而皆歸諸理其為不可悖一也○呉氏曰慎徳而有人有土與財散民聚能絜矩者之得也内末而争民施奪與財聚民散悖入悖出不能絜矩者之失也○東陽許氏曰此以言之出入比貨出入不能絜矩取於民無制之害
  康誥曰惟命不于常道善則得之不善則失之矣道言也因上文引文王詩之意而申言之其丁寧反覆之意益深切矣雙峯饒氏曰此得失字串前得失字以徳為本則善善則得衆得國矣以財為本則不善不善則失衆失國矣○玉溪盧氏曰有徳則能絜矩是之謂善所以得人心在此所以得天命亦在此無徳則不能絜矩是謂不善所以失人心在此所以失天命亦在此人心歸則天命歸人心去則天命去是天命之不常乃所以為有常也此引康誥之書以結前五節之意與前引文王詩相應命不于常即峻命不易之理善則得不善則失即得國失國之意此所謂善即止至善之善○雲峯胡氏曰右第四節就財用言絜矩若好惡不能絜矩任己自私不可以平天下財用不能絜矩瘠民自肥亦不可以平天下欲平天下者不可不深自警省也
  楚書曰楚國無以為寳惟善以為寳
  楚書楚語三山陳氏曰楚史官所記之䇿書也○古括鄭氏曰楚書楚昭王時書也言不寳金玉而寳善人也國語楚語王孫圉聘扵晉定公饗之趙簡子鳴玉以相問曰楚之白珩猶在乎其為寳也㡬何矣曰楚之所寳者曰觀射父能作訓辭以行事於諸侯使無以寡君為口實又有左史倚相能通訓典以敘百物以朝夕獻善敗于寡君使無忘先王之業若諸侯之好幣具而導之以訓辭寡君其可以免罪於諸侯而國民保焉此楚國之寳也若夫白珩先王之玩也何寳之焉王孫圉楚大夫趙簡子名鞅鳴玉以相鳴佩玉以相禮也珩佩玉之横者
  舅犯曰亡人無以為寳仁親以為寳
  舅犯晉文公舅狐偃字子犯亡人文公時為公子名重耳出亡在外也仁愛也事見形甸反檀弓禮記檀弓篇晉獻公之喪秦穆公使人弔公子重耳且曰寡人閒之亡國恒於斯得國恒於斯雖吾子儼然在憂服之中喪亦不可久也時亦不可失也孺子其圗之以吿舅犯舅犯曰孺子其辭焉喪人無寳仁親以為寳父死之謂何又因以為利而天下其孰能說之孺子其辭焉重平聲喪亦喪人之喪並去聲喪即出亡也父死而欲反國求為後是因以為利也說如字猶解也○古栝鄭氏曰文公時避驪姬之讒亡在狄而獻公薨秦穆公使子顯弔之勸之復國舅犯為之對此辭也○四明李氏曰楚為春秋所惡舅犯特霸主之佐耳大學參稽格言以垂訓萬世乃於此乎取何歟盖天下之善無窮君子之取善亦無窮猶書記帝王而繼之以秦誓故下文及之此兩節又明不外本而内末之意雙峯饒氏曰寳者指財而言此就財上說來却接用人說去盖天下惟理財用人二事最大○玉溪盧氏曰不以金玉為寳而以善人為寳不以得國為寳而以愛親之道為寳是能内本而外末者也○雲峯胡氏曰右第五節當連上文善與不善看在我者惟善則得之在人者亦當惟善是寳兩寳字結上文財用惟善仁親又起下文之意盖第三節言好惡第四節言財用此則兼財用好惡言也
  秦誓曰若有一个臣斷斷兮無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人之有技若己有之人之彥聖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寔能容之以能保我子孫黎民尚亦有利哉人之有技媢疾以惡之人之彥聖而違之俾不通寔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孫黎民亦曰殆哉个古賀反書作介斷丁亂反媢音冒
  秦誓周書斷斷誠一之貌彥美士也聖通明也三山陳氏曰聖字専言之則為衆善之極對衆善而言則止於通明之一端○新安陳氏曰孟子云大而化之之謂聖此専言之者也周禮六徳知仁聖義中和此對衆善而言之者也尚庶㡬平聲也媢忌也違拂戾也殆危也問絜矩以好惡財用媢疾彥聖為言何也朱子曰如桑宏羊聚斂以奉武帝之好若是絜矩底人必思許多財物必是侵過著民底瞞得我好民必惡言財用者盖如自家在一鄉之間却専其利便是侵過著他底便是不絜矩言媢疾彦聖者盖有善人則合當舉之使之得其所今則不舉他使失其所是侵善人之分便是不絜矩此不特言其好惡財用之類當絜矩事事亦當絜矩○玉溪盧氏曰一个挺然獨立而無朋黨之謂斷斷無他技徳有餘而才不足也休休二字其意深長有淡然無欲之意又有粹然至善之意曰如有容其量之大不可得而測亦不可得而名言也有技若己有之能容天下有才之人則天下之才皆其才也若己有之不特不媢疾而已彥聖心好不啻若自其口出能容天下有徳之人則天下之徳皆其徳也不啻若自其口出好善有誠而口不足以盡其心也能以天下之才徳為己之才徳信乎其能容矣前言如有容此言寔能容二句相應人君用此人其有益於人國可知有技疾惡之彥聖俾不通不能以天下之才徳為才徳人君而用此人國家豈不危殆能容者用之其利如此不能容者用之其害又如此人主在擇一相者此也此又絜矩之先務也○蛟峯方氏曰其如有容其疑辭也有甚物似他有容者言無可比他有容之大○新安陳氏曰有容者能絜矩而人所同好者也媢疾者不能絜矩而人所同惡者也人君能好有容者而用之惡媢疾者而舎之是又絜矩之大者○東陽許氏曰此専言為政者好惡之公私尚亦有利哉以上一截言能絜矩而以公心好人以下一截言不能絜矩而以私心惡人
  唯仁人放流之迸諸四夷不與同中國此謂唯仁人為能愛人能惡人迸讀為屏古字通用屏必正反除也
  迸猶逐也言有此媢疾之人妨賢而病國則仁人必深惡而痛絶之以其至公無私故能得好惡之正如此也北溪陳氏曰此能公其好惡而能絜矩者也○雙峯饒氏曰惡人之所同惡好人之所同好即舜之去四凶舉十六相是也○玉溪盧氏曰此承上節下一截而言媢疾之人待之宜如此謂之能惡人可也而謂之能愛人何也盖小人不去則君子不進去小人不能絶之則雖進君子而不能安之去小人固所以進君子絶小人乃所以安君子吾之威在媢疾之人吾之恩在天下後世矣惟吾心純乎天理之公故吾之好惡與天下為公此仁人所以能愛惡人也○新安陳氏曰此引家語孔子之言故以此謂冠之乃引援古語之例○東陽許氏曰言能絜矩而惡惡得其正所謂放流即媢疾蔽賢之人朝廷之上惡人既去則善人方得通又以仁人總結之言能絜矩者也
  見賢而不能舉舉而不能先命也見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逺過也逺去聲
  命鄭氏云當作慢程子云當作怠未詳孰是命慢聲相近近是若此者知所愛惡矣而未能盡愛惡之道盖君子而未仁者也朱子曰先是早底意是不能速用之○雙峯饒氏曰見賢而不能舉見不善而不能退如漢元帝知蕭望之之賢而不能用知𢎞恭石顯之姦而不能去是也○新安陳氏曰舉不先未盡愛之道退不逺未盡惡之道上文能愛惡仁人也此不能盡愛惡之道所以為君子而未仁者也
  好人之所惡惡人之所好是謂拂人之性菑必逮夫身菑古災字夫音扶
  拂逆也好善而惡惡人之性也至於拂人之性則不仁之甚者也自秦誓至此又皆以申言好惡公私之極以明上文所引南山有臺節南山之意朱子曰斷斷者是能絜矩媢疾者是不能絜矩仁人放流之是大能絜矩好人所惡惡人所好是大不能絜矩○栝蒼葉氏曰上一節雖未盡好惡之極猶能知所好惡尚不至於拂人好惡之常性今有人焉於人之所當好所同好者反從而惡之於人之所當惡所同惡者反從而好之如此等人不仁之甚○雙峯饒氏曰好惡與人異菑必逮夫身桀紂是也○玉溪盧氏曰人性本有善而無惡故人皆好善而惡惡仁人之能好惡不過順人之性耳苟好惡惡善而拂人之性則失其本心甚矣非不仁之甚而何菑必逮身為天下僇是也自古有天下者未嘗不以用君子而興用小人而亡能愛惡人則君子進小人退而天下蒙其利此能絜矩者之所為也好人所惡惡人所好則君子退小人進而天下受其禍此不能絜矩者之所為也自秦誓至此凡四節秦誓一節見君子小人之分次節言用舎之能盡其道者又次節言用舎之不盡其道者此節則言用舎之全失其道者皆因絜矩之義而申眀好惡公私之極以申明平天下之要道也○雲峯胡氏曰右第六節就用人言好惡大學於此提出仁之一字而章句又以君子之未仁小人之不仁者言之盖絜矩是恕之事恕所以行仁故特以仁結之
  是故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驕泰以失之
  君子以位言之此謂治國平天下之君子道謂居其位而脩己治人之術道即大學之道脩己明明徳之事治人新民之事也發己自盡為忠循物無違謂信朱子曰發於己心而自盡則為忠循於物理而不違背則為信忠是信之本信是忠之發伊川見明道此語尚晦故更云盡己之謂忠以實之謂信便更穏當驕者矜髙泰者侈肆此因上所引文王康誥之意而言章内三言得失而語益加切盖至此而天理存亡之㡬平聲決矣朱子曰初言得衆失衆再言善則得不善則失已切矣終之以忠信驕泰分眀是就心上說出得失之由以決之忠信乃天理之所以存驕泰乃天理之所以亡○北溪陳氏曰忠信者絜矩之本能絜矩者也驕泰者任己自恣不能絜矩者也○雙峯饒氏曰此得失字又串前兩段得失字而言由上文觀之固知得衆得國而又知善則得之矣然所以得此善者亦曰忠信則得善之道驕泰則失善之道矣忠信即是誠意驕泰乃忠信之反也以此觀之可見誠意不特為正心脩身之要而又為治國平天下之要○雲峯胡氏曰右第七節不分言好惡與財用之絜矩但言君子有大道此道字即章首絜矩之道也忠信以得之者在己有矩之心而發己自盡則為忠在物有矩之理而循物無違則為信驕泰以失之者驕者矜髙不肯下同人之好惡非絜矩之道也泰者侈肆必至於横斂乎民之財用非絜矩之道也前兩言得失人心天命存亡之㡬也此言得失吾心天理存亡之㡬也章句此一㡬字當與誠意章㡬字參看
  生財有大道生之者衆食之者寡為之者疾用之者舒則財恒足矣恒胡登反
  吕氏曰吕氏名大臨字與叔藍田人國無逰民則生者衆矣朝音潮無幸位則食者寡矣不奪農時則為之疾矣量入為出則用之舒矣愚按此因有土有財而言以眀足國之道在乎務本而節用新安陳氏曰務本謂生者衆為者疾所以開財之源也節用謂食者寡用者舒所以節財之流也疾謂速舒謂緩非必外本内末而後財可聚也自此以至終篇皆一意也陳氏曰此古人生財之政也盖與後世異矣○雙峯饒氏曰財者末也財雖是末亦是重事若要生財亦自有箇大道理生衆至用舒此四者不可缺一乃生財之正路外此皆邪徑也○玉溪盧氏曰國無逰民而不奪農時民之財所以足朝無幸位而量入為出國之財所以足○仁山金氏曰天地間自有無窮之利有國家者亦本有無窮之財但勤者得之怠者失之儉者裕之奢者耗之故傳之四語萬世理財之大法也
  仁者以財發身不仁者以身發財
  發猶起也仁者𣪚財以得民不仁者亡身以殖承職反朱子曰仁者不是特地散財買人歸己只是不私其有人自歸之而身自尊是言散財之效如此不仁者只務聚財不管身危亡也○雙峯饒氏曰財散民聚此以財發身財聚民散此以身發財○新安陳氏曰紂聚鹿臺之財以亡武𣪚之以興即其證也
  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義者也未有好義其事不終者也未有府庫財非其財者也
  上好仁以愛其下則下好義以忠其上所以事必有終而府庫之財無悖出之患也問如何上仁下便義朱子曰只是一箇道理在上便唤做仁在下便唤做義在父便謂之慈在子便謂之孝○陳氏曰惟上之人不妄取民財而所好在仁則下皆好義以忠其上矣下既好義則為事無有不成遂者矣天下之人皆能成遂其上之事則府庫之財亦無悖出之患而為我有矣非若不好仁之人財悖而入亦悖而出也○玉溪盧氏曰此所謂循天理則不求利而自無不利者也○新安陳氏曰此章自仁人放流之後言仁不一與此節皆當參玩
  孟獻子曰畜馬乗不察於雞豚伐冰之家不畜牛羊百乗之家不畜聚斂之臣與其有聚斂之臣寧有盜臣此謂國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也畜許六反乗斂並去聲
  孟獻子魯之賢大夫仲孫蔑也畜馬乗士初試為大夫者也伐冰之家卿大夫以上上聲喪祭用冰者也新安陳氏曰孔氏疏曰按書傳士飾車駢馬詩云四牡騑騑大夫以上乃得乗四馬今下云伐冰之家是卿大夫今别云畜馬乗故知士初試為大夫者也左昭四年大夫命婦喪浴用冰喪大記云士不用冰故知卿大夫也士若恩賜亦得用之但非其常故士喪禮賜冰則夷槃可也○禮喪大記君設大槃造冰焉大夫設夷槃造冰焉士併瓦槃無冰造猶納也禮自仲春之後納冰槃中乃設牀扵其上而遷尸焉秋涼而止士不用冰以瓦為槃併以盛水耳○周禮天官凌人掌冰正歳十有二月令斬冰三其凌春始治鑑凡内外饔之膳羞鑑焉凡酒漿之酒醴亦如之祭祀共冰鑑賔客共冰大喪共夷槃冰凌冰室也鑑如甀大口以盛冰置食物酒醴于中以禦熱氣防失味變色也甀音縋今大瓦盆屬鄭氏曰夷之言尸也實冰扵槃中置於尸牀之下所以寒尸尸之槃曰夷槃牀曰夷牀移尸曰夷于堂皆依尸而言也○夷槃廣八尺長一丈二尺百乗之家有采地者也采音菜采地臣之食邑也君子寧亡己之財而不忍傷民之力故寧有盜臣而不畜聚斂之臣此謂以下釋獻子之言也朱子曰如食祿之家又畜牛羊却是與民争利便是不絜矩所以道以義為利者義以方外也○雙峯饒氏曰此段大意在不畜聚斂之臣見用人與理財相關○玉溪盧氏曰國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盖古語觀此謂字可見引之以證獻子之言也獻子嘗師子思能知義利之分故能知絜矩之道○東陽許氏曰言上之人當絜矩不可侵下之利雖養雞豚之小利尚不可與民争而況為君者専事聚斂以虐民乎○以利為利快目前之意而為禍深以義為利儉目前之用而福自逺
  長國家而務財用者必自小人矣彼為善之小人之使為國家菑害並至雖有善者亦無如之何矣此謂國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也長上聲
  彼為善之此句上下疑有闕文誤字○自由也言由小人導之也此一節深眀以利為利之害而重直容反言以結之其丁寧之意切矣玉溪盧氏曰長國家不務絜矩而務財用小人導之也務絜矩者義也務財用者利也君子喻義人主用君子則能絜矩矣小人喻利人主用小人則不能絜矩矣此天下治亂之分也又曰財者天所生而民所欲事聚斂則失人心而干天怒故菑害並至菑由天降害自人作既已並至此時雖用君子亦晚矣無救於禍矣所謂狥人欲則求利未得而害己隨之者此也國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上所引就理上說固足眀絜矩之當務下所引就利害上說尤足眀絜矩之不容不務言愈丁寧遏人欲而存天理之意愈深切矣自生財有大道以後凡四節前兩節自君身言後兩節自君之用人言進君子退小人乃與民同好惡之大者是又所以為絜矩之要道也故此章言絜矩之道必以進君子退小人終焉既致嚴於君子小人之辨復致嚴於義利理欲之辨者乃大學反本窮源之意即本心存亡之㡬決天下治亂之㡬正以明徳新民皆當止於至善故也○勿軒熊氏曰指用人而言又結以務財用必自小人始而深致嚴於義利之辨用君子則自有義中之利用小人則利未得而害己隨之此章前以理財用人分為二節後乃合而言之其實能用人則能理財不過一道而已○雲峯胡氏曰右第八節生財大道亦即絜矩之道能使天下之人皆務本而上之人自不節用非絜矩矣第六節言仁人此節言仁者皆因絜矩而言也絜矩為恕之事恕為仁之方好惡不能恕安能如仁人能愛人能惡人財用不能恕安能如仁者以財發身末又舉獻子之言者用人亦當取其絜矩也於好惡不能絜矩者媢疾之人也於財用不能絜矩者聚斂之臣也皆小人不仁之甚者也故曰菑必逮身曰菑害並至皆指其不能絜矩之禍言之為戒深矣義利之辨大學之書以此終孟子之言以此始道學之𫝊有自來矣○東陽許氏曰言有天下者當用善人若用惡人至於天菑見於上人害生於下國勢將崩此時雖有聖賢欲來扶持亦不可為再三戒用人之詳也○災如日食星變水旱蝗疫皆是害如民心怨叛寇賊姦宄兵戈變亂皆是
  右傳之十章釋治國平天下
  此章之義務在與民同好惡而不専其利皆推廣絜矩之意也能如是則親賢樂利各得其所而天下平矣朱子曰絜矩章専言財用繼言用人盖人主不能絜矩者皆由利心之起故狥己欲而不知有人此所以専言財用也人才用舎最係人心向背若能以公滅私好惡從衆則用舎當於人心矣此所以繼言用人也○陳氏曰此章之義甚博大意則在於絜矩其所以說絜矩之道在於分義利别好惡其所惡者利所好者義須是能公好惡别義利如此則天下均平而無一夫不遂其所矣○此章反覆援引出入經傳者㡬千言意若不一然求其緒卒不過好惡義利之兩端又從而要其歸則亦不出於絜矩之道而已絜矩之道以己知彼以彼反己而好惡義利之理眀矣○雙峯饒氏曰大學一書多說好惡誠意章說如好好色惡惡臭齊家章說好知其惡惡知其美所令反其所好平天下章說民之所好好之所惡惡之與好人所惡惡人所好畢竟天下道理不過善惡兩端初言格物致知時便要分别此二件分眀自誠意章以後只是好其所當好惡其所當惡而已又曰此章大要不過理財用人二事自先慎乎徳以下是說理財自秦誓以下是說用人自生財有大道以下又說理財二事反覆言之然所用者君子則君子之心公必能均其利於人所用者小人則小人之心私必至専其利於己所以末後又說長國家而務財用必自小人矣如此則理財用人又只是一事○玉溪盧氏曰絜矩所以明明徳於天下親賢樂利各得其所而天下平則明徳明於天下而無不止於至善矣○東陽許氏曰此章大意治天下在乎絜矩而絜矩於用人取財處為要然得失之㡬全在忠信驕泰上發於心者忠接於物者信則事皆務實好善惡惡皆得其正而能盡絜矩之道存於心者矜驕行之以侈肆必不能絜矩則逺正人而讒諂聚斂之人進矣故忠信驕泰治亂之原也
  凡𫝊十章前四章統論綱領旨趣音娶後六章細論條目工夫其第五章乃明善之要格物致知為明善之要法第六章乃誠身之本誠正脩皆所以誠身而誠意為之本始在初學尤為當務之急讀者不可以其近而忽之也節齊蔡氏曰明善之要誠身之本朱子於篇末尤懇切為學者言之何耶盖道之浩浩何處下手學者用工夫之至要者不過明善誠身而已明善即致知也誠身即力行也始而致知所以明萬理於心而使之無所疑終而力行所以復萬善於己而使之無不備知不致則真是真非莫辨而後何所從適行不力則雖精義入神亦徒為空言此大學第五章之明善第六章之誠身所以為學者用功之至切至要○玉溪盧氏曰十章之𫝊綱目相維讀者須即綱領而考其條目即條目而貫諸綱領使一書之義了然於胷中庶㡬有受用處第五章明善之要是明明徳之端第六章誠身之本是明明徳之實明善誠身之旨大學中庸所以相表裏者在此曾子子思所以授受者亦在此故朱子揭此以示學者急先之當務云○雲峯胡氏曰明善誠身中庸言之孟子又言之其說元自大學致知誠意來章句之末舉此二者以見曾思孟三子之相授受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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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讀大學法
  朱子曰語孟隨事問答難見要領惟大學是曾子述孔子説古人爲學之大方而門人又傳述以明其旨前後相因體統都具玩味此書知得古人爲學所向却讀語孟便易去聲入後面工夫雖多而大體已立矣○看這一書又自與看語孟不同語孟中只一項事是一箇道理如孟子説仁義處只就仁義上說道理孔子答顔淵以克巳復禮只就克巳復禮上説道理若大學却只統說論其功用之極至於平天下然天下所以平却先須治國國之所以治却先須齊家家之所以齊却先須修身身之所以修却先須正心心之所以正却先須誠意意之所以誠却先須致知知之所以至却先須格物○大學是為學綱目先讀大學立定綱領他書皆雜說在裏許通得大學了去看他經方見得此是格物致知事此是誠意正心事此是修身事此是齊家治國平天下事○今且熟讀大學作間架却以他書塡補去○大學是通言學之初終中庸是指本原極致處○問欲專看一書以何為先曰先讀大學可見古人為學首末次第不比他書他書非一時所言非一人所記
  又曰看大學固是著逐句看去也須先統讀傳文教熟方好從頭仔細看若全不識傳文大意便看前頭亦難
  又曰嘗欲作一說教人只將大學一日去讀一遍看他如何是大人之學如何是小學如何是明明徳如何是新民如何是止於至善日日如是讀月來日去自見所謂温故而知新須是知新日日看得新方得却不是道理解新但自家這箇意思長長地新○讀大學初間也只如此讀後來也只如此讀只是初間讀得似不與自家相關後來看熟見許多說話須著如此做不如此做自不得○讀書不可貪多當且以大學為先逐段熟讀精思須令了了分明方可改讀後段看第二段却思量前段令文意連屬音燭却不妨○問大學稍通方要讀論語曰且未可大學稍通正好著陟略反下同心精讀前日讀時見得前未見得後面見得後未見得前面今識得大綱體統正好熟看讀此書功深則用博昔尹和靖見伊川半年方得大學西銘看今人半年要讀多少書某且要人讀此是如何縁此書却不多而規模周備凡讀書初一項須著十分工夫了第二項只費得八九分工夫第三項便只費得六七分工夫少間讀漸多自通貫他書自著不得多工夫○看大學俟見大指乃及他書但看時須是更將大段分作小段字字句句不可容易放過常時暗誦黙思反覆研究未上口時須教上口未通透時須教通透巳通透後便要純熟直待不思索時此意常在心胸之間驅遣不去方是此一段了又換一段看令如此數段之後心安理熟覺工夫省力時便漸得力也
  又曰大學是一箇腔子而今却要塡教平聲他實如他說格物自家須是去格物後塡教他實著誠意亦然若只讀得空殻子亦無益也○讀大學豈在看他言語正欲驗之於心如何如好好色惡惡臭試驗之吾心果能好善惡惡如此乎閒居為不善是果有此乎一有不至則勇猛奮躍不已必有長上聲進今不知如此則書自書我自我何益之有新安陳氏曰凡讀書之法皆當如此非但大學也
  又曰某一生只看得這文字透見得前賢所未到處温公作通鑑言平生精力盡在此書某於大學亦然先須通此方可讀他書
  又曰伊川舊日教人先看大學那時未解說而今有註解覺大段分曉了只在仔細看陳氏曰大學章句巳示學者一定之凖只直按他見成底熟就裏面看意思滋味便見得無窮義理出焉
  又曰看大學且逐章理㑹先將本文念得次將章句來解本文又將或問來參章句須逐一令平聲下同記得反覆尋究待他浹洽既逐段曉得却統看温尋過
  又曰大學一書有正經有章句有或問看來看去不用或問只看章句便了久之又只看正經便了又久之自有一部大學在我胷中而正經亦不用矣然不用某許多工夫亦看某底不出不用聖賢許多工夫亦看聖賢底不出
  又曰大學解本文未詳者於或問中詳之且從頭逐句理㑹到不通處却看或問乃註脚之註脚○某解書不合太多又先准備學者為去聲他設疑說了所以致得學者看得容易去聲了○人只說某說大學等不略說使人自致思此事大不然人之為學只爭箇肯與不肯耳他若不肯向這裏略亦不解致思他若肯向此一邊自然有味愈詳愈有味陳氏曰大學約其㫖於章句已的確眞切而詳其義於或問又明實敷暢章句中太簡而或未喻則易枯必於或問詳之或問中太博而或未貫則易泛必於章句約之○新安陳氏曰右二條之説不同而可互相發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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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學或問
  或問大學之道吾子以為大人之學何也曰此對小子之學言之也曰敢問其為小子之學何也曰愚於序文已略陳之而古法之宜於今者亦既輯而為書矣即今之小學書學者不可以不之考也曰吾聞君子務其遠者大者小人務其近者小者今子方將語音御人以大學之道而又欲其考乎小學之書何也朱子曰小學書是做人底樣子○問小學大學之别曰小學大學只是一箇事小學是學事親事長大學便就上面講究委曲其所以事親事長是如何○古人由小學而進於大學其於洒掃應對進退之間持守堅定涵養純熟固巳乆矣大學之序特因小學巳成之功○陳氏曰小學書綱領甚好最切於日用雖至大學之成亦不外是曰學之大小固有不同然其為道則一而巳是以方其幼也不習之於小學則無以收其放心養其徳性而為大學之基本或曰放心者或心起邪思妄念耳聽邪言目觀亂色口談不道之言以至手足動之不以禮皆是放也收者便於邪思妄念處截斷不續耳目言動皆然此謂之收既能收其放心徳性自然養得不是收放心外又養箇徳性也朱子曰然○西山真氏曰徳性謂得之於天者仁義禮智信是也徳性在心本皆全備縁放縱其心不知操存是致賊害其性若能收其放心即是養其徳性非二事也及其長上聲下同也不進之於大學則無以察夫音扶義理措諸事業而收小學之成功玉溪盧氏曰察夫義理大學始事格致是也措諸事業大學終事齊治平是也是則學之大小所以不同特以少去聲長所習之異宜而有高下淺深先後緩急之殊非若古今之辨義利之分判然如薰蕕音猶冰炭之相反而不可以相入也薰香草蕕臭草今使幼學之士必先有以自盡乎洒上去二聲去聲應對進退之間禮樂射御書數之習俟其既長而後進乎明徳新民以止於至善是乃次第之當然又何為而不可哉曰幼學之士以子之言而得循序漸進以免於躐等陵節之病則誠幸矣若其年之既長而不及乎此者欲反從事於小學則恐其不免於扞格不勝勤苦難成之患記學記發然後禁則扞格而不勝時過然後學則勤苦而難成扞胡半反格胡客反勝平聲人欲既發而後禁之則扞拒堅强而不勝也欲直從事於大學則又恐其失序無本而不能以自達也則如之何曰是其𡻕月之已逝者則固不可得而復扶又反下同追矣若其工夫之次第條目則豈遂不可得而復補耶朱子曰古人於小學自能言便有教一嵗有一嵗工夫到二十來嵗聖賢資質已自有二三分大學只出治光采而今都蹉過了不能更轉去做得只據而今地頭便劄住立定脚跟做去栽種後來根株塡補前日欠缺如二十嵗覺悟便從二十嵗立定脚跟做去如三十嵗覺悟亦然便年八九十嵗覺悟亦只據現定劄住硬寨做去蓋吾聞之敬之一字聖學之所以成始而成終者也為小學者不由乎此固無以涵養本源即前所謂收放心養徳性而謹夫音扶下同灑掃應對進退之節與夫六藝之教為大學者不由乎此亦無以開發聰明格致之事進徳誠正修脩業齊治平而致夫明徳新民之功也是以程子發明格物之道而必以是為說焉問敬字當不得小學朱子曰看來小學却未當得敬敬巳自包得小學敬是徹上徹下工夫雖做到聖人田地也只放下這敬不得○問大學首云明徳却不曾說主敬莫是已見於小學否曰然自小學不傳伊川却是帶補一敬字○北溪陳氏曰程子只說一箇主敬工夫可以補小學之缺盖主敬工夫可以收放心而立大本大本既立然後工夫循序而進無往不通大抵主敬之功貫始終一動靜合内外小學大學皆不可無也○玉溪盧氏曰敬者定志慮攝精神而存養本心之道故為聖學之始終百倍其功只在主敬篇首三言為大學一書之綱領明明徳一句為篇首三言之綱領朱子敬之一字則又明明徳之綱領也不幸過時而後學者誠能用力於此以進乎大而不害兼補乎其小則其所以進者將不患於無本而不能以自達矣其或摧頽已甚而不足以有所兼則其所以固其肌膚之㑹筋骸之束而養其良知良能之本者亦可以得之於此而不患其失之於前也記禮運故禮義也者人之大端也所以講信脩睦而固人之肌膚之㑹筋骸之束也㑹合也物合其則也如頭容宜合於直之類束收歛也如手容宜恭之類顧以七年之病而求三年之艾非百倍其功不足以致之若徒歸咎於既往而所以補之於後者又不能以自力則吾見其扞格勤苦日有甚焉而身心顛倒眩務茂二音迷惑終無以為致知力行之地矣况欲有以及乎天下國家也哉問人於已失學後須如此勉强奮勵方得朱子曰失時而後學必著如此䟎補得前許多欠缺處人一能之已百之人十能之巳千之若不如是悠悠度日一日不做得一日工夫只見没長進如何要補前面○今人不曽做得小學工夫一旦學大學是以無下手處今且當自持敬始使端的純一静専然後能致知格物敬字是徹頭徹尾工夫自格物以至平天下皆不外此曰然則所謂敬者又若何而用力耶曰程子於此嘗以主一無適言之矣程子曰主一之謂敬無適之謂一○朱子曰主一只是心專一不以他念雜之無適只是不走作如讀書時只讀書著衣時只著衣了此一件又做一件身在這裏心亦在這裏○今講學更須於主一上做工夫若無主一工夫則講底義理無安著處都不是自家物事若有主一底工夫則外面許多義理方始為我有都是自家物事工夫到時纔主一便覺意思好卓然精明○北溪陳氏曰主一是心只在此不二不三無適是心只在此不東不西主一無適只展轉相解釋要分明非主一外又别有無適之功也嘗以整齊嚴肅言之矣程子曰只整齊嚴肅則心便一一則無非僻之千矣○玉溪盧氏曰主一無適未易曉故又就事實上教人使只就眼前做工夫如正衣冠尊瞻視足容重手容恭之類皆是内外一致外面整齊嚴肅則内面便一内面便一則外面便無非僻之干至其門人謝氏之說則又有所謂常惺惺法者焉上蔡謝氏曰敬是常惺惺法○朱子曰惺惺乃心不昏昧之謂只此便是敬整齊嚴肅固是敬然心若昏昧燭理不明雖强把捉豈得為敬○學問須是警省且如瑞巖和尚每日常自問主人翁惺惺否又自答曰惺惺今時學者却不能如此○或問佛氏亦有此語曰其喚醒此心則同其為道則異吾儒喚醒此心欲他照管許多道理佛氏則空喚醒此心無所作為異處在此○心既常惺惺又以規矩䋲檢之此内外交相養之道也○今人心聳然在此尚無惰慢之氣况曰心常能惺惺者乎故心常惺惺自無客慮○陳氏曰是就心地上做工夫處盖心常惺惺在這裏便常惺惺恁地活若不在便死了心纔在這裏則萬理便森然於其中矣尹氏之說則又有所謂其心收歛不容一物者焉祈寛問如何是主一和靖尹氏曰只收歛身心便是主一且如人到神祠致敬時其心收歛便著不得毫髮事非主一而何○朱子曰心主這一事不為他事攙亂便是不容一物○問心收歛不容一物曰這心都不著一物便收歛他上文云今人入神祠當那時直是更著不得些子事只有箇恭敬此最親切今人若能專一此心便收歛𦂳宻都無些子空罅若這事思量未了又走做那邊去心便成兩路觀是數說足以見其用力之方矣問程子謝氏尹氏所說敬處朱子曰譬如此屋四方皆入得若從一方入到這裏則那三方入處都在這裏了○問敬諸先生之說各不同然總而言之常令此心常存是否曰其實只一般若是敬時自然主一無適自然整齊嚴肅自然常惺惺其心收歛不容一物但程子整齊嚴肅與謝氏尹氏之說又更分曉○問程子謝氏之説謝氏尤切當曰如某所見程子說得切當整齊嚴肅此心便存便能惺惺未有外面整齊嚴肅而内不惺惺者人一時間外面整肅便一時惺惺一時放寛了便昏怠也新安陳氏曰朱子深取整齊嚴肅之説者盖以有著實下手處耳○勿齋程氏曰整齊嚴肅及收歛不容一物皆敬之始也主一無適及常惺惺者皆敬之成也主一無適者敬之純常惺惺者敬而明也然主一亦有淺深以初學言之則欲主乎一以成徳言之則所主者一○黄氏曰且將自家身心去體察見得如何是主一無適如何是整齊嚴肅如何是常惺惺如何是其心收歛不容一物是四者皆以有所畏而然朱子晚年言敬字之義惟畏字近之其意精矣○西山眞氏曰持敬之道合三先生之言而用力焉然後内外交相養之功始備曰敬之所以為學之始者然矣其所以為學之終也奈何曰敬者一心之主宰而萬事之本根也知其所以用力之方則知小學之不能無賴於此以爲始知小學之賴此以始則夫音扶大學之不能無賴乎此以爲終者可以一以貫之而無疑矣蓋此心既立由是格物致知以盡事物之理則所謂尊徳性而道問學新安陳氏曰尊徳性持敬以涵養本原也道問學窮格以開發聰明也由是誠意正心以脩其身則所謂先立其大者而小者不能奪新安陳氏曰先立其大者持敬以誠其意正其心也小者不能奪百體從心君所令而身脩也由是齊家治國以及平天下則所謂脩已以安百姓篤恭而天下平是皆未始一日而離去聲乎敬也然則敬之一字豈非聖學始終之要也哉朱子曰敬者始終之要未知則敬以知之巳知則敬以守之若不敬則其心顛倒昏昧而不自知未知者非敬無以知巳知者非敬無所守○陳氏曰心之為物虚靈知覺所以為一身之主宰也身無此以為之主宰則四肢百體皆無所管攝矣然所以為心者又當由我有以主宰之我若何而主宰之乎所謂敬者是又一心之主宰也○曰然則此篇所謂在明明徳在新民在止於至善者亦可得而聞其說之詳乎曰天道流行發育萬物其所以爲造化者隂陽五行而已黄氏曰天道是理隂陽五行是氣合而言之氣即是理一隂一陽之謂道是也分而言之理自為理氣自為氣形而上下是也○未有五行只得喚做隂陽既有五行則隂陽在五行之中矣而所謂隂陽五行者又必有是理而後有是氣及其生物則又必因是氣之聚而後有是形故人物之生必得是理然後有以為健順仁義禮智之性必得是氣然後有以為䰟魄五臟百骸之身周子所謂無極之眞二五之精妙合而凝者正謂是也問必有是理然後有是氣是如何朱子曰此本無先後之可言然必欲推其氣之所從來則須說先有是理然理又非别為一物即存乎是氣之中無是氣則是理亦無掛搭處氣則為金木水火理則為仁義禮智○理未嘗離乎氣然豈無先後理無形氣便粗有查滓○就原頭定體上說則未分五行時只謂之隂陽未分五性時只謂之健順及分而言之則陽為木火隂為金水健為仁禮順為智義○問隂陽五行健順五常之性曰健是稟得那陽之氣順是稟得那隂之氣五常是稟得五行之理人物皆稟得健順五常之性○天地之間有理有氣理也者形而上之道也生物之本也氣也者形而下之器也生物之具也故人物之生必稟此理然後有性必稟此氣然後有形其性其形雖不外乎一身然道器之間分際甚明不可亂也○北溪陳氏曰人始於氣感則得䰟為先既而體凝焉則魄次之䰟主乎動所以行乎此身之中隨所貫而無不生者也魄主乎静所以實乎此身之中隨所注而無不定者也○節齋蔡氏曰先有理後有氣者形而上為道形而下為器之謂也有則俱有者道即器之謂也盖不分先後則理氣不明不合理氣則判為二物如性之與情未發巳發自有先後固不可道性情同時也然情之本實具於性非先有此性而後别生一情是有此性即有此情也○東𥦗李氏曰天之運五行其實隂陽而已人之性五常其實健順而巳仁之油然生意不可遏禮之粲然明盛不可亂健之為也義不拂乎可否之宜智不外乎是非之别順之為也若夫信則體是理而不易者健也循是理而不違者順也○玉溪盧氏曰䰟陽之靈魄隂之靈五臟五行之質百骸萬物之象也眞以理言而理不雜氣精以氣言而氣不離理妙者理氣之莫測合者理氣之無間凝則有是形而各一其性矣○周子之言見太極圖說然以其理而言之則萬物一原固無人物貴賤之殊以其氣而言之則得其正且通者為人得其偏且塞先則反者為物是以或貴或賤而不能齊也朱子曰以理言之則無不全以氣言之則不能無偏○人得其氣之正故是理通而無所塞物得其氣之偏故是理塞而無所通且如人頭圓象天足方象地平正端直以其受天地之正氣所以識道理有知識物受天地之偏氣所以禽獸横生草木頭生向下尾反向上物之間有知者不過只通得一路如烏之知孝獺之知祭犬但能守禦牛但能耕而已人則無不知無不能人所以與物異所争者此耳○論萬物之一原則理同而氣異觀萬物之異體則氣猶相近而理絶不同方賦與萬物之初天命流行只是一般故理同二五之氣有清濁純駁故氣異萬物巳得之後雖有清濁純駁之不同而同此二五之氣故氣相近以其昏明開塞之甚逺故理絶不同氣相近如知寒暖識飢飽好生惡死趨利避害人與物都一般理不同如蜂蟻之君臣只是他義上有一㸃子明虎狼之父子只是他仁上有一㸃子明其他更推不去○新安倪氏曰理雖不雜乎氣而亦不離乎氣以不雜者言之則理同而氣異以不離者言之則得氣之正者理亦全得氣之偏者理亦不全矣朱子後一條與或問之說略有不同者而亦未嘗不互相發也彼賤而爲物者既梏於形氣之偏塞而無以充其本體之全矣唯人之生乃得其氣之正且通者而其性為最貴故其方寸之間虛靈洞徹萬物咸備北溪陳氏曰此八字只是再詳虛靈不昧以具衆理之意虛靈洞徹盖理與氣合而有此妙用耳非可專指氣如心恙底人亦有氣存何故昏迷顛錯無此虚靈洞徹耶蓋其所以異於禽獸者正在於此而其所以可爲堯舜而能參天地以贊化育者亦不外焉是則所謂明徳者也然其通也或不能無清濁之異其正也或不能無美惡之殊故其所賦之質清者智而濁者愚美者賢而惡者不肖又有不能同者朱子曰人雖皆是天地之正氣但衮來衮去便有昏明厚薄之異盖氣是有形之物纔是有形之物便自有美惡也○問智愚賢不肖是所稟之氣有清濁美惡之不同不歸於所稟而歸於所賦何邪曰賦如俗語云分俵均敷之意○問有人聰明通曉是稟氣之清矣然却所為過差或流於小人之歸又有為人賢而不甚聰明通曉何也曰或問中所謂知愚賢不肖之殊是也盖其所賦之質便有此四樣聰明曉了者智也而或不賢便是稟賦中欠了清和温恭之徳又有人極温和而不甚曉事便是賢而不智為學便是要克化教此等氣質令恰好耳○有是理而後有是氣有是氣必有是理但稟氣之清者為聖為賢此如寶珠在清冷水中稟氣之濁者為愚不肖此如寶珠在濁水中所謂明明徳者是就濁水中揩拭此珠也物亦有是理又如寶珠在至汚處然其所稟有些明處就上面便自不昩如虎狼之父子蜂蟻之君臣是也○黄氏曰美惡是有生之初便分了非以性言是以氣言譬如玉之與石則美惡固分而玉之中又有美惡分焉○格庵趙氏曰通塞偏正判人物之大分而言其清濁美惡又就人中分别必其上智大賢之資乃能全其本體而無少不明其有不及乎此則其所謂明徳者已不能無蔽而失其全矣况乎又以氣質有蔽之心接乎事物無窮之變則其目之欲色耳之欲聲口之欲味鼻之欲臭四肢之欲安佚所以害乎其徳者又豈可勝平聲言也哉二者相因反覆深固是以此徳之明日益昏昩而此心之靈其所知者不過情欲利害之私而巳是則雖曰有人之形而實何以遠於禽獸雖曰可以爲堯舜而參天地而亦不能有以自充矣然而本明之體得之於天終有不可得而昩者是以雖其昏蔽之極而介然之頃介音甲倐然之頃也一有覺焉則即此空去聲隙之中而其本體巳洞然矣問介然之頃一有覺焉則其本體已洞然矣須是就這些覺處便致知充廣將去朱子曰然如擊石之火只是些子纔引著便可以燎原若必欲等大覺了方去格物致知如何等得這般時節那箇覺是物格知至了大徹悟到恁地時事都了若是介然之覺一日之間其發也無時無數只要人識認得操持充養將去是以聖人施教既已養之於小學之中而復扶又反開之以大學之道其必先之以格物致知之說者所以使之即其所養之中而因其所發以啓其明之之端也繼之以誠意正心脩身之目者則又所以使之因其巳明之端而反之於身以致其明之之實也夫音扶既有以啓其明之之端而又有以致其明之之實則吾之所得於天而未嘗不明者豈不超然無有氣質物欲之累而復得其本體之全哉是則所謂明明徳者而非有所作爲於性分去聲之外也然其所謂明明徳者又人人所同得而非有我之得私也向也俱爲物欲之所蔽則其賢愚之分固無以大相遠者今吾既幸有以自明矣則視彼衆人之同得乎此而不能自明者方且甘心迷惑没溺於卑汚音烏苟賤之中而不自知也豈不爲去聲之惻然而思有以救之哉故必推吾之所自明者以及之始於齊家中於治國而終及於平天下使彼有是明徳而不能自明者亦皆有以自明而去上聲其舊染之汚焉是則所謂新民者而亦非有所付畀必至反增益之也玉溪盧氏曰非彼本無而我付畀之非彼本少而我増益之以其本體之明無不全也然徳之在已而當明與其在民而當新者則又皆非人力之所爲而吾之所以明而新之者又非可以私意苟且而爲也是其所以得之於天而見形甸反於日用之間者固已莫不各有本然一定之則西山眞氏曰則者法也天下之理皆天實為之莫不有一定之法非人力所可増損故曰則○玉溪盧氏曰至善乃太極之異名而明徳之本體得之於天而有本然一定之則者至善之體乃吾心統體之太極見於日用之間而各有本然一定之則者至善之用乃事事物物各具之太極也程子所謂以其義理精微之極有不可得而名者故姑以至善目之而傳去聲所謂君之仁臣之敬子之孝父之慈與人交之信乃其目之大者也衆人之心固莫不有是而或不能知學者雖或知之而亦鮮上聲能必至於是而不去此爲大學之教者所以慮其理雖粗上聲略也復而有不純已雖粗克而有不盡且將無以盡夫音扶脩巳治人之道故必指是而言以爲明徳新民之標的也欲明徳而新民者誠能求必至是而不容其少有過不及之差焉則其所以去上聲人欲而復天理者無毫髮之遺恨矣朱子曰至善只是極好處十分端正恰好無一毫不是處無一毫不到處且如事君必當如舜之所以事堯而後喚做敬治民必當如堯之所以治民而後喚做仁不獨如此凡理皆有箇極好處○陳氏曰所謂姑以至善目之者所以極形容其精微爾非謂精微之不為善而借此以形容之也○又曰自其大者言之如仁敬慈孝即君臣父子所當止之處自其小者言之如足容重手容恭重與恭即手足所當止之處視思明聽思聰聰與明亦視聽所當止之處大抵大學一篇之指總而言之不出乎八事而八事之要總而言之又不出乎此三者此愚所以斷都玩反然以爲大學之綱領而無疑也然自孟子没而道學不得其傳世之君子各以其意之所便者爲學於是乃有不務明其明徳而徒以政教法度爲足以新民者又有愛身獨善自謂足以明其明徳而不屑乎新民者又有略知二者之當務顧乃安於小成狃女九反於近利而不求止於至善之所在者是皆不考乎此篇之過其能成已成物而不謬者鮮上聲朱子曰不務明其明徳而以政教法度為足以新民如管仲之徒便是自謂能明其明徳而不屑於新民如佛老便是略知明徳新民而不求止於至善如王通便是看他於巳分上亦甚脩飾其論為治本末亦有條理甚有志於斯世只是規模淺窄不曽就本原上着工便做不徹須是無所不用其極方是古之聖賢明明徳便欲無一毫私欲新民便欲人於事事物物上皆是當也○玉溪盧氏曰成巳謂明徳成物謂新民不止至善故不謬者鮮○曰程子之改親爲新也何所據子之從之又何所考而必其然耶且以已意輕改經文恐非傳疑之義奈何新安倪氏曰春秋穀梁傳云信以傳信疑以傳疑此傳疑二字所本也曰若無所考而輒改之則誠若吾子之譏矣今親民云者以文義推之則無理新民云者以傳去聲文考之則有據程子於此其所以處上聲之者亦已審矣矧未嘗去上聲其本文而但曰某當作某是乃漢儒釋經不得已之變例而亦何害於傳疑耶若必以不改爲是則世蓋有承誤踵之隴反吾禾反心知非是而故爲穿鑿附㑹以求其說之必通者矣其侮聖言而誤後學也益甚亦何足取以爲法邪○曰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靜靜而后能安安而后能慮慮而后能得何也曰此推本上文之意言明徳新民所以止於至善之由也蓋明徳新民固皆欲其止於至善然非先有以知夫音扶下同至善之所在則不能有以得其所當止者而止之如射者固欲其中去聲下同夫正鵠正音征鵠音谷然不先有以知其正鵠之所在則不能有以得其所當中者而中之也知止云者物格知至而於天下之事皆有以知其至善之所在是則吾所當止之地也能知所止則方寸之間事事物物皆有定理矣新安陳氏曰章句云知之則志有定向此云事物皆有定理合二說其義方備能知所止則此心光明見得事物皆有定理而志方有定向理既有定則無以動其心而能靜矣心既能靜則無所擇於地而能安矣能安則日用之間從七恭反容閒音閑暇事至物來有以揆之而能慮矣能慮則隨事觀理極深研幾平聲無不各得其所止之地而止之矣問知止與能慮先生昨以比易中深與幾或問中却兼下極深研幾字覺未穩朱子曰極深研幾是更審一審當時下得未仔細要之只著得研幾字○陳氏曰物果格而無一理之不窮無一見之不盡則於天下之事所謂至善所當止者皆灼然有以知之矣○理既有定則心之所主更無外慕凡外物皆無以動之而能静矣身既能安則向者知所當止之事物或接乎吾前而吾從容以應之自能精於慮而不錯亂矣然既眞知所止則其必得所止固巳不甚相遠其間四節蓋亦推言其所以然之故有此四者非如孔子之志學以至從心孟子之善信以至聖神實有等級之相懸爲終身經歴之次序也朱子曰如志學至從心中間許多便是大階級歩却闊知止至能得只如志學至立立至不惑相似定静安大抵皆相類只是就一級中間細分耳○某事當如此某事當如彼如君當仁此是知止事至物來對著胷中恰好底道理將這箇去應他此是得其所止○曰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何也曰此結上文兩節之意也明徳新民兩物而内外相對故曰本末知止能得一事而首尾相因故曰終始誠知先其本而後其末先其始而後其終也則其進爲有序而至於道也不遠矣朱子曰知工夫先後次第則進為有序不忽近務逺處下窺髙而其入道為不逺矣謂至道之近也○黄氏曰知所先後方是曉得為學之道未能遂得夫道也然既知其進為之序則有至之階矣故云去道不遠○曰古之欲明明徳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脩其身欲脩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何也曰此言大學之序其詳如此蓋綱領之條目也格物致知誠意正心脩身者明明徳之事也齊家治國平天下者新民之事也格物致知所以求知至善之所在自誠意以至於平天下所以求得夫至善而止之也朱子曰格物致知是求知其所止誠意正心脩身至平天下是求得其所止物格知至是知所止意誠心正身脩家齊國治天下平是得其所止所謂明明徳於天下者自明其明徳而推以新民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徳也人皆有以明其明徳則各誠其意各正其心各脩其身各親其親各長上聲下同其長而天下無不平矣問明徳之功果能若是不亦善乎然以堯舜之聖閨門之内或未盡化况謂天下之夭能服堯舜之化而各明其徳乎朱子曰大學明明徳於天下只是且說箇規模如此學者須有如此規模不如此便是欠了且如伊尹思匹夫不被其澤如已推而納之溝中伊尹也只大槩要恁地又如何使得無一人不被其澤又如説比屋可封也須有一家半家不恁地者只是見得自家規模自當如此到做不去處却無可奈何規模自是著恁地工夫便却用寸寸進若無規模次第只管去細碎處走便入世之計功謀利處去若有規模而又無細密工夫又只是一箇空規模外極規模之大内推至於事事物物處莫不盡其工夫此所以為聖賢之學○新安陳氏曰不言各格物致知者民可使由不可使知之意也親親長長即齊家之大者然天下之本在國故欲平天下者必先有以治其國國之本在家故欲治國者必先有以齊其家家之本在身故欲齊家者必先有以脩其身至於身之主則心也一有不得其本然之正則身無所主雖欲勉强上聲下同以脩之亦不可得而脩矣故欲脩身者必先有以正其心而心之發則意也一有私欲雜乎其中而爲善去上聲惡或有未實則心爲所累雖欲勉强以正之亦不可得而正矣故欲正心者必先有以誠其意若夫音扶知則心之神明妙衆理而宰萬物者也人莫不有而或不能使其表裏洞然無所不盡則隱微之間眞妄錯雜雖欲勉强以誠之亦不可得而誠矣故欲誠意者必先有以致其知致者推致之謂如喪致乎哀之致言推之而至於盡也朱子曰神是恁地精彩明是恁地光明○道理固本有用知方發得出來所以謂之妙衆理妙猶言能運用衆理也運用字有病故只下得妙字○問宰是主宰之宰宰制之宰曰主便是宰宰便是制○問知如何宰物曰無所知學則不足以宰制萬物要宰制他也須要知覺○心之為物至虛至靈神妙不測常為一身之主以提萬事之綱而不可有頃刻之不存者也一不自覺而馳騖飛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以狥物欲於軀殻之外則一身無主萬事無綱雖其俯仰顧盼之間盖巳不自覺其身之所在○黄氏曰理是不動底物不著妙字如何發得許多理出來○陳氏曰致知言表裏洞然以心之内外而言知不致則無以識是非善惡之眞將從何而趨從何而捨必有錯認人欲作天理而不自覺者○三山陳氏曰欲意之誠而不始於致知則有善否未明而誤於所向者多矣推之而至於盡有所用力之辭○玉溪盧氏曰心之神明即所得於天而虚靈不昩者也心固具衆理而應事物所以妙衆理而宰事物者非心之神明乎其表與裏洞然無不盡則心之用與體無不明矣神明字與虚靈字相為表裏虚主理言靈兼氣言先言虚後言靈見心之體不離用神兼氣言明主理言先言神後言明見心之用不離體○新安陳氏曰心本神明之物知又心之所以神明者惟神明所以妙也至於天下之物則必各有所以然之故與其所當然之則所謂理也人莫不知而或不能使其精粗隱顯究極無餘則理所未窮知必有蔽雖欲勉强以致之亦不可得而致矣朱子曰所當然之則如君之仁臣之敬所以然之故如君何故用仁臣何故用敬如君之所以仁盖君是箇主腦百姓人民皆屬他管他自是用仁愛非說是為君了不得巳以仁愛行之自是合如此若天使之然又如父之所以慈子之所以孝盖父子本同一氣只是一人之身分成兩箇其恩愛相屬自有不期然而然者其他大倫皆然皆天理使之如此豈容强為哉○玉溪盧氏曰粗也顯也即事物當然之則也精也隱也即事物所以然之故也○新安陳氏曰所當然之則理之實處所以然之故乃其上一層理之源頭也故致知之道在乎即事觀理以格夫物格者極至之謂如格于文祖之格見書舜典言窮之而至其極也括蒼葉氏曰但能隨事觀理盡與理㑹卒之天下事物之理不惟知得一件両件若隱若顯盖將無所不知矣一事一物之間不唯知得一分両分若精若粗盖將無所不知矣此大學之條目聖賢相傳所以教人爲學之次第至爲纎悉然漢魏以來諸儒之論未聞有及之者至唐韓子名愈字退之乃能援音袁以爲說而見形甸反於原道之篇則庶幾其有聞矣然其言極於正心誠意而無曰致知格物云者則是不探音貪其端而驟語其次亦未免於擇焉不精語焉不詳之病矣何乃以是而議荀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韓文集荀與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也擇焉而不精語焉而不詳○荀子名况字卿戰國時趙人也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名雄字子雲西漢成都人也各有所著之書今傳於世○朱子曰原道舉大學却不說格物致知蘇氏古史舉中庸不獲乎上却不說明善誠身這様都是無頭學問○曰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誠意誠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脩身脩而后家齊家齊而后國治國治而后天下平何也曰此覆說上文之意也物格者事物之理各有以詣其極而無餘之謂也理之在物者既詣其極而無餘則知之在我者亦隨所詣而無不盡矣知無不盡則心之所發能一於理而無自欺矣意不自欺則心之本體物不能動而無不正矣心得其正則身之所處上聲不至䧟於所偏而無不脩矣身無不脩則推之天下國家亦舉而措之耳豈外此而求之智謀功利之末哉曰篇首之言明明徳以新民爲對則固專以自明為言矣後叚於平天下者復扶又反以明明徳言之則似新民之事亦在其中何其言之不一而辨之不明邪曰篇首三言者大學之綱領也而以其賔主對待先後次第言之則明明徳者又三言之綱領也至此後段然後極其體用之全而一言以舉之以見形甸反音扶天下雖大而吾心之體無不該事物雖多而吾心之用無不貫蓋必析之有以極其精而不亂然後合之有以盡其大而無餘此又言之序也陳氏曰天下事物無一之不格幽明巨細有以洞灼其表裏其知之至也瑩萬理於胷中是極其所眞是而不可移非極其所眞非而不容易善極其本之所由來而無不徹惡極其幾之所從起而無少遁物果格知果至由是而往則意極其誠而無一念之或欺心極其正而無一息之不存身極其脩而無一動之或偏矣此書首三言固當無所不盡而所謂明明徳者又通為一篇之統體又曰體具於方寸之間萬理無所不備而無一物能出乎是理之外用發於方寸之間萬事無所不貫而無一理不行乎其事之中此心之所以為妙○玉溪盧氏曰言明明徳與新民對則大學之體用猶二言明明徳於天下則大學之體用非二矣吾心之體即明徳之虚而具衆理者也吾心之用即明徳之靈而應萬事者也能析之極其精而不亂則知吾心之用無不貫矣能合之盡其大而無餘則知吾心之體無不該矣不析之而遽欲合之則有虚空恍惚之病徒析之而不能合之則有支離破碎之病必析之極其精然後合之盡其大此二句其義無窮眞西山嘗誦此而繼之曰小徳川流大徳敦化又繼之曰吾道一以貫之其旨深矣○曰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壹是皆以脩身為本其本亂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何也曰此結上文兩節之意也以身對天下國家而言則身爲本而天下國家爲末以家對國與天下而言則其理雖未嘗不一然其厚薄之分亦不容無等差楚宜反矣故不能格物致知以誠意正心而脩其身則本必亂而末不可治不親其親不長上聲下同其長則所厚者薄而無以及人之親長此皆必然之理也孟子所謂於所厚者薄無所不薄其言蓋亦本於此云三山陳氏曰脩身者自格物致知誠意正心而積也不如是則身不可脩身之不脩則其本亂矣本之既亂如國家何事父母而不能孝事兄長而不能弟則是於其所厚者薄矣所厚者猶薄奚望其親天下之親長天下之長哉○曰治國平天下者天子諸侯之事也卿大夫以下蓋無與音預焉今大學之教乃例以明明徳於天下爲言豈不爲思出其位犯非其分去聲而何以得爲如字去聲巳之學哉曰天之明命有生之所同得非有我之得私也是以君子之心豁呼括反然大公其視天下無一物而非吾心之所當愛無一事而非吾職之所當爲雖或勢在匹夫之賤而所以堯舜其君堯舜其民者亦未嘗不在其分去聲内也又况大學之教乃爲去聲天子之元子衆子公侯卿大夫士之適音的子與國之俊選去聲而設是皆將有天下國家之責而不可辭者則其所以素教而預養之者安得不以天下國家爲已事之當然而預求有以正其本清其源哉後世教學不明爲人君父者慮不足以及此而苟循於目前是以天下之治去聲日常少亂日常多而敗國之君亡家之主常接迹於當世亦可悲矣論者不此之監而反以聖法爲疑亦獨何哉大抵以學者而視天下之事以爲巳事之所當然而爲之則雖甲兵錢榖籩豆有司之事皆爲去聲已也以其可以求知於世而爲之則雖割股廬墓弊車羸力為反馬亦爲去聲下同人耳善乎張子敬夫之言曰張子名栻字敬夫號南軒廣漢人乃朱子同志之友也爲已者無所爲而然者也此其語意之深切蓋有前賢所未發者學者以是而日自省悉井反焉則有以察乎善利之間而無毫釐之差矣問為巳為人一條朱子曰這須要自看如一日之間小事大事只道我合當做便如此做這便是無所為如讀書只道自家合當如此讀合當如此理㑹身巳纔說要人知便是有所為如世上人纔讀書便安排這箇好做時文此又為人之甚者○如甲兵錢榖籩豆有司到當自家理㑹便理㑹不是為别人了理㑹如割股廬墓一是不忍其親之病一是不忍其親之死這都是為已者若因要人知了去恁地便是為人○問割股事如何曰割股固自不是若誠心為之不求人知亦庶幾今有以此要譽者○南軒此言擴前聖所未發而同於孟子性善養氣之功者歟○曰子謂正經蓋夫子之言而曾子述之其傳去聲後凡言傳文經傳之類皆同則曾子之意而門人記之何以知其然也曰正經辭約而理備言近而指遠非聖人不能及也然以其無他左佐同驗且意其或出於古昔先民之言也故疑之而不敢質至於傳文或引曾子之言而又多與中庸孟子者合則知其成於曾氏門人之手而子思以授孟子無疑也蓋中庸之所謂明善即格物致知之功其曰誠身即誠意正心脩身之效也孟子之所謂知性者物格也盡心者知至也存心養性脩身者誠意正心脩身也朱子曰知性者物格也物字對性字盡心者知至也知字對心字○物理之極處無不到知性也吾心之所知無不盡盡心也其他如謹獨之云不慊口簟口劫二反之說義利之分恒言之序新安倪氏曰孟子云人有常言皆曰天下國家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此常言之序也亦無不脗武粉反又音冺合焉者故程子以爲孔氏之遺書學者之先務而論孟猶處上聲其次焉亦可見矣曰程子之先是書而後論孟又且不及乎中庸何也曰是書垂世立教之大典通爲去聲天下後世而言者也論孟應機接物之微言或因一時一事而發者也是以是書之規模雖大然其首尾該備而綱領可尋節目分明而工夫有序無非切於學者之日用論孟之爲去聲人雖切然而問者非一人記者非一手或先後淺深之無序或抑楊進退之不齊其間蓋有非初學日用之所及者此程子所以先是書後論孟蓋以其難易去聲下同緩急言之而非以聖人之言爲有優劣也至於中庸則又聖門傳授極致之言尤非後學之所易得而聞者故程子之教未遽及之豈不又以爲論孟既通然後可以及此乎蓋不先乎大學無以提挈綱領而盡論孟之精微不參之論孟無以融貫㑹通而極中庸之歸趣然不㑹其極於中庸則又何以建立大本盡性也經綸大經立教也而讀天下之書論天下之事哉以是觀之則務講學者固不可不急於四書而讀四書者又不可不先於大學亦巳明矣今之教者乃或棄此不務而反以他說先焉其不溺於虛空流於功利而得罪於聖門者幾平聲希矣
  或問一章而下以至三章之半鄭本元在沒世不忘之下而程子乃以次於此謂知之至也之文子獨何以知其不然而遂以爲傳之首章也曰以經統傳以傳附經則其次第可知而二說之不然審矣○曰然則其曰克明徳者何也曰此言文王能明其徳也蓋人莫不知徳之當明而欲明之然氣稟拘之於前物欲蔽之於後是以雖欲明之而有不克也文王之心渾上聲然天理亦無待於克之而自明矣然猶云爾者亦見其獨能明之而他人不能又以見夫音扶未能明者之不可不致其克之之功也問克明徳克能也或問中却作能致其克之之功又似克治之克如何朱子曰此克字雖訓能字然克字重是他人不能而文王獨能之若只作能明徳語意便都弱了凡字有文義一般而聲響頓異如云克宅心克明徳之類可見○人所以不能明其徳者何哉盖氣偏而失之太剛則有所不克氣偏而失之太柔則有所不克聲色之欲蔽之則有所不克貨利之欲蔽之則有所不克不獨此耳凡有一毫之偏蔽得以害之則有所不克唯文王無氣稟物欲之偏蔽故能有以勝之而無疑○西山眞氏曰明徳人所同有其所以為聖愚之分者但以克明與不能明之異爾常人所以不能明者一則以氣稟昏弱之故二則以物欲蔽塞之故雖是蔽塞之餘若一旦悔悟欲自明其徳亦無不可者患在自暴自棄而不肯為耳○格庵趙氏曰文王自誠而明者故其心渾然天理表裏澄瑩不待克之而自明若大賢而下未能如文王則不可無克之之功矣○曰顧諟天之明命何也曰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故人之明徳非他也即天之所以命我而至善之所存也是其全體大用蓋無時而不發見形甸反於日用之間陳氏曰於寂然不動之時則合萬殊為一本而渾然之全體常昭融於方寸之間及感而遂通之際則散一本為萬殊而縱横曲直莫非大用之所流行矣又曰天理本體常生生而無一息之巳而其大用亦無一息不流行乎日用之間人惟不察於此是以汨音骨於人欲而不知所以自明常目在之而眞若見其參於前倚於衡也則成性存存而道義出矣問如何是體如何是用朱子曰體與用不相離且如身是體要起行去便是用赤子匍匐將入井皆有怵惕惻隱之心只此一端體用便可見如喜怒哀樂是用所以喜怒哀樂是體○若見其參前倚衡此豈有物可見但凡人不知省察常行日用毎與是徳相忘亦不自知其有是也今所謂顧諟者只是心裏常常存著此理一出言一行事皆必有當然之則不可失也初豈實有一物之可見其形象耶○問成性存存道義出矣何如曰天之所命我之所得於已只是一箇道理人只要存得這些在這裏才存得在這裏則事君必㑹忠事親必㑹孝見孺子入井則怵惕之心便發見穿窬之類則羞惡之心便發合恭敬處便自然㑹恭敬合辭遜處便自然㑹辭遜須要常存得此心則便見得此性發出底都是道理若不存得這些待做出那箇㑹合道理○西山眞氏曰成性者言天之與我者自有渾成之性如俗言見成渾淪之物是也我但當存之又存不令頃刻失之則天下之道義皆從此出道義如事君忠事親孝之類○玉溪盧氏曰天地之中太極是巳天之命我此也我之明徳此也謂之至善亦此也道者體義者用成性存存而道義出則明徳之全體大用無不明矣○曰克明峻徳何也曰言堯能明其大徳也朱子曰人之為徳未嘗不明而其明之為體亦未嘗不大但人自有以昏之是以既不能明而又自䧟於一物之小唯堯為能明其大徳而無昏暗狹小之累是則所謂止於至善○玉溪盧氏曰能明其大徳只是明明徳到十分盡處非明徳之外有峻徳也○曰是三者固皆自明之事也然其言之亦有序乎曰康誥通言明徳而已太甲則明天之未始不爲人而人之未始不爲天也帝典則專言成徳之事而極其大焉其言之淺深亦略有序矣問天未始不為人而人未始不為天何也朱子曰只是言人性本無不善而其日用之間莫不有當然之則所謂天理也人若毎事做得是則便合天理天人本一理若理㑹得此意則天何嘗大人何嘗小也○天即人人即天人之始生得於天也既生此人則天又在人矣凡語言動作視聽皆天也顧是常要看得光明燦爛照在目前○黄氏曰本文三引書乃斷章取義以明經文明明徳之意其言之序則自淺而深最爲有用克明徳者泛言之曰顧諟則言明之之功曰明命則言明徳之故次之曰峻徳加一峻字則又見明徳之極乃所謂止於至善者也
  或問盤之有銘何也曰盤者常用之器銘者自警之辭也古之聖賢兢兢業業固無時而不戒謹恐懼然猶恐其有所怠忽而或忘之也是以於其常用之器各因其事而刻銘以致戒焉欲其常接乎目毎警乎心而不至於忽忘也曰然則沐浴之盤而其所刻之辭如此何也曰人之有是徳猶其有是身也徳之本明猶其身之本㓗也徳之明而利欲昏之猶身之㓗而塵垢音苟音烏又去聲之也一旦存養省悉井反察之功眞有以去上聲下同其前日利欲之昏而日新焉則亦猶其䟽平聲音藥音早雪而有以去其前日塵垢之汚也然既新矣而所以新之之功不繼則利欲之交將復扶又反下同有如前日之昏猶既㓗矣而所以㓗之之功不繼則塵垢之集將復有如前日之汚也故必因其巳新而日日新之又日新之使其存養省察之功無少間斷間去聲斷徒玩反後凡二字相連者並同則明徳常明而不復爲利欲之昏亦如人之一日沐浴而日日沐浴又無日而不沐浴使其䟽瀹澡雪之功無少間斷則身常㓗清而不復爲舊染之汚也昔成湯所以反之而至於聖者正惟有得於此故稱其徳者有曰不邇聲色不殖承職反貨利又曰以義制事以禮制心有曰從諌弗咈音佛改過不吝又曰與人不求備檢身若不及此皆足以見其日新之實至於所謂聖敬日躋牋西反云者則其言愈約而意愈切矣躋升也聖人能敬其徳日愈升於髙明也然本湯之所以得此又其學於伊尹而有發焉故伊尹自謂與湯咸有一徳而於復如字政太甲之初復扶又反下同以終始惟一時乃日新爲丁寧之戒蓋於是時太甲方且自怨自艾音乂於桐處上聲仁遷義而歸是亦所謂苟日新者故復推其嘗以告于湯者告之欲其日進乎此無所間斷而有以繼其烈祖之成徳也其意亦深切矣朱子曰成湯工夫全在敬字上看來大叚是箇脩飭底人故當時人說他做工夫處如云以義以禮不邇不殖等可見日新之功或問中所以詳載非說道人不知亦欲學者經心耳○格庵趙氏曰塵垢之汚其害淺利欲之昏其害深塵垢之汚人知求以去之而利欲之昏則不知所以去之唯聖人則以為徳之不可不新甚於身之不可不㓗也且人之㓗身也既知䟽瀹澡雪以去前日塵垢之汚矣然其㓗之之功不繼則塵垢復集將又如前日之汚故必日加䟽瀹澡雪之功無少間斷而後其身常㓗而不汚况欲去利欲之昏而復本然之明則存養省察之功其可一日而有間斷哉○玉溪盧氏曰不邇聲色等八句是敬之目聖敬日躋一句是敬之綱合而言之即顧諟明命之事也其後周之武王踐阼存故反之初受師尚父丹書之戒曰尚父太公望吕氏詳見孟子離婁上篇敬勝怠者吉怠勝敬者滅義勝欲者從欲勝義者凶問從字意朱子曰從順也敬便立起怠便放倒以理從事是義不以理從事便是欲這處敬與義是箇體用○須是將敬來做本領涵養得貫通時纔敬以直内便義以方外義便有敬敬便有義如居仁便由義由義便居仁敬者守於此而勿失之謂義者施於彼而合宜之謂○西山眞氏曰武王之始踐阼也訪丹書於太公可謂急於聞道者矣而太公望所告不出敬與義之一言蓋敬則萬善俱立怠則萬善俱廢義則理為之主欲則物為之主上古聖人巳致謹於此矣武王聞之若湯之戒懼而銘之器物以自警焉蓋恐斯須不存而怠與欲得乘其隙也○新安陳氏曰敬義對言其理甚精孔子於坤文言曰敬以直内義以方外實自此發退而於其几席觴豆刀劒户牖莫不銘焉蓋聞湯之風而興起者今其遺語尚幸頗見形甸反於禮書願治去聲之君志學之士皆不可以莫之考也張氏存中曰大戴禮武王踐阼篇武王踐阼三日召師尚父而問焉曰黄帝顓帝之道可得而見與曰在丹書王欲聞之則齊矣王齊三日師尚父奉書而入道書之言曰敬勝怠者吉怠勝敬者滅義勝欲者從欲勝義者凶凡事不强則枉弗敬則不正枉者滅廢敬者萬世王聞書之言惕若恐懼而為戒書於席四端為銘焉銘曰安樂必敬無行可悔一反一側亦不可不志殷監不逺視爾所代鑑銘曰見爾前慮爾後盤銘曰與其溺於人也寧溺於淵溺於淵猶可游也溺於人不可捄也楹銘曰毋曰胡殘其禍將然毋曰胡害其禍將大毋曰胡傷其禍將長牖銘曰隨天之時以地之財敬祀皇天敬以先時劒銘曰帶之以為服動必行徳行德則興倍徳則崩倍與背同銘凡十有四今摘其辭義之易知者于此曰此言新民其引此何也曰此自其本而言之蓋以是爲自新之至而新民之端也○曰康誥之言作新民何也曰武王之封康叔也以商之餘民染紂汚俗而失其本心也故作康誥之書而告之以此欲其有以鼓舞而作興之使之振奮踴躍以去上聲其惡而遷於善舍上聲其舊而進乎新也然此豈聲色號令之所及哉亦自新而已矣曰孔氏小序以康誥爲成王周公之書而子以武王言之何也曰此五峯胡氏之說也胡氏名宏字仁仲建安人文定公安國之子也其說見皇王大紀蓋嘗因而考之其曰朕弟寡兄云者皆爲武王之自言乃得事理之實而其他証亦多小序之言不足深信於此可見然非此書大義所關故不暇於致詳當别爲去聲讀書者言之耳○曰詩之言周雖舊邦其命維新何也曰言周之有邦自后稷以來千有餘年至於文王聖徳日新而民亦丕變新安陳氏曰此乃推本言之詩無日新丕變意蓋承上文日新作新說來故天命之以有天下是其邦雖舊而命則新也蓋民之視效在君而天之視聽在民君徳既新則民徳必新民徳既新則天命之新亦不旋日矣問天之視聽在民與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若有不同如何朱子曰天豈曾有耳目以視聽只是自民之視聽便是天之視聽如帝命文王豈天諄諄然命之只是文王要恁地便是理合恁地便是帝命之也又曰若一件事民人皆以為是便是天以為是若民人皆歸往之便是天命也○曰所謂君子無所不用其極者何也曰此結上文詩書之意也蓋盤銘言自新也康誥言新民也文王之詩自新新民之極也故曰君子無所不用其極極即至善之云也用其極者求其止於是而巳矣朱子曰觀上文三引詩書而此以無所二字總而結之則於自新新民皆欲用其極可知矣
  或問此引𤣥鳥之詩何也曰此以民之止於邦畿而明物之各有所止也○曰引緜蠻之詩而系以孔子之言孔子何以有是言也曰此夫子說詩之辭也蓋曰鳥於其欲止之時猶知其當止之處豈可人爲萬物之靈而反不如鳥之能知所止而止之乎其所以發明人當知止之義亦深切矣○曰引文王之詩而繼以君臣父子與國人交之所止何也曰此因聖人之止以明至善之所在也蓋天生烝民有物有則是以萬物庶事莫不各有當止之所但所居之位不同則所止之善不一故爲人君則其所當止者在於仁爲人臣則其所當止者在於敬爲人子則其所當止者在於孝爲人父則其所當止者在於慈與國人交則其所當止者在於信是皆天理人倫之極致發於人心之不容巳者而文王之所以爲法於天下可傳於後世者亦不能加毫末於是焉但衆人類爲氣稟物欲之所昏故不能常敬而失其所止唯聖人之心表裏洞然無有一毫之蔽故連續光明自無不敬而所止者莫非至善不待知所止而後得所止也新安陳氏曰學者必先知所止而後方得所止聖人安於所止則不待先知而後得也故傳引此詩而厯陳所止之實使天下後世得以取法焉學者於此誠有以見其發於本心之不容已者而緝熈之使其連續光明無少間斷則其敬止之功是亦文王而已矣詩所謂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儀刑文王萬邦作孚正此意也曰子之說詩既以敬止之止爲語助之辭而於此書又以爲所止之義何也曰古人引詩斷音短章或姑借其辭以明已意未必皆取本文之義也曰五者之目詞約而義該矣子之說乃復扶又反有所謂究其精微之藴而推類以通之者何其言之衍而不切耶曰舉其徳之要而總名之則一言足矣一言謂一字如仁字敬字之類論其所以爲是一言者則其始終本末豈一言之所能盡哉得其名而不得其所以名則仁或流於姑息敬或墮於阿諛孝或陷父而慈或敗子且其爲信亦未必不爲尾生白公之爲也莊子尾生與女子期於梁下女子不來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梁橋也 左傳哀公十六年鄭人殺子木楚平王太子建也因過讒出奔而至鄭其子曰勝在吳子西欲召之楚令尹子西曰吾聞勝也信而勇不爲不利葉公曰葉音攝周仁之謂信率義之謂勇吾聞勝也好復言言之所許必欲復行不顧道理而求死士殆有私乎復言非信也期死非勇也子必悔之弗從使處吳竟音境爲白公白楚邑也邑宰僣稱公請伐鄭子西許之未起師晉人伐鄭楚救之勝怒曰鄭人在此讎不逺矣勝自厲劒子期之子平見之曰王孫何自厲也曰勝以直聞不告女音汝庸為直乎將以殺爾父平以告子西子西不悛吳人伐愼白公敗之請以戰備獻許之遂作亂殺子西子期于朝又况傳之所陳姑以見形甸反物各有止之凡例其於大倫之目猶且闕其二焉苟不推類以通之則亦何以盡天下之理哉節齊蔡氏曰所謂得其名而不得其所以名若細推之如為人君止於仁固同一仁也然仁亦何止一端生之育之固仁也刑之威之亦仁也若執著其仁之一端不能隨處止其仁之所止安得謂止於仁之至善為人臣止於敬固同一敬也然敬亦何止一端鞠躬盡瘁固敬也陳善閉邪亦敬也若執著其敬之一端不能隨處止其敬之所止安得謂止於敬之至善為人子止於孝固同一孝也然孝亦何止一端先意承志固孝也幾諫不違亦孝也若執著其孝之一端不能隨處止其孝之所止安得謂止於孝之至善以至為人父止於慈與國人交止於信皆當如此而又推類以及其餘則凡天下之事無大無小雖千條萬緒皆有以知其所當止而無不止於至善矣○曰復扶又反引淇澳之詩何也曰上言止於至善之理備矣然其所以求之之方與其得之之驗則未之及故又引此詩以發明之也夫音扶如切如磋言其所以講於學者已精而益求其精也如琢如磨言其所以脩於身者已宻而益求其宻也此其所以擇善固執擇善即講學之事固執即脩身之事日就月將而得止於至善之由也朱子曰如切如蹉者道學也如琢如磨者自脩也既學而猶慮其未至則復講習討論以求之猶治骨角者既切而復磋之切是切得一箇璞在這裏似亦可矣又磋之使至於滑澤這是治骨角者之至善也既脩而又慮其未至則又省察克治以終之猶治玉石者既琢而復磨之琢是琢得一箇璞在這裏似亦得矣又磨之使至於精細這是治玉石者之至善也取此以喻君子之止於至善既格物以求知所止矣又日用力以求得其所止焉○陳氏曰切是窮究事物之理逐件分析有倫有序磋是講究到純熟處道理瑩徹所以如切而又磋琢是克去物欲之私使無瑕纇磨是磨礲至那十分純粹處所以如琢而又磨○學是知止於至善所在自脩是止於至善所在○西山眞氏曰如切如磋道學也主知而言如琢如磨自脩也主行而言言致知力行當並進也知到十分精處而行處有一分未宻亦未得為至善須是知極其至行亦極其至方謂之至善恂慄者嚴敬之存乎中也威儀者輝光之著乎外也此其所以睟雖萃反面盎背施於四體而爲止於至善之驗也盛徳至善民不能忘蓋人心之所同然聖人既先得之而其充盛宣著又如此是以民皆仰之而不能忘也盛徳以身之所得而言也至善以理之所極而言也切磋琢磨求其止於是而巳矣問切磋琢磨是學者事而盛徳至善乃指聖人言之何也朱子曰後面說得來大非聖人不能此是連上文文王於緝熈敬止說然聖人也不是挿手掉臂做到那處也須學始得如孔子所謂徳之不脩學之不講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憂也此有甚𦂳要聖人却憂者何故惟其憂之所以為聖人所謂生而知之者便只是知得此而巳故曰惟聖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聖○盛徳至善言聖人事蓋渾然一理不可得而分者但以人言則曰徳以理言則曰善又不爲無辨矣曰切磋琢磨何以爲學問自脩之别後列反也曰骨角脉理可尋而切磋之功易去聲所謂始條理之事也玉石渾上聲全堅確克角反而琢磨之功難所謂終條理之事也問切磋是始條理琢磨是終條理終條理較宻否朱子曰始終條理都要宻講貫而益講貫脩飭而益脩飭○問琢磨後更有瑟僴赫喧何故為終條理之事曰那不是做工夫處是成就後氣象自如此○新安陳氏曰此與論語引詩之意異此以比講學之先後難易又證之以孟子之始終條理以見二者之當兼盡而不可偏廢也○曰引烈文之詩而言前王之沒世不忘何也曰賢其賢者聞而知之仰其徳業之盛也親其親者子孫保之思其覆敷救反育之恩也朱子曰如孔子仰文武之徳是賢其賢成康以後思其恩而保其基緒便是親其親樂其樂者舍哺蒲故反鼓腹而安其樂也利其利者耕田鑿井而享其利也此皆先王盛徳至善之餘澤故雖已沒世而人猶思之愈乆而不能忘也上文之引淇澳以明明徳之得所止言之而發新民之端也此引烈文以新民之得所止言之而著明明徳之效也朱子曰淇澳言明明徳而可以新民以見明明徳之極功烈文因言非獨一時民不能忘而後世之民亦不能忘以見新民之極功○曰淇澳烈文二節鄭本元在誠意章後而程子置之卒章之中子獨何以知其不然而屬音蜀下同之此也曰二家所繫文意不屬音燭故有不得而從者且以所謂道盛徳至善沒世不忘者推之則知其當屬乎此也
  或問聽訟一章鄭本元在止於信之後正心脩身之前程子又進而寘之經文之下此謂知之至也之上子不之從而寘之於此何也曰以傳之結語考之則其爲釋本末之義可知矣以經之本文乘之則其當屬音蜀於此可見矣二家之說有未安者故不得而從也曰然則聽訟無訟於明徳新民之義何所當也曰聖人徳盛仁熟所以自明者皆極天下之至善故能大有以畏服其民之心志而使之不敢盡其無實之辭是以雖其聽訟無以異於衆人而自無訟之可聽蓋巳徳既明而民徳自新則得其本之明效也或不能然而欲區區於分爭辯訟之間以求新民之效其亦末矣此傳者釋經之意也陳氏曰聽訟末也明徳本也不能明巳之徳而專以智能决訟者抑末矣曰然則其不論夫終始者何也曰古人釋經取其大略未必如是之屑屑也且此章之下有闕文焉又安知其非本有而并失之也邪
  或問此謂知本其一爲聽訟章之結語則聞命矣其一鄭本元在經文之後此謂知之至也之前而程子以爲衍文何也曰以其複音福出而他無所繫也曰此謂知之至也鄭本元隨此謂知本繫於經文之後而下屬音蜀下同誠意之前程子則去上聲其上句之複而附此句於聽訟知本之章以屬明徳之上是必皆有說矣子獨何據以知其皆不盡然而有所取舍上聲於其間邪曰此無以他求爲也考之經文初無再論知本知至之云者則知屬之經後者之不然矣觀於聽訟之章既以知本結之而其中間又無知至之說則知再結聽訟者之不然矣且其下文所屬明徳之章自當爲傳文之首又安得以此而先之乎故愚於此皆有所不能無疑者獨程子上句之所刪鄭氏下文之所屬則以經傳之次求之而有合焉是以不得而異也曰然則子何以知其爲釋知至之結語而又知其上之當有闕文也曰以文義與下文推之而知其釋知至也以句法推之而知其爲結語也以傳之例推之而知其有闕文也○曰此經之序自誠意以下其義明而傳悉矣獨其所謂格物致知者字義不明而傳復扶又反下同闕焉且爲最初用力之地而無復上文語緒之可尋也子乃自謂取程子之意以補之則程子之言何以見其必合於經意而子之言又似不盡出於程子何邪曰或問於程子曰學何爲而可以有覺也程子曰學莫先於致知能致其知則思日益明至於乆而後有覺爾書所謂思曰睿睿作聖見周書洪範篇董子所謂勉强上聲下同學問則聞見博而智益明正謂此也西漢書董仲舒廣川人以賢良對䇿曰勉强學問則聞見博而智益明勉强行道則徳日起而大有功此皆可使還至而立有效者也學而無覺則亦何以學爲也哉朱子曰能致知則思自然明至於乆而後有覺是積累之多自有箇覺悟時節○格菴趙氏曰知是識其所當然覺是悟其所以然○玉溪盧氏曰覺者知至之事思曰睿所以致知睿作聖則知至矣勉强學問所以致知聞見博智益明則知至矣或問忠信則可勉矣而致知爲難柰何程子曰誠敬固不可以不勉然天下之理不先知之亦未有能勉以行之者也故大學之序先致知而後誠意其等有不可躐者苟無聖人之聰明睿知而徒欲勉焉以踐其行事之迹則亦安能如彼之動容周旋無不中去聲禮也哉惟其燭理之明乃能不待勉彊而自樂音洛下同循理爾夫音扶下同人之性本無不善循理而行宜無難者惟其知之不至而但欲以力爲之是以苦其難而不知其樂耳知之而至則循理爲樂不循理爲不樂何苦而不循理以害吾樂耶昔嘗見有談虎傷人者衆莫不聞而其間一人神色獨變問其所以乃嘗傷於虎者也夫虎能傷人人孰不知然聞之有懼有不懼者知之有眞有不眞也學者之知道必如此人之知虎然後爲至耳若曰知不善之不可爲而猶或爲之則亦未嘗眞知而巳矣朱子曰今人有知不善之不當為及臨事又為之只是知之未至人知烏喙之殺人不可食斷然終於不食是眞知之也知不善不可為而猶或為之是特未能眞知也所以未能眞知者縁於道理上只就外面理㑹裏面却未理㑹得十分瑩浄此兩條者皆言格物致知所以當先而不可後之意也又有問進脩之術何先者程子曰莫先於正心誠意然欲誠意必先致知而欲致知又在格物致盡也格至也凡有一物必有一理窮而至之所謂格物者也然而格物亦非一端如或讀書講明道義或論古今人物而别彼列反其是非或應接事物而處上聲其當去聲否皆窮理也朱子曰格物之理所以致我之知○而今且只就事物上格去如讀書便就文字上格聽人說話便就說話上格接物便就接物上格精粗大小都要格乆後貫通粗底便是精小底便是大這便是理之一本處○陳氏曰事事物物固皆有理而聖賢書中又見成理義所萃而皆事物之則也在初學者窮理工夫先且就聖賢言語實處為凖則於幽聞静一之中虛心而詳玩隨章逐句一一實下講明工夫果實有得則是非邪正大分已明而胷中權度稍定然後次而及於論古今人物以相參質則其褒貶去取方可有定論最其後也乃及於應接事物更相證訂則其裁處剖决方中節而不至於差謬故以我之見有以照彼之情而歴練感觸處有以長吾之見内外交相發將何所往而非吾窮格之益也程子之言其有序矣曰格物者必物物而格之耶將止格一物而萬理皆通邪曰一物格而萬理通雖顏子亦未至此惟今日而格一物焉明日又格一物焉積習既多然後脫然有貫通處耳朱子曰一日一件者格物工夫次第也脱然貫通者知至效驗極致也不循其序而遽責其全則為自罔但求粗曉而不期貫通則為自畫○程子此語便是眞實做工夫來不說格一件後便貫通也不說盡格得天下物理後方始通只云積習既多然後脱然有箇貫通處○問一理通則萬理通其說如何曰伊川嘗云雖顔子亦未到此天下豈有一理通便解萬理皆通也須積累將去如顔子髙明不過聞一知十亦是大叚聰明了學問却有漸無急廹之理○窮理者因其所已知而及其所未知因其所巳逹而及其所未逹人之良知本所固有然不能窮理者只是足於已知已逹而不能窮其未知未逹故見得一截不曾又見得一截此其所以於理未精也然仍須工夫日日增加今日既格得一物明日又格得一物工夫更不住地做如左脚進得一歩右脚又進一歩右脚進得一歩左脚又進接續不已自然貫通○問無事時見得是如此臨事又做錯了如何曰只是斷置不分明所以格物便要閒時理㑹不是要臨時理㑹閒時看得道理分曉則事來時斷置自易格物只是理㑹未理㑹得底不是從頭都要理㑹如水火人自是知其不可蹈何曾有錯去蹈水火格物只是理㑹當蹈水火與不當蹈水火臨事時斷置教分曉程子所謂今日格一件明日格一件亦是如此○積習既多自當脫然有貫通處乃是零零碎碎湊合將來不知不覺自然醒悟其始固須用力及其得之也又却不假用力此箇事不可欲速欲速則不逹須是慢慢做去又曰自一身之中以至萬物之理理㑹得多自當豁然有箇覺處朱子曰一身之中是仁義禮智惻隱羞惡辭遜是非與視聽言動皆所當理㑹至夫萬物之榮悴與夫動植小大這底是如何使那底是如何用車之可以行陸舟可以行水皆當理㑹○玉溪盧氏曰至豁然覺處則一身之理與夫萬物之理通貫而為一矣又曰窮理者非謂必盡窮天下之理又非謂止窮得一理便到但積累魯水反後凡言積累者音同多後自當脫然有悟處問知至若論極盡處聖賢亦難言如孟子未學諸侯䘮禮與未詳班爵之制朱子曰如何要一切知得然理㑹得已多萬一有揷一件差異底事來也識得他破只是貫通便不通底亦通將去某舊亦有此疑後看程子說拾物非欲窮盡天下之理積累多後自當脫然有悟處方理㑹得如十事巳窮得八九其一二雖未窮將來凑合都自見得○王氏曰右三條皆要工夫多積自能貫通覺悟却自是三樣第一是漸漸格第二是合内外格第三是不泛不漏格又曰格物非欲盡窮天下之物但於一事上窮盡其他可以類推至於言孝則當求其所以爲孝者如何若一事上窮不得且别窮一事或先其易去聲者或先其難者各隨人淺深譬如千蹊萬徑皆可以適國但得一道而入則可以推類而通其餘矣蓋萬物各具一理而萬理同出一原此所以可推而無不通也朱子曰既是教人類推不是窮盡一事便了且如盡得箇孝底道理故忠可移於君又須盡得忠以至兄弟夫婦朋友從此推之無不盡窮始得○問程子若一事上窮不得且别窮一事之說與中庸弗得弗措相發明否曰看來有一様底若弗得弗措一向思量這箇少間便㑹擔閣了若謂窮一事不得便掉了别窮一事又輕忽了也不得程子為見學者有恁地底不得已說此話○問致之為言推而致之以至於盡也於窮不得處正當努力豈可遷延逃避别求一事邪曰這是隨人之量非曰遷延逃避也蓋於此處既理㑹不得若專一守在這裏却轉昏了須著别窮一事又或可以因此而明彼也○問伊川說與延平李先生說如何曰這說自有一項難窮底事如造化禮樂度數等卒急難曉只得且放住李先生說是窮理之要若平常遇事這一件理㑹未透又理㑹第二件第二件理㑹未得又理㑹第三件恁地終身不長進○問千蹊萬徑皆可以適國國是譬理之一原處不知從一事上便窮到一原處否曰也未解便至如此只要以類而推理固是一理然其間曲折甚多須是把這箇做樣子却從這裏推去始得且如事親固當盡其事之之道若得於親是如何不得於親又當如何以此而推之於事君則知得於君是如何不得於君又當如何推以事長亦是如此推去莫不皆然○萬物皆有此理理皆同出一原但所居之位不同則其理之用不一如為君須仁為臣須敬為子須孝為父須慈物物各具此理而物物各具其用然莫非一理之流行者也又曰近而一身之中逺而八荒之外微而一草一木之衆莫不各具此理如此四人在坐各有這箇道理某不用假借於公公不用求於某然雖各有這一道理又却同出於一箇理耳如排數器水相似這盂也是這樣水那盂也是這樣水各各滿足不待求假於外然打破放裏也只是這箇水此所以可推而無不通也所以謂格得多後自能貫通只為是一理○玉溪盧氏曰一事上窮盡他可類推此貫通覺悟之機也如言孝則求其所以為孝者如何此格物致知要法一事上窮不得且别窮一事此格物致知活法萬物各具一理萬物各具之太極也萬理同出一原萬物統體之太極也推而無不通則有脫然豁然處矣又曰物必有理皆所當窮若天地之所以髙深鬼神之所以幽顯是也若曰天吾知其髙而已矣地吾知其深而已矣鬼神吾知其幽且顯而已矣則是已然之詞又何理之可窮哉又曰如欲爲孝則當知所以爲孝之道如何而爲奉養去聲之宜如何而爲温凊七性反之節禮記凡為人子者冬温而夏凊莫不窮究然後能之非獨守夫音扶孝之一字而可得也朱子曰聖人言孝其實精粗本末只是一理人皆有良知而前此未嘗知者只為不曽推去耳愛親從兄誰無是心於此推去則温凊定省之事亦不過是自其所知推而至於無所不知皆由人推耳○陳氏曰如事親當孝非是空守一箇孝字必須窮格所以為孝之理當如何凡古人事親條目皆無一不講然後可以實能盡孝或問觀物察巳者豈因見物而反求諸巳乎曰不必然也物我一理纔明彼即曉此此合内外之道也語其大天地之所以髙厚語其小至一物之所以然皆學者所宜致思也曰然則先求之四端可乎曰求之情性固切於身然一草一木亦皆有理不可不察朱子曰天地之所以髙厚一物之所以然只是舉至大與至細者言之學者之窮理無一物而在所遺也○問格物須合内外始得曰未嘗不合自家知得物之理如此則因其理之自然而應之便是合内外之理目前事事物物皆有至理如一草一木一禽一獸皆有理草木春生秋殺好生惡死仲夏斬陽木仲冬斬隂木皆是順隂陽道理自家知得萬物均氣同體見生不忍見死聞聲不忍食肉非其時不伐一木不殺一獸胎不殀不覆巢此便是合内外之道又曰致知之要當知至善之所在如父止於慈子止於孝之類若不務此而徒欲汎然以觀萬物之理則吾恐其如大軍之遊騎去聲出太逺而無所歸也朱子曰格物之論伊川意雖謂眼前無非是物然其格之也亦須有緩急先後之序如今為學而不窮天理明人倫論聖言通世故乃兀然存心於一草木器用之間此是何學問○天下之理偪塞滿前耳之所聞目之所見無非物也若之何而窮之哉須當察之於心使此心之理既明然後於物之所在從而察之則不至於汎濫矣○致知一章是大學最初下手處若理㑹透徹後面便容易故程子此處說得節目甚多皆是因人之資質了說雖若不同其實一也具敏者太去理㑹外事則教之去父慈子孝上理㑹曰若不務此而徒泛觀萬物之理恐如遊騎出太逺而無所歸見人專去裏面理㑹則教之以求之性情固切於身然一草木亦皆有理要之内事外事皆是自已合當理㑹底但須是六七分去裏面理㑹三四分去外面理㑹方可若是工夫中半時亦自不可况在外面工夫多在内工夫少邪此尤不可也又曰格物莫若察之於身其得之尤切朱子曰前既說當察物理不可專在性情至此又言莫若察之於身為尤切皆是互相發處○王氏曰前數條是推開去用工此兩條是収歸來用工皆隨人偏處教他此九條者皆言格物致知所當用力之地與其次第工程也玉溪盧氏曰用力之地者讀書應接事物之類是也次第工程者今日格一物明日又格一物之類是也又曰格物窮理但立誠意以格之其遲速則在乎人之明暗耳問知至而後意誠而程子又云格物窮理但立誠意以格之何也朱子曰此誠字說較淺未說得深處只是確定其志朴實去做工夫如胡氏立志以定其本便是這意此與經文誠意之說不同也又曰誠意不立如何能格物所謂立誠意者只是要著實下工夫不要若存若亡遇一物須是眞箇即此一物究極得箇道理了方可言格若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大學蓋言其所止之序其始則必在於立誠○玉溪盧氏曰立誠意即主敬之謂又曰入道莫如敬未有能致知而不在敬者朱子曰今人將持敬致知來做兩事持敬時只塊然獨坐更不去思量却是今日持敬明日去思量道理也豈可如此但一面自持敬一面自思量道理二者本不相妨○莫若且収歛身心盡掃雜慮令其光明洞逹方能作得主宰方能見理又曰涵養須用敬進學則在致知朱子曰學者工夫惟在居敬窮理二事此二事互相發能窮理則居敬工夫日益進能居敬則窮理工夫日益宻○問涵養在致知之先曰涵養合下在先古人從少以敬涵養父兄漸教之讀書識義理今若說待涵養了方去致知也無限期須兩下用工○涵養本原思索義理須用齊頭做方能互相發程子下須字在字便是要齊頭著力○問涵養體認致知力行雖云互相發明然畢竟當於甚處著力曰四者不可先後又不可無先後須當以涵養為先若不涵養而專於致知則是徒然思索若專於涵養而不致知則却鶻突去了以某觀之四事只是三事盖體認便是致知也○無事時且存養在這裏提撕警覺不要放肆到那講習應接便當思量義理用義理做將去無事便著存養収拾此心又曰致知在乎所養養知莫過於寡欲問養知是既知後如此養否朱子曰此不分先後未知之前若不養之此知如何養得既知之後若不養又差了不可道未知之前便不必如此○致知者推致其知識而至於盡也將致知者必先有以養其知有以養之則所見益明所得益固欲養其知者惟寡欲而巳矣欲寡則無紛櫌之雜而知益明矣無變遷之患而得益固者矣又曰二者自是箇両頭說話本若無相干但得其道則交相為養失其道則交相為害○玉溪盧氏曰欲致知固在有所養知既至又不可無所養欲多則心無所養而知昏欲寡則心有所養而知明又曰格物者適道之始思欲格物則固巳近道矣是何也以收其心而不放也新安陳氏曰纔思量要格物便已近道只就格物上便可收其放心此條與上四條微不同此五條者又言涵養本原之功所以爲格物致知之本者也凡程子之爲說者不過如此其於格物致知之傳詳矣問程子致知格物之說不同曰當時答問各就其人而言之今須是合就許多不同處來看作一意為佳且如既言不必盡窮天下之物又云一草一木亦皆有理今若以一草一木上理㑹有甚了期但其間有積習多後自當脫然有貫通處者為切當耳今以十事言之若理㑹得七八件則那兩三件觸類可通若四旁都理㑹得則中間所未通者其道理亦是如此蓋長短小大自有凖則如忽然遇一件事來時必知某事合如此某事合如彼則此方來之事亦有可見者矣聖賢如難處之事只以數語盡其曲折後人皆不能易者以其於此理素明故也又曰所謂格物者常人於此理或能知一二分即其一二分之所知者推之直要推到十分窮得來無去處方是格物○問伊川說格物致知許多項當如何看曰說得已自分曉如初間說知覺及誠敬固不可不勉然天下之理必先知之而後有以行之這許多說不可不格物致知中間說物物當格及反之吾身之說却是指出格物箇地頭如此又曰此項兼兩意又見節次格處自立誠意以格之以下却是做工夫合如此又曰用誠敬涵養為格物致知之本今也尋其義理既無可疑考其字義亦皆有據至以他書論之則文言所謂學聚問辨易文言學以聚之問以辨之寛以居之仁以行之中庸所謂明善擇善孟子所謂知性知天又皆在乎固守力行之先而可以驗夫音扶大學始教之功爲有在乎此也愚嘗反覆考之而有以信其必然是以竊取其意以補傳文之缺不然則又安敢犯不韙之罪爲無證之言以自託於聖經賢傳之間乎韙音偉是也犯不韙之說出春秋左氏傳曰然則吾子之意亦可得而悉聞之乎曰吾聞之也天道流行此以理言造化發育此以氣言凡有聲色貌象而盈於天地之間者皆物也既有是物則其所以爲是物者莫不各有當然之則而自不容已是皆得於天之所賦而非人之所能爲也朱子曰物乃形氣則乃理也物之理方為則○理之所當為者自不容巳如孩提之愛及長知敬自有住不得處○問人物之生莫不得其所以生者以為一身之主是此性隨所生處便在否曰一物各具一太極天生烝民有物有則盖視有當視之則聽有當聽之則如是而視如是而聽便是不如是而視不如是而聽便不是謂如視逺惟明聽徳惟聰能視逺謂之明所視不逺不謂之明能聽徳謂之聰所聽非徳不謂之聰視聽是物聰明是則推之至於口之於味鼻之於臭莫不各有當然之則所謂窮理者窮此而巳○玉溪盧氏曰物者形而下之器則者形而上之道形而上者不出於形而下者之外所謂有物必有則也今且以其至切而近者言之則心之爲物實主於身其體則有仁義禮智之性其用則有惻隱羞惡恭敬是非之情渾上聲然在中隨感而應各有攸主而不可亂也西山眞氏曰圓外竅中者心之形體可以物言備具衆理神明不測者此心之理不可以物言然有此形體方包得此理○玉溪盧氏曰心之為物主於身形而下者也其體用性情形而上者也渾然在中其體初無仁義禮智之分隨感而應其用始有惻隱等四者之别仁為惻隱之主義為羞惡之主禮智為恭敬是非之主而皆不可亂所謂則也次而及於身之所具則有口鼻耳目四肢之用又次而及於身之所接則有君臣父子夫婦長㓜朋友之常是皆必有當然之則而自不容已所謂理也玉溪盧氏曰耳目等乃吾身所具之物君臣等乃吾身所接之物口容止口之則也氣容肅鼻之則也聽思聰視思明耳目之則也非禮勿動四肢之則也君臣有義是君臣之則父子有親是父子之則有别有序有信是夫婦長㓜朋友之則皆所謂有物必有則也吾心之則乃此身統體一太極吾身所具所接者之則乃物物各具一太極也其統體者乃各具者之所自出其各具者初未嘗在統體者之外也外而至於人則人之理不異於巳也遠而至於物則物之理不異於人也極其大則天地之運古今之變不能外也盡於小則一塵之微一息之頃不能遺也格菴趙氏曰一塵之微一息之頃不能遺者理無物不在無時不然大而天地之一開一闔古今之一否一㤗小而一塵之或飛或伏一息之或呼或吸皆此理之所寓也○新安陳氏曰天地及一塵是横說古今及一息是直說是乃上帝所降之𠂻書湯誥惟皇上帝降𠂻于下民烝民所秉之彛詩烝民民之秉彛劉子所謂天地之中左傳成公十三年劉康公成肅公㑹晉侯伐秦劉成食采之邑名康肅皆其諡也成子受脈于社不敬脈市軫反宜社之肉也劉子曰吾聞之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謂命也是以有動作禮義威儀之則以定命也能者養之以福不能者敗以取禍夫子所謂性與天道子思所謂天命之性孟子所謂仁義之心程子所謂天然自有之中程子曰楊子㧞一毛不為墨子又摩頂放踵為之此皆是不得中至如子莫執中欲執此二者之中不知怎麽執得識得則事事物物上皆天然有箇中在那上不待人安排也安排著則不中矣張子所謂萬物之一原張子名載字子厚家于鳳翔府郿縣横渠鎭世號横渠先生○正蒙誠明篇性者萬物之一原非有我之得私也邵子所謂道之形體者邵子名雍字堯夫諡康節河南人○性者道之形體見擊壤集序但其氣質有清濁偏正之殊物欲有淺深厚薄之異是以人之與物賢之與愚相與懸絶而不能同耳問降𠂻秉彛一叚其名雖異要之皆是一理朱子曰誠是一理豈可無分别須各曉其名字訓義之所以異方見其所謂同○衷字只是箇無過不及之中是箇恰好底道理天生人物箇箇有一副當恰好無過不及道理降與你今人言折衷折衷者以中為則而取其正也天生烝民有物有則則字却似中字天之生此物必有箇當然之則故民執之以為常道所以無不好此懿徳降衷于下民𦂳要在降字上故自天而言謂之降衷自人受此衷而言則謂之性縁各據來處與受處而言也○問彛而言秉何也曰渾然一理只于吾心不可移奪若秉執然○問劉子云天地之中程子云天然自有之中此中字同否曰天地之中是未發之中天然自有之中是時中天地之中是指道體天然自有之中是指事物之理○性與天道性便是自家底天道便是上面腦子其流行者是天道人得之為性○諸先生說這道理邵子說得最著實這道理空虚無形影惟是說性者道之形體却見得實只反諸吾身求之是實有這道理還是無這道理故嘗為之說曰欲知此道之實有者當求之吾性分之内邵子忽自於擊壤集序内說出幾句云性者道之形體也心者性之郛郭也身者心之區宇也物者身之舟車也此說極好○氣質清濁偏正本正蒙中語亦是將人物賢不肖智愚相對而分言之如此若大槩而論則人清而物濁人正而物偏又細論之則智乃清之清賢乃正之正愚乃清之濁不肖乃正之偏而張子所謂物有近人之性者又濁之清偏之正者也物欲淺深厚薄乃通為衆人而言○陳氏曰天命即天道之流行而賦予於物者受於天而為我所有故謂之性又曰道者事物中所當然之理人之所共由者也性即在我之理具於吾心而道之所總㑹也所謂形體正如此○西山眞氏曰詩謂秉彛言衆民所秉執此常理孟子謂仁義之心言人既得隂陽之理以為性則自然有仁義之心只舉仁義二字者仁包禮義包智故也禮是仁之著智是義之藏程子所謂天然之中言凡百事物皆有箇恰好底道理不可過不可不及也張子所謂萬物之一原凡人物之性皆自此流出如百川之同一原也以其理之同故以一人之心而於天下萬物之理無不能知以其稟之異故於其理或有所不能窮也理有未窮故其知有不盡知有不盡則其心之所發必不能純於義理而無雜乎物欲之私此其所以意有不誠心有不正身有不脩而天下國家不可得而治也昔者聖人蓋有憂之是以於其始教爲之小學而使之習於誠敬則所以收其放心養其徳性者巳無所不用其至矣玉溪盧氏曰此格物致知之本原及其進乎大學則又使之即夫音扶事物之中因其所知之理推而究之以各到乎其極則吾之知識亦得以周遍精切而無不盡也若其用力之方則或考之事爲之著或察之念慮之微問關於事為者不外乎念慮而入於念慮者往往皆是事為此分為二項意如何朱子曰固是都相關然也有做在外底也有念慮方動底念慮方動便須辨别那箇是正那箇是不正這只就始末上大約如此說問只就著與微上看曰有箇顯有箇微或求之文字之中或索山客反之講論之際玉溪盧氏曰此四句格物致知之條目使於身心性情之徳人倫日用之常以至天地鬼神之變鳥獸草木之宜自其一物之中莫不有以見其所當然而不容巳與其所以然而不可易者朱子曰今人未嘗看見當然而不容已者只是就上較量一箇好惡耳如眞見得這底是我合當為則自有所不可已者矣如為臣而必忠非是謾說如此蓋為臣不可以不忠為子而必孝亦非是謾說如此蓋為子不可以不孝也○問所以然而不可易者是指理而言所當然而不容巳者是指人心而言否曰下句只是指事而言凡事固有所當然而不容已者然又當求其所以然者何故其所以然者理也理如此故不可易又如人見赤子入井皆有怵惕惻隱之心此其事所當然而不容巳者也然其所以如此者何故必有箇道理之不可易者○陳氏曰在身謂手容合當恭足容合當重之類在心如體合當寂用合當感之類性如仁合當愛義合當斷之類情如見赤子入井合當惻隱見大賔客合當恭敬之類人倫如君合當止仁臣合當止敬之類日用如居處合當恭執事合當敬之類天地如天合當髙地合當厚鬼神二氣如陽合當伸隂合當屈鳥獸如牛合當耕馬合當乘草木如春合當生秋合當殺等類皆有理存乎其間也○西山眞氏曰如為君當仁臣當敬之類乃道理合當如此不如此則不可故曰所當然然仁敬等非是人力强為有生之初即稟此理是乃天之所與也故曰所以然知所當然是知性知所以然是知天謂知其理所自來也必其表裏精粗無所不盡而又益推其類以通之至於一日脫然而貫通焉則於天下之物皆有以究其義理精微之所極玉溪盧氏曰極即至善之謂而吾之聰明睿智亦皆有以極其心之本體而無不盡矣朱子曰不可盡者心之事可盡者心之理理既盡後謂如一物初不曽識來到面前便識得此物盡吾心之理○新安陳氏曰此格物致知之效騐此愚之所以補乎本傳闕文之意雖不能盡用程子之言然其指趣要歸則不合者鮮上聲矣讀者其亦深考而實識之哉曰然則子之爲學不求諸心而求諸迹不求之内而求之外吾恐聖賢之學不如是之淺近而支離也曰人之所以爲學心與理而巳矣心雖主乎一身而其體之虛靈足以管乎天下之理理雖散在萬物而其用之微妙實不外一人之心初不可以内外精粗而論也問用之微妙是心之用否朱子曰理必有用何必又說是心之用乎心之體具乎是理理則無所不該而無一物之不在然其用實不外乎人心蓋理雖在物而用實在心也然或不知此心之靈而無以存之則昏昩雜擾而無以窮衆理之妙不知衆理之妙而無以窮之則偏狹固滯偏一作褊而無以盡此心之全此其理勢之相須蓋亦有必然者是以聖人設教使人黙識此心之靈而存之於端莊靜一之中以爲窮理之本使人知有衆理之妙而窮之於學問思辨之際以致盡心之功巨細相涵動靜交養初未嘗有内外精粗之擇及其眞積力乆而豁然貫通焉則亦有以知其渾然一致而果無内外精粗之可言矣今必以是爲淺近支離而欲藏形匿影别爲一種上聲幽深恍惚艱難阻絶之論務使學者莽模黨反然措其心於文字言語之外而曰道必如此然後可以得之則是近世佛學詖淫邪遁之尤者而欲移之以亂古人明徳新民之實學其亦誤矣問陸象山不取伊川格物之說以為若隨事討論則精神易弊不若但求之心心明則無不照其說亦似省力朱子曰不去隨事討論便聽他胡做話便信口說脚便信歩行𡨋𡨋地去都不管他○節齋蔡氏曰盡心者言其心之所存更無一毫之不盡也然若要盡得須先知得所以學者要先窮理也又曰存此心於端莊靜一之中以立其本窮此理於學問思辨之際以逹其用反之於身以踐其實則巨細相涵動靜交養及其眞積力乆而豁然融㑹然後可以造乎一之妙○陳氏曰古人毎言學必欲其博所以極盡乎此心無窮之量也所謂盡心者須是盡得箇極大無窮之量無一理之或遺方是實能盡得心○西山眞氏曰存心窮理二者當表裏用工蓋知窮理而不知存心則思慮紛擾物欲交攻此心昏亂如何窮理但知存心而不務窮理雖能執持静定亦不過如禪家之空寂而已故必二者交進則心無不正理無不通學之大端惟此而巳○端莊主容貌言静一主心言表裏交正之義合而言之則敬而巳○玉溪盧氏曰存心於端莊静一主敬之工夫也窮理於學問思辨格致之工夫也巨以此心言細以衆理言動以格物工夫言静以主敬工夫言豁然貫通而果無内外精粗之可言則明徳明矣○曰近世大儒有爲格物致知之說者曰格猶扞音汗也禦也能扞禦外物而後能知至道也問温公以格物為扞格之格不知格字有訓扞義否朱子曰亦有之如格闘之格是也又有推其說者曰人生而靜其性本無不善而有爲不善者外物誘音酉之也所謂格物以致其知者亦曰扞去上聲外物之誘而本然之善自明耳孔周翰說是其爲說不亦善乎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則則物之與道固未始相離去聲格菴趙氏曰物與理未嘗相離若離物以求理則空虚而無據豈得一切扞而去之今曰禦外物而後可以知至道則是絶父子而後可以知孝慈離如字君臣而後可以知仁敬也是安有此理哉若曰所謂外物者不善之誘耳非指君臣父子而言也則夫音扶外物之誘人莫甚於飲食男女之欲然推其本則固亦莫非人之所當有而不能無者也但於其間自有天理人欲之辨而不可以毫釐力之反正作氂差耳問飲食之間孰為天理孰為人欲朱子曰飲食者天理也要求美味人欲也惟其徒有是物而不能察於吾之所以行乎其間者孰爲天理孰爲人欲是以無以致其克復之功而物之誘於外者得以奪乎天理之本然也一不即物以窮其原而徒惡去聲物之誘乎巳乃欲一切扞而去上聲之則是必閉口枵虚驕反腹然後可以得飲食之正絶滅種上聲類然後可以全夫婦之别筆列反也是雖裔以制反戎無君無父之教有不能充其說者况乎聖人大中至正之道而得以此亂之哉○曰自程子以格物爲窮理而其學者傳之見形甸反於文字多矣是亦有以發其師說而有助於後學者耶曰程子之說切於巳而不遺於物本於行事之實而不廢文字之功極其大而不略其小究其精而不忽其粗學者循是而用力焉則既不務博而陷於支離亦不徑約而流於狂妄既不舍上聲其積累之漸而其所謂豁然貫通者又非見聞思慮之可及也新安陳氏曰務博陷於支離博物洽聞之徒徑約流於狂妄禪學頓悟之徒一句說盡世人爲學之弊是於說經之意入徳之方其亦可謂反復芳服反亦作覆後凡言反復音同詳備而無俟於發明矣朱子曰博學亦非欲求異聞雜學方謂之博博之與約初學且須作兩途理㑹一面博學又自一面持敬守約莫令兩下相靠須兩路進前用工塞斷中間莫令相通將來成時便自有㑹通處若不如此兩下用工成甚次第若其門人雖曰祖其師說然以愚考之則恐其皆未足以及此也蓋有以必窮萬物之理同出於一爲格物知萬物同出乎一理爲知至如合内外之道則天人物我爲一通晝夜之道則死生幽明爲一逹哀樂音洛好惡並去聲之情則人與鳥獸魚鼈爲一求屈伸消長上聲之變則天地山川爲一者似矣吕與叔說然其欲必窮萬物之理而專指外物則於理之在巳者有不明矣但求衆物比類之同而不究一物性情之異則於理之精微者有不察矣不欲其異而不免乎四說之異必欲其同而未極乎一原之同則徒有牽合之勞而不睹貫通之妙矣其於程子之說何如哉又有以爲窮理只是尋箇是處然必以恕爲本而又先其大者則一處理通而觸樞玉反處皆通者謝顯道說其曰尋箇是處者則得矣而曰以恕爲本則是求仁之方而非窮理之務也又曰先其大者則不若先其近者之切也又曰一處通而一切通則又顔子之所不能及程子之所不敢言非若類推積累之可以循序而必至也朱子曰謝氏尋箇是處之說甚好與吕與叔必窮萬物之理同出於一為格物知萬物同出乎一理為知至其所見大叚不同但尋箇是處者須是於其一二分是處直窮到十分是處方可又有以爲天下之物不可勝平聲窮然皆備於我而非從外得也所謂格物亦曰反身而誠則天下之物無不在我者是亦似矣楊中立說然反身而誠乃爲物格知至以後之事言其窮理之至無所不盡故凡天下之理反求諸身皆有以見其如目視耳聽手持足行之畢具於此而無毫髮之不實耳固非以是方爲格物之事亦不謂但務反求諸身而天下之理自然無不誠也中庸之言明善即物格知至之事其言誠身即意誠心正之功故不明乎善則有反諸身而不誠者其功夫地位固有序而不可誣矣今爲格物之說又安得遽以是而爲言哉又有以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爲非程子之言者尹彦明說則諸家所記程子之言此類非一不容皆誤且其爲說正中庸學問思辨弗得弗措之事無所咈音佛於理者不知何所病而疑之也豈其習於持敬之約而厭夫音扶下同觀理之煩耶抑直以已所未聞而不信他人之所聞也夫持敬觀理不可偏廢程子固已言之若以已偶未聞而遂不之信則以有子之似聖人而速貧速朽之論猶不能無待於子游而後定今又安得遽以一人之所未聞而盡廢衆人之所共聞者哉禮記檀弓有子問於曽子曰問當作聞喪去聲於夫子乎喪謂失位去國曰聞之矣喪欲速貧死欲速朽有子曰是非君子之言也曽子曰參也與子游聞之有子曰然然則夫子有爲去聲言之也曽子以斯言告於子游子游曰甚哉有子之言似夫子也昔者夫子居於宋見桓司馬宋向戌之孫名魋自為石槨三年而不成夫子曰若是其靡也死不如速朽之愈也死之欲速朽為桓司馬言之也南宫敬叔反魯仲孫閲嘗失位去國而得反必載寳而朝夫子曰若是其貨也喪不如速貧之愈也喪之欲速貧為敬叔言之也曽子以子游之言告於有子有子曰然吾固曰非夫子之言也又有以爲物物致察而宛轉歸已如察天行以自强察地勢以厚徳者亦似矣胡安國說然其曰物物致察則是不察程子所謂不必盡窮天下之物也又曰宛轉歸巳則是不察程子所謂物我一理纔明彼即曉此之意也又曰察天行以自强察地勢以厚徳則是但欲因其巳定之名擬其已著之迹而未嘗如程子所謂求其所以然與其所以爲者之妙也獨有所謂即事即物不厭不棄而身親格之以精其知者爲得致字向裏之意而其曰格之之道必立志以定其本居敬以持其志志立乎事物之表敬行乎事物之内而後乃可精者胡仁仲說又有以合乎所謂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之指但其語意頗傷急廹既不能盡其全體規模之大又無以見其從七恭反容濳玩積乆貫通之功耳朱子曰身親格之說得親字急廹不成是倩人格○此叚本說得精然却有病者只說得向裏來不曾説得外面所以語意頗傷急廹蓋致知本廣大須說得表裏内外周遍兼該方得其曰志立乎事物之表敬行乎事物之内此語極好而曰知乃可精便有局促氣象他須要就這裏便精其知殊不知致知之道不如此急廹須是寛其程限大其度量乆乆自然通貫他只說得裏面一邊極精遺了外面一邊所以其規模之大不如程子且看程子所說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積乆自貫通此言該内外寛緩不廹有涵泳從容之意所謂語小天下莫能破語大天下莫能載也○問立志以定其本居敬以持其志曰人之爲事必先立志以為本志不立則不能爲得事雖能立志苟不能居敬以持之此心亦泛然而無主悠悠終日亦只是虛言立志必須髙出事物之表而居敬則常存於事物之中令此敬與事物皆不相違言也須敬動也須敬坐也須敬頃刻去他不得嗚呼程子之言其答問反復之詳且明也如彼而其門人之所以爲說者乃如此雖或僅有一二之合焉而不免於猶有所未盡也是亦不待七十子喪去聲而大義巳乖矣出家語後序尚何望其能有所發而有助於後學哉朱子曰程子說更不可易某當初於呂謝楊尹說叚叚録出句句比對逐字秤停過方見程子說攧撲不破諸說挨著便成粉碎諸說皆失了程子意此正是入門欵於此既差他可知矣○程子諸門人說得都差不曽精曉程子之說亦縁當時諸公所聞於程子者語意不全所以多差後來集註家語録凑起衆說此叚工夫方是渾全然則當時親炙未為全幸生先生之後者未為不幸也間獨惟念昔聞延平先生之教李先生名侗字愿中延平人朱子之師也以爲爲學之初且當常存此心勿爲他事所勝凡遇一事即當且就此事反復推尋以究其理待此一事融釋脫落然後循序少進而别窮一事如此既乆積累之多胷中自當有洒然處非文字言語之所及也詳味此言雖其規模之大條理之宻若不逮於程子然其功夫之漸次意味之深切則有非他說所能及者惟嘗實用力於此者爲能有以識之未易去聲以口舌爭也格菴趙氏曰程子言若一事窮未得且别窮一事延平則言且就一事推尋待其融釋脫落然後别窮一事其言不同盖程子以人心各有明處有暗處若就明處推去則易為力非謂一事未窮得而可貳以二參以三也若延平則專爲不能主一者之戒讀者不可以辭害意曰然則所謂格物致知之學與世之所謂博物洽聞者奚以異曰此以反身窮理爲主而必究其本末是非之極摯與至同彼以徇外誇多爲務而不覈下革反其表裏眞妄之實然必究其極是以知愈博而心愈明不覈其實是以識愈多而心愈窒陟力反此正爲去聲下同已爲人之所以分不可不察也濳室陳氏曰格物致知研窮義理心學也記誦博識口耳外馳喪志之學也二者正相反
  或問六章之㫖其詳猶有可得而言者邪曰天下之道二善與惡而已矣然揆厥所元而循其次第則善者天命所賦之本然惡者物欲所生之邪穢也是以人之常性莫不有善而無惡其本心莫不好去聲下並同善而惡惡上去聲下如字此後可惡其惡惡之不惡而惡好惡並去聲然既有是形體之累而又爲氣稟之拘是以物欲之私得以蔽之而天命之本然者不得而著其於事物之理固有瞢莫中反然不知其善惡之所在者亦有僅識其粗而不能眞知其可好可惡之極者夫音扶下同不知善之眞可好則其好善也雖曰好之而未能無不好者以拒之於内不知惡之眞可惡則其惡惡也雖曰惡之而未能無不惡者以挽音晚之於中是以不免於苟焉以自欺而意之所發有不誠者北溪陳氏曰造化流行生育賦與更無别物只是箇善而已所謂善者以實理言人受得此理以為善亦本善而無惡如外好善而内不好善外惡惡而内不惡惡便是不眞實一等未實見道理人雖分明有好善之心終是不能徹表裏須是眞知善惡分明然後有眞好眞惡之切夫好善而不誠則非唯不足以爲善而反有以賊乎其善惡惡而不誠則非唯不足以去上聲惡而適所以長上聲乎其惡是則其爲害也徒有甚焉而何益之有哉聖人於此蓋有憂之故爲大學之教而必首之以格物致知之目以開明其心術使既有以識夫善惡之所在與其可好可惡之必然矣至此而復扶又反進之以必誠其意之說焉則又欲其謹之於幽獨隱微之奥以禁止其苟且自欺之萌而凡其心之所發如曰好善則必由中及外無一毫之不好也如曰惡惡則必由中及外無一毫之不惡也夫好善而中無不好則是其好之也如好好色之眞欲以快乎已之目初非爲去聲人而好之也惡惡而中無不惡則是其惡之也如惡惡臭之眞欲以足乎已之鼻初非爲人而惡之也新安陳氏曰慊字兼快足之義此以快與足分屬好惡言之蓋對舉而互相備也所發之實既如此矣而須臾之頃纎芥之微念念相承又無敢有少間斷焉則庶乎内外昭融表裏澄徹而心無不正身無不脩矣意誠則心正身脩之本皆巳在此故於此便究言之若彼小人幽隱之間實爲不善而猶欲外託於善以自蓋則亦不可謂其全然不知善惡之所在但以不知其眞可好惡而又不能謹之於獨以禁止其苟且自欺之萌是以淪䧟至於如此而不自知耳此章之說其詳如此是固宜爲自脩之先務矣然非有以開其知識之眞則不能有以致其好惡之實故必曰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又曰知至而后意誠然猶不敢恃其知之已至而聽其所自爲也故又曰必誠其意必謹其獨而毋自欺焉則大學工夫次第相承首尾爲一而不假他術以雜乎其間亦可見矣後此皆然今不復扶又反平聲出也後此皆然如意誠而後心正意既誠又不可不正其心心正而后身修倣此○曰然則慊之爲義或以爲少又以爲恨與此不同何也曰慊之爲字有作嗛口簟反者而字書以爲口銜物也然則慊亦但爲心有所銜之義而其爲快爲足爲恨爲少則以所銜之異而别筆列反下同之耳孟子所爲慊於心樂毅所謂慊於志則以銜其快與足之意而言者也史記列傳樂毅遺燕惠王書曰自五伯音霸以來功未有及於先王者也先王以爲慊於志先王燕昭王也孟子所謂吾何慊漢書所謂嗛栗姬史記西漢外戚傳景帝立齊栗姬男爲太子王夫人男爲膠東王長公主嫖有女欲與太子為妃栗姬謝不許長公主欲與王夫人夫人許之㑹薄皇后廢長公主日譛栗姬短景帝甞屬諸姬曰吾百嵗後善視之栗姬怒不肯應言不遜景帝心銜之而未發也長公主日譽王夫人男之美帝亦自賢之王夫人知嗛栗姬又隂使人趣大臣立栗姬為皇后大臣奏事文曰子以母貴母以子貴今太子母宜號為皇后帝怒曰是乃所當言耶遂案誅大臣而廢太子為臨江王栗姬以憂死卒立王夫人為皇后男為太子則以銜其恨與少之意而言者也朱子曰字有同一義而二用者如銜字或為銜恨或為銜思亦同此義讀者各隨所指而觀之則既並行而不悖矣字書又以其訓快與足者讀與惬同則義愈明而音又異尤不患於無别也
  或問人之有心本以應物而此章之傳以爲有所喜怒憂懼便爲不得其正然則其爲心也必如槁木之不復扶又反下同生死灰之不復然乃爲得其正邪曰人之一心湛丈減反然虛明如鑑之空如衡之平以爲一身之主者固其眞體之本然眞體乃其本體之不雜於人偽者也而喜怒憂懼隨感而應妍蚩充之反俯仰因物賦形者亦其用之所不能無者也故其未感之時至虛至静所謂鑑空衡平之體雖鬼神有不得窺其際者固無得失之可議及其感物之際而所應者又皆中去聲節則其鑑空衡平之用流行不滯正大光明是乃所以爲天下之逹道亦何不得其正之有哉唯其事物之來有所不察應之既或不能無失且又不能不與俱往則其喜怒憂懼必有動乎中者而此心之用始有不得其正者耳朱子曰人心如一箇鏡先未有一箇影象有物事來方始照見妍醜若先有箇影象在裏面如何照得人心本是湛然虚明事物之來隨感而應自然照得髙下輕重事過便當依前恁地虚方得若事未來先有一箇忿懥好樂恐懼憂患之心在這裏及忿懥好樂恐懼憂患之事到來又以這心相與滚合便失其正事了又只若留在這裏如何得正○北溪陳氏曰感自外入以彼物之至吾前而言應由中出以此心之接彼物而言○節齋蔡氏曰鑑之空方能照人若先有人形滯其中則人之繼至者不復可得而照矣衡之平方能稱物若先有物重滯於上則物之繼至者不復可得而稱矣以鑑空衡平喻心體之虚明最為精切○陳氏曰此章只是四者感物而應不中其節則此心便爲四者所動而不得其正矣若世俗心盧昏昏莫克主宰體用動静無復凖則目隨物視耳隨物聽行信足歩言信口說矣○西山眞氏曰鑑空衡平之體用切須玩味蓋未應物時此心只要清明虛静不可先有一物如鑑未照物只是一箇空如衡未稱物只是一箇平此乃心之本體即喜怒哀樂未發之中所謂鑑空衡平之體也及事物之來隨感而應因其可喜而喜可怒而怒在我本未甞先有此心但隨物所感而應之耳故其發無不中節此所謂鑑空衡平之用也○徽菴程氏曰未發之前氣未用事心之本體不待正而後正發而中節則心之用無不正亦不待正之而後正夫有不正而後正心體静而未發何待於正乎惟此心之用發不中節始有不正而待於正耳章句曰用之所行或失其正或問曰此心之用不得其正未甞言體之不正也惟經之或問有曰不得其本然之正曰心之本體物不能動而無不正或者遂執之以為正心乃静時工夫如中庸未發之中太極圖之主静而經之所謂定静安也傳之心不在焉乃心不在腔子裏時也殊不知聖人教人多於動處用功格至誠正脩皆教人用功於動者定静安亦非但言心之静也若静時工夫則戒謹恐懼而已存之養之守之而巳不待乎正其所不正也聖賢之動固主乎静元亨誠之通固主乎利貞誠之復而誠正脩云者正誠通之事既誠正而脩矣始有誠復之明若當誠意之後厭動而求静棄事而㝠心收視反聽而曰吾將以正心焉此乃異端之事非吾儒事也况心不在焉亦曰心不在視則視而不是心不在聽則聽而不聞豈静在腔中之謂哉或問所謂本然本體亦指此心之義理而言孟子言本心亦指仁義之心而言豈一於静之謂乎○玉溪盧氏曰湛然虚明者心之體隨感而應者心之用如鑑之空則妍蚩因物而空者自如如衡之平則俯仰因物而平者自若眞體之本然吾心之太極也隨感而應則本體之眞在在呈露而太極亦無不在矣未感之時鬼神不得窺其際乃天下之大本是明徳之體寂然不動者也寂之中有能感者存感物之際流行不滯正大光明乃天下之逹道是明徳之用感而遂通者也感之中未甞無寂者存𫝊者之意固非以心之應物便爲不得其正而必如枯木死灰然後乃爲得其正也惟是此心之靈既曰一身之主苟得其正而無不在是則耳目鼻口四肢百骸莫不有所聽命以供其事而其動靜語黙出入起居唯吾所使而無不合於理如其不然則身在於此而心馳於彼血肉之軀無所管攝其不爲仰面貪看鳥囘頭錯應人者幾平聲希矣所引二句乃杜子美詩孔子所謂操則存舍則亡孟子所謂求其放心從其大體者蓋皆謂此學者可不深念而屢省悉井反之哉
  或問八章之辟舊讀爲譬而今讀爲僻何也曰舊音舊說以上章例之而不合也以下文逆之而不通也是以間者竊以類例文意求之而得其說如此蓋曰人之常情於此五者一有所向則失其好去聲下同去聲下於惡好惡同之平而陷於一偏是以身有不脩不能齊其家耳蓋偏於愛則溺焉而不知其惡矣偏於惡則阻焉而不知其善矣是其身之所接好惡取舍上聲之間將無一當去聲於理者而况於閨門之内恩常掩義亦何以勝其情愛暱尼質反音鼻之私而能有以齊之哉北溪陳氏曰治家非如治國治國可用刑威治家則刑威不可得而施只是公其心而已○格菴趙氏曰閨門之内義常不勝乎恩情愛暱比之私尤所難克使一有偏焉則長幼親疏欲其心之齊一不可得矣盖至近至宻之地一毫之偽無所容欺此常情之所易忽而君子之所甚謹也曰凡是五者皆身與物接所不能無而亦既有當然之則矣今曰一有所向便爲偏倚而身不脩則是必其接物之際此心漠然都無親疎之等貴賤之别筆列反然後得免於偏也且心既正矣則宜其身之無不脩今乃猶有若是之偏何哉曰不然也此章之義實承上章其立文命意大抵相似蓋以爲身與事接而後或有所偏非以爲一與事接而必有所偏所謂心正而后身脩亦曰心得其正乃能脩身非謂此心一正則身不待檢而自脩也朱子曰大學所以有許多節次正欲教人逐節用功非如一無節之竹使人才能格物便知平天下也人蓋有意誠而心未正者故於忿懥等誠不可不隨事而排遣有心正而身未脩者故於好惡間誠不可不隨人而節制齊家以下皆是教人省察用功故經之序但言心正者必自誠意而來修身者必自正心而來非謂意既誠則心無事乎正心既正則身無事乎脩也○曰親愛賤惡畏敬哀矜固人心之所宜有若夫音扶敖惰則凶徳也曾謂本心而有如是之則哉曰敖之爲凶徳也正以其先有是心不度待洛反所施而無所不敖爾若因人之可敖而敖之則是常情所宜有而事理之當然也今有人焉其親且舊未至於可親而愛也其位與徳未至於可畏而敬也其窮未至於可哀而其惡未至於可賤也其言無足去去聲取而其行去聲無足是非也則視之泛然如塗之人而已爾又其下者則夫子之取瑟而歌孟子之隱去聲几而臥蓋亦因其有以自取而非吾故有敖之之意亦安得而遽謂之凶徳哉又况此章之㫖乃爲去聲慮其因有所重而陷於一偏者發其言雖曰有所敖惰而其意則正欲人之於此更加詳審雖曰所當敖惰而猶不敢肆其敖惰之心也亦何病哉
  或問如保赤子何也曰程子有言赤子未能自言其意而爲之母者慈愛之心出於至誠則凡所以求其意者雖或不中去聲而不至於大相逺矣豈待學而後能哉若民則非如赤子之不能自言矣而使之者反不能無失於其心則以本無慈愛之實而於此有不察耳傳之言此蓋以明夫音扶使衆之道不過自其慈幼者而推之而慈幼之心又非外鑠式約反而有待於强上聲爲也事君之孝事長之弟亦何以異於此哉既舉其細則大者可知矣細謂慈大謂孝弟○三山陳氏曰長民者往往不得下之情蓋亦視之不切於已不若慈母之心耳孝弟與慈初無二心苟自切巳推之則舉慈可以見孝弟矣○曰仁讓言家貪戾言人何也曰善必積而後成惡雖小而可懼古人之深戒也書所謂爾惟徳罔小萬邦惟慶爾惟不徳罔大墜厥宗亦是意爾朱子曰惟徳罔小言其不可小也○三山陳氏曰為惡之効㨗於為善仁讓必積而刑於一家而後可以化一國貪戾則纔出於一人之身而一國巳作亂矣見為善者不可無悠乆之積為惡者不可有斯須之暫也○曰此章本言上行下效有不期然而然者今曰有諸巳而后求諸人無諸已而後非諸人則是猶有待於勸勉程督音篤察也勸也而后化且内適自脩而遽欲望人之皆有巳方僅免而遂欲責人以必無也曰此爲去聲治其國者言之則推吾所有與民共由其條教法令之施賞善罰惡之政固有理所當然而不可已者但以所令反其所好則民不從故又推本言之欲其先成於已而有以責人固非謂其專務修巳都不治人而拱手以俟其自化亦非謂其矜已之長愧人之短而脅之以必從也故先君子之言曰文公父名松字喬年號韋齊先生有諸巳不必求諸人以爲求諸人而無諸巳則不可也無諸巳不必求諸人以爲非諸人而有諸已則不可也正此意也玉溪盧氏曰有諸已而求諸人無諸已而非諸人者恕也求諸人而無諸已則不可非諸人而有諸已則不可者必先有忠而後有恕也曰然則未能有善而遂不求人之善未能去上聲惡而遂不非人之惡斯不亦恕而終身可行乎哉曰恕字之㫖以如心爲義蓋曰如治巳之心以治人如愛已之心以愛人而非苟然姑息之謂也然人之爲心必甞窮理以正之使其所以治已愛已者皆出於正然後可以即是推之以及於人而恕之爲道有可言者故大學之傳最後兩章始及於此則其用力之序亦可見矣至即此章而論之則欲如治已之心以治人者又不過以强上聲下同於自治爲本蓋能强於自治至於有善而可以求人之善無惡而可以非人之惡然後推已及人使之亦如我之所以自治而自治焉則表端景正景即影字古只作景至晉葛洪始加彡源潔流清而治已治人無不盡其道矣所以終身力此而無不可行之時也今乃不然而直欲以其不肖之身爲標凖視吾治教所當及者一以姑息待之不相訓誥不相禁戒將使天下之人皆如已之不肖而淪胥以䧟焉是乃大亂之道而豈所謂終身可行之恕哉近世名卿之言有曰范純仁字堯夫諡忠宣公人雖至愚責人則明雖有聰明恕已則昏苟能以責人之心責已恕已之心恕人則不患不至於聖賢矣此言近厚世亦多稱之者但恕字之義本以如心而得故可以施之於人而不可以施之於已今曰恕已則昏則是已知其如此矣而又曰以恕已之心恕人則是既不知自治其昏而遂推以及人使其亦將如我之昏而後已也乃欲由此以入聖賢之域豈不誤哉藉令平聲其意但爲欲反此心以施於人則亦止可以言下章愛人之事而於此章治人之意與夫音扶中庸以人治人之說則皆有未合者蓋其爲恕雖同而一以及人爲主一以自治爲主則二者之間毫釐之異正學者所當深察而明辨也若漢之光武亦賢君也一旦以無罪黜其妻其臣郅音質委粉反不能力陳大義以救其失而姑爲緩辭以慰解之是乃所謂不能三年而緦功之察放飯流歠而齒决是憚者光武乃謂惲爲善恕已量主則其失又甚逺而大啓爲人臣者不肯責難陳善以賊其君之罪一字之義有所不明而其禍乃至於此可不謹哉後漢書郅惲傳郭皇后廢光武之后以寵衰數懐懟而廢惲乃言於帝曰臣聞夫婦之好父不能得之於子况臣能得之於君乎是臣所不敢言雖然願陛下念其可否之計無令天下有議社稷而巳帝曰惲善恕已量主知我必不有所左右而輕天下也○問如心爲恕朱子曰如比也比自家心上推去仁之與恕只争些子自然底是仁比而推之便是恕○問范忠宣以恕己恕人此語固有病但上文先言以責人之心責己則連下句亦未害曰上句自好下句自不好蓋才恕己便己不是若横渠云以愛己之心愛人則盡仁以責人之心責己則盡道語便不同蓋恕是推去底我有是善亦要他人有是善推此計度之心此乃恕也於己不當下恕字○玉溪盧氏曰心必窮理以正之者格物致知之事治己愛己皆出於正者誠意正心脩身之事即是推之以及人者齊家治國平天下之事也治己愛己皆出於正是盡己之忠即是推之以及於人是推己之恕忠者體恕者用表端源潔忠也景正流清恕也忠者明徳之事恕者新民之事大學之道一忠恕而已此章言治國下章言治國平天下皆明明徳之推而恕之事也此章之義則欲如治己之心以治人下章絜矩之義則欲如愛己之心以愛人蓋治國乃平天下之本故此章以治人言下章以愛人言義各有攸當也○新安陳氏曰大學傳至治國平天下章方言恕觀此言恕則隱然見脩身以前之當言忠矣盧氏之說正是即後之言以發明前之所未言者也○曰既結上文而復扶又反引詩者三何也曰古人言必引詩蓋取其嗟嘆咏歌優游厭飫依據反有以感發人之善心非徒取彼之文證此之義而已也夫音扶以此章所論齊家治國之事文具而意足矣復三引詩非能於其所論之外别有所發明也然甞試讀之則反覆吟咏之間意味深長義理通暢使人心融神㑹有不知手舞而足蹈者是則引詩之助與音預爲多焉蓋不獨此他凡引詩云者皆以是求之則引者之意可見而詩之爲用亦得矣曰三詩亦有序乎曰首言家人次言兄弟終言四國亦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之意也新安陳氏曰所引詩見大雅思齊篇孟子甞引之集註云御治也於御字無音詩傳云御迎也於御字音牙嫁反當依集註如字讀
  或問上章論齊家治國之道既以孝弟慈爲言矣此論治國平天下之道而復扶又反以是爲言何也曰三者人道之大端衆心之所同得者也自家以及國自國以及天下雖有大小之殊然其道不過如此而已但前章專以己推而人化爲言此章又申言之以見形甸反人心之所同而不能己者如此是以君子不唯有以化之而又有以處上聲下同之也新安陳氏曰老老長長恤孤躬行於上而民興孝弟不倍於下是有以化之絜矩是乃處之之道也蓋人之所以爲心者雖曰未甞不同然貴賤殊勢賢愚異稟苟非在上之君子眞知實蹈有以倡尺亮反之則下之有是心者亦無所感而興起矣以上詳說有以化之幸其有以倡焉而興起矣然上之人乃或不能察彼之心而失其所以處之之道則彼其所興起者或不得遂而反有不均之歎是以君子察其心之所同而得夫音扶絜矩之道然後有以處此而遂其興起之善端也以上詳説有以處之曰何以言絜之爲度待洛反下同也曰此莊子所謂挈之百圍賈子所謂度長絜大者也莊子名周人間世篇匠石之齊至于曲轅見社櫟樹其大蔽牛絜之百圍註絜圍束也是将一物圍束以為之則也賈子名誼西漢洛陽人過秦論試使山束之國與陳渉度長絜大比權量力則不可同年而語矣前此諸儒蓋莫之省悉井反而强上聲訓以挈口結反殊無意謂先友太史范公名如圭丈公父韋齋之友乃獨推此以言之而後其理可得而通也蓋挈度也矩所以爲方也以己之心度人之心知人之所惡去聲下同者不異乎己則不敢以己之所惡者施之於人使吾之身一處乎此則上下四方物我之際各得其分去聲不相侵越而各就其中校音教其所占之地則其廣狹長短又皆平均如一截然方正而無有餘不足之處去聲是則所謂絜矩者也夫音扶爲天下國家而所以處心制事者一出於此則天地之間將無一物不得其所而凡天下之欲爲孝弟不倍者皆得以自盡其心而無不均之歎矣天下其有不平者乎然君子之所以有此亦豈自外至而强上聲爲之哉亦曰物格知至故有以通天下之志而知千萬人之心即一人之心意誠心正故有以勝一己之私而能以一人之心爲千萬人之心其如此而已矣格庵趙氏曰天下之志萬殊理則一也物格知至者能燭理則視衆人之心猶一心而明絜矩之義公則一致私則萬殊意誠心正者能克己則以一心為衆人之心而盡絜矩之道一有私意存乎其間則一膜音莫之外便爲胡越雖欲絜矩亦將有所隔礙牛代反而不能通矣若趙由之爲守則易去聲尉而爲尉則陵守王肅之方於事上而好去聲人佞己推其所由蓋出於此而充其類則雖桀紂盗跖音隻之所爲亦將何所不至哉史記酷吏傳周陽由者其父趙兼以淮南王舅父侯周陽故因姓周陽氏由為郎事孝文及景帝景帝時為郡守武帝即位吏治尚循謹甚然由居二千石中最為酷暴驕恣所居郡必夷其豪為守視都尉如令為令必陵太守奪之治由後為河東都尉時與其守勝屠公勝屠即申屠也相告言罪勝屠公當抵罪義不受刑自殺而由棄市○魏志王肅傳肅太和中拜散騎常侍肅字子雍東海郡人史評曰劉實以為肅方於事上而好下佞己此一反也曰然則絜矩之云是則所謂恕者己乎曰此固前章所謂如愛己之心以愛人者也夫子所謂終身可行程子所謂充拓音托得去則天地變化而草木蕃音煩充拓不去則天地閉而賢人隱皆以其可以推之而無不通耳朱子曰推得去則物我貫通自有箇生生無窮底意思便有天地變化草木蕃氣象天地只是這様道理若推不去物我隔絶欲利於己不利於人欲己之富欲人之貧欲己之壽欲人之夭似這氣象全然閉塞隔絶了便似天地閉賢人隱然必自其窮理正心者而推之則吾之愛惡取舍上聲皆得其正而其所推以及人者亦無不得其正是以上下四方以此度音鐸之而莫不截然各得其分去聲若於理有未明而心有未正則吾之所欲者未必其所當欲吾之所惡者未必其所當惡乃不察此而遽欲以是爲施於人之凖則則其意雖公而事則私是將見其物我相侵彼此交病而雖庭除之内跬丘弭反歩之間亦且參商參音森參商二星名矛盾盾食允反二者皆兵器名而不可行矣尚何終身之望哉是以聖賢凡言恕者又必以忠爲本而程子亦言忠恕兩言如形與影欲去上聲其一而不可得蓋唯忠而後所如之心始得其正是亦此篇先後本末之意也所當先而為本者忠也所當後而為末者恕也然則君子之學可不謹其序哉朱子曰忠是本體恕是枝葉非是别有枝葉乃是本根中發出枝葉○陳氏曰大槩忠恕只是一物就中截作兩片則為二物蓋存諸中者既忠則發出外來便是恕應事接物處不恕則是在我者必不十分眞實故發出忠底心便是恕底事做成恕底事便見忠底心○曰自身而家自家而國自國而天下均爲推己及人之事而傳之所以釋之者一事自爲一說若有不能相通焉者何也曰此以勢之遠邇事之先後而所施有不同耳實非有異事也蓋必審於接物好惡二字並去聲下同不偏然後有以正倫理篤思義而齊其家其家已齊事皆可法然後有以立標凖胥教誨而治其國其國已治去聲民知興起然後可以推已度待洛反物舉此加彼而平天下此以其遠近先後而施有不同者也然自國以上上聲則治於内者嚴宻而精詳自國以下則治於外者廣愽而周遍亦可見其本末實一物首尾實一身矣何名爲異說哉格庵趙氏曰嚴宻精詳所以為廣博周遍之地治内者疎略苟簡則治外者雖欲廣博周遍得乎○曰所謂民之父母者何也曰君子有絜矩之道故能以己之好惡知民之好惡又能以民之好惡爲己之好惡也夫音扶好其所好而與之聚之惡其所惡而不以施焉則上之愛下眞猶父母之愛其子矣彼民之親其上豈不亦猶子之愛其父母哉三山陳氏曰父母之於子其所好惡無有不知者體氣同也至於民之好惡其君常有所不知無他制於形體之異耳能絜矩則能以民之心為心而可以父母斯民民亦父母之矣○曰此所引節南山之詩何也曰言在尊位者人所觀仰不可不謹若人君恣己徇私不與天下同其好惡則爲天下僇如桀紂幽厲也○曰得衆得國失衆失國何也曰言能絜矩則民父母之而得衆得國矣不能絜矩則爲天下僇而失衆失國矣○曰所謂先慎乎徳何也曰上言有國者不可不謹此言其所謹而當先者尤在於徳也徳即所謂明徳所以謹之亦曰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以脩其身而已矣○曰此其深言務財用而失民何也曰有徳而有人有土則因天分地不患乎無財用矣然不知本末而無絜矩之心則未有不爭鬭其民而施之以劫奪之教者也易大傳曰何以聚人曰財春秋外傳曰即國語王人者將以導利而布之上下者也故財聚於上則民散於下矣財散於下則民歸於上矣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貨悖而入者亦悖而出鄭氏以爲君有逆命則民有逆辭上貪於利則下人侵畔得其㫖矣○曰前既言命之不易矣此又言命之不常何也曰以天命之重而致其丁寜之意亦承上文而言之也蓋善則得之者有徳而有人之謂也不善則失之者悖入而悖出之謂也然則命之不常乃人之所自爲耳可不謹哉○曰其引秦誓何也曰言好去聲下同善之利及其子孫不好善之害流於後世亦由絜矩與否之異也曰媢疾之人誠可惡去聲下並同矣然仁人惡之之深至於如此得無疾之己甚之亂邪曰小人爲惡如字下惡人其惡善惡並同千條萬端其可惡者不但媢疾一事而已仁人不深惡乎彼而獨深惡乎此者以其有害於善人使民不得被其澤而其流禍之長及於後世而未已也然非殺人于貨之盗則罪不至死故亦放流之而已然又念夫音扶彼此之勢雖殊而苦樂音洛之情則一今此惡人放而不遠則其爲害雖得不施於此而彼所放之地其民復扶又反何罪焉故不敢以己之所惡施之於人而必遠而置之無人之境以禦魑抽知反音媚而後己蓋不惟保安善人使不蒙其害亦所以禁伏凶人使不得稔其惡雖因彼之善惡而有好惡之殊然所以仁之之意亦未甞不行乎其間也此其爲禦亂之術至矣而何致亂之有曰迸之爲屏必正反下同何也曰古字之通用者多矣漢石刻詞有引尊五美屏四惡者而以尊爲遵以屏爲迸則其證也曰仁人之能愛人能惡人何也曰仁人者私欲不萌而天下之公在我是以是非不謬靡又反而舉措得宜也○曰命之爲慢與其爲怠也孰得曰大凡疑義所以决之不過乎義理文勢事證三者而已今此二字欲以義理文勢决之則皆通欲以事證决之則無考蓋不可以深求矣若使其於義理事實之大者有所鄉許亮反音佩而不可以不究猶當視其緩急以爲先後况於此等字既兩通而於事義無大得失則亦何必苦心極力以求之徒費日而無所益乎以是而推他亦皆可見矣曰好善惡好惡並去聲下同如字人之性然也有拂人之性者何哉曰不仁之人阿黨媢疾有以陷溺其心是以其所好惡戾於常性如此與民之父母能好惡人者正相反使其能勝私而絜矩則不至於是矣○曰忠信驕泰之所以爲得失者何也曰忠信者盡己之心而不違於物絜矩之本也驕泰則恣巳徇私以人從欲不得與人同好惡矣○曰上文深陳財用之失民矣此復扶又反言生財之道何也曰此所謂有土而有財者也夫音扶洪範八政食貨爲先見尚書洪範篇三八政疇子貢問政而夫子告之亦以足食爲首蓋生民之道不可一日而無者聖人豈輕之哉特以爲國者以利爲利則必至於剥民以自奉而有悖出之禍故深言其害以爲戒耳至於崇本節用崇本生之衆為之疾也節用食之寡用之舒也有國之常政所以厚下而足民者則固未甞廢也吕氏之說得其㫖矣吕說已見章句中有子曰百姓足君孰與不足孟子曰無政事則財用不足正此意也然孟子所謂政事則所以告齊梁之君使之制民之産者是己豈若後世頭㑹古外反箕歛力驗反厲民自養之云哉前漢書陳餘傳秦為亂政外内騷動百姓罷敝罷音疲頭㑹箕歛以供軍費秦吏到民家計人頭數以箕歛之而供軍需財匱力盡○曰仁者以財發身不仁者以身發財何也曰仁者不私其有故財散民聚而身尊不仁者惟利是圖故捐身賈音古禍以崇貨也然亦即財貨而以其效言之爾非謂仁者眞有以財發身之意也曰未有府庫財非其財者何也曰上好去聲下同仁則下好義矣下好義則事有終矣事有終則爲君者安富尊榮而府庫之財可長保矣此以財發身之效也上不好仁則下不好義下不好義則其事不終是將爲天下僇之不暇而况府庫之財又豈得爲吾之財乎若商紂以自焚而起鉅橋鹿臺之財徳宗以出走而豐瓊林大盈之積皆以身發財之效也史記紂使師㳙作新淫聲北里之舞靡靡之樂厚賦税以實鹿臺之財而盈鉅橋之粟以酒為池縣肉為林爲長夜之飲百姓怨望而諸侯有畔者周武王於是遂率諸侯伐紂紂亦發兵距之牧野甲子日紂兵敗紂走登鹿臺衣其寳玉乃自焚而死武王遂斬紂頭懸之白旗又書武成篇此篇記武王功成之事乃反商政政由舊散鹿臺之財發鉅橋之栗大賚于四海而萬姓悦服○唐書陸贄𫝊始帝播遷帝徳宗也朱泚反帝出走在外府蔵委棄至是天下貢奉稍至乃於行在夾廡署瓊林大盈二庫别藏貢物贄諌以為今師旅方殷瘡痛呻吟之聲未息遽以珍貢私别庫恐羣下有所觖望不滿所望請悉出以賜有功給軍賞帝悟即撤其署○曰其引孟獻子之言何也曰鷄豚牛羊民之所畜許六反養以爲利者也既已食君之禄而享民之奉矣則不當復扶又反與之爭此公儀子所以㧞園葵去上聲下同織婦而董子因有與之齒者去其角傅之翼者兩其足之喻皆絜矩之義也史記公儀休爲魯相食茹而美食其菜曰茹㧞其園葵而棄之見其家織布好而疾出其家婦燔其機云欲令農夫工女安所讎其貨乎讎售也謂食禄者不得與下民爭利○西漢書董仲舒以賢良對䇿曰夫天亦有所分去聲子上聲之齒者去其角言天生物賦予有分定牛無上齒者則有角其餘無角州有上齒傅之翼者两其足傅續曰附附著也言鳥不四足是所受大者不得取小也古之所予禄者不食於力不勤於末末謂工商之業是亦受大者不得取小與天同意者也聚歛之臣剥民之膏血以奉上而民被其殃盗臣竊君之府庫以自私而禍不及下仁者之心至誠惻怛當葛反寧亡己之財而不忍傷民之力所以與其有聚歛之臣寧有盗臣亦絜矩之義也昔孔子以臧文仲之妾織蒲而直斥其不仁事詳見論語公冶長篇以冉求聚歛於季氏而欲鳴鼓以聲其罪以聖人之宏大兼容温良博愛而所以責二子者疾痛深切不少假借如此其意亦可見矣三山陳氏曰織紝亦儉矣而君子疾之以其主於利也冉求之聚歛未必有後世掊克之事但聚歛藏於季氏之家而不能布之於下則聖人疾而欲攻之况剥民力以自富乎○西山眞氏曰近世所謂善理財者何其僭乎此也元元已病而科歛日興不知皮將盡而毛無所附也出新巧以籠愚民苟邀倍稱之入不知朝四暮三之無益也孟子曰我能為君充府庫今之所謂良臣古之所謂民賊也曰國不以利爲利以義爲利何也曰以利爲利則上下交征不奪不饜以義爲利則不遺其親不後其君蓋惟義之安而自無所不利矣程子曰聖人以義爲利義之所安即利之所生正謂此也孟子分别筆反列義利㧞本塞源之意其傳蓋亦出於此云朱子曰只萬物皆得其分便是利君得其為君臣得其為臣父得其為父子得其為子何利如之這利字即易所謂利者義之和利便是義之和處○曰此其言菑害並至無如之何何也曰怨己結於民心則非一朝一夕之可解矣聖賢深探其實而極言之欲人有以審於未然而不爲無及於事之悔也以此爲防人猶有用桑羊孔僅宇文融楊矜陳京裴延齡之徒以敗其國者桑𢎞羊楊愼矜朱子以在宋避諱故各去一字○張氏存中曰桑𢎞羊洛陽賈人之子漢武帝朝為治栗都尉領大司農盡管天下監鐵後為御史大夫昭帝朝與燕王旦謀反坐誅○孔僅漢武帝朝為大農丞領鹽鐵事後為大農令○宇文融辨給多詐唐𤣥宗朝為覆田勸農使擢兵部員外郎兼侍御史又兼稅地安輯戸口使拜御史中丞有司劾融交不逞作威福貶平樂尉司農發融在汴州紿隱官息錢巨萬給事中馮紹烈深文推證詔流嵓州道廣州惶恐而卒○楊愼矜唐𤣥宗朝為御史知雜事後授御史中丞以蓄讖緯妖言賜死○陳京事唐徳宗帝討李希烈財用屈京為給事中與戸部侍郎趙賛請稅民屋間架籍賈人資力以率貸之後以事罷為秘書少監卒○裴延齡唐徳宗朝為司農少卿領度支取宿姦老吏與謀以固帝幸延齡資苛刻專剥下附上肆騁譎怪時人側目及死人語以相安惟帝悼不已故陸宣公之言曰陸公名䞇字敬輿蘇州嘉興人事唐徳宗諡曰宣其言見奏議民者邦之本財者民之心其心傷則其本傷其本傷則枝幹凋瘁秦醉反而根柢蹷居月反㧞矣吕正獻公之言曰吕公名公著字晦叔諡正獻河南人其言見奏劄小人聚歛以佐人主之欲人主不悟以爲有利於國而不知其終爲害也賞其納忠而不知其大不忠也嘉其任怨而不知其怨歸於上也嗚呼若二公之言則可謂深得此章之指者矣有國家者可不監哉格庵趙氏曰興利之臣不過以聚歛為長䇿以掊克為善謀唯求取媚於上而不顧結怨於下人主以其奉已之欲悅而寵之不知其失民心而蠧國脉菑害並至匪一朝一夕之可解有必然之理者此桑羊之徒所以誤人之天下國家至於極也陸吕二公之言可謂當矣如司馬公闢善理財者不加賦之說則亦所當知其言曰天地所生財貨百物止有此數不在民則在官譬如雨澤夏澇則秋旱此古今之至言也後世之臣有以言利媒人主者其尚以大學此章之㫖與三君子之言察之○玉溪盧氏曰聖賢千言萬語其論道只在遏人欲以存天理其論治只在進君子而退小人○曰此章之文程子多所更平聲下同定而子獨以舊文爲正者何也曰此章之義博故傳言之詳然其實則不過好惡並去聲義利之兩端而已但以欲致其詳故所言已足而復扶又反更端以廣其意是以二義相循間去聲形甸反下同層出有似於易置而錯陳耳然徐而考之則其端緒接續脉絡貫通而丁寧反復爲去聲人深切之意又自别見於言外不可易也必欲二說中判以類相從自始至終畫爲兩節則其界辨雖若有餘而意味或反不足此不可不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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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讀論語孟子法此朱子采二程子說
  程子曰新安陳氏曰程伯子諱顥字伯淳號明道先生叔子諱頥字正叔號伊川先生朱子先以明道伊川為别次以伯子叔子為别後以其學同其說同更不分别總稱程子河南人學者當以論語孟子為本論語孟子既治則六經可不治而明矣朱子曰語孟工夫少得效多六經工夫多得效少○慶源輔氏曰今之治二書所患不精爾果能熟讀精思使其言皆出於吾之口使其意皆出於吾之心脉絡條理始終洞然而無纎芥隱昧不明之處則六經之言固可以類推而無不明也○新安陳氏曰既治之治去聲不治之治平聲按鄒晉昭曰此字本平聲借用乃為去聲故陸氏於諸經中平聲者並無音去聲者乃音直吏反平聲者脩理其事方用其力也去聲者事有條理巳見其效也今自此以後亦依陸氏例云○語孟既治學正識精由是而治六經根本正而易為力矣非謂真可不必治而自明也讀書者當觀聖人所以作經之意與聖人所以用心聖人之所以至於聖人而吾之所以未至者所以未得者慶源輔氏曰聖人作經之意不過欲發明此理以曉人其所以用心而至為聖人者則二書固無不具也至於吾之所以未至聖人之地未得聖人之心者亦惟用心與二書背戻而不合耳○陳氏曰到經明後方知得作經之意識聖人之心體方知他所以用處○新安陳氏曰當味五箇所以字句句而求之晝誦而味之中夜而思之平其心易以豉反其氣闕其疑則聖人之意可見矣朱子曰平其心只是放教虚平易其氣只是放教寛慢闕其疑只是莫去穿鑿今人多要硬把捉教住如何得有箇難理㑹處便要刻畫百端討出来枉費心力少刻只說得自底那裏見聖人意○陳氏曰平其心者是虛其心如衡之平不可先立一箇定說纔先把一說為主於中便如秤盤先加一星了到秤物時如何得銖兩之正易其氣者欲見得聖人真意時須是和平其氣雍容和緩自然而得之乃能黙契○雲峯胡氏曰讀聖人之書者當知聖人所以用心然非自平其心不可也朱子易賛有曰讀易之法先正其心意亦類此
  又曰凡看文字須先曉其文義然後可以求其意未有不曉文義而見意者也
  又曰學者須將論語中諸弟子問處便作自已問聖人答處便作今曰耳聞自然有得朱子曰孔門問答曽子聞得底話顔子未必與聞顔子聞得底話子貢未必與聞今却合在論語一書後世學者豈不幸事但患自家不去用心○新安陳氏曰今學者看程朱先生語録皆當以此法看之視問辭如出吾口聴答辭如入吾耳雖孔孟復扶又反生不過以此教人若能於語孟中深求玩味將来涵養成甚生氣質朱子曰有人言理㑹得論語便是孔子理㑹得七篇便是孟子初不以為然看来亦是如此盖論語中言語真能窮究極其纎悉無不透徹如從孔子肚裏穿過孔子肝肺盡知了豈不是孔子七篇中言語真能窮究極其纎悉無不透徹如從孟子肚裏穿過孟子肝肺盡知了豈不是孟子○雲峯胡氏曰氣質得於有生之初此曰甚生氣質何也曰生来氣質有好有不好涵養成後生氣質無不好者此生字非自禀賦中来乃自學問變化中来也○新安陳氏曰學之功至愚者明柔者强偏駁者純粹不特能變化氣質謂無好氣質者今生出此好氣質也
  程子曰凡看語孟且須熟讀玩味須將聖人言語切己不可只作一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話說人只看得此二書切己終身儘多也朱子曰論孟不可只道理㑹文義得了便了須子細玩味以身體之見前後晦明生熟不同方是切實○二書若便恁地讀過只一兩日可了若要將来做切己事玩味體察一日多看得數叚或一兩叚爾○讀論孟須是切己且如學而時習之切己看時曽時習與否句句如此求之則有益矣○或言看論語見得聖人言行極天理之實而無一毫人欲之妄學者之用功尤當極其實而不容有一毫之妄曰大綱也是如此然就裏面詳細處須要十分透徹無一不盡○學者讀書須要將聖賢言語體之於身如克己復禮與出門如見大賔等事須就自家身上體看我實能克己與主敬行恕否件件如此方有益○慶源輔氏曰讀書者能將聖人言語切己體察則定無枉費工夫一日當有一日之功若欲只做一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話說則是口耳之學耳
  又曰論孟只剰石證反讀著陟略反語助辭下同便自意足學者須是玩味若以語言解著意便不足朱子曰讀書之法先要熟讀須是正看背看左看右看看得是了未可便說道是更須反覆玩味○論孟須是熟讀一一記放心下時時將来玩味久久自然貫通○慶源輔氏曰學者須是將聖人言語熟讀深思晝夜玩味則可以開發吾之知識日就髙明涵養吾之徳性日就廣大方始見得聖賢言近而指逺故其意思自然厭飫飽足若以語言解著則意便死於言下自然局促蹇淺而有枵虚不足之意
  或問且將語孟緊要處看如何程子曰固是好但終是不浹即協反洽耳朱子曰聖人言語粗底做粗底理㑹細底做細底理㑹不消得揀擇語孟恁地揀擇了史書及世間粗底書如何看得○問龜山與范濟美言學者當以求仁為要曰須要將一部論語粗粗細細齊理㑹過自然有貫通處却㑹得仁方好近日學者病在好髙讀論語未問學而時習便說一貫讀孟子未言梁王問利便說盡心易未看六十四卦便說繫辭某解語孟和訓語註在下面要人精粗本末字字為咀嚼過○問論語莫也須揀箇緊要底看否曰不可須從頭看無精無粗無淺無深且都玩味得熟道理自然出曰讀書未見得切須見之行事方切曰不然且如論語第一便教人學便是孝弟求仁便戒人巧言令色便三省也可謂甚切○論語中有緊要底有泛說底今且要著力緊要底便是㨂别此最不可若如此則孟子一部可刪者多矣聖賢言語粗說細說皆著理㑹教透徹盖道體至廣至大故有說得易處說得難處說得大處說得小處若不盡見必定有窒碍處○慶源輔氏曰人纔只將二書緊要處看便只是要求近功速效與天理巳不相似所謂固是好者盖姑取其向學求道之意耳正使其有近功速效亦必至於偏枯蹇澁豈復有優游厭飫貫通浹洽之意
  程子曰孔子言語句句是自然孟子言語句句是事實朱子曰孔子言語一似沒緊要說出来自是包含無限道理無些滲漏如云道之以政齊之以刑道之以徳齊之以禮數句孔子初不曽著氣力只似沒緊要說出来自是委曲詳盡說盡道理若孟子便用著氣力依文按本據事實說無限言語方說得出此所以為聖賢之别也○論語之書盖孔子大槩使人優游厭飫涵泳諷味孟子之書大槩是要人探索力討反己自求故伊川曰孔子句句是自然孟子句句是事實亦此意也如論語所言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非禮勿視聴言動之類皆是存養底意思孟子言性善存心養性見孺子入井之心四端之發若火始然泉始達之類皆是要體認得這心性下落擴而充之於此等語玩味便自可見○孔子教人只言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含蓄得意思在其中使人自求之到孟子便指出了性善早不似聖人了○論語多門弟子所集故言語時有長長短短不類處孟子疑自著之書故首尾文字一體無些子瑕疵不是自下手安得如此好若是門弟子集則其人亦甚高不可謂軻死不𫝊○論語不說心只說實事孟子說心後来遂有求心之病○問論語一書未嘗說一心字至孟子只管拈人心說来說去曰推是心曰求放心曰盡心曰赤子之心曰存心莫是孔門學者自知理㑹箇心故不待聖人苦口到孟子時世變既逺人才漸不如古故孟子極力與言要他從箇本原處理㑹否曰孔門雖不曾說心然答弟子問仁處非理㑹心而何仁即心也但當時不說箇心字耳○或云論語不如中庸曰只是一理若看得透方知無異論語是每日零碎問答譬如大海也是水一勺也是水所說千言萬語皆是一理須是透得推之其他道理皆通又曰聖賢所說只一般只是一箇擇善固執之論語則說學而時習之孟子則說明善誠身下得字各自精細真實工夫只一般須是知其所以不同方知其所謂同也○孟子所謂集義只是一箇是字孔子所謂思無邪只是一箇正字不是便非不正便邪聖賢教人只是求箇是底道理○孔子教人極直截孟子較費力孟子必要充廣孔子教人合下便有下手處○魯齊許氏曰先儒說出體用嘗謂孔孟未嘗言此及子細讀之毎言無非有體有用者如忠告而善道之忠告體也善道之用也雖有善為說辭者無忠告之心則不可雖有忠告之心不能善道之則犯於訐直不能入又如居上不寛為禮不敬臨喪不哀寛敬哀其體也體立而後用行無此三者則夫所行之得失與夫繁文末節皆無足觀矣程子謂學者當以論孟為本論孟既治則六經可不治而明矣聖人所以作經之意必有定見然後沛然無所疑非後世牽合勉强所可擬也程子於語孟中反覆致意其㫖深矣有本有末有體有用聖人之言無所偏滯𫝊之萬世無𡚁先儒讀書精察見聖人立言之意
  又曰學者先讀論語孟子如尺度權衡相似以此去量度待洛反事物自然見得長短輕重朱子曰語孟只熟讀玩味道理自不難見且如老蘇軰只讀二書便翻繹得許多文章出来譬如攻城四面牢壯只消攻得一面破時這城便是自家底了如今學者若先讀得語孟二書十分透徹其他書都不費力觸處便見○慶源輔氏曰尺度可以量長短權衡可以稱輕重理義可以别是非能知道則何書不可讀何理不可究何事不可處成○新安陳氏曰理義可以别是非如尺度可以量長短權衡可以稱輕重也
  又曰讀論語孟子而不知道所謂雖多亦奚以為朱子曰人之為學若不從文字上做工夫又茫然不知下手處若是字字而求句句而論不於身心上著切體認則又何益且如說我欲仁斯仁至矣何故孔門許多弟子聖人竟不曽以仁許之雖顔子之賢而尚不能不違於三月之後聖人乃曰我欲斯至盍亦於日用體驗我若欲仁其心如何仁之至不至其意又如何又如說非禮勿視聴言動盍亦毎事省察何者為非禮而吾又何以能勿視勿聴若毎日如此讀書庶㡬看得道理自我心而得不為徒言也○慶源輔氏曰讀語孟而不知道則是口耳之學未嘗著心玩味未嘗至誠涵泳未嘗切己體察也故讀雖多何益於事









  讀論語孟子法
  論語集註序說
  史記世家曰新安陳氏曰司馬遷史記有孔子世家朱子纂其要於此孔子名丘字仲尼新安陳氏曰孔子父禱於尼丘山而生孔子故以為名若字其先宋人孔子六世祖孔父嘉為宋督所殺紇遂遷于魯父叔梁紇下沒反母顔氏名徵在魯襄公二十二年庚戌之嵗十一月庚子生孔子於魯昌平鄉郰邑郰側鳩反○新安倪氏曰孔子之生左氏春秋不書但於哀公十六年夏四月己丑書孔丘卒杜預註魯襄二十二年生至今七十三也公羊穀梁𫝊皆於襄公二十一年書孔子生乃己酉嵗也與史記杜註皆不合為兒嬉戲常陳俎豆設禮容及長上聲為委去聲吏料量去聲平委吏本作季氏史索隱云一本作委吏與孟子合今從之史記索隱司馬貞作為司職吏畜許又反音煩息職見音現周禮牛人讀為樴音特又餘式之式二反義與杙同杙餘式反盖繫養犧牲之所此官即孟子所謂乗去聲雲峯胡氏曰此以後多用論語證以經證史也此二事論語無所見則證之孟子亦以經證史也○周禮地官司徒上牛人掌養國之公牛以待國之政令凡祭祀共其享牛求牛以授職人而芻之注享牛前祭一日之牛也求牛禱於鬼神祈求福之牛也職讀為樴樴謂之杙可以繫牛樴人者謂牧人充人與芻牲之芻牛人擇於公牛之中而以授養之適周問禮於老子問何以問禮於老子朱子曰老子曽為柱下史故知禮節文所以孔子問之聃雖知禮然其意以為不必盡行行之反以多事故欲絶㓕之既反而弟子益進昭公二十五年甲申孔子年三十五而昭公奔齊魯亂於是適齊為髙昭子齊大夫家臣以通乎景公有聞韶問政二事公欲封以尼谿之田晏嬰不可公惑之有季孟吾老之語問齊景公欲封孔子田楚昭王欲封孔子地晏嬰子西不可使無晏嬰子西則夫子還受之否朱子曰既仕其國則須有采地受之可也孔子遂行反乎魯定公元年壬辰孔子年四十三而季氏彊僣其臣陽虎作亂專政故孔子不仕而退修詩書禮樂弟子彌衆九年庚子孔子年五十一公山不狃以費畔季氏召孔子欲往而卒不行有答子路東周語朱子曰聖人欲往是當他召聖人之時有這些好意思来接聖人聖人當時亦接他好意思所以欲往然他這箇人終是不好底人所以終不可去如隂雨蔽翳重結不解忽然有一處略略開霽雲收霧歛見得青天白日這些自是好定公以孔子為中都宰一年四方則之遂為司空又為大司寇十年辛丑相去聲下同定公㑹齊侯于夾谷齊人歸魯侵地鄆汶陽龜隂之田十二年癸卯使仲由為季氏宰墮許規反毁也下同三都收其甲兵孟氏不肯墮成圍之不克問成既不墮夫子如何别無處置了便休朱子曰不久夫子亦去魯矣若使聖人久為之亦須别有箇道理十四年乙巳孔子年五十六攝行相事誅少去聲正卯與音預聞國政三月魯國大治去聲齊人歸女樂以沮在吕反止也之季桓子受之郊又不致膰音煩祭祀餘肉也俎於大夫孔子行魯世家以此以上皆為十二年事問設若魯亦致膰於大夫則夫子果止乎朱子曰也須去只是不若此之速必須别討一箇事故去○胡氏曰是時政在季氏夫子攝行相事而巳非為相也與聞國政而巳非為政也定公素不能立季孫既有所惑其不足與有為可知也故不容於不行適衛主於子路妻兄顔濁鄒家孟子作顔讎由適陳過匡匡人以為陽虎而拘之有顔淵後及文王既沒之語既解還衛主蘧伯玉家見南子有矢子路及未見好徳之語去適宋司馬桓魋欲殺之有天生徳語及微服過宋事又去適陳主司城貞子家居三嵗而反于衛靈公不能用有三年有成之語晉趙氏家臣佛𦙝以中牟畔召孔子孔子欲往亦不果有答子路堅白語及荷蕢過門事朱子曰夫子於公山氏之召却真箇要去做於佛𦙝之召但謂其不能凂我而已將西見趙簡子至河而反又主蘧伯玉家靈公問陳不對而行復扶又反如陳據論語則絶糧當在此時季桓子卒遺言謂康子必召孔子其臣止之康子乃召冉求史記以論語歸與之歎為在此時又以孟子所記歎詞為主司城貞子時語疑不然盖語孟所記本皆此一時語而所記有異同耳孔子如蔡及葉失涉反有葉公問答子路不對沮溺耦耕荷蓧丈人等事史記云於是楚昭王使人聘孔子孔子將往拜禮而陳蔡大夫發徒圍之故孔子絶糧於陳蔡之間有愠見及告子貢一貫之語按是時陳蔡臣服於楚若楚王来聘孔子陳蔡大夫安敢圍之且據論語絶糧當在去衛如陳之時楚昭王將以書社地封孔子令尹子西不可乃止史記云書社地七百里恐無此理時則有接輿之歌新安陳氏曰索隠云古者二十五家為里里各立社則書社者書其社之人名於籍蓋以七百里書社之人封孔子也故冉求云雖累千社而夫子不利是也饒氏云書社猶今人所謂書㑹也盖卿大夫所當得底地謂之采地如這箇却是君之所特與故謂之書社地言以此養其徒也便如齊王欲中國授孟子室養弟子以萬鍾相似又反乎衛時靈公已卒衛君輒欲得孔子為政有魯衛兄弟及答子貢夷齊子路正名之語而冉求為季氏將去聲與齊戰有功康子乃召孔子而孔子歸魯實哀公之十一年丁巳而孔子年六十八矣有對哀公及康子語雲峯胡氏曰讀此者要看太史公書法又要看文公刪後書法如孔子在他國皆不書年若干惟他國反魯及在魯則歴歴書之豈以在他國則嵗月無所考故不書耶然去魯適陳太史公書曰是嵗魯哀公三年而孔子年六十矣又自楚反衛太史公書曰是嵗也孔子年六十三而魯哀公六年也文公皆刪之至孔子晚年歸魯文公乃特書曰實哀公之十一年丁巳而孔子年六十八矣言外慨歎之意於書法可見也然魯終不能用孔子孔子亦不求仕問孔子當周衰時可以有為否朱子曰聖人無不可為之時也便若時節變聖人又自處之不同問孔子豈不知時君必不能用己曰聖人豈有逆料君能用我與否到得後来說不復夢見周公與吾已矣夫聖人自知其不可為矣乃敘書傳去聲禮記有杞宋損益從周等語刪詩正樂有語太師及樂正之語序易彖繫象說卦文言有假我數年之語弟子盖三千焉身通六藝者七十二人弟子顔回最賢蚤死後唯曽參得傳孔子之道十四年庚申魯西狩獲麟有莫我知之歎孔子作春秋有知我罪我等語論語請討陳恒事亦在是年明年辛酉子路死於衛十六年壬戌四月己丑孔子卒年七十三葬魯城北泗上弟子皆服心喪三年而去惟子貢廬於冡上凡六年孔子生鯉字伯魚先卒伯魚生伋音急字子思作中庸子思學於曽子而孟子受業子思之門人
  何氏曰何氏名晏字平叔魏南陽人魯論語二十篇齊論語别有問王知道凡二十二篇其二十篇中章句頗多於魯論古論出孔氏壁中分堯曰下章子張問以為一篇有兩子張凡二十一篇篇次不與齊魯論同或問今之論語其魯論與朱子曰以何晏所叙篇數考之則信為魯論矣但據釋文則其文字亦或有不同者如以必為𤓰之類豈何氏亦若鄭註就魯論篇章而又雜以齊古之文與然唐藝文志已不載齊古篇目陸氏盖於諸家說中得之耳
  程子曰論語之書成於有子曽子之門人故其書獨二子以子稱程子曰論語為書𫝊道立言深得聖人之學者矣如鄉黨形容聖人不知者豈能若是○問論語以何為要曰要在知仁孔子說仁處最宜玩味曰孔子說仁處甚多尤的當是何語曰皆的當但其門人所至有不同故其答之亦異○朱子曰程子之說盖出於桞宗元其言曰諸儒皆以論語孔子弟子所記不然也孔子弟子曽參最少又老乃死而是書記其將死之言則其去弟子之時甚逺而當時弟子畧無存者矣吾意孔子弟子嘗雜記其言而卒成其書者曽子弟子樂正子春子思之徒也故是書之記諸弟子必以字而曽子不然盖其弟子號之云爾而有子亦稱子者孔子之殁諸弟子嘗以似夫子而師之後乃叱避而退則固嘗有師之號矣凡此栁氏之言其論曽子者得之而有子叱避之說則史氏之鄙陋無稽而桞氏惑焉以孟子攷之當時既以曽子不可而寢其議有子曷嘗據孔子之位而有其號哉故程子特因桞氏之言斷而裁之以為此說此所以不著栁說而獨以程子為據也楊氏又謂此書首記孔子之言而以二子之言次之盖其尊之亞於夫子尤為明驗至於閔損冉求亦或稱子則因其門人所記而失之不革也與
  程子曰讀論語有讀了全然無事者有讀了後其中得一兩句喜者有讀了後知好去聲之者有讀了後直有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者程子曰論語之書其辭近其指逺辭有盡指無窮有盡者可索之於訓詁無窮者要當㑹之以神譬諸觀人昔日識其面今日識其心在我則改容更貌矣人則猶故也坐是故難讀盖不學操縵不能安弦不學博依不能安詩不學雜服不能安禮惟近似者易入也彼其道髙深博厚不可涯涘也如此儻以童心淺智窺之豈不大有逕庭乎方其脅肩諂笑以言餂人者讀之謂巧言令色寧病仁未能素貧賤而恥惡衣惡食者讀之豈知飯疏飲水曲肱而枕之未妨吾樂注心於利末得已不已而有顛㝠之患者讀之孰知不義之富貴真如浮雲誨爾諄諄聴我藐藐者讀之孰知回不惰師書紳為至誠服膺過此而往益髙益深可勝數哉○朱子曰學者須著實循序讀書以論語為先一日只看一二叚莫問精粗難易但只從頭看將去讀而未曉則思思而未曉則讀反覆玩味久之必自有得矣今學者於論語二十篇中尚不耐煩看得之况所謂死而後已者又豈能辦得如此長逺工夫耶○慶源輔氏曰嗜之而飽饜充足其樂有不可形容者是以見於手舞足蹈也○雲峯胡氏曰讀論語者有此四等人初是全無知者第二是畧能知者第三是知而好之者第四是好而樂之者
  程子曰今人不㑹讀書如讀論語未讀時是此等人讀了後又只是此等人便是不曽讀程子曰讀論語須有疑然後能進今人讀書元不知疑所以不及古人孔門弟子如子夏問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直推至於禮後樊遲問仁知直推至於舉臯陶伊尹而不仁者逺始能無疑今人多於言上認了又安能疑○問論語如何讀曰這也使急不得也不可慢所謂急不得者功效不可急所謂不可慢者工夫不可慢○慶源輔氏曰程子言雖近而意則切使讀書者自知所以求益不至虚費工夫也須是熟讀涵泳使之通貫浹洽然後有日新之功如是則氣質變化月異而嵗不同矣
  程子曰頥自十七八讀論語當時已曉文義讀之愈久但覺意味深長和靖尹氏曰論語之書廼集記孔子嘉言善行苟能即其問答如已親炙于聖人之門黙識心受而躬行之則可謂善學矣○延平李氏曰人之持身當以孔子為法孔子相去千餘載既不可得而親之所可見者獨論語耳論語盖當時門人弟子所記孔子言行也每讀而味之玩而繹之推而行之雖未至升堂入室亦不失為士君子也○朱子曰所謂深長意味也别無說只是涵泳久自見得○論語讀著越見意思無窮今日讀得些意思明日讀又長得意思朱子曰論語中程先生及和靖說只於本文添一兩字甚平淡然意味深長須當子細看要見得他意味方好已下論解論語○問謝氏說多過不如楊氏說最實曰尹氏語言最實亦多是處但看文字亦不可如此先懐權斷於胷中如謝氏說十分有九分過處其間亦有一分說得恰好處豈可先立定說今且須虚心玩理○集註中解有兩說相似而少異者亦要相資有說全别者是未定也○論語集註如秤上稱来無異不髙些不低些自是學者不肯用功看○問集註有兩存者何者為長曰使某見得長底時豈復存其短底只為是二說皆通故并存之然必有一說合得聖人之本意但不可知爾又曰大率兩說前一說勝○某於論孟逐字秤等不教偏些小學者將註處宜子細看○集註添一字不得減一字不得不多一箇字不少一箇字○讀集註只是要看無一字閑若意裏說做閑字那箇正是緊要字○集註至于訓詁皆子細者盖要人字字思索到莫要只作等閑看便了○問註或用者字或用謂字或用猶字或直言其輕重之意如何曰者謂是恁地直言者直訓如此猶云者猶是如此胡氏曰某某也正訓也某猶某也無正訓借彼以明此也某之為言某也前無訓釋特發此以明其義也為言謂其說如此也引經傳文以證者此字義不可以常訓通也○集註於正文之下正解說字訓文義與聖經正意如諸家之說有切當明白者即引用而不没其姓名如學而首章先尹氏而後程子亦只是順正文解下来非有髙下去取也章末用圈而列諸家之說者或文外之意而於正文有所發明不容畧去或通論一章之意反覆其說切要而不可不知也○集註内載前輩之說於下句者是解此句文義載前軰之說於章後者是說一章之大㫖及反覆此章之餘意胡氏曰字義難明者各有訓釋一章意義可以分斷者逐節註之一章之後又合諸節而通言之欲學者先明逐字文義然後明逐節㫖意然後通一章之㫖意也毎章只發本章之㫖者附註後或因發聖人言外之意者别為一叚以附其後亦欲學者先明本㫖而後及之也









  論語集註序說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集註大全卷一
  學而第一
  此為書之首篇故所記多務本之意朱子曰此一篇都是先說一箇根本○胡氏曰此篇首取其切於學者記之故以為多務本之意○新安陳氏曰掲君子務本一句以為首篇之要領此說本於游氏朱子已采入賢賢易色章下於此又首標之如首章以時習為本次章以孝弟為為仁之本三章以忠信為傳習之本道千乗章以五者為治國之本皆是餘可以類推乃入道之門積徳之基學者之先務也凡十六章慶源輔氏曰道者人之所共由必有所從入徳雖在我之所自得必積而後成几此篇所論務本之事乃道所從入之門而徳所積累之基學者必先務此然後道可入而徳可積矣○朱子曰學而篇名也取篇首兩字為别初無意義但學之為義則讀此書者不可以不先講也夫學也者以字義言之則已之未知未能而效夫知之能之之謂也以事理言之則凡未至而求至者皆謂之學雖稼圃射御之微亦曰學配其事而名之也而此獨專之則所謂學者果何學也盖始乎為士者所以學而至乎聖人之事伊川先生所謂儒者之學是也盖伊川先生之意曰今之學者有三詞章之學也訓詁之學也儒者之學也欲通道則舍儒者之學不可尹侍講所謂學者所以學為人也學而至於聖人亦不過盡為人之道而已此皆切要之言也夫子之所志顔子之所學子思孟子之所傳盡在此書而此篇所明又學之本故學者不可以不盡心焉○今讀論語且熟讀學而一篇若明得一篇其餘自然易曉○學而篇皆是先言自脩而後親師友有朋自逺方来在時習之後而親仁在入孝出弟之後就有道而正焉在食無求飽居無求安之後毋友不如己者在不重則不威之後今人都不去自修只是專靠師友說話○覺軒蔡氏曰學而名篇專以學言而所謂學者果何所學耶朱子首發明學之本惟在全其本性之善而已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說悅同
  學之為言效也人性皆善而覺有先後後覺者必效先覺之所為乃可以明善而復其初也朱子曰學之一字實兼致知力行而言問學之為言效也效字所包甚廣曰正是如此博學審問謹思明辨篤行皆學之事○勉齋黄氏曰集註言學而或問以知與能並言何也曰言人之效學於人有此二者先覺之人於天下之理該洽貫通而吾懵然未有所知也於是日聽其議論而向之未知者始有所知矣先覺之人於天下之事躬行實踐而吾悵然未有所能也於是日觀其作為而向之未能者始能矣大抵讀書窮理要當盡聖賢之意備事物之情非吾好為是詳複也理當然也世之學者意念苟且思慮輕淺得其一隅便以為足則其為疎率也亦甚矣學者觀於此亦足以得養心窮理之要矣曰若是則學之為言固無所不學也今集註於此乃以為人性皆善必學而後能明善而復其初何也曰學問之道固多端矣然其歸在於全其本性之善而已明善謂明天下之理復其初則復其本然之善也於論語之首章首舉是以為言其提綱挈領而示人之意深矣○雲峯胡氏曰人性皆善天命之性也覺有先後氣質之性也必效先覺之所為或以所為為所行殊不知汝為周南召南集註曰為猶學也論語曰為之不厭孟子記夫子之言曰學不厭是以學字代為字集註於十五志學下曰念念在此而為之不厭是以為字釋學字此曰效先覺之所為猶曰學先覺之所學也大學章句釋明明德曰學者當因其所發而遂明之以復其初此曰明善而復其初是包大學許多工夫說物格知至即是明善意誠心正身修即是復其初○新安陳氏曰此論語中第一箇學字朱子挈要指以示人後覺者必效先覺之所為所為不過知行二者效先覺之致知以知此理又效先覺之力行以行此理乃可以明善而復其初矣明善者明本性之善以知言也復其初者復全本性之善以行言也學之道固多端其要歸在復全本性之善而已朱子所謂以己之未知而效夫知者以求其知以己之未能而效夫能者以求其能皆學之事也能指行而言知行皆從性分上用工習鳥數音朔下同飛也學之不已如鳥數飛也朱子曰說文習字從羽從白月令所謂鷹乃學習是也○學是未理㑹得時便去學習是已學了又去重學非是學得了頓放在一處却又去習也只是一件事如鳥數飛只是飛了又飛○問學是知習是行否曰知自有知底學自有知底習行自有行底學自有行底習如小兒寫字知得字合恁地寫這是學便須將心思量安排這是習時將筆去寫成㡬箇字這是行底學今日寫一紙明日冩一紙又明日寫一紙這是行底習人於知上不習便要去行如何得人於知上不習非獨是知得不分曉終不能有諸己○學而時習之此是論語第一句句中五字雖有輕重虚實之不同然字字皆有意味無一字無下落學之為言效也以己有所未知未能而效夫知者能者以求其知能之謂也而字承上起下之辭也時者無時而不然也習者重複温習也之者指其所知之理所能之事而言也言人既學矣而又時時温習其所知之理所能之事也聖言雖約而其指意曲折深宻而無窮盡如此聖人之學與俗學不同聖人教人讀書只要知所以為學之道俗學讀書便只是讀書更不理㑹為學之道是如何○未知未能而求知求能之謂學已知已能而行之不已之謂習○胡氏曰學之不已者學與習非二事也○厚齋馮氏曰習鳥鶵欲離巢而學飛之稱學謂學之於已習謂習其所學時時而習恐其忘也凡曰而者上下二義學一義也習一義也說喜意也既學而又時時習之則所學者熟而中心喜說其進自不能已矣朱子曰學要時習習到熟後自然說喜不能自己今人所以便住了只是不曾習不見得好此一句却係切己用功處○學矣而不習則表裏扞格而無以致其學之之道習矣而不時則工夫間斷而無以成其習之之功是其胷中雖欲勉焉以自進亦且枯燥生澁而無可嗜之味危殆杌𣕕而無可即之安矣故既學矣又必以時習之則其心與理相涵而所知者益精身與事相安而所能者益固從容於朝夕俯仰之中凡其所學而知且能者必有自得於心而不能以語人者是其中心油然悅懌之味雖芻豢之悅於口不足以喻其美矣此學之始也○學到說時已是進了一步只說後便自住不得程子曰習重平聲習也雙峯饒氏曰習字訓重故重險謂之習坎時復扶又反思繹浹洽於中則說也朱子曰浹洽二字有深意如浸物於水水若未入只是外面濕内面依然乾必浸之久則透裏皆濕習而熟熟而說脉絡貫通程子所謂浹洽是也○南軒張氏曰學貴於時習程子曰時復思繹言學者之於義理當時紬繹其端緒而涵泳之也又曰學者將以行之也時習之則所學者在我故說雲峯胡氏曰時復思繹則習於心將以行之則習於身○新安陳氏曰上一條以知言此一條以行言采程子二說以見學習當兼知行言也謝氏名良佐字顯道上蔡人曰時習者無時而不習坐如尸坐時習也立如齊莊皆反立時習也勿軒熊氏曰坐如尸立如齊出記曲禮如尸註曰視貌正如齊註曰磬耳聴謂祭祀時○朱子曰伊川之說則専在思索而無力行之功如上蔡之說則專於力行而廢講究之義似皆偏了○新安陳氏曰程子二條說學習兼知行言謝氏此條惟以時習於行言亦姑以坐立起例非止謂坐立時也其言時字亦與時時之意異朱子姑采以備一說耳
  有朋自逺方來不亦樂乎樂音洛
  朋同類也自逺方来則近者可知程子曰以善及人而信從者衆故可樂朱子曰理義人心所同然非有我之得私也吾獨得之雖足以說矣然告人而莫信率人而莫從是獨擅此理而人不得與於吾心之所同也如十人同食一人獨飽而九人不下咽吾之所說雖深亦曷能達於外邪今吾之學足以及人而信從者又衆則將皆有以得其心之所同然者而吾之所得不獨為一己之私矣吾之所知彼亦知之吾之所能彼亦能之則其懽欣宣暢雖宫商相宣律吕諧和何足以方其樂哉此學之中也又曰近者既至逺者畢来以學於吾之所學而求以復其初凡吾之所得而悅於心者彼亦將有以得而悅之則可以見夫性者萬物之一原信乎其立必俱立成不獨成矣○善不是自家獨有人皆有之我習而自得未能及人雖悅未樂○問以善及人而信從者衆是樂其善之可以及人乎是樂其信從者衆乎曰樂其信從者衆也大抵私小底人或有所見則不肯告人持以自多君子存心廣大己有所得足以及人若已能之以教諸人而人不能是多少可悶今既信從者自逺而至其衆如是安得不樂○信從者衆足以驗己之有得然己既有得何待人之信從始為可樂須知己之有得亦欲他人之皆得然信從者但一二亦未能愜吾之意至於信從者衆則豈不可樂○問朋来之樂奈何曰惟以程子之言求之然後見夫可樂之實耳且其以善及人而信從者衆之云纔九字爾而無一字之虚設也非見之明而驗之實其孰能與於此○南軒張氏曰有朋自逺方来則己之善得以及人而人之善有以資己講習相資其樂孰尚焉樂比於說為發舒也○新安陳氏曰以善之善即上一節人性皆善及明善之善習說則善方成己朋来則善方及人矣又曰說在心樂主發散在外朱子曰程子非以樂為在外也以為積滿於中而發越乎外耳悅則方得於内而未能達於外也○說是感於外而發於中樂則充於中而溢於外○慶源輔氏曰說是自知自能而自悅樂是人皆知皆能而我與人同樂○雙峯饒氏曰說與樂皆是在中底今此樂字對上文說字而言則是主發散在外言之
  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愠紆問反
  愠含怒意君子成徳之名尹氏名焞字彦明河南人曰學在己知不知在人何愠之有朱子曰有朋自逺方来而樂者天下之公也人不知而愠者一己之私也以善及人而信從者衆則樂不己知則不愠樂愠在物不在己至公而不私也○新安陳氏曰己誠有所學人之知不知何加損於己朱子云為學是為己當然之事譬如喫飯乃是要自家飽既飽何必問外人知不知盖與人初不相關也尹氏解此一節正意故居先○雙峯饒氏曰朋是專主同類人兼指衆人上而君大夫亦是程子曰雖樂於及人不見是而無悶乃所謂君子朱子曰樂公而愠私君子有公共之樂無私己之愠○雙峯饒氏曰說之深然後能樂樂之深然後能不愠○雲峯胡氏曰說是喜意愠是含怒意喜怒樂三者皆情也皆性之發也能復其性之善而情無不善學習之功大矣○新安陳氏曰不見是而無悶出易乾文言不見是於人而無悶於心引此語解不知不愠甚切此條聨樂與不愠言故居尹說之後愚謂及人而樂者順而易去聲不知而不愠者逆而難故惟成德者能之問稍知為己則人知不知自不相干何以言逆而難朱子曰人待己平平亦不覺但被人做全不足比數看待心便不甘便是愠愠不是大故忿怒只心有些不平便是愠便是裏面動了○人不見知處之泰然略無纎芥不平之意非成徳之君子其孰能之此學之終也○今人有一善便欲人知不知則便有不樂之意不特此也見人有善而人或不知之初不干己事而亦為不平况其不知己乎此不知不愠所以難也○問不愠之說孰為得曰程子得之至論其所以然者則尹氏為尤切使人之始學即知是說以立其心則庶乎其無慕於外矣○覺軒蔡氏曰程子謂不見是而無悶乃所謂君子是不愠然後君子也朱子謂惟成德者能之則是君子然後不愠以悅樂兩句例之則須如程子之說朱子非正解本句特統而論之耳所以繼於尹氏程子之後○慶源輔氏曰順謂理之順逆謂理之逆曰順曰逆皆理也但處其順者易故及人而樂者猶可及處其逆者難故不見是而無悶非成德之士安土樂天者不能及也然德之所以成亦曰學之正習之熟說之深而不已焉耳問集註言君子而復歸於學之正習之熟說之深何也勉齊黄氏曰學而至於成徳又豈有他道哉其所自来者亦不過是而已非體之之實孰能知之哉○慶源輔氏曰此章總言始學始終三者之序有淺深而無二道也又慮夫敏者躐等而進怠者半途而止昧者又或離析以求之或失其正而䧟於異端故復發此義而使之正其始之所學然後時習以熟之則夫說之與樂可以馴致初不待外求而得也又曰不極其至則無以成其德故又以此說終之○雙峯饒氏曰集註謂徳之所以成亦在乎學之正習之熟說之深而不已焉此言極有意味○此章六句其工夫只在第一句上其餘五句皆是效驗○雲峯胡氏曰此章重在第一節而第一句時習二字最重故上文釋習字曰學之不已此曰學之正習之熟說之深而又曰不已焉於此見朱子喫緊教人處○新安陳氏曰此推本所以為成德之由不過自學習說中来然學必貴乎正習必貴乎熟說必貴乎深而又加以不已焉學之時習而說乃後二節之本亦務本之意○程子曰樂由說而後得非樂不足以語君子朱子曰惟樂後方能進步不樂則何道以為君子○新安陳氏曰集註凡推說本章正意外之餘意必加一圈以間隔之此又以三節下三句發明餘意也必由成己之說方可進於及人之樂然非造於樂之地步又不足以言成徳君子也夫學者所以學為君子學由說以進於樂而至於能為君子學之能事畢矣朱子云論語首曰學而時習之至不亦君子乎終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此深有意盖首篇首章末篇末章皆拳拳以君子望學者宜乎朱子以為深有意焉
  ○有子曰其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弟好皆去聲鮮上聲下同
  有子孔子弟子名若魯人善事父母為孝善事兄長上聲為弟新安陳氏曰深意在善字上善事之中有無限難能之事未易言也犯上謂干犯在上之人朱子曰只少有拂戾便是犯上不必至凌犯乃為犯如疾行先長亦是犯上○干犯是小底亂到得作亂則為悖逆爭鬬之事矣問人子之諌父母或貽父母之怒此不為干犯否曰此是孝裏面事安得為犯然諫時又自下氣怡色柔聲以諫亦非凌犯也鮮少也作亂則為悖音佩逆爭鬭之事矣此言人能孝弟則其心和順少好犯上必不好作亂也
  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平聲務專力也慶源輔氏曰專用其力而為之也本猶根也仁者愛之理心之徳也為仁猶曰行仁與者疑辭謙退不敢質言也朱子曰仁者愛之理是偏言則一事心之德是專言則包四者故合而言之則四者心之德而仁為之主分而言之則仁是愛之理義是宜之理禮是恭敬辭讓之理智是分别是非之理也仁者愛之理理是根愛是苖仁之愛猶糖之甜醋之酸愛是那滋味愛雖是情愛之理是仁也仁者愛之理愛者仁之事仁者愛之體愛者仁之用愛之理自仁出也然亦不可離了愛去說仁昌黎博愛之謂仁是指情為性了周子說徳愛曰仁猶說惻隱之心仁之端也是就愛處指出仁若博愛之謂仁之謂便是把博愛做仁了○仁便是本仁更無本了若說孝弟是仁之本則頭上安頭伊川所以將為字屬仁字讀盖孝弟是仁裏面發出来底乃推行仁道之本自此始爾仁字則流通該貫不專主於孝弟之一事也仁就性上說孝弟就事上說仁如水之源孝弟是水流底第一坎仁民是第二坎愛物是第三坎也問為仁只是推行仁愛以及物否曰只是推仁愛以及物不是就這上求仁○勉齋黄氏曰人之一心虚靈洞徹所具之理乃所謂徳也於虚靈洞徹之中有理存焉此心之徳也乃所謂仁也義禮智亦心之徳而獨歸之仁何也義禮智者徳之一端而仁者徳之全體以仁能包四者故心徳之名獨仁足以當之也故仁之為徳偏言之則與義禮智相對而所主惟一事専言之則不及義禮智而四者無不包也○諸葛氏泰曰泥愛字則不知仁之體捨愛字則不知仁之用故即理以明體于以見理具於愛之所未發即愛以明用于以見愛本於仁之所發見無體何以有用無仁何以能愛因愛心之形而指其在中之理故曰愛之理集註於孟子首章又倒置其語曰仁者心之徳愛之理何也論語言為仁是以偏言者言之故以愛之理在先孟子兼言仁義則以專言者言之故以心之徳在先然亦互相發明而非有二也言君子凡事專用力於根本根本既立則其道自生朱子曰務本道生是泛言以起下句之實所以集註下一凡字○本立則道隨事而生如事親孝故忠可移於君事兄弟故順可移於長若上文所謂孝弟乃是為仁之本學者務此則仁道自此而生也朱子曰其為人也孝弟此說資質好底人其心和順柔遜必不好犯上仁便從此生○雲峯胡氏曰上文是泛言為人此節則專言君子本立而道生又是泛言君子之於凡事皆用力於根本孝弟為為仁之本又言君子之行仁孝弟為之本○程子曰孝弟順德也故不好犯上豈復扶又反有逆理亂常之事雙峯饒氏曰孝弟順徳也犯上是小不順底事作亂是大不順底事德有本本立則其道充大孝弟行於家而後仁愛及於物所謂親親而仁民也故為仁以孝弟為本新安陳氏曰以上解此章正意下句别是一意又推本言之論性則以仁為孝弟之本或問孝弟為仁之本此是由孝弟可以至仁否曰非也朱子曰仁不可言至仁是義理不是地位地位可言至謂行仁自孝弟始孝弟是仁之一事謂之行仁之本則可謂是仁之本則不可盖仁是性也孝弟是用也性中只有箇仁義禮智四者而已曷嘗有孝弟来然仁主於愛愛莫大於愛親故曰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程子曰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非謂孝弟即是仁之本盖謂為仁之本當以孝弟猶忠恕之為道也○朱子曰為仁以孝弟為本事之本守之本之類是也論性則以仁為孝弟之本天下之大本之類是也為仁以孝弟為本仁字是指其周徧及物者言之以仁為孝弟之本仁字是指其本體發用處言之二程子釋經非諸儒所能及伯子曰孝弟本其所以生乃為仁之本此語最深切盖推原孝弟之理本於父母之所以生所以為行仁之本也叔子曰孝弟順徳也順徳二字足以盡孝弟之義而不好犯上作亂之意已具乎其中矣讀者不可以不深思也性中只有仁義禮智四者曷嘗有孝弟来此語亦要體㑹得是盖天下無性外之物豈性外别有一物名孝弟乎但方在性中則但見仁義禮智四者而已仁便包攝了孝弟凡慈愛惻隱皆在所包固不止孝弟也猶天地一元之氣只有水火木金土言水而不曰江淮河濟言木而不曰梧檟樲𣗥非有彼而無此也○問孝弟是為仁之本義禮智之本如何曰義禮智之本皆在此使事親從兄得宜者行義之本也事親從兄有節文者行禮之本也知事親從兄所以然者智之本也○孝弟固具於仁以其先發故是行仁之本○仁是理之在心孝弟是心之見於事性中只有箇仁義禮智曷嘗有孝弟見於愛親便喚做孝見於事兄便喚做弟如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都是仁性中何嘗有許多般只有箇仁自親親至於愛物乃是行仁之事非是仁之本也故仁是孝弟之本推之則義為羞惡之本禮為恭敬之本智為是非之本自古聖賢相傳只是理㑹一箇心心是一箇性性只有箇仁義禮智都無許多般様見於事自有許多般様○性中只有仁義禮智而孝弟本出於仁論為仁之工夫則孝弟是仁中之最切緊處當務此以立本而仁道生也○孝弟是合當底事不是要仁民愛物方從孝弟做去或問如草木之有根方始枝葉繁茂曰固是但有根本則枝葉自然繁茂不是要得枝葉繁茂方始去培植本根○問為仁以孝弟為本即所謂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其兄是皆發於心徳之自然故論性以仁為孝弟之本為仁以孝弟為本曰是道理都自仁裏發出首先是發出為愛愛莫切於愛親其次便到弟其兄又其次便到事君以及於他皆從這裏出如水相似愛是箇源頭漸漸流出○仁是性𤼵出来是情便是孝弟孝弟仁之用以至仁民愛物只是這箇仁行仁自孝弟始便是從裏面行將去這只是一箇物事○仁是性孝弟是用譬如一粒粟生出為苖仁是粟孝弟是苖便是仁為孝弟之本又如本有根有榦有枝葉親親是根仁民是榦愛物是枝葉便是行仁以孝弟為本○問子於有子孝弟之章既以仁為愛之理矣於巧言令色鮮矣仁之章又以為心之徳何哉曰仁者五常之首也而包四者惻隠仁之緒也而貫四端故仁之為義偏言之則曰愛之理此章所言之類是也專言之則曰心之徳後章所言之類是也其實愛之理所以為心之徳○問既曰本猶根也然則孝弟為仁之本仁為孝弟之本同乎否乎慶源輔氏曰本之為根則同而其所以為根則異行仁以孝弟為根以其施於外者言也論性以仁為孝弟之根以其𤼵於内者言也行仁不以孝弟為根則其施無序而無以極夫仁民愛物之效論性而不以仁為孝弟之根則其𤼵無所而無以充乎孝親弟長之實○或問其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晦翁謂鮮是少若說鮮矣則未以為絶無孝弟之人猶有犯上之意邪潛室陳氏曰孝弟之人資質粹美雖未嘗學問自是無世俗一等麄暴氣象縱是有之終是罕見到得麄惡大過可保其决無言孝弟之人占得好處多不好處少○雲峯胡氏曰有子以孝弟為行仁之本而程子以仁為孝弟之本譬之木焉有子就枝葉發端處說程子就根本上說程子之言所以補有子之所不及也○新安陳氏曰言仁為論語一書之大綱領南軒張子嘗類聚論語中言仁處為一編名曰洙泗言仁録此其首章云
  ○子曰巧言令色鮮矣仁
  巧好令善也好其言善其色致飾於外務以悅人則人欲肆而本心之徳亡矣新安陳氏曰此章仁字以心之徳言乃專言之仁也聖人辭不廹切專言鮮則絶無可知學者所當深戒也朱子曰巧言亦不專為譽人過實凡辭色間務為華藻以悅人視聴者皆是○只爭一箇為己為人若動容貌正顔色是合當如此亦何害但做這様務以悅人則不可○只是心在時便是仁若巧言令色一向逐外則心便不在安得謂之仁○巧言令色求以說人則失其本心之徳矣不待利己害人然後為不仁也○人有此心以其有是徳也此心不在便不是仁巧言令色此雖未是大叚姦惡底人然心已務外只求人悅便到惡處亦不難○容貌辭氣之間正學者持養用力之地然有意於巧令以說人之觀聴則心馳於外而鮮仁矣若是就此持養發禁躁妄動必温恭只要體當自家直内方外之實事乃是為己之切求仁之要復何病乎又曰小人訐以為直色厲内荏則雖與巧言令色者不同然考其矯情飾偽之心實巧言令色之尤者故聖人惡之○問脩省言辭誠所以立也修飾言辭偽所以増也發源處甚不同夫子所謂巧令鮮仁推原而察巧令之病所從来正是有所為而然如未同而言以言餂人脅肩諂笑以喜隨人之類皆有所為也曰有所為之說甚善○程子曰知巧言令色之非仁則知仁矣問夫子言鮮仁程子直言非仁何也朱子曰夫子之言辭不廹切而意已獨至者也程子懼讀者之不察而於巧令之中求少許之仁是以直斷以不仁以解害辭之惑也○聖門之學以求仁為要語其所以為之者必以孝弟為先論其所以賊之者必以巧言令色為甚記語者所以引二者於首章之次而其序如此欲學者知仁之急而識其所以當務與其所可戒也○勉齋黄氏曰苟知心馳於外務以悅人者之非仁則反而求之心存於内而無私當理者即仁也○雲峯胡氏曰上章好犯上作亂是剛惡此是柔惡聖賢深惡焉○東陽許氏曰此章大意似聖人觀人然未嘗不警省學者觀其辭甚嚴蓋警省學者之意為多○知巧言令色之非仁只就此句翻轉看則知直言正色之為仁然此只就言色上論盖仁是心之徳延平先生所謂當理而無私心者也凡欲動於中則心私矣其接於事不當於理者皆非仁也夫致飾於外不當理也務以悅人皆私心也推此類而言之則非禮之視聴言動心私違理皆非仁本註人欲肆而本心之徳亡雖就言色上言而所包者甚廣又恐學者止於言色上致察故著程子之說於圈外使人隨事致察而立心以公也
  ○曽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省悉井反為去聲傳平聲
  曽子孔子弟子名參字子輿南武城人盡己之謂忠以實之謂信新安陳氏曰程伯子云發己自盡為忠循物無違謂信大學章句已采之集註乃采程叔子之說勿齋程氏謂叔子之言為切○朱子曰忠是就心上說信是就事上說○盡己之心而無隠所謂忠也以出乎内者言也以事之實而無違所謂信也以驗乎外者言也然未有忠而不信未有信而不出於忠者表裏之謂也○發於心而自盡則為忠驗於理而無違則為信忠是信之本信是忠之發○忠信只是一事而相為内外始終本末有於己為忠見於物為信○問曽子忠信却於外面理㑹曰此是脩辭立其誠之意曰莫是内面工夫已到曰内外只是一理事雖見於外而實在内告子義外便錯了○陳氏曰從内面發出無一毫不盡是忠發出外者皆以實是信傳謂受之於師習謂熟之於己曽子以此三者日省其身問曽子三省無非忠信學習之事然人之一身大倫之目自為人謀交朋友之外得無猶有在所省乎朱子曰曽子也不是截然不省别底只是見得此三事上實有纎毫未到處其他固不可不自省特此三事較急耳有則改之無則加勉朱子曰曽子三省看来是當下便省得纔有不是處便改不是事過後方始去改省了却休也只是合下省得便與他改○新安陳氏曰易蹇卦大象曰山上有水蹇君子以反身脩徳程傳曰君子遇艱蹇必自省於身有失而致之乎有所未善則改之無歉於心則加勉集註二句之所本盖在此有則改之易知也無則加勉非深知曽子之心不及此使自省而無失只如此而已則三失將又生矣豈曰省勉勉不已之誠心乎無則加勉四字可補本文意之所未盡其自治誠切如此可謂得為學之本矣而三者之序則又以忠信為傳習之本也朱子曰謀不忠則欺於人言不信則欺於友傳不習則欺於師○三省固非聖人之事然是曾子晚年進徳工夫盖微有這些子渣滓去未盡耳在學者則當隨事省察非但此三者而已○為人謀時須竭盡自己之心這箇便是忠問如此則忠是箇待人底道理曰且如自家事親有不盡處亦是不忠○為他人謀一件事須盡自家伎倆與他思量便盡己之心不得鹵莽滅裂姑為他謀如烏喙是殺人之藥須向他道是殺人不得只說道有毒如火須向他道㑹焚灼人不得說道只是熱○為人謀而不忠是主一事說朋友交而不信是汎說人自為謀必盡其心到得為他人謀便不仔細致悮他事便是不忠若為人謀事一似為己為盡心○問為人謀交朋友是應事接物之時若未為人謀未交朋友之時所謂忠信便如何做工夫曰程子謂舜雞鳴而起孜孜為善若未接物時如何為善只是主於敬此亦只是存養此心在這裏照管勿差失便是戒謹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不動而敬不言而信處○勉齋黄氏曰為人謀則必欲實盡其心交朋友則必欲實踐其言講學於師則必欲實用其力盖曽子天資醇厚志學懇篤其於大學既推明誠意之㫖而傳之子思又斷以誠身之義至其自省又皆一本乎誠盖不極乎誠則凡所作為無非苟簡㓕裂是豈足以盡人事之當然而合天理之本然也哉○尹氏曰曽子守約故動必求諸身朱子曰守約不是守那約言所守者約爾謝氏曰諸子之學皆出於聖人其後愈逺而愈失其真新安陳氏曰如子夏傳田子方其流為莊周之類獨曽子之學專用心於内故傳之無弊觀於子思孟子可見矣惜乎其嘉言善行去聲不盡傳於世也其幸存而未泯彌盡反盡也者學者其可不盡心乎廣平游氏曰此特曽子之省身者而已若夫學者之所省又不止此事親有不足於孝事長有不足於敬歟行或愧於心而言或浮於行歟慾有所未窒而忿有所未懲歟推是類而曰省之則曽子之誠身庶乎可以跂及矣古之人所謂夜以計過無憾而後即安者亦曽子之意○問三省忠信是聞一貫之後抑未聞之前朱子曰不見得然未一貫前也要得忠信既一貫後也要忠信此是徹頭徹尾底○問曽子三省之事何故只就接物上做工夫南軒張氏曰若是他人合省之事更多在曽子自省察則只有此三者當省也不是下為己篤實工夫不能如此○雲峯胡氏曰曽子早悟一貫之㫖晚加三省之功愈可見其至誠不已之學盖其所省者無非推己及人因人返己之學即其所謂忠恕者也或以為一唯在三省後非矣○新安陳氏曰吾道一貫章及孟子時雨化之章朱子訓釋非不明白謂曽子於聖人泛應曲當處已隨事精察而力行之但未知其體之一耳夫子知其真積力久將有所得是以呼而告之曽子果能黙契其㫖即應之速而無疑孟子謂君子之所以教者五其一即有如時雨化之如農人種植之功其力已盡惟待時雨之至即浡然奮發而収成朱子以孔子之於顔曽當之參二章以觀三省章此正是隨察力行處其悟一貫之㫖而一唯正是人力已盡而時雨化之之時如何反以悟一貫為早年事加三省為晚年事乎
  ○子曰道千乘之國敬事而信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道乘並去聲
  道治也或問道之為治何也朱子曰道者治之理也以為政之心言也曷為不言治曰治者政教法令之為治之事也夫子此言者心也非事也千乘諸侯之國其地可出兵車千乘者也朱子曰車乘之說疑馬氏為可據馬說八百家出車一乘包氏說八十家出車一乘一乘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牛馬兵甲芻糧具焉恐非八十家所能給也○此等處只要識得古制大意細微處亦不必大叚費力考䆒敬者主一無適之謂朱子曰自秦以来無人識敬字至程子方說得親切曰主一之謂敬無適之謂一故此合而言之身在是則其心在是而無一息之離其事在是則其心在是而無一念之雜○覺軒蔡氏曰敬該動靜主一亦該動靜此章敬字乃是主動而言敬事而信者敬其事而信於民也問敬事而信疑此敬是小心畏謹之謂非主一無適之謂朱子曰遇事臨深履薄而為之不敢輕不敢慢乃是主一無適○問如何信了方能節用曰無信如何做事如朝更夕改雖商鞅之徒亦不可為政要之下面三事須以敬信為主○問敬以事言而信則無不盡也曰信是與民有信期㑹賞罰不欺其民淺言之則魏文侯之期獵商君之徙木亦其類也○胡氏曰發於己敬則施於民者信時謂農隙乞逆反之時言治國之要在此五者亦務本之意也朱子曰古聖王所以必如此者盖有是五者而後上之意接於下下之情方始得親於上上下相關方可以為治若無此五者則君抗然於上而民盖不知所向有此五者方始得上下交接○勉齋黄氏曰敬事而信敬與信對也節用而愛人儉與慈對也此皆治國之要道故兩句言四事而各以而字貫之使民以時又慈中之一事故獨系於後但言所存未及治具故曰務本○慶源輔氏曰左傳農隙杜氏註謂各隨時事之間是也○前四章是為學之本此五者是治國之本○程子曰此言至淺新安陳氏曰謂平實而非甚髙難行者然當時諸侯果能此亦足以治其國矣聖人言雖至近上下皆通此三言者若推其極堯舜之治去聲亦不過此新安陳氏曰近足治諸侯之國極可致堯舜之治言近而指逺也若常人之言近則淺近而已矣楊氏名時字中立號龜山延平人程門髙弟曰上不敬則下慢不信則下疑下慢而疑事不立矣敬事而信以身先之也易曰節以制度不傷財不害民節卦彖傳文盖侈用則傷財傷財必至於害民故愛民必先於節用然使之不以其時則力本者不獲自盡新安陳氏曰力本謂農事雖有愛人之心而人不被其澤矣然此特論其所存而已未及為政也苟無是心則雖有政不行焉新安陳氏曰所存謂為政者之心未及為政之條目如禮樂刑政紀綱文章乃為政之條目也楊氏此說本於伊川伊川曰敬事以下論其所存未及治具故不及禮樂刑政胡氏名寅字明仲號致堂建安人曰凡此數者又皆以敬為主朱子曰敬事而信是節用愛人使民以時之本敬又是信之本要之本根都在敬上若能敬則下面許多事方照管得到自古聖賢自堯舜以来便說這箇敬字孔子脩己以敬是最緊要處愚謂五者反復芳服反亦作覆相因各有次第讀者宜細推之問反復相因朱子曰始須是敬能敬方能信能敬信方能節用能節用方能愛人能愛人方能使民時是下因乎上然有敬於己而不信於人者故敬了又須信亦有信於人而自奢侈者故信了又須節用亦有儉嗇而不能愛人者故節用了又須愛人又有能愛人而妨農時者故愛人又須使民時使不以時却是徒愛也是上因乎下須看能如此方能如此又看能如此又不可不如此之意反覆推之方見曲折○潛室陳氏曰晦庵說五者反覆相因如何是反覆相因處盖從敬事而信起說作下去是如此而後能如此如人能敬則做事專一自能信既能信則必欲所行孚於民自然能節用既能節用自然不傷財而至於愛人既能愛人自然能使民以時這是如此而後能如此是自上而下相因如此如自下面說作上来則是如此而又不可不如此如以敬去做事便不敢苟簡胡亂去做須要十分好方止既得好便不至於苟簡變更這便是能信然做此一事時久或昏或為權勢所移或為利害所動前日出一令既如此今日又變了如彼這便不是信便有妨於敬所以著别下工夫於信去補這敬然只知信或出一政堅如金石行一令信如四時更不可移易此固是好然而自家奢侈之心或有時而生不能節用要如此廣用則是所令又反其所好却有害於信故又須著去節用方得然只恁底節用不知有箇中底道理則或至於豚肩不掩豆澣衣濯冠以朝心下已有所吝嗇則凡民有飢荒不能去發倉振廪恤貧濟乏至於築城鑿池思患預防不可已底事亦吝嗇了不捐財以為之是知節用而不知所以愛人則節用又成落空了此節用所以不可不愛人然既愛民又須使民以時如春来當耕夏来當耘秋来當歛便當隨時使去做至冬来閑隙之時方用他得不然則所謂力本者不獲自盡雖有愛民之心而民不被其澤矣此自下相因而上如此
  ○子曰弟子入則孝出則弟謹而信汎愛衆而親仁行有餘力則以學文弟子之弟上聲則弟之弟去聲
  謹者行去聲下徳行同之有常也信者言之有實也朱子曰謹信言行相顧之謂汎廣也衆謂衆人問汎愛衆朱子曰人自是當愛人無憎嫌人底道理又問人之賢不肖自家心中自須有箇辨别但交接之際不可不汎愛爾曰他下面便說而親仁了仁者自當親其他自當汎愛○汎愛不是人人去愛他只如群居不將一等相擾害底事去聒噪他及不自占便宜之類皆是也親近也仁謂仁者朱子曰汎愛而不說親仁又流於兼愛矣○問而親仁曰此亦是學文之本領盖不親仁則本末是非何從而知之餘力猶言暇日以用也文謂詩書六藝之文朱子曰只是行此數事外有餘剩工夫便可將此工夫去學文非謂行到從容地位而後可學文也○程子曰為弟子之職力有餘則學文不脩其職而先文非為去聲己之學也尹氏曰德行本也文藝末也窮其本末知所先後可以入德矣洪氏名興祖字慶善丹陽人曰未有餘力而學文則文滅其質有餘力而不學文則質勝而野愚謂力行而不學文則無以考聖賢之成法識事理之當然而所行或出於私意非但失之於野而已朱子曰無弟子之職以為本學得文濟甚事此言雖近真箇行得亦自大叚好文是詩書六藝之文古人小學便有此等今皆無之所以難又曰人須是知得古人之法方做不錯若不學文任意自做安得不錯只是不可先學文耳○問行有餘力而後學文夫豈以講切為緩哉曰書固不可以不讀但比之行實差緩耳不然則又何必言行有餘力而後學耶○南軒張氏曰入孝出弟謹行信言汎愛親仁皆在己切要之務行有餘力則以學文非謂俟行此數事有餘力而後學文也言當以是數者為本以其餘力學文也若先以學文為心則非篤實為己者矣文謂文藝之事聖人之言貫徹上下此章推言為弟為子之職始學者之事然充而極之為聖為賢盖不外是也此數言先之以孝弟盖孝弟人道之所先必以是為本推而達之也○雙峯饒氏曰尹氏以文對德行有本末先後之分說得文字輕洪氏以文對質言不可偏勝說得文字差重朱子以學文為致知與力行為對謂所知不明則所行不當理發明文字甚重三者互相發明盖但知文之為輕而不知其為重則將有廢學之𡚁故不得不交致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意○趙氏曰徳固不可一日而不脩學亦不可一日而不講也○雲峯胡氏曰行有餘力者謂六事之中毎行一事有暇則便學文非謂每日盡行此六事畢然後學文也若必欲盡行此六事行之不給則恐終無學文之時矣又按熊氏謂此章是小學自孝弟忠信入故先行而後文子以四教是大學自格物致知入故先文而後行盖以弟子二字專為小學之事然則十五入大學者獨非為人弟為人子者乎大抵聖人教人力行必以學文為先故為弟子之職者力有餘則便當以學文為重集註力行而不學文以下正自該子以四教章之意在其中○新安倪氏曰文行二者以本末之重輕言則行為重故此章先行而後文先本而後末也以知行之先後言則文為先故四教章先文而後行先知而後行也以二章叅觀之則文行之不可不並進可見矣
  ○子夏曰賢賢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與朋友交言而有信雖曰未學吾必謂之學矣
  子夏孔子弟子姓卜名商衛人賢人之賢而易其好去聲下同色之心好善有誠也問伊川云見賢而變易顔色集註何故取范氏好色之說朱子曰孔子兩言未見好徳如好色中庸亦以逺色為勸賢之事已分曉了變易顔色有偽為之者不若易好色之心方見其誠也故范說為長致猶委也委致其身謂不有其身也朱子曰不有其身是不為己之私計也四者皆人倫之大者而行之必盡其誠學求如是而已雙峯饒氏曰賢賢亦朋友之倫也尊賢取友雖均屬朋友之倫而賢賢為重集註以四者言之人倫莫重於君親此以賢賢居先者以好善有誠方能行下三事也中庸九經以尊賢先親親亦此意○新安陳氏曰易色是誠於好賢竭力是誠於事親致身是誠於事君言信是誠於交友故子夏言有能如是之人苟非生質之美必其務學之至雖或以為未嘗為學我必謂之已學也朱子曰人固有資禀自好不待學而自能盡此數者然使其為學則亦不過學此數者耳故曰人雖以為未學而吾必以為已學也○南軒張氏曰雖使未學所行固學者之事也○游氏名酢字定夫建安人曰三代之學皆所以明人倫也能是四者則於人倫厚矣學之為道何以加此子夏以文學名而其言如此則古人之所謂學者可知矣新安陳氏曰可見子夏之文學非事文藝之末而重躬行之本也故學而一篇大抵皆在於務本吳氏名棫字才老建安人曰子夏之言其意善矣然詞氣之間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大過其流之弊將或至於廢學必若上章夫子之言然後為無𡚁也朱子曰子夏此言被他說殺了與子路何必讀書之說同其流弊皆至於廢學若行有餘力則以學文就正有道可謂好學之類方為聖人之言○天下之理有大小本末皆天理之不可無者故學者之務有緩急先後而不可以偏廢但不可使末勝本緩先急耳觀聖人所謂行有餘力則以學文者其語意正如此若子夏之論則矯枉過其正耳○問夫子言則以學文子夏言吾必謂之學矣兩章曰聖人之言由本及末先後有序其言平正無險絶之意子夏則其言傾側而不平正險絶而不和易狭隘而不廣大故未免有𡚁然子夏之意欲人務本不可謂之不是但以夫子之言比之則見其偏之若此也○胡氏曰以未學為生質之美者人固有得氣質之清粹而所為與理暗合然質之美有限而學之益無窮故吳氏又慮其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有偏也○勉齋黄氏曰子夏此語與曽子三省是皆心存乎誠求造其極者也然子夏務實行而抑文學曽子務實行而兼𫝊習則曽子之用功愈宻而用心愈𢎞是則子夏之所不能及矣
  ○子曰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
  重厚重威威嚴固堅固也輕乎外者必不能堅乎内故不厚重則無威嚴而所學亦不堅固也問既曰君子何故有不重不威朱子曰此是說君子之道大槩如此○輕最害事飛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浮躁所學安能堅固○慶源輔氏曰人不重厚則見於外者必無威嚴存於中者必不堅固此表裏自然之符
  主忠信
  人不忠信則事皆無實為惡則易去聲為善則難故學者必以是為主焉廣平游氏曰忠信所以進徳也如甘之受和白之受采故善學者必以忠信為主不言則已言而必忠信也故其言為徳言不行則已行而必以忠信也故其行為徳行止而思動而為無往而不在是焉則安往而非進徳哉○朱子曰忠為實心信為實事○人若不忠信如木之無本水之無源更有甚底一身都空了今當反看自身能盡己心乎能不違於物乎若未盡己之心而或違於物則是不忠信凡百處事接物皆是不誠實且謾為之如此四者皆是脩身之要就其中主忠信又是最要若不主忠信便正衣冠尊瞻視只是色莊為學亦是且謾為學交朋友未必盡情改過亦未必真能改過故為人須是主忠信○主忠信是誠實無偽朴實頭主字最重凡事靠他做主○問主忠信後於不重不威何也曰聖賢言為學之序須先自外面分明有形象處把捉扶竪起来○陳氏曰主與賔對賔是外人出入不常主常在屋裏主忠信是以忠信常為吾心之主心所主者忠信則其中許多道理都實無忠信則道理都虚了主字極有力○程子曰人道唯在忠信不誠則無物且出入無時莫知其鄉者人心也若無忠信豈復扶又反有物乎問伊川謂忠信者以人言之要之則實理何也朱子曰以人言之則為忠信不以人言之則只是箇實理如誠者天之道則只是箇實理如惟天下之至誠便是以人言之○西山真氏曰論語只言忠信子思孟子始言誠程子於此乃合忠信與誠言之盖誠指全體言忠信指人用力處言盡得忠信即是誠孔子教人但就行處說行到盡處自然識得本源子思孟子則併本原發以示人也○新安陳氏曰不誠無物不者人不之也人不誠實則無此事物集註所謂人不忠信則事皆無實即不誠無物之意
  無友不如己者
  無毋通禁止辭也友所以輔仁不如己則無益而有損問必擇勝己者為友則勝己者必以我為不如己而不吾友矣朱子曰但不可求不如己者及其来也又焉得而却之我求勝己者為友不如己者又来求我即匪我求童䝉童䝉求我也○朋友纔不如己便無敬畏而生狎侮豈能有益○無友不如己者與勝己者處也○人交朋友須求有益若不如我者豈能有益○大凡師則求其賢於己者友則求其勝者至於不肖者則當絶之聖人此言非謂必求其勝己者今人取友見其勝己者則多逺之而不及己者則好親之此言乃所以救學者之病
  過則勿憚改
  勿亦禁止之辭憚畏難也自治不勇則惡日長上聲故有過則當速改不可畏難而苟安也程子曰學問之道無他也知其不善則速改以從善而已廣平游氏曰過而能改善莫大焉盖能改一言之過則一言善矣能改一行之過則一行善矣若過而每不憚改者其為善可勝計哉○朱子曰最要在速字上著力凡有過若今日不便改過愈深則善愈微若從今便改則善可自此而積今人多是憚難過了日子○雲峯胡氏曰此過也而集註以為惡日長者無心失理為過有心悖理為惡自治勇則過可反而為善自治不勇則過必流而為惡○程子曰君子自脩之道當如是也新安陳氏曰提首句君子字總說全章四節游氏曰君子之道以威重為質慶源輔氏曰威由重生先言威便文耳而學以成之學之道必以忠信為主而以勝己者輔之然或吝於改過則終無以入徳而賢者未必樂音洛告以善道故以過勿憚改終焉龜山楊氏曰正其衣冠尊其瞻視儼然人望而畏之則重而有威矣不重則易為物遷故學則不固主忠信求諸己也尚友取諸人也取諸人以為善而友非其人則淪胥而敗矣故無友不如己者合志同方營道同術所謂如己者也聞善則相告見不善則相戒故能相勸而善也過憚改亦不足以成徳矣○勉齋黄氏曰外重厚而内忠信則其本立友勝己而速改過則其徳進○慶源輔氏曰苟未至於聖人孰能無過儻或畏難而苟安則過益以大志益以惛不惟勝己之友將舍我而去而忠信之徳亦無以自進矣故以過勿憚改終焉要之自始學至於成徳唯改過為最急○新安陳氏曰君子之為學當以重厚為質尤當以忠信為主而輔之以勝己之友終之以改過之勇焉四者之中主忠信為尤重能主忠信則念念事事無非誠實必能實於重厚威嚴以堅其學實於取友改過以進其學矣
  ○曽子曰慎終追逺民徳歸厚矣
  慎終者喪盡其禮追逺者祭盡其誠民徳歸厚謂下民化之其徳亦歸於厚盖終者人之所易去聲下同忽也而能謹之逺者人之所易忘也而能追之厚之道也故以此自為則己之徳厚下民化之則其德亦歸於厚也龜山楊氏曰孟子云養生不足以當大事惟送死可以當大事則大事人子所宜慎也故三日而殯凡附於身者必誠必信勿之有悔焉耳矣三月而葬凡附於棺者必誠必信勿之有悔焉耳矣夫一物不具皆悔也雖有悔焉無及矣此不可不慎也春秋祭祀以時思之所以追逺也齊之日思其居處思其笑語思其志意思其所樂思其所嗜齊三日乃見其所為齊者則孝子所以盡其心者至矣以是而帥之民徳其有不歸厚乎○朱子曰謹終追逺自是天理所當然人心所不能自已者自是上之人所當為不為化民而為之能如此則己德厚而民徳亦化之而厚矣○蘓說曰忽略於喪祭則背死忘生者衆而俗薄矣○雲峯胡氏曰古註云慎終者喪盡其哀追逺者祭盡其敬集註依伊川說以禮與誠易之盖喪罕有不哀者而未必皆盡禮祭罕有不敬者而未必皆盡誠薄俗往往然也惟民生厚民徳本厚也歸厚不過復其本然者爾豈有増益之哉○東陽許氏曰常人之情於親之終悲痛之情切而戒慎之心或不及親逺而祭恭敬之心勝而思慕之情或疎君子存心則加於此送終既盡擗踊哭泣之情又慎喪死之禮如禮記殯而附於身者必誠必信𦵏而附於棺者必誠必信勿之有悔之類祭逺者既盡孝敬之意又致追慕之情如禮記所謂祭死者如不欲生霜露既降有悽愴之心雨露既濡有怵惕之心之類如此則過於常人其徳為厚上之人既如此下民化之其徳亦歸于厚○慎終存哀中之敬追逺動敬中之哀
  ○子禽問於子貢曰夫子至於是邦也必聞其政求之與抑與之與之與之與平聲下同
  子禽姓陳名亢音岡陳人子貢姓端木名賜衛人皆孔子弟子或曰亢子貢弟子未知孰是抑反語辭
  子貢曰夫子温良恭儉讓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諸異乎人之求之與
  温和厚也西山真氏曰和兼厚字方盡温之意和如春風和氣之和厚如坤厚載物之厚和不慘暴也厚不刻薄也良易去聲下同直也朱子曰記言易直子諒之心易平易坦易直如曰直無險詖子諒慈良也恭莊敬也西山真氏曰莊主容敬主心自中發外故曰恭也儉節制也朱子曰儉非止儉約只是不放肆常收歛之意○西山真氏曰節者自然之界限制者用力而裁制讓謙遜也西山真氏曰謙謂不矜己之善遜謂推善以歸人五者夫子之盛德光輝接於人者也新安陳氏曰夫子之盛德無所不備固不止此此乃盛徳之光輝發見於接人之際者○林氏少頴曰形容聖人之盛徳必推其著見者言之堯曰欽明文思舜曰濬哲文明温恭允塞湯曰齊聖廣淵文王曰徽柔懿恭夫子曰温良恭儉讓皆以其徳之著者言之也其諸語辭也人他人也言夫子未嘗求之但其徳容如是故時君敬信自以其政就而問之耳非若他人必求之而後得也朱子曰子貢謂夫子之求之此承子禽之言借其求字而反言之以明夫子未嘗求如孟子言伊尹以堯舜之道要湯也聖人過化存神之妙未易窺測然即此而觀則其徳盛禮恭而不願乎外亦可見矣學者所當潛心而勉學也新安陳氏曰君子所過者化所存者神出孟子謂聖人身所經歴處則人皆化心所存主處皆神妙無不通也徳言盛禮言恭出易繫辭不願乎其外出中庸○朱子曰此五者皆謹厚謙退不自聖賢底意故人皆親信樂告之最要看此五字是如何氣象體之於我則見得聖人有不求人而人自来問底意今人却無非是求學者且去理㑹不求底道理方好○謝氏曰學者觀於聖人威儀之間亦可以進德矣若子貢亦可謂善觀聖人矣亦可謂善言徳行矣今去聖人千五百年以此五者想見其形容尚能使人興起而况於親炙之者乎朱子曰此子貢舉夫子可親之一節耳若論全體須如子温而厲威而不猛恭而安○雲峯胡氏曰温而厲威而不猛恭而安此夫子中和氣象也子貢言温而不言厲言恭而不言安言良儉讓則見不猛而不見所謂威皆未足以盡盛德之形容不過以其得聞國政姑以其光輝接物者言爾必如子貢異時綏来動和等語乃足以見夫子過化存神之妙焉按饒氏謂此即聖人中和氣象又謂集註過化存神未易窺測之語與謝說三亦字皆微寓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意夫苟是中和氣象則謝不當下亦字以謝氏為微寓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意則其不足以盡中和之氣象明矣饒氏前後二說自相反不可不辨也張敬夫名栻號南軒廣漢人曰夫子至是邦必聞其政而未有能委國而授之以政者盖見聖人之儀刑而樂告之者秉彛好徳之良心也而私欲害之是以終不能用耳慶源輔氏曰好徳之心固有而易發私欲之害蔽深而難除此所以夫子至是邦必聞其政而未有能委國而授之以政者也
  ○子曰父在觀其志父沒觀其行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行去聲
  父在子不得自專而志則可知父沒然後其行可見故觀此足以知其人之善惡新安陳氏曰此為父子志趣事為之不同者言之志者行之未形者行者志之已形者也然又必能三年無改於父之道乃見其孝不然則所行雖善亦不得為孝矣慶源輔氏曰就事而言雖是就心而言則不得為孝矣○尹氏曰如其道雖終身無改可也如其非道何待三年然則三年無改者孝子之心有所不忍故也游氏曰三年無改亦謂在所當改而可以未改者耳雲峯胡氏曰不忍改以心言所當改以事言可未改以時言○延平李氏曰道者是猶可以通行者也三年之中日月易過若稍稍有不惬意處即率意改之則孝子之心何在有孝子之心者自有所不忍耳非斯須不忘極體孝道者能如是耶○朱子曰父在觀其志此一句已自有處變意思必有為而言觀其文意便是父在時其子志行已自有與父不同者父在時子非無行而其所主在志父沒時子非無志而其所主在行道猶事也言道者尊父之辭三年無改是半上落下之事雖在所當改但遽改之則有死其親之心有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親之過之意須三年後徐改之便不覺若大故不好底事則不在此限矣其不可改者則終身不改固不待言其不可以待三年者則又非常之變亦不可以預言善讀者推類而求之或終身不改或三年而改或甚不得已則不待三年而改顧其所遇之如何但不忍之心則不可無耳存得不忍之心則雖或不得已而改亦不害其為孝尹氏說得孝子之心未說得事游氏則於事理上說得聖人語意出○此章只是折轉說上二句觀人之大槩下句就觀其行細看其用心之厚薄如何行雖善矣父道可以未改而輕率改之亦未善也纔說三年無改便是這事有未是處若父道已是何用說無改終身行之可也○大意不忍改之心是根本而其事之權衡則游氏之說盡之○父在時使父賢而子不肖雖欲為不肖之事猶以父在而不敢為然雖無甚不肖之行而其志可知矣使子賢而父不肖雖欲為善事而父有所不從時有勉强而從父之為者此雖未見其善行而要其志之所存則亦不害其為賢矣至於父沒則已自得為於是其行之善惡可於此而見矣○問志者志趣其心之所趣者是也行者行實行其志而有成也父在子不得專於行事而其志之趣向可知故觀其志父没則子可以行其志矣其行實暴白故觀其行然三年之間疾痛哀慕其心方皇皇然望望然若父母之存而庶㡬於親之復見豈忍以為可以得行己志而遽改以從己志哉存得此心則於事有不得不改者吾廹於公議不得已而改之亦無害其為孝矣若夫其心自幸以為於是可以行己之志而於前事不如己意者則遂遽改以從己之志則不孝亦大矣豈復論其改之當與不當哉盖孝子之處心親雖有存沒之間而其心一如父在不敢自專况謂之父道則亦在所當改而可以未改者三年之間如白駒過隙此心尚不能存而一不如志率然而改則孝子之心安在哉故夫子直指孝子之心推見至隠而言不必主事言也若乃外廹公議内懐欲改而方且隱忍遷就以俟三年而後改焉則但不失經文而已大非聖人之意耳曰此說得之○或問孟莊子之孝也其他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與父之政是難能也與此同否曰不同此章是言父之所行有不善而子不忍改乃見其孝若莊子之父獻子自是箇賢者其所施之政所用之臣皆是莊子能不改之此其所以為難○南軒張氏曰若悖理亂常之事孝子其敢須臾以寧不曰孝子成父之美不成父之惡乎曰父之道則固非悖理亂常之事也○西山真氏曰為人子者當隨所遇而裁之自人君而言則武繼文志則終身無改宣承厲之烈則不待三年而改若可繼雖不若文而當改又不如厲則所謂三年無改者也三年之間惟盡哀慕之誠姑泯改為之迹不亦善乎○東陽許氏曰此章主於觀人但上兩句觀志行之大分三年無改又是觀行中之一節
  ○有子曰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小大由之禮者天理之節文人事之儀則也朱子曰節者等級也文者不直截而回互之貌是裝裹得好如升降揖遜天下有當然之理但此理無形影故作此禮文畫出一箇天理與人看使有規矩可以慿據故謂之天理之節文○勉齋黄氏曰如天子之服十二章上公九章各有等數此是節若山龍華蟲之類為飾此是文如冠如婚此是人事若冠禮裏有三加揖讓升降處此是儀若天子冠禮則當如何諸侯則當如何各有則様此是則○陳氏曰天理只是人事中之理而具於心者也天理在中而著於事人事在外而根於中天理其體而人事其用也節文儀則四字相對說節則無太過文則無不及儀在外有可觀則在内有可守儀謂容儀有粲然可象底意與文字相應則謂準則有確然不易底意與節字相應必有天理之節文而後有人事之儀則○胡氏曰天理其體故先節而後文人事其用故先儀而後則和者從七容反容不廹之意盖禮之為體雖嚴然皆出於自然之理故其為用必從容而不廹乃為可貴新安陳氏曰因用而遡其體惟體出於自然之理故其用以從容不廹為貴從容不廹盖從自然中来先王之道此其所以為美新安陳氏曰此字貼斯字指禮之和而言而小事大事無不由之也朱子曰禮之用和為貴見君父自然用嚴敬此是人情願非由抑勒矯拂是人心固有之同然者不待安排便是和纔出勉强便不是和○和是自家合有底發見出来無非自然○禮主於敬而其用以和為貴然敬而和著意做不得纔着意嚴敬即拘廹而不安要放寛些又流蕩而無節須是真箇識得理之自然處則事事物物上都有自然之節文雖欲不如此不可得也故雖嚴而未嘗不和雖和而未嘗不嚴也又曰和便有樂底意思故和是樂之本○禮如此之嚴分毫不可犯何處有箇和須知道吾心安處便是和如入公門鞠躬須是如此方安不如此便不安不安便是不和以此見得禮中本来有箇和不是外面物事至嚴之中便是至和處不可分作兩截看○但不做作而順於自然便是和和是嚴敬中順理而安泰者也○覺軒蔡氏曰有子專以禮之用言朱子兼以禮之體言禮之用固貴於和論禮之體則禮中本有自然之和非禮之外又加從容也
  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也
  承上文而言如此而復扶又反下同有所不行者以其徒知和之為貴而一於和不復以禮節之則亦非復禮之本然矣新安陳氏曰節即天理節文中本然之節所以流蕩忘反而亦不可行也朱子曰禮之用和是禮中之和知和而和是放教和纔放教和便是離却禮了○程子曰禮勝則離故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以斯為美而小大由之樂勝則流故有所不行者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新安陳氏曰禮勝則離樂勝則流二句出樂記此章本只論禮未嘗論樂程子特借樂字以言和字耳○朱子曰好就勝字上看只爭這些子禮纔勝些子便是離了樂纔勝些子便是流了知其勝而歸之中便是禮樂之正○和固不可便指為樂是禮中之樂如天子八佾諸侯六大夫四士二此樂之有節處又是樂中之禮也便見禮樂不相離○天下之事嚴而不和者却少和而不節之以禮者常多又曰如人入神廟自然敬肅不是强為之禮之用自然有和意禮之和處便是禮之樂樂有節處便是樂之禮○問從容不廹如何謂之和曰只是說行得自然如此無那牽强底意思便是從容不廹那禮中自有箇從容不廹不是有禮後更添箇從容不廹若離了禮說從容不廹便是自恣又曰只是立心要從容不廹不得纔立心要從容不廹少間便都放倒了且如聖人恭而安聖人只知道合著恭自然不待勉强而安纔說要安排箇安便添了一箇○問禮之體雖截然而嚴然自然有箇撙節恭敬底道理故其用從容和緩所以為貴苟徒知和而專一用和必至於流蕩而失禮之本今人行事莫是用先全禮之體而後雍容和緩以行之否曰是○知和而和却是一向去求和便是離了禮且如端坐不如箕踞徐行後長者不如疾行先長者到這裏更有甚禮可知是不可行也○問伊川曰别而和别字如何曰分雖嚴而情却通○問上蔡謂禮樂之道異用而同體如何曰禮主敬敬則和這便是他同體處又曰禮主於敬樂主於和此異用也皆本之於一心是同體也○和是碎底敬敬是合聚底和盖發出来無不中節便是和處○敬與和猶小徳川流大徳敦化○問先生常云敬是合聚底和和是碎底敬是以敬對和而言否曰然敬只是一箇敬無二箇敬二便不敬矣和便事事都要和這裏也恰好那裏也恰好這處也中節那處也中節若一處不和便不是和矣敬是喜怒哀樂未發之中和是發而皆中節之和纔敬便自然和如敬在這裏坐便自有箇氤氲磅礴氣象凡恰好處皆是和○問禮樂之用相反相成曰且如而今對面端嚴而坐這便是禮合於禮便是和如君臣之間君尊臣卑其分甚嚴若以勢觀之自是不和然其實却是甘心為之皆合於禮而自和矣○西山真氏曰太嚴而不通乎人情故離而難合太和而無所限節則流蕩忘反所以有禮須用有樂有樂須用有禮此禮樂是就情性上說○雙峯饒氏曰有子論仁論禮皆只說得下面一截上面一截須待程子朱子為發明之范氏名祖禹字淳夫成都人曰凡禮之體主於敬而其用則以和為貴敬者禮之所以立也和者樂之所由生也若有子可謂達禮樂之本矣朱子曰自心而言則心為體敬和為用以敬對和而言則敬為體和為用大抵體用無盡時只管恁地推將去○和固不可便指為樂然乃樂之所由生和有樂底意思愚謂嚴而泰和而節此理之自然禮之全體也毫釐有差則失其中正而各倚於一偏其不可行均矣新安陳氏曰嚴謂禮之體嚴泰謂自然之理及從容不廹此指上一節和謂知和之和節謂以禮節之之節此指下一節程范借樂字以形容和字朱子要歸之論只言禮而不及樂的矣嚴而泰和而節六字斷盡一章大意○雲峯胡氏曰集註前一節分體用後一節獨說全體何也前章是因有子言用而推原其體後總說禮之全體則包前所謂體用者在其中矣如天髙地下合同而化便是嚴而泰如四時隂陽冲和有節氣有中氣此便是和而節此固自然之理而禮之全體如此也然禮之全體嚴者未嘗不泰人則有嚴而失其中者矣未免倚於嚴之一偏不可行矣禮之全體和者未嘗不節人則有和而失其正者矣未免倚於和之一偏亦不可行矣一偏字與全體字相反夫其體之全也本如此而人之偏也乃如此人之於理有毫釐之差則失之故也
  ○有子曰信近於義言可復也恭近於禮逺耻辱也因不失其親亦可宗也近逺皆去聲
  信約信也慶源輔氏曰此信字本是約信若只是誠信之信則信是實理豈有不近義者哉○勉齋黄氏曰以實之謂信事之已見而以其實者也約信與人期約而求其實者也○汪氏炎昶曰曲禮云約信曰誓約信二字本此義者事之宜也復踐言也恭致敬也禮節文也胡氏曰信為約信恭為致敬皆指人之行此而言非信恭之本體也○雲峯胡氏曰義者心之制事之宜此獨曰事之宜禮者天理之節文此獨曰節文盖所謂信恭者非信恭之本體故所謂禮義者亦非指本體而言集註未嘗輕下一字也因猶依也宗猶主也言約信而合其宜則言必可踐矣朱子曰此言謹始之意始初與人約便須思量他日行得方可諾之若不度於義輕諾之他日言不可復便害信也○如今人與人要約當於未言之前先度其事之合義與不合義合義則言不合義則不言言之則其言必可踐而行之矣今不先度其事且鶻突恁地說了到明日却說這事不義不做則是言之不可踐也言而不踐則是不信踐其所言又是不義是不先度之故致恭而中去聲其節則能逺恥辱矣朱子曰恭只是低頭唱喏時便看近禮不近禮○如見尊長而拜禮也我却不拜被詰問則無以答這便是為人所耻辱有一般人不當拜而拜之便是諂䛕這則可恥可辱者在我矣○近猶合也古人下字寛亦大網說雖未盡合禮義亦已近禮義了○恭凡致敬皆恭也禮則辨其異若與上大夫接而用下大夫之恭是不及也與下大夫接而用上大夫之恭是過也過與不及必取辱矣○雙峯饒氏曰有子氣象從容辭不廹切於禮義皆以近言集註恐其寛緩故直以合義中節言之不用其辭而用其意也所依者不失其可親之人則亦可以宗而主之矣朱子曰因之為依勢敵而交淺如先主之依劉表是也宗之為主彼尊我賤而以之為歸如孔子之於司城貞子蘧伯玉顔讎由是也依失其親若未甚害所宗而失其親其害大矣然今日依之則後日有時而宗之是以君子之有所因也必求不失其親焉則異日亦可宗主之矣○因如因徐辟之因因猶傍也親又較厚宗則宗主之又較重當時覊旅之臣所至又有主須於其初審其可親者從而主之可也此言人之言行去聲交際皆當謹之於始說上三句而慮其所終說下三句不然則因仍苟且之間將有不勝平聲其自失之悔者矣問恐言是約信行是致恭交際是依人朱子曰大綱如此皆交際也言可復便是行○此章須用兩截看上一截信近義恭近禮因不失親是交際之初合下便思慮到底下一節言可復逺耻辱亦可宗是久後無𡚁之效當初便當思量到無𡚁處○問註因仍苟且曰因仍與苟且一様字因仍猶因循苟且是且恁地做一般○雲峯胡氏曰此章皆謹始之意與其悔於終孰若謹之於始○東陽許氏曰約言必合於事之宜防其過也致恭必中於禮之節無過不及也因不失親擇交之道也上兩節欲明理下一節要知人則皆無失上兩節言行是脩己之事因親是知人之事三者皆明理者能之三事各開看非相因之辭
  ○子曰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敏於事而慎於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謂好學也已好去聲
  不求安飽者志有在而不暇及也朱子曰食無求飽居無求安須是見得自家心裏常有一箇合當緊底道理此類自不暇及○新安陳氏曰志在學自不暇及於求安飽敏於事者勉其所不足謹於言者不敢盡其所有餘也朱子曰言易得多故不敢盡行底易得不足故須敏又曰行常苦於不足言常苦於有餘○雙峯饒氏曰敏於事之事非特指行事而言凡學問思辨窮理之事皆事也○新安陳氏曰中庸曰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餘不敢盡集註取以訓此然猶不敢自是而必就有道之人以正其是非則可謂好學矣朱子曰不求安飽是其存心處敏事謹言是其用工處須就正方得有許多工夫不能就有道以正其是非也不得無許多工夫雖然就正有道亦徒然○此章須反覆看其意思如何若只不求安飽而不謹言敏行有甚意思若只謹言敏行而不就正有道則未免有差若工夫不到則雖親有道亦無可取正者聖人之言周遍無欠缺類如此凡言道者皆謂事物當然之理人之所共由者也朱子曰道即理也以人所共由則謂之道以其各有條理而言則謂之理○雲峯胡氏曰學而篇言道者三前兩道字泛此一道字切父之道是父之所由先王之道是先王之所由故集註獨於此釋之曰人之所共由道猶路然人所由者謂之非路不可不若人之所共由者則大路也○新安陳氏曰此有道字指有道之人此人之身與道為一能由人所共由之道者也○尹氏曰君子之學能是四者可謂篤志力行者矣然不取正於有道未免有差如楊墨學仁義而差者也其流至於無父無君謂之好學可乎朱子曰楊氏以世人營營於口利埋沒其身而不自知故獨潔其身以自髙然不知義者制事之宜處人倫事物各當其所乃合於義今但知有己而已使人皆如此潔身自為則天下事教誰理㑹此便是無君墨氏見世人自私自利不能及人故欲兼天下而盡愛之然不知仁者心無不溥遍而施則有差等心皆溥遍者仁也其理一施有差等者仁中之義也其分殊今親親與仁民同是待親猶他人也此便是無父此學者所以必求正於有道也○勉齋黄氏曰尹氏所謂篤志為不求安飽而言也所謂力行為敏事慎言而言也以是四字而繼之以集註不敢自是之言然後足以盡此章之㫖盖此章謂之好學非篤志力行不自是亦無以見其所以為好也○雲峯胡氏曰必無求然後見其有好之之志必敏慎然後見其有好之之實必取正有道然後不差夫好之之路此足以見好學者之甚難得也
  ○子貢曰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樂音洛好去聲
  諂卑屈也驕矜肆也慶源輔氏曰為貧所困則氣隨以歉而為卑屈故多求而諂為富所張則氣隨以盈而為矜肆故有悖而驕常人溺於貧富之中而不知所以自守故必有二者之病無諂無驕則知自守矣而未能超乎貧富之外也凡曰可者僅可而有所未盡之辭也樂則心廣體胖而忘其貧好禮則安處上聲善樂音洛上同循理亦不自知其富矣漢董仲舒策孔子云天地之性人為貴明於天性知自貴於物知自貴於物然後知仁義知仁義然後重禮節重禮節然後安處善安處善然後樂循理樂循理然後謂君子○慶源輔氏曰心廣體胖者指其樂之之象安處善樂循理者論其好禮之實○新安陳氏曰忘其貧不自知其富則超乎貧富之外矣○東陽許氏曰樂與好禮皆是心上言故上面說心廣下面說樂循理心既廣大寛平則體自然舒泰此由内以達外行事安於處善盖其心樂於循理也此由外以原内也樂一字全是心故先言内禮有節文於事上見其好之則在心也故先言外然體既安舒烏得有卑屈心既樂循理烏得有矜肆却暗關上兩句見得未若兩字意子貢貨殖音寔盖先貧後富而嘗用力於自守者家語子貢家富累千金好販與時轉貨注云買賤賣貴以殖其貨故以此為問而夫子答之如此盖許其所己能新安陳氏曰可也是許其己能自守而無諂無驕而勉其所未至也新安陳氏曰勉其更進於樂與好禮○龜山楊氏曰貧而無諂則貧不至於濫富而無驕則富不至於溢與夫貧而諂富而驕盖有間矣然孔子可之而未善也故又以貧而樂富而好禮告之○朱子曰富無驕貧無諂隨分量皆可著力如不向此上立得定是入門便差了○貧則易諂富則易驕無諂無驕是知得驕諂不好而不為之耳樂是他自樂了不自知其為貧也好禮是他所好者禮而已亦不自知其為富也○自無諂無驕者言之須更樂與好禮方為精極不可道樂與好禮須要從無諂無驕上做去盖有人資質合下便在樂與好禮地位不可更回来做無諂無驕底工夫孔子意做兩人說謂一般人無諂無驕不若那一般人樂與好禮較勝他子貢意做一人說謂無諂無驕不若更樂與好禮又曰今人未能無諂無驕却便要到貧而樂富而好禮如何得子貢却盡得無諂無驕底了聖人更進得他貧而樂富而好禮地位○問子貢問貧無諂富無驕伊川諸說大抵謂其貨殖非若後人之豐財但此心未忘耳今集註謂其先貧後富則是亦嘗如後世生産作業矣曰聖人既說貨殖須是有些如此看来子貢初年亦是把貧富煞當事了○厚齋馮氏曰無諂無驕則知自守矣然猶有所用力焉力少不逮則諂驕復形樂且好禮則貧富兩忘矣盖知樂天循理而無復事於人事也
  子貢曰詩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謂與磋七多反與平聲詩衛風淇澳於六反之篇言治骨角者既切之而復扶又反下同磋之治玉石者既琢之而復磨之治之已精而益求其精也子貢自以無諂無驕為至矣聞夫子之言又知義理之無窮雖有得焉而未可遽自足也故引是詩以明之朱子曰所謂義理無窮不是說樂與好禮自是說切磋㙇磨精而益精耳○子貢問無諂無驕夫子以為僅可然未若樂與好禮此其淺深髙下亦自分明子貢便說切磋琢磨方是知義理之無窮也○無諂無驕隨事知戒足以自守也然未見其於全體用功而有自得處也樂與好禮乃見其心之所存有非貧富之所能累者此子貢所以有切磋琢磨之譬也治骨角者既切之而復磋之治玉石者既琢之而復磨之皆先畧而後詳先粗而後精之意○子貢舉詩之意不是專以此為貧而樂富而好禮底工夫盖見得一切事皆合如此不可安於小成而不自勉也○或問大學傳引此詩以道學自修釋之與此不同何也曰古人引詩斷章取義姑以發己之志或疎或宻或同或異盖不能齊也○勉齋黄氏曰若謂無諂無驕為如切如㙇樂好禮為如磋如磨則告往知来一句便說不得子貢言無諂驕夫子言未若樂與好禮子貢便知義理無窮人須就學問上做工夫不可少有得而遽止詩所謂如切磋琢磨治之已精而益致其精者其此之謂與○西山真氏曰凡製物為器須切琢成形質了方可磋磨既切琢了若不磋磨如何得他精細潤澤
  子曰賜也始可與言詩已矣告諸往而知来者
  往者其所已言者來者其所未言者朱子曰所已言謂處貧富之道所未言謂學問之功○勉齋黄氏曰此章須是見得切磋琢磨在無諂無驕樂與好禮之外方曉得所已言所未言前之問答盖言徳之淺深此之引詩乃言學之疎宻○愚按此章問答其淺深髙下固不待辯說而明矣然不切則磋無所施不𤥨則磨無所措故學者雖不可安於小成而不求造七到反道之極致亦不可騖音務於虚逺而不察切己之實病也雲峯胡氏曰常人二者之病與學者切己之實病當看兩病字若只就貧富上說貧者病諂富者病驕必除諂驕之病然後可到樂與好禮地步若就義理學問上說則學者之病固多必先除切己之實病然後可求造道之極致也○新安陳氏曰切必貴磋𤥨必貴磨此正意也必切方可加磋必𤥨方可加磨此餘意也
  ○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尹氏曰君子求在我者故不患人之不己知不知人則是非邪正或不能辨故以為患也朱子曰若宰相不能知人則用舍之際不能進賢退不肖若學者不能知人則處朋友之際不能辨益友損友又曰論語上如此言者有三不病人之不己知病其不能也不患莫已知求為可知也聖人之言雖若同而其意皆别病其不能者言病我有所不能於道求為可知者當自求可知之實然後人自知之雖然如此亦不是為昭灼之行以蘄人之必知○見得道理明自然知人自家不識得道理破如何知得他人賢否○問知人是隆師親友曰小事皆然然學做工夫到知人地位已甚髙○慶源輔氏曰人不知己其病在人己不知人其病在己君子之學為己不暇病人之病而病己之病也○蔡氏曰學而末章與首章人不知而不愠意實相關里仁憲問衛靈篇又三致意焉學必專求在己庶無所慕於外也○雲峯胡氏曰始以不知不愠終以此章學而一篇終始也始以不亦君子乎終以無以為君子也始則結以患不知人終則結以不知言無以知人論語一書終始也門人紀次豈無意歟○東陽許氏曰此兩句平說只是不必欲人知我我却要知人但兩知字不同上知只欲知己之善下知却欲知人之善惡專就學者言則上句不患人不己知便自可包後章患其不能之意在其中便當明理脩身自加精進使有可知之實則雖不求人知而人必知之矣下句則凡尊師取友與人交際往来須知其善惡而趨避之然後無損而有益然此専以學者言聖人則未嘗指定也若推而言之則上下皆可通上句論其極則雖居髙位其處己應事唯循天理上不欺其君下不病其民内無愧於心何必欲人盡知吾心也否則有違道干譽之失矣下句論其極則仕而擇可宗之人有位而舉賢才為用為宰輔而進退百官非知人之明其可乎否則賢愚混淆分崩傾軋而亂亡至矣







  論語集註大全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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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集註大全卷二
  為政第二
  凡二十四章
  子曰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衆星共之共音拱亦作拱政之為言正也所以正人之不正也新安陳氏曰首訓正字本夫子政者正也子帥以正孰敢不正之意盖以政之理言若第三章集註云政謂法制禁令則指政之實事言也德之為言得也行道而有得於心也新安倪氏曰祝氏附録本如此他本作得於心而不失也○胡氏通必主得於心而不失之說膠於胡泳伯量所記謂先生因執扇謂曰徳字須用不失訓如得此物可謂得矣纔失之則非得也此句含兩意一謂得於有生之初者不可失之於有生之後一謂得於昨日者不可失之於今日先師謂此說縱使有之亦必非末後定本深思細玩終不如行道而有得於心之精當不可易也朱子訓徳字盖倣禮記徳者得也禮樂皆得謂之有徳而言初作得於身後改得於心夫道字廣大天下所共由徳字親切吾心所獨得行道行之於身也未足以言徳必有得於心則躬行者始心得之心與理為一斯可謂之徳有次第有歸宿精矣今曰得於心而不失則得於心者何物乎方解徳字未到持守處不必遽云不失不比據於徳註云據者執守之意得之於心而守之不失又云據徳則道得於心而不失此兩不失字乃自據字上說来况上文先云徳則行道而有得於心者也其證尤明白若遽云不失則似失之急又近於贅大學序所謂本之躬行心得躬行即行道心得即有得於心也以前後㕘觀之而祝氏定本為尤信北辰北極天之樞也居其所不動也共向也言衆星四面旋繞而歸向之也邵子曰地無石之處皆土也天無星之處皆辰也○朱子曰北辰是天之樞紐中間些子不動處縁人要取此為極不可無箇記認所以就其旁取一小星謂之極星天之樞紐似輪藏心藏在外面動心都不動問極星動不動曰也動只他近那辰雖動不覺如射糖盤子北辰便是中央樁子極星便是近樁㸃子雖也隨盤轉縁近樁子便轉得不覺沈存中謂始以管窺極星不入管後方見極星在管弦上轉史記載北辰有五星太乙常居中是極星也辰非星只是中間界分極星亦微動辰不動乃天之中猶磨之心也○又曰天圓而動包乎地外地方而靜處乎天中故天形半覆地上半繞地下左旋不息其樞紐則在南北之端焉謂之極者如屋脊謂之屋極也南極入地三十六度故周回七十二度常隱不見北極出地三十六度故周回七十二度常見不隱北極之星正在常見不隱七十二度之中常居其所而不動其旁則經星隨天左旋日月五緯右轉更迭隱見有似於環繞而歸向之也為政以德則無為而天下歸之其象如此朱子曰徳字從心者以其得之於心也為政以徳者不是把徳去為政是自家有這徳人自歸仰如衆星共北辰北辰者天之樞紐乃是天中央安樞處天動而樞不動不動者正樞星位樞有五星其前一明者太子其二最明者曰帝座乃太乙之常居也其後一箇分外開得些子而不甚明者極星也惟此一處不動衆星於北辰亦是自然環向非有意於共之也○德與政非兩事只是以徳為本則能使民歸○為政以徳非是不用刑罰號令但以徳先之耳○新安陳氏曰為政以徳本也無為而天下歸之效也無為而天下歸之本文未嘗明言此意只是取象於北辰其中含此意北辰為天之極譬為政以德之君為天下之極居其所譬人君之無為衆星共之譬天下歸之也○程子曰為政以徳然後無為朱子曰不是塊然全無作為只是不生事擾民徳脩於己而人自感化不待作為而天下自歸之不見其有為之迹耳問是以徳為政否曰不是欲以徳去為政不必泥以字只是為政有徳相似○為政以德人自感化然感化不在政事上却在徳上盖政者所以正人之不正也豈無所為但人所以歸往乃以其徳耳故不待作為而天下歸之如衆星之共北極也○慶源輔氏曰為政以徳非不為也循天下之理而行其所無事也不能以徳為政而遽欲無為則是怠惰廢弛而已范氏曰為政以徳則不動而化不言而信無為而成所守者至簡而能御煩所處上聲者至靜而能制動所務者至寡而能服衆慶源輔氏曰范氏推廣程子之意併舉其效言之
  ○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
  詩三百十一篇言三百者舉大數也蔽猶盖也朱子曰盖如以一物盖盡衆物思無邪魯頌駉古螢反篇之辭新安倪氏曰此詩本美魯僖公牧馬之盛由其心思之正如美衛文公秉心塞淵而騋牝三千之意也作詩者未嘗以此論詩之㫖夫子讀詩至此而有合於心焉是以取之盖斷章摘句云耳凡詩之言善者可以感發人之善心惡者可以懲創人之逸志其用歸於使人得其情性之正而已朱子曰情性是貼思正是貼無邪○問思無邪莫是作詩者發於情性之正否曰若關雎鹿鳴文王大明等詩固是情性之正若桑中溱洧等詩謂之情性之正可乎只是要讀詩者思無邪耳○太史公說古詩三千篇孔子刪定為三百看来只是采得許多詩夫子不曽刪去只是刋定而已聖人刋定好底詩便要人吟詠興發其善心不好底便要人起羞惡之心皆要人思無邪○問集註以為凡言善者足以感發人之善心言惡者足以懲創人之逸志而諸家乃專主作詩者而言何也曰詩有善有惡頭面最多而惟思無邪一句足以該之上至於聖人下至於滛奔之事聖人皆存之者所以欲使讀者知所懲勸○雙峯饒氏曰諸家皆謂作詩者如此獨集註以為詩之功用能使學者如此夫子恐人但知詩之有邪正而不知詩之用皆欲使人之歸於正故於其中掲此一句以示人學者知此則有以識讀詩之意矣然其言微婉且或各因一事而發求其直指全體則未有若此之明且盡者故夫子言詩三百篇而惟此一言足以盡盖其義其示人之意亦深切矣延平李氏曰詩人興刺雖亦曲折達心之精微然必止乎禮義夫子刪而取之者以此爾若不止於禮義即邪也故三百篇一言足以蔽之只是思無邪而已所以能興起感動人之善心盖以此也○問直指全體朱子曰詩三百篇皆要人無邪思然但逐事無邪惟此一言舉全體言之○思無邪只是要正人心約而言之三百篇只是一箇思無邪析而言之則一篇中自有一箇思無邪○思無邪一句便當得三百篇之義了三百篇之義大槩只要使人思無邪若只就事上無邪未見得實如何惟是思無邪方得思在人最深思主心上○聖人言詩之教只要得人思無邪其他篇篇是這意思惟是此一句包說得盡○思在言與行之先思無邪則所言所行皆無邪矣○問聖人六經皆可為戒何獨詩也曰固是如此然詩因情而起則有思欲其思出於正故獨指思無邪以示教焉○勉齋黄氏曰直指則非微婉全體則非一事直指故明全體故盡此一言所以辭約而義該也○慶源輔氏曰微謂隱微婉謂委曲詩人主於諷詠規諫其言不直截說破常有隱微委曲之意○程子曰思無邪者誠也朱子曰行無邪未是誠思無邪乃可為誠是表裏皆無邪徹底無毫髮之不正世人有脩飾於外而其中未必能正惟至於思無邪乃可謂誠○雲峯胡氏曰程子曰思無邪者誠也又曰哲人知㡬誠之於思此是聖人事夫子言詩之用不應遽以聖人望人集註所以引此者盖謂所思自然無邪誠也聖人事也讀詩而可使之思無邪誠之也學者事也集註引程子之言即繼之以學者必務知要益可見也○新安陳氏曰程子此說是論誠非論詩○東陽許氏曰誠是實理在人則為實心而君子不可不盡者也程子指出此誠字以明思無邪之實學者必使心之所思一於無邪方能全乎人心之實理也范氏曰學者必務知要知要則能守約守約則足以盡博矣經禮三百曲禮三千亦可以一言以蔽之曰毋不敬禮器篇云禮有大有小有顯有微大者不可損小者不可益顯者不可掩微者不可大也經禮三百曲禮三千其致一也註經禮儀禮也如士冠禮諸侯冠禮之類此是大節有三百條曲禮禮記也如冠禮始加再加三加坐如尸之類此是小目有三千餘條○曲禮篇首云毋不敬○雲峯胡氏曰執中二字是書五十八篇之要時之一字是易三百八十四爻之要亦不可不知
  ○子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音導下同道猶引導謂先之也政謂法制禁令也齊所以一之也道之而不從者有刑以一之也免而無恥謂苟免刑罰而無所羞愧盖雖不敢為惡而為惡之心未嘗亡也朱子曰道齊之以政刑則不能化其心而但使之少革到得政刑少弛依舊又不知恥矣問政刑莫只是伯者之事曰専用政刑則是伯者之為矣
  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
  禮謂制度品節也新安陳氏曰前訓禮字云天理節文人事儀則是以禮字之理而言此指五禮之文物而言○胡氏曰品謂尊卑髙下之差節謂界限等級之分格至也言躬行以率之則民固有所觀感而興起矣而其淺深厚薄之不一者又有禮以一之則民恥於不善而又有以至於善也朱子曰道之以德是躬行其實以為民先必自盡其孝而後可以教民孝自盡其弟而後可以教民弟如宜其家人而後可以教國人宜兄宜弟而後可以教國人也○淺深厚薄之不一謂其間資禀信向之不齊雖是感之以徳自有太過不及底故齊一之以禮禮者吉凶軍賔嘉五禮須令他一齊如此所以賢者俯而就不肖者企而及也○人之氣質有淺深厚薄之不同故感者不能齊一必有禮以齊之如周官一書何者非禮以至嵗時屬民讀法之屬無不備具者正所以齊民也○勉齋黄氏曰義理人心所同得故善之當為不善之可惡皆人心所同然者教之以徳禮則示之以所同得者故惡不善而進於善有不待勉而從若徒以政刑强之彼但知君上之令不得不從初不知吾心所有之理尚不知不善之可惡又安能進於善耶○新安陳氏曰以躬行之徳率民民觀感興起於下化民之大本已立但民之感𤼵者不免有淺深厚薄之不同須以禮之制度品節齊一之使淺薄者無不及深厚者無太過其未盡善者皆截然於禮焉民恥於不善此觀感於徳之功又至於善乃齊一於禮之效也一說格正也書曰格其非心○愚謂政者為治去聲下輔治出治音同之具刑者輔治之法德禮則所以出治之本而德又禮之本也此其相為終始雖不可以偏廢新安陳氏曰固不可無徳禮亦不可無政刑所謂不可偏廢也然政刑能使民逺去聲罪而已德禮之效則有以使民日遷善而不自知新安陳氏曰禮記經解篇云使民日遷善逺罪而不自知也集註本此句析之而分輕重焉故治民者不可徒恃其末又當深探平聲其本也新安陳氏曰末謂政刑本謂徳禮○朱子曰有徳禮則政刑在其中不可專道政刑做不好底但不得專用政刑爾聖人之意只為當時專用政刑治民不用徳禮所以有此言聖人為天下何曽廢政刑来集註後面餘意是說聖人謂不可專恃政刑然有徳禮而無政刑又做不得聖人說話無一字無意味○先之以法制禁令是合下有猜疑關防之意故民不從又却齊之以刑民不見徳而畏威但圖目前茍免於刑而為惡之心未嘗不在先之以明徳則有固有之心者必觀感而化然禀有厚薄感有淺深又齊之以禮使之有規矩凖䋲之可守則民恥於不善而又有以至於善○雲峯胡氏曰此篇首章曰為政以徳政與徳為一此章分政與徳為二前章專言古之為政者皆自躬行中流出此章則言後之為政者但知道之以法制禁令而不能躬行以率之也故言政刑不如徳禮之效如此而集註以相為終始合言於先又以本末分言於後也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學
  古者十五而入大學心之所之謂之志新安陳氏曰心之所之說文中語此所謂學即大學之道也志乎此則念念在此而為之不厭矣朱子曰孔子只十五嵗時便斷然以聖人為志矣今學者誰不為學只是不可謂之志于學果能志于學則自住不得志字最有力要如饑渇之於飲食纔有悠悠便是志不立
  三十而立
  有以自立則守之固而無所事志矣朱子曰立謂把捉得定世間事物皆動揺我不得如富貴貧賤威武不能滛移屈是也志方是趨向恁去求討未得到此則得而守之無所用志矣志是要求箇道猶是兩件物事到立時便是脚下已踏著了然猶是守住
  四十而不惑
  於事物之所當然皆無所疑則知之明而無所事守矣朱子曰既立矣加以十年玩索涵養之功而知見明徹無所滯礙也盖於事物之理㡬微之際毫髪之辨無不判然於胷中更不用守矣
  五十而知天命
  天命即天道之流行而賦於物者乃事物所以當然之故也知此則知極其精而不惑又不足言矣朱子曰不惑是隨事物上見這道理合是如此知天命便是知這道理所以然如父子之親須是知其所以親凡事事物物上須知他本源来處譬如一溪先知得溪中有水後知得水發源處○又曰天道流行賦予萬物莫非至善無妄之理而不已焉是則所謂天命也物之所得為性性之所具為理名殊而實一也學至不惑而又進焉則理無不窮性無不盡而有以知此矣理以事别性以人殊命則天道之全而性之所以為性理之所以為理者也自天命觀之則理性云者小徳之川流也自理性觀之則天命云者大徳之敦化也
  六十而耳順
  聲入心通無所違逆知之之至不思而得也和靖尹氏曰六十而耳順聞理即悟○朱子曰知天命則猶思而得到得耳順則不思而得矣聴最是人所不著力處今聖人凡耳中所聞者便皆是道理而無凝滯到得此時是於道理爛熟了聞人言語更不用思量纔聞言便曉也○或問四十不惑是知之明五十知天命是知極其精六十耳順是知之之至曰不惑是事上知知天命是理上知耳順是事理皆通入耳無不順今學者致知儘有次第節目○慶源輔氏曰所知至極而精熟徹表徹裏故聲纔入心便通是非判然其貫通神速之妙更不待少致思而自得其理也○陳氏曰纔容少思而後得則是内外有相扞格違逆不得謂之順矣如夫子聞滄浪之歌即悟自取之義是耳順之證也
  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從如字
  從隨也矩法度之器所以為方者也隨其心之所欲而自不過於法度安而行之不勉而中去聲朱子曰聖人表裏精粗無不昭徹其體雖是人其實只是一團天理所謂從心所欲不踰矩左来右去盡是天理如何不快活○程子曰孔子生而知者也言亦由學而至所以勉進後人也立能自立於斯道也不惑則無所疑矣知天命窮理盡性也耳順所聞皆通也從心所欲不踰矩則不勉而中矣又曰孔子自言其進徳之序如此者聖人未必然但為去聲學者立法使之盈科而後進成章而後達耳朱子曰立是物格知至而意誠心正之效不止是用工處不惑知天命是意誠心正而所知日進不已之驗至耳順則所知又至極而精熟聖人亦大約將平生為學進德處分許多叚說十五志學此學自是徹始徹終到四十不惑已自有耳順從心所欲不踰矩意思但久而益熟爾年止七十若更加數十嵗也只是這箇路不是至七十歳便畫住了胡氏曰聖人之教亦多術然其要使人不失其本心而已欲得此心者惟志乎聖人所示之學循其序而進焉至於一疵不存萬理明盡之後則其日用之間本心瑩縈定反然隨所意欲莫非至理盖心即體欲即用體即道用即義新安陳氏曰道言渾淪之體義言隨事適宜之用聲為律而身為度矣史記夏紀禹為人敏給克勤其徳不違其仁可親其言可信聲為律身為度○朱子曰胡氏不失其本心一叚極好儘用子細玩味聖人千言萬語只是要人收拾得箇本心日用之間著力屏去私欲扶持此心出来理是心所當知事是心所當為不要埋沒了他如脩齊治平皆要此心為之此心皆自有許多道理不待逐旋安排入来聖人立許多節目只要人剔括將自家心裏許多道理出来而已○新安陳氏曰聲即天地中和之聲自然可以為律身即天地正大之體自然可以為度以此形容不踰矩也又曰聖人言此一以示學者當優游涵泳不可躐等而進一以示學者當日就月將不可半途而廢也慶源輔氏曰亟者則躐等而進怠者則半途而止亟心亡則能優游涵泳逐級而進怠心亡則能日就月將不極不止聖人示學者實兼此二意愚謂聖人生知安行固無積累魯水反之漸然其心未嘗自謂已至此也新安陳氏曰苟自謂吾學已至則便不是聖人是其日用之間必有獨覺其進而人不及知者故因其近似以自名新安陳氏曰自為立與不惑等名欲學者以是為則而自勉非心實自聖而姑為是退託也後凡言謙辭之屬意皆放上聲問此章如何分知行朱子曰志學亦是要行而以知為重立是本於知而以行為重志學言知之始不惑知命耳順言知之至立言行之始從心不踰矩言行之至○十五志學是一面學一面力行至三十而立則行之效也志學與不惑知天命耳順一類是說知底意思立與從心所欲一類是說到底地位○聖人也畧有箇規模與人同如志學也是衆人知學時及其立與不惑也有箇迹相似若必指定謂聖人必恁地固不得若說聖人全無事乎學只空說也不得但聖人自有聖人底事○志字最要緊直須結褁在從心不踰矩上然又須循乎聖人為學之序方可○問自志學而立至從心所欲自致知誠意至治國平天下二者次第等級各不同何也曰論語所云乃進學之次第大學所云乃論學之規模○勉齋黄氏曰十年而後一進者亦聖人之心至此而自信耳學雖已至而未敢自信必反覆叅驗見其必然而無疑然後有以自信此尤足以見聖人之所以為聖人也苟惟謂聖人謙辭以勉人則皆架空之虚辭耳故集註雖以勉人為辭而終以獨覺其進為說○雙峯饒氏曰矩字尤為此章之要致知是要知此矩力行是要踐此矩立是守得此矩定不惑是見得此矩明知命是又識得此矩之所自来耳順是見得此矩十分透徹從心不踰是行得此矩十分純熟矩者何此心之天則是也規矩皆法度之器規圓善於旋轉而無界限之可守矩方則有廉隅界限截然一定而不易智欲其圓行欲其方故以矩言之矩即義以方外是也胡氏謂體即道用即義義字正為矩字而𤼵○雲峯胡氏曰自堯舜以至夫子聖聖相𫝊只𫝊此心夫子年十五時其心已自期於聖人到七十時其心猶不敢自謂是聖人若心實自聖而姑為是退託豈聖人之心哉要之志學者此心所向之力立者此心所守之定不惑者此心所見之明知天命者心與理融而㓊其所以然耳順者理與心㑹其順也自然而然不踰矩者此心此理渾乎為一而有莫測其然者矣十年一進聖人之心聖人自知之故即其近似以語學者欲學者皆心夫聖人之心也忘者不用其心如何到聖處助者亟用其心亦如何便到聖處○新安陳氏曰聖人所志之學大學也大學之道知行為要此章分知之始知之至行之始行之至朱子一條盡之矣聖學自志學而始至從心不踰矩而終始終惟一心學也心之所之謂之志念念在道大本立矣心之所願謂之欲從容中道大用行焉其中節次自志學而以序進自有欲罷不能者常人肆其心之所欲皆私欲耳烏知其所謂矩賢人制其心之所欲始能勉彊而不出於矩聖人之心渾然天理無一毫私欲之累隨其心之所欲皆天理大用之流行自從容而不踰於矩學者苟能卓然立志以志乎聖人所志之學循其序而知行並進焉學與年俱長徳與年俱進豈不能漸造於純熟之境而於希聖其庶㡬乎
  ○孟懿子問孝子曰無違
  孟懿子魯大夫仲孫氏名何忌無違謂不背音佩於理朱子曰無違通上下而言三家僭禮自犯違了不當為而為固為不孝若當為而不為亦不孝也詳味無違一語一齊都包在裏○或問無違曰未見得聖人之意在且說不以禮盖亦多端有苟且以事親而違禮有以僭事親而違禮自有箇道理不可違越○新安陳氏曰無違二字簡要而涵蓄大有深意
  樊遲御子告之曰孟孫問孝於我我對曰無違
  樊遲孔子弟子名須魯人御為去聲孔子御車也孟孫即仲孫也胡氏曰三家皆魯桓公庶子初以仲叔季為氏其後加以孫字公子之子稱公孫也仲改為孟者庶子自為長少不敢與莊公為伯仲叔季公孫不敢祖諸侯也故自以庶長為孟杜預作公子譜云仲慶父弑君故改為孟夫子以懿子未達而不能問恐其失指而以從親之令為孝新安陳氏曰恐其以從親之令為無違則失其本指故語音御樊遲以𤼵之新安陳氏曰冀懿子得聞之也
  樊遲曰何謂也子曰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
  生事葬祭事親之始終具矣禮即理之節文也慶源輔氏曰此理字即指前不背於理之理字言也禮是先王據事物之理品節之以成文者人之事親自始至終一於禮而不茍其尊親也至矣是時三家僣禮故夫子以是警之然語意渾上聲然又若不專為去聲三家𤼵者所以為聖人之言也朱子曰生事葬祭之必以禮聖人說得本濶人人可用不特為三家僣禮而設○陳氏曰始終一以禮事親則為敬親之至矣然若何而能一於禮其中節文纎悉委曲是多少事皆不可不講○莆田黄氏曰若不以禮便是不以君子之道待其親便是違背於理○胡氏曰人之欲孝其親心雖無窮而分去聲則有限得為而不為謂茍簡儉陋者與不得為而為之謂僣禮者均於不孝所謂以禮者為其所得為者而已矣朱子曰為所得為只是合做底大夫以大夫之禮事親諸侯以諸侯之禮事親便是○齊氏曰說與何忌孟僖子之子昭七年僖子從昭公如楚病不能相禮乃講學之二十四年僖子將卒屬說與何忌於夫子使事之而學禮焉時孔子年三十四樊遲為孔子御必在哀十三年魯以幣召還孔子後時孔子年七十矣僖子殁已久而懿子猶問孝可謂賢矣僖子嘗令二子學禮孔子不過即其垂殁所命以教其子爾時三家習於僣非不欲以尊親也而不知適以䧟其親於惡使懿子不違其親之命而悉以孔子所教生事而死葬祭之則凡其所用皆親所得為而僖子之心慰矣奈之何其不然也聖人言不廹切而意深到學者所宜細玩○新安陳氏曰孔子此言雖若告衆人實警孟孫雖警孟孫仍可用於衆人含蓄深切所以為聖人之言也○東陽許氏曰夫子日生事葬祭皆以禮集註亦曰人之事親始終一於禮而不苟此是就禮之中正處說過於此不可不及於此亦不可夫子雖戒孟孫之僣然當時於所當為者豈皆盡善則不及之意亦在其中故又曰語意渾然又若不專為三家𤼵者謂推廣之無不包也
  ○孟武伯問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憂
  武伯懿子之子名彘音滯言父母愛子之心無所不至唯恐其有疾病常以為憂也此正解經一句人子體此而以父母之心為心則凡所以守其身者自不容於不謹矣豈不可以為孝乎新安陳氏曰此五句朱子𤼵孔子言外之意方見子之孝凡所以守其身者包涵甚濶謹疾固是守身不失身於不義尤守身之大者舊說人子能使父母不以其䧟於不義為憂而獨以其疾為憂乃可謂孝亦通新安陳氏曰前說為佳後說以衍餘意則可以解正意則迂晦矣○或問父母唯其疾之憂何故以告武伯朱子曰這許多所答也是當時那許多人各有那般病痛故隨而救之又曰其他所答固是皆切於學者看此句較切其他只是就道理上說如此却是這句分外於身心上指出若能知愛其身必知所以愛其父母○雙峯饒氏曰非特有疾時憂無疾時亦常憂其愛䕶之不謹而有以致疾此見父母愛子之切處不獨謹疾而已○凡所以守其身下一凡字盖不獨謹疾而已愚謂已包後說之意在其中矣○雲峯胡氏曰夫子聖人也於疾且慎况凡為人子者乎
  ○子游問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謂能養至於犬馬皆能有養不敬何以别乎養去聲别彼列反
  子游孔子弟子姓言名偃吳人養謂飲食供奉也犬馬待人而食亦若養然言人畜許六反犬馬皆能有以養之若能養其親而敬不至則與養犬馬者何異甚言不敬之罪所以深警之也○胡氏曰世俗事親能養足矣狎恩恃愛而不知其漸流於不敬則非小失也子游聖門髙弟未必至此聖人直恐其愛踰於敬故以是深警𤼵之也問犬馬不能自食待人而食者也故畜犬馬者必有以養之但不敬爾然則養其親而敬有所不至不㡬於以犬馬視其親乎敬者尊敬而不敢忽忘之謂非特恭謹而已也人雖至愚孰忍以犬馬視其親者然㡬微之間尊敬之心一有不至則是所以視其親者實無以異於犬馬而不自知也聖人之言警乎人子未有若是之切者延平李氏曰此一叚恐當時之人習矣而不察只以能養為孝雖孔門學者亦恐未免如此故夫子警切以告之使之反諸心也苟推測至此孝敬之心一不存焉即䧟於犬馬之養矣○朱子曰子游是箇簡易人如洒掃應對便忽畧了如喪致乎哀而止便見他節文有未至處○或問父母至尊親犬馬至卑賤聖人之言豈若是之不倫乎曰此設戒之言也故特以尊卑懸絶之甚者明之所以深著夫能養而不能敬者之罪也○慶源輔氏曰能養未必能敬能敬則不至於不能養也記曰仁人之事親如事天可徒愛而不知敬乎○雙峯饒氏曰是謂能養皆能有養看兩箇能字便見是說養親之人與養犬馬之人言養親之人能養而不能敬則與養犬馬之人無所分别非謂父母與犬馬無别也集註云與養犬馬者何異即是人字
  ○子夏問孝子曰色難有事弟子服其勞有酒食先生饌曽是以為孝乎食音嗣
  色難謂事親之際惟色為難也食飯也先生父兄也饌飲食之也曽猶嘗也盖孝子之有深愛者必有和氣有和氣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新安陳氏曰愉悅也色見於面者婉順也容舉一身之容儀言之此三句禮記祭義篇之文色非可以偽為也惟深愛之心根於中而後愉婉之色容見於外其所以難者乃有深愛和氣之難也故事親之際惟色為難耳服勞奉養去聲○此事親之常事未足為孝也舊說承順父母之色為難亦通新安陳氏曰後說添承順父母字方可解○問知敬親者其色必恭知愛親者其色必和此皆誠實之𤼵見不可以偽為故子夏問孝孔子答之以色難朱子曰此說亦好程子曰告懿子告衆人者也新安陳氏曰事親以禮人所通行告武伯者以其人多可憂之事問如何見得朱子曰觀聖人恁地說則知其人如此子游能養而或失於敬子夏能直義而或少温潤之色各因其材之髙下與其所失而告之故不同也朱子曰告懿子無違意思濶若其他所告則就其人所患說然聖人雖是告衆人若就孟孫身上看自是大叚切雖專就一人身上說若於衆人身上看亦未嘗無益○子游見處髙明而工夫則疎子夏較謹守法度依本子做觀洒掃應對之論與博學篤志之說可見惟髙明而疎故必用敬惟依本做故必用愛子夏之病乃子游之藥若以色難告子游以敬告子夏則以水濟水以火濟火故聖人藥各中其病○問如何見子夏直義處曰觀其言可者與之不可者拒之孟子亦曰北宫黝似子夏是箇持身謹規矩嚴底人問嚴威儼恪非所以事親曰太莊太嚴厲了○問子夏能直義而或少温潤之色直義莫是說其資之剛方否曰只是於事親時無甚回互處○問夫子答子游子夏問孝意雖不同然自今觀之奉養而無狎恩恃愛之失主敬而無嚴恭儼恪之偏儘是難曰既知二失則中間須自有箇處之之理愛而不敬非真愛也敬而不愛非真敬也敬非嚴恭儼恪之謂以此為敬則誤矣只把做件事小心畏謹便是敬○問孔子答問孝四章雖不同意則一曰如何曰彼之問孝皆有意乎事親者孔子各欲其於情性上覺察不使之偏勝則其孝皆平正而無病矣曰如此看恰好○勉齋黄氏曰事親之道非貴於聲音笑貌也而以色為難者色非可以强為也非其真有深愛存乎其心惟恐一毫拂其親之意者安能使愉婉之狀貌見於顔面也哉其告子夏者所以𤼵其篤於愛親之念也或曰敬與愛兩事常相反也敬則病於嚴威愛則病於柔順今其告二子者如此得無舉一而廢一乎曰敬與愛皆事親之不能無也父母至親也而愛心生焉父母至尊也而敬心生焉皆天理之自然而非人之所彊為也然𤼵之各有節而行之各有宜或過或不及則二者常相病也故聖人因其所偏者而警之所以勉其不足而損其有餘也四章問孝其一則不辱其親其二則不辱其身三則敬四則愛學者於此四者而深體之事親之大義盡於此矣述論語者聚而次之警人之意深矣○新安陳氏曰問孝四章乃記者以類序次之一則欲不違禮以事親二則欲謹守身以不憂其親三則欲其敬親四則欲其愛親學者合四章而深體之事親之孝可得矣聖人之言如化工隨物賦形凡一部論語中其教人不同及問同答異者皆如此不但此四章也
  ○子曰吾與回言終日不違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發回也不愚
  回孔子弟子姓顔字子淵魯人不違者意不相背音佩有聴受而無問難去聲也私謂燕居獨處上聲非進見請問之時發謂發明所言之理新安陳氏曰發如發揮發見之發非以言語發明之也愚聞之師曰朱子之師姓李氏名侗字愿中號延平先生顔子深潛純粹慶源輔氏曰深潛謂不淺露而徳性淵宏純粹謂無瑕疵而氣質明浄其於聖人體叚已具其聞夫子之言黙識心融觸處洞然自有條理故終日言但見其不違如愚人而已及退省悉井反其私則見其日用動靜語黙之間皆足以發明夫子之道坦然由之而無疑然後知其不愚也致堂胡氏曰夫子久已知顔子之不愚必曰退省其私者以見非無證之空言且以明進徳之功必由内外相符隱顯一致欲學者之謹其獨也夫子與言終日則所言多矣今存者㡬惜哉○朱子曰黙識心融固是他功深力到亦是天資髙顔子乃生知之次比之聖人已具九分九釐所爭只一釐孔子只㸃他這些便與他相凑他所以深領其言而不再問也融字如消融相似如雪在湯中若不融一句只是一句如何發得出来如人喫物事若不消只生在肚裏如何滋溢體膚退省其私私者他人所不知而回自知者夫子能察之如心之所安燕居獨處之所為見識之所獨皆是與中庸謹獨之獨同○不違如愚不消說了亦足以發是聴得夫子說話便能發明於日用躬行之間此夫子退而省察顔子之私如此且如說非禮勿視聴言動顔子便真箇不於非禮上視聴言動集註謂坦然由之而無疑是他真箇見得真箇便去做○退非夫子退乃顔子退也發啟發也始也如愚人似無所啟發今省其私乃有啟發與啟子之啟不同○顔子所聞入耳著心布乎四體形乎動靜則足以發明夫子之言矣○問顔子不違與孔子耳順相近否曰那地位大叚髙不違是顔子於孔子說話都曉得耳順是無所不通○省其私私不專在無人獨處之地謂如人相對坐心意黙所趨向亦是私○問亦足以發是顔子於燕私之際將聖人之言發見於行事否曰固是雖未盡見於行事其理亦當有發見處然燕私之際尤見顔子踐履之實處又曰與之言顔子都無可否似箇愚底及退而觀其所行夫子與之言者一一做得出来不差豈不足以發明夫子之道如今人說與人做一器用方與他說箇尺寸髙低形製他聴之全然似不曉底及明日做得来却與昨日所說底更無分毫不似○南軒張氏曰亦足以發其請事斯語之驗與黙識心融此於聖人耳順地位雖未㡬及而已同是一般趣味矣○覺軒蔡氏曰發者固是發明此理疑亦有發見活潑潑之意夫子再以不愚而信之所以深喜之也○慶源輔氏曰黙識是不待言說而自喻其意心融是不待思維而自與之為一觸處洞然自有條理者謂如行自己家庭中蹊徑曲折器用安頓條理次序曉然在吾心目之間也○雲峯胡氏曰顔子之資隣於生知故無難疑答問而自有以知夫子所言之理顔子之學勇於力行故雖燕居獨處而亦足以行夫子所言之理不曰行而曰發此一發字最有力夫子嘗曰語之而不惰者其回也歟惰則不發發便不惰孟子曰有如時雨化之者先儒以顔子當之物經時雨便發顔子一聞夫子之言便足以發故周子曰發聖人之蘊教萬世無窮者顔子也且不徒發之於人所共見之時而能發之於己所獨知之地顔子盖真能發夫子約禮之教而為慎獨之學者也
  ○子曰視其所以
  以為也為善者為君子為惡者為小人朱子曰大綱且看這一箇人是為善底人是為惡底人
  觀其所由
  觀比視為詳矣由從也事雖為善而意之所從来者有未善焉則亦不得為君子矣朱子曰為善底人又須觀其意之所從来若本意以為己事所當然無所為而為之乃是為己若以為可以求知於人而為之是意所從来己不善了如齊桓伐楚固義也然其意所從来乃因怒蔡姬而伐蔡蔡潰遂伐楚則所為雖是而所由未是也或曰由行也謂所以行其所為者也
  察其所安
  察則又加詳矣厚齋馮氏曰穀梁傳曰常事曰視非常曰觀觀詳於視也易曰仰以觀於天文俯以察於地理察宻於觀也安所樂音洛下同也所由雖善而心之所樂者不在於是則亦偽耳豈能久而不變哉程子曰視其所以觀人之大槩察其所安心之所安也○朱子曰意所從来處既善又須察其中心樂與不樂安是中心樂於為善自無厭倦之意若中心所樂不在是便或作或輟未免於偽○問以是察人是節節看到心術隱微處最是難事亦必在己者能知言窮理使心通乎道而能精别是非然後能察人如聖人也曰於樂處便是誠實為善如好好色如惡惡臭不是勉彊做来若以此觀人亦須以此自觀看自家為善果是為己果是樂否○所以是所為所由是如此做所安是所樂譬如讀書是所為豈不是好事然其去如此做又煞多般有為己而讀者有為名而讀者有為利而讀者須觀其所由從如何其為己而讀者固善矣然或有出於勉彊者故又觀其所樂○問聖人於人之善惡如見肺肝當不待如此着力曰這也為常人說聖人固不用得如此然聖人觀人也著恁地詳細如今人說一種長厚說話便道聖人不恁地只畧畧看便了這箇若不見教徹底善惡分明如何取舍○問觀人之道也有自善而入於惡亦有事雖惡而心所存本好曰這箇也自可見須是如此看方見好底鐡定是好人不好底鐡定是不好人又曰初間纔看善惡便曉然到觀其所由有不善這又勝得當下便不是底到察其所安有不善這又勝前二項人不是到這裏便做不好人看他只是不是他心肯意肯必不㑹有終○所安是他平日存主習熟處他本心愛如此雖所由偶然不如此終是勉彊畢竟所樂不在此次第依舊又從熟處去如平日愛踞傲勉彊教他恭敬一時之間亦能恭敬次第依舊自踞傲了心方安○勉齋黄氏曰視其所以兼君子小人視之觀其所由則先之為小人者不復觀之矣所觀者君子也察其所安則君子所由之未善者亦不復察之矣察其所由之善而欲知其安不安也盖所以既為小人何必復觀其所由所由既未善何必復察其所安○勿軒熊氏曰所由言意之所来所安言心之所安意是發端處心是全體處
  人焉廋哉人焉廋哉
  焉何也廋匿也重平聲言以深明之○程子曰在己者能知言窮理則能以此察人如聖人也洪氏曰此夫子觀人之法聴其言觀眸子人焉廋哉此孟子觀人之法孟子之法非有過人之聰明者不能夫子之法人皆可用亦可以自考○新安陳氏曰在我者不明則亦何以察人集註引程子之言以補本文之意知言如孟子我知言能知人言之是非窮盡事物之理則心如明鏡方能如聖人觀人之法以察人也
  ○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爲師矣
  温尋繹也故者舊所聞新者今所得言學能時習舊聞而毎有新得則所學在我而其應不窮故可以為人師若夫音扶記問之學則無得於心新安陳氏曰與毎有新得相反而所知有限新安陳氏曰與其應不窮相反故學記譏其不足以為人師正與此意互相發也朱子曰記問之學温故而不知新只記得硬本子更不去裏面搜尋得道理記得十件只是十件記得百件只是百件這箇便死殺了知新則就温故中見得這道理愈精勝似舊時引而伸之觸類而長之則常活不死殺中庸温故而知新乃是温故重此却是知新重○温故方能知新不温故而求知新則亦不可得而求矣○温故而知新味其語意乃為温故而不知新者設不温故固是間斷了若果無所得雖温故亦不足以為人師所以温故又要知新惟温故而不知新故不足以為人師也這語意在知新上温故知新不是易底新者只是故中底道理時習得熟漸漸發得出来且如一理看㡬箇人来問就此一理上一人與說一箇理都是自家就此理上推究出来所以其應無窮且如記問之學記得一事更推第二事不去記得九事便說十事不出所以不足為人師○問不離温故之中而知新其亦下學上達之理乎曰亦是漸漸上達之意○道理即是一箇道理論孟所載是這一箇道理六經所載也是這箇道理但理㑹得了時時温習覺滋味深長自有新得○又曰昔之所得雖曰既為吾有然不時加尋繹則亦未免有廢棄遺忘之患而無所據以知新矣然徒能温故而不能索義理之所以然者則見聞雖富誦說雖勤而口耳文字之外畧無意見如無源之水其出有窮亦將何以授業解惑而待學者無己之求哉○尋繹其所已得而毎毎有得於其所未得者譬之觀人昨日識其面今日識其心於以為師其庶矣乎可云者明未至此者不足以為師非以為能如是而為師有餘也○范氏曰温故者月無忘其所能知新者日知其所無
  ○子曰君子不器
  器者各適其用而不能相通成徳之士體無不具故用無不周非特為一才一藝而已程子曰君子不器無所不施也若一才一藝則器也○朱子曰君子才徳出衆徳體也才用也亦具聖人之體用但其體不如聖人之大用不如聖人之妙耳○君子不器是不拘於一所謂體無不具人心元有這許多道理充足若慣熟時自然看要如何無不周徧如夷清惠和亦只做得一件事○問君子不器君子是何等人曰此通上下而言是成徳全才之君子問子貢汝器也喚做不是君子得否曰子貢也是箇偏底可貴而不可賤宜於宗廟朝廷而不可退處此子貢偏處○南軒張氏曰人之可以器言者拘於才之有限者也若君子則進於徳進於徳則氣質變化而才有弗器者矣○勉齋黄氏曰各適其用不能相通以物言舟之不可為車之類也以人言優為趙魏老不可以為滕薛大夫是也用無不周見君子之不器體無不具原君子之所以不器也○雲峯胡氏曰士君子之心虚有以具衆理是其體本無不具也其心之靈足以應萬事是其用可以無不周也格致誠正脩齊治平有以充此心之體而擴此心之用所以不器故凡局於器者氣質之分量小士君子之不器者學問之功效大也
  ○子貢問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後從之
  周氏曰周氏名孚先字伯忱毗陵人先行其言者行之於未言之前而後從之者言之於既行之後問先行其言而後從之苟能行矣何事於言朱子曰若道只要自家行得說都不得亦不是道理聖人只說敏於事而謹於言敏於行而訥於言言顧行行顧言何嘗教人不言○問先行其言謂人識得箇道理了可以說出来却不要只做言語說過須是合下便行將去而後從之者及行將去見得自家所得底道理步步著實然後說出来却不是杜撰臆度須還自家自本至末皆說得有著實處曰此說好○南軒張氏曰君子主於行而非以言為先也故其言之所發乃其力行所至而言隨之也夫主於行而後言者為君子則夫易於言而行不踐者是小人之歸矣○慶源輔氏曰行之於未言之前則其行專而力言之於既行之後則其言實而信正君子進徳修業之道也○雙峯饒氏曰君子行在言前言隨行後自然言行不相違矣○范氏曰子貢之患非言之艱而行之艱故告之以此朱子曰只為子貢多言故云然
  ○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周普徧也比偏黨也皆與人親厚之意但周公而比私爾朱子曰比之與周皆親厚之意周則無所不愛為諸侯則愛一國為天子則愛天下隨其親疎厚薄無不是此愛若比則只是㨂擇或以利或以勢一等合親底他却自有愛憎所以有不周處又曰大槩君子心公而大所以周普小人心狭而常私便親厚也只親厚得一箇○周比相去不逺須分别得大相逺處周則徧及天下比則昵於親愛無一人使之不得其所便是周但見同於己者與之不同於己者惡之便是比君子好善惡惡皆出於公用一善人於國於天下則一國天下享其治去一惡人於一鄉一邑則一鄉一邑受其安豈不是周若小人於惡人則喜其合己必親愛之善人與己異必傷害之此小人比而不周也○君子立心自是周徧好惡愛憎一本於公小人惟偏比阿黨而已○南軒張氏曰君子小人之分公私之間而已周則不比比則不周天理人欲不並立也君子於親疎逺近賢愚處之無不得其分盖其心無不溥焉所謂周也若小人則有所偏係而失其正其所親暱皆私情也所謂比也○君子小人所為不同如隂陽晝夜每毎相反然究其所以分則在公私之際毫釐之差耳故聖人於周比和同驕泰之屬常對舉而互言之欲學者察乎兩間而審其取舍上聲之㡬平聲問取舍之㡬當在思慮方萌之初審察之否朱子曰致察於思慮固是但事上亦須照管覺得思慮處失了便著於事上看便舍彼取此○雲峯胡氏曰君子小人公私相反而聖人歴舉周比等之相似者言之盖相反者其情易知相似者其㡬未易察故拳拳欲學者致審焉○新安陳氏曰通書曰㡬善惡㡬者善惡所由分之微處也上文公私之際即所謂兩間毫釐之差即所謂㡬學者當審察於㡬微處而取其公舍其私周比和同驕泰三章皆當如此看以此章居首故於此包括言之
  ○子曰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
  不求諸心故昏而無得不習其事故危而不安朱子曰學是學其事如讀書是學須精思其中義理方得如做此事是學須思此事道理如何只恁低頭做不思這道理則所學者粗迹耳故昧而無得若只空思索不傍事上體察則無可據之地而終不安穩須是學與思互相發明○凡學字便兼行字意思如講明義理學也纔效其所為便有行意○思與學字相對說學這事便思這事人說這事合恁地做自家不曽思量這道理是合如何則罔然而已罔似今人說罔兩既思得這事若不去做這事便不熟則臬兀不安如人學射雖習得弓箭裏許多模様若不曽思量這箇是合如何也不得既思得許多模様是合如何却不曽去射也如何得○思則自當有得如食之必飽耳○問學謂視聖賢所言所行而效之也思謂研窮其理之所以然也徒學而不窮其理則罔罔謂昏而無得則其所學者亦粗迹耳徒思而無踐履之實則殆殆謂危而不安則其所思者亦虚見爾學而思則知益精思而學則守益固學所以致廣大思所以盡精微曰學不專於踐履如學以聚之正為聞見之益而言○慶源輔氏曰學之義廣矣雖不專謂習其事然此之謂學則指習事而言耳徒學而不求諸心則内外不恊外雖勉强而中無意味故昏而無得徒思而不習其事則理事為二理雖若有所得事則扞格而無可即之安故危而不安○新安陳氏曰學而思則理益明而不局於粗淺思而學則理益實而不荒於髙虚○程子曰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五者廢其一非學也新安陳氏曰五者中庸誠之之目程子之說本以論中庸耳朱子采之於此以廣此章之意○雲峯胡氏曰朱子釋中庸學問思辨屬擇善知之事也篤行屬固執行之事也此則以學為習其事是行之事以思為求諸心是知之事至若學而時習之又引程子之言曰時復思繹則思又是學習之事若有不同者要之專言學則學兼知與行思繹亦是學分學與思則思字屬知學字屬行中庸五者朱子謂學與行是學之終始問與辨是思之終始是也
  ○子曰攻乎異端斯害也己
  范氏曰攻專治也故治木石金玉之工曰攻新安倪氏曰周禮考工記有攻木之工攻金之工異端非聖人之道而别為一端如楊墨是也其率天下至於無父無君專治而欲精之為害甚矣或問有以攻為攻撃之攻言異端不必深排者如何朱子曰正道異端如水火之相勝彼盛則此衰此强則彼弱熟視異端之害而不一言以正之亦何以祛習俗之蔽哉觀孟子所以答公都子好辨之問則可見矣○異端不是天生出来天下只是這一箇道理縁人心不正則流於邪說習於彼必害於此既入於邪必害於正○問集註云攻專治之也若為學便當專治之異端則不可專治也曰不惟說不可專治便畧去理㑹他也不得若是自家學有定止去看他病痛却得○楊氏為我㧞一毛而利天下不為墨氏兼愛至不知有父如此等事世人見他無道理自不去學○慶源輔氏曰常言一事一件皆為一端異端非聖人之道而别自為一件道理也楊氏以為我為義而非聖人所謂義墨氏以兼愛為仁而非聖人所謂仁所以為異端○西山真氏曰異端之名始見於此孔子所指未知為誰老聃楊朱墨翟皆與孔子同時特以洙泗之教方明其說未得肆耳或謂孔子不闢異端非也如悖徳悖禮之訓已是闢墨潔身亂倫之訓已是闢楊矣○胡氏曰楊朱即莊周所謂楊子居者與老聃同時墨翟又在楊朱之前宗師大禹而晏嬰學之者也○新安陳氏曰孔子之時楊朱未肆故集註下一如字然則異端何所指乎孔子謂鄉原徳之賊孟子謂其自以為是而不可與入堯舜之道則鄉原亦異端也老聃正同時而孔子於禮曰吾聞諸老聃則老聃在當時未可以異端目之今之老子書先儒謂後人託為之䝉莊出而祖老氏自此以後始為虚無之祖而為異端不可辭矣揚子雲曰非堯舜文王者為他道故凡非聖人之道者皆異端云○程子曰佛氏之言比之楊墨尤為近理所以其害為尤甚學者當如滛聲美色以逺去聲之不爾則駸駸音侵然入於其中矣汪氏炎昶曰程朱之時儒學亦有流於禪者故集註有取於程說之痛切今學者絶口於此程朱之功為多○問何以只言佛而不及老朱子曰老便是楊氏孟子闢楊便是闢老如隱遁長往不来者皆老之流他本不是學老所見與之相似○楊墨只是硬恁地做為我兼愛做得来也淡不能惑人佛氏最有精微動人處初見他說出自有理從他說愈深愈害人問佛氏所以差曰劈初頭便錯了如天命之謂性他把這箇便都做空虚說了吾儒見得都是實○勿軒熊氏曰韓愈云佛者夷狄之一法自後漢時流入中國其初不過論縁業以誘愚民而已後来却說心說性雖聦明之士亦為之惑學者不可不力察而明辨也○新安陳氏曰程子之時名公髙材皆為佛氏之言所䧟溺惟其近理所以害甚集註采此條而中庸序亦曰老佛之徒出則彌近理而大亂真矣皆所以闢異端也
  ○子曰由誨女知之乎知之為知之不知爲不知是知也女音汝
  由孔子弟子姓仲字子路魯之卞人子路好去聲勇盖有强上聲其所不知以為知者故夫子告之曰我教女以知之之道乎但所知者則以為知所不知者則以為不知如此則雖或不能盡知而無自欺之蔽亦不害其為知矣况由此而求之又有可知之理乎朱子曰子路粗暴見事便自說曉㑹得如正名一節便以為迂和那箇知處也不知了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則無自欺之蔽其知固自明矣若不說出求其知是使人安於所不知也故程子說出此意經意方完既不失於自欺又不失於自畫○聖人只為人將那不知者亦說是知終至於知與不知終無界限了若人能於其知者以為知於不知者以為不知而不强以為知此便是知了只為子路性勇把不知者亦說是知故為他說如此○問學者之於義理於事物以不知為知用是欺人亦可矣本心之靈庸可欺乎但知者以為已知不知者以為不知則雖於義理事物之間有不知者而自知則甚明而無蔽矣故曰是知也以此真實之心學問思辨研究不舍則知至物格意誠心正之事可馴致也夫子以是誨子路真切要哉此章言之若易而於學者日用間關渉處甚多要當步步以是省察則切身之用盖無窮也曰此說甚善○南軒張氏曰是知也言是乃知之道也○新安陳氏曰强其不知以為知非惟人不我告已亦不復求知終身不知而後已好勇者多喜自髙不服下人故有此𡚁此必子路初見孔子時孔子以此箴之後来有聞未之能行惟恐有聞及人告以有過則喜則必改此失矣然終有見義欠透徹處是以知食焉不避其難之為義而不知食輙之食為非義也不知者以為不知則人必我告已亦必自求知豈非知之之道乎
  ○子張學干禄
  子張孔子弟子姓顓孫名師陳人干求也禄仕者之奉符用反雲峯胡氏曰本文無問字意編次者因夫子救子張之失故先之以此五字以見夫子為子張干禄發
  子曰多聞闕疑慎言其餘則寡尤多見闕殆慎行其餘則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行寡之行去聲
  吕氏曰吕氏名大臨字與叔藍田人疑者所未信殆者所未安程子曰尤罪自外至者也悔理自内出者也新安陳氏曰人以我為尤故曰罪自外至我自知其非理而悔之故曰理自内出愚謂多聞見者學之博闕疑殆者擇之精謹言行去聲者守之約新安陳氏曰夫子分聞見言行疑殆對言之朱子合而解之學不博則無可擇多聞多見學既博矣必於多中精以擇之闕其所未信未安者則非泛焉龎雜之博擇之既精然後加謹慎以言行其餘之已信已安者而所守方得其約約字與博字對約字又自精字来不精則其約也非切要之約而苟簡之約爾學之博擇之精守之約九字斷盡此一章三者不可闕一如此則言必當而人不我尤行必當而已無可悔矣凡言在其中者皆不求而自至之辭新安陳氏曰禄在其中餒在其中仁在其中直在其中樂亦在其中其訓皆同言此以救子張之失而進之也朱子曰比章是教人不以干禄為意盖言行所當謹非為欲干禄而然也若真能著實用功則惟患言行之有悔尤何暇有干禄之心耶○聞是聞人之言見是見人之行聞亦屬自家言處見亦屬自家行處聞見亦互相發亦有聞而行者有見而言者不可泥看聞見當闕其疑殆然又勿易言易行之○學本是要立身不是要干禄然言行能謹人自見知便有得禄之道大槩是令他自理㑹身已上事不要先萌利禄之心又曰若人見得道理分明便不為利禄動○禄固人之所欲但要去干不得然徳行既修名聲既顯則人自然来求禄不待干而自得○多聞多見人多輕說過了將以為偶然多聞多見耳殊不知此正是合用功處不然則聞見孤寡不足以為學矣○出言或至傷人故多尤行有不至已必先覺故多悔然此亦以其多少言之耳言而多尤豈不自悔行而多悔亦必至於傷人矣○聖人只教他謹言行因帶著禄說聖人不教他干但云得禄之道在其中正是要抹殺了他干字○又曰人處已接物莫大於言行聞見所以為言行之資也自寡聞見而積之多多聞見而擇之精擇之精而於言行猶曰必謹焉其反身亦切至矣猶曰僅足以寡尤悔而已未敢必其絶無也君子亦脩其在己而已禄之得不得非所計也故曰禄在其中本為此而反得彼之辭豈真教之以是干禄哉○問學干禄章曰此是三截事若人少聞寡見則不能參考得是處故聞見須要多若聞見已多而不能闕疑殆則胡亂把不是底也將来做是了既闕其疑殆而又未能謹其餘則必有尤悔又問尤悔如何分曰是大凡言不謹則必見尤於人人既有尤自家安得無悔行不謹則己必有悔己既有悔則人安得不見尤此只是各將較重處對說又問禄在其中只此便可以得禄否曰雖不求禄若能無悔尤此自有得禄道理若曰耕也餒在其中矣耕本求飽豈是求餒然耕却有水旱凶荒之虞則有時而餒學本為道豈是求禄然學既寡尤悔則自可以得禄如言直在其中矣凡言在其中矣者道理皆如此○蔡氏曰擇精守約固重學博亦不可輕聖人所以好古敏求多聞擇從多見而識皆欲求其多也不然聞見孤寡將何據以為擇精守約之地耶○新安陳氏曰子張有務外求聞之失故夫子教以反求諸内也○程子曰脩天爵則人爵至君子言行能謹得禄之道也子張學干禄故告之以此使定其心而不為利禄動若顔閔則無此問矣新安陳氏曰顔子終身簞瓢閔子堅辭費宰豈有此問或疑如此亦有不得禄者孔子盖曰耕也餒在其中惟理可為者為之而已矣雲峯胡氏曰學干禄即脩天爵以要人爵者富貴在天無可求之理言行在我有反求之道學者惟當求其在我者則禄將不求而自至故在其中三字正為干字而發也
  ○哀公問曰何爲則民服孔子對曰舉直錯諸枉則民服舉枉錯諸直則民不服
  哀公魯君名蔣子兩反凡君問皆稱孔子對曰者尊君也錯倉故反捨置也諸衆也程子曰舉錯得義則人心服○謝氏曰好去聲直而惡去聲枉天下之至情也順之則服逆之則去必然之理也新安陳氏曰大學云好人之所惡惡人之所好是謂拂人之性謝氏之論盖本於此至情即性之發也然或無道以照之則以直為枉以枉為直者多矣是以君子大居敬而貴窮理也新安陳氏曰居敬窮理者明吾心以照枉直之本而居敬又為窮理之本本文無此意乃謝氏推本之論也大居敬法公羊傳君子大居正之文以居敬為大而又窮理為貴也○致堂胡氏曰當時三家專魯公安得擅舉錯之權哉使公復問孰為枉直而付舉錯之柄於夫子夫子必有所處矣民心既服公室自張何至乞師於越而卒以旅死哉○朱子曰當時哀公舉錯之權不在己問了只恁休了他若㑹問時夫子尚須有說○是便是直非便是枉○問哀公問何為則民服往往只是要得人畏服他聖人却告之以進賢退不肖乃是治國之大本而人心自服者盖好賢而惡不肖乃人之正情若舉錯得義則人心豈有不服謝氏又謂若無道以照之則以直為枉以枉為直矣君子大居敬而貴窮理此又極本原而言若人君無知人之明則枉直交錯而舉錯未必得宜矣日此說得分明
  ○季康子問使民敬忠以勸如之何子曰臨之以莊則敬孝慈則忠舉善而教不能則勸
  季康子魯大夫季孫氏名肥莊謂容貌端嚴也臨民以莊則民敬於己孝於親慈於衆則民忠於己善者舉之而不能者教之則民有所勸而樂音洛於為善朱子曰莊只是一箇字孝慈是兩件事孝是以躬率之慈是以恩結之孝是做箇様子慈則推以及人二者須一齊有民方忠於己若只孝而不慈或徒慈於衆而無孝於親様子亦不得善者舉之不善者便棄之民不能便勸惟舉其善者而教其不能者所以皆勸○問康子之意必要使人能如此聖人但告之以己所當為而民自應者方其端莊孝慈舉善教不能不是要民如此而後為做得自己工夫則民有不期然而然者曰也是如此○吳氏曰康子竊君之柄而專其國廢父之命而殺其嫡可謂不忠孝於君親矣欲殺無道以就有道可謂不慈於衆矣在己事上接下皆非其道而欲人盡道於己難矣哉○張敬夫曰此皆在我所當為非為去聲欲使民敬忠以勸而為之也然能如是則其應盖有不期然而然者矣慶源輔氏曰凡聖賢之言與事其有本效感應處皆當以此意推之則庶㡬無謀利計功之私矣○新安陳氏曰不期而然乃自然之感應何假於使之然哉莊孝慈舉善而教盖不使之使也
  ○或謂孔子曰子奚不為政
  定公初年孔子不仕故或人疑其不為政也新安陳氏曰吳氏云夫子在魯不仕其故有三待賈而沽一也季氏逐君二也陽貨作亂三也史記云季氏强僣離於正道陽貨專政作亂故孔子不仕集註因以為定公初年事然夫子不仕季氏盖以平子逐君若謂强僣離於正道則季氏數世皆然而夫子何以又仕桓子乎定五年季平子卒桓子嗣立家臣陽貨作亂則定五年以前夫子不仕者以平子而定五年以後不仕者以陽貨也
  子曰書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於有政是亦爲政奚其為爲政
  書周書君陳篇書云孝乎者言書之言孝如此也新安倪氏曰書言孝友而起語獨言孝者友乃孝之推孝可包友也善兄弟曰友書言君陳能孝於親友於兄弟又能推廣此心以為一家之政朱子曰惟孝友于兄弟謂孝然後友友然後政其序如此能推廣此心以為一家之政便是齊家縁下面有一箇是亦為政故不是國政又曰在我者孝則人皆知孝在我者弟則人皆知弟其政豈不行於一家又曰政一家之事也故不止是使之孝友耳然孝友為之本也○此全在推字上今人只是不善推其所為耳范氏言明皇友兄弟而一日殺三子正以不能推此心也○新安陳氏曰孝友兄弟行於家者施於有政行於國者居家理故治可移於官書之本意不過如此朱子特發出推廣以為家政之意孔子引之言如此則是亦為政矣何必居位乃為為政乎盖孔子之不仕有難以語音御或人者故託此以告之要平聲之至理亦不外是南軒張氏曰孝於親則必友於兄弟孝友篤於家則施於有政亦是心而已矣雖不為政而家庭間躬行孝友為政之道固在是矣或人勉夫子以為政之事失子告以為政之道也
  ○子曰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大車無輗小車無軏其何以行之哉輗五兮反軏音月
  大車謂平地任載之車輗轅端横木縛音厄以駕牛者小車謂田車兵車乗去聲車軏轅端上曲鈎衡以駕馬者車無此二者則不可以行人而無信亦猶是也或問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朱子曰人而無真實誠心則所言皆妄今日所言要往東明日走在西去這便是言不可行○問先生但謂車無此二者則不可以行人而無信亦猶是也而不及無信之所以不可行何也曰信是言行相顧之謂人若無信語言無實何處行得處家則不可行於家處鄉黨則不可行於鄉黨曰此與言不忠信雖州里行乎哉之意同曰然○雙峯饒氏曰行之之行指車言人無信之不可行亦猶是也
  ○子張問十世可知也
  陸氏曰也一作乎陸氏名元朗字徳明唐蘇州人○王者易姓受命為一世新安陳氏曰此與三十年為一世之世不同子張問自此以後十世之事可前知乎
  子曰殷因於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於殷禮所損益可知也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
  馬氏曰馬氏名融東漢扶風人所因謂三綱五常所損益謂文質三統愚按三綱謂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五常謂仁義禮智信文質謂夏尚忠商尚質周尚文朱子曰質朴則未有文忠則渾然誠確無質可言矣○忠只是朴實頭白直做將去質則漸有形質制度而未有文采文則就制度上事事加文采然亦天下之勢自有此三者非聖人欲尚忠尚質尚文也夏不得不忠商不得不質周不得不文彼時亦無此名字後人見得如此故命此名三統謂夏正建寅為人統商正建丑為地統周正建子為天統前漢律歴志天統之正始於子半日萌色赤地統受之於丑初日肇化而黄至丑半日芽化而白人統受之於寅初日孽成而黒至寅半日生成而青○朱子曰康節分十二㑹言天開於子地闢於丑人生於寅盖天運至子始有天至丑始有地至寅始有人是天地人始於此故三代即其始處建以為正○新安陳氏曰正謂正月也不曰一月而曰正月取王者居正之義迭建以為正月故曰夏正商正周正康節分十二㑹詳見皇極經世書三綱五常禮之大體三代相繼皆因之而不能變其所損益不過文章制度小過不及之間新安陳氏曰損其過而益其不及而其已然之迹今皆可見則自今以往或有繼周而王去聲者雖百世之逺所因所革亦不過此豈但十世而已乎聖人所以知来者盖如此非若後世䜟楚禁反緯術數之學也朱子曰所因謂大體所損益謂文為制度那大體是變不得底○所因之禮是天做底萬世不可易所損益之文章制度是人做底故隨時更變○問夫子繼周而作則忠質損益之宜如何曰孔子有作則併將前代忠質而為之損益却不似商只損益得夏周只損益得二代又問孔子監前代而損益之及其終也能無𡚁否曰惡能無𡚁○問其闕者宜益其所多者宜損固事勢之必然但聖人於此處得恰好其他人則損益過差了曰聖人便措置一一中理如周末文極盛故秦興必降殺了周恁地柔弱故秦必變為强戾周恁地纎悉周緻秦興一向簡易無情直情徑行皆事勢之必變但秦變得過了秦既恁地暴虐漢興定是寛大○繼周者秦果如夫子之言否看秦將先王之法一切掃除然三綱五常不曽冺滅得如尊君卑臣損周室君弱臣强之弊這自是有君臣之禮如立法父子兄弟同室内息者有禁這自是有父子兄弟之禮天地之常經自商繼夏至秦繼周以後皆變這箇不得秦之所謂損益只是損益得太甚耳○此章因字最重所謂損益亦只是要扶持箇三綱五常而已如秦繼周雖損益有所未當然三綱五常終變不得古人未嘗不尊君卑臣秦人因之但尊者益之而過尊卑者損之而過卑耳古人亦未嘗不徳刑並用秦人因之但徳則損之而又損刑則益之而又益耳○新安陳氏曰䜟緯如亡秦者胡之䜟及赤伏符等及諸經之緯書術數如望氣厭勝風角等皆是○胡氏曰子張之問盖欲知来而聖人言其既往者以明之也夫音扶自脩身以至於為天下不可一日而無禮天敘天秩人所共由禮之本也新安倪氏曰書曰天敘冇典天秩有禮三綱五常即天敘之典天秩之禮也商不能改乎夏周不能改乎商所謂天地之常經也若乃制度文為或太過則當損或不足則當益益之損之與時宜之而所因者不壊是古今之通義也新安陳氏曰天地之常經以所因言經也古今之通義以所損益言權也因往推来雖百世之逺不過如此而已矣新安陳氏曰綱常亘萬世而不易制度隨世而變易觀三代之已往者如此則百世時方来亦不過如此而已
  ○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諂也
  非其鬼謂非其所當祭之鬼諂求媚也朱子曰如天子祭天地諸侯祭山川大夫祭五祀庶人祭其先上得以兼乎下下不得以兼乎上也庶人而祭五祀大夫而祭山川諸侯而祭天地此所謂非其鬼也○問非其鬼而祭之如諸侯僣天子大夫僣諸侯之類又如士庶祭其旁親逺族亦是非其鬼否曰是又如今人祭甚麽廟神都是非其鬼問如用僧尼道士之屬都是非其鬼曰亦是問旁親逺族不當祭若無後者則如之何曰這若無人祭只得為他祭自古無後者祭於宗子之家○問土地山川之神人家在所不當祭否曰山川之神季氏祭之尚以為僣况士庶乎如土地之神人家却可祭之禮云庶人立一祀或立户或立竈户竈亦可祭也又問中霤之義如何曰古人穴居當土室中開一竅取明故謂之中霤而今人以中堂名曰中霤者所以存古之義也又曰中霤亦土地之神之類五祀皆室神也○厚齋馮氏曰其指祭者而言謂非己所當祭者盖精誠神氣之不屬也但欲諂之以希福耳
  見義不爲無勇也
  知而不爲是無勇也朱子曰此處要兩下並看就見義不為上看固見得知之而不能為若從源頭看下来乃是知之未至所以為之不力○勉齋黄氏曰非鬼而祭見義不為事非其類而對言之亦告樊遲問知之意也一則不當為而為一則當為而不為聖人推原其病之所自来則曰非鬼而祭有求媚要福之心也見義不為無勇敢直前之志也○新安陳氏曰知義而不為是無浩然之氣以配道義故也此章欲人不惑於鬼神之不可知而惟用力於人道之所宜為他日夫子語樊遲曰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逺之亦以鬼神對義而言與此章意合盖嘗驗之天下之人其諂凟鬼神者必不能専力於民義其専力於民義者必不諂凟於鬼神二者常相因云○臨川吳氏曰非其鬼謂所不當祭者也義者宜也謂事理當然所當為者也非所當祭而祭之是祭所不當祭者見其當為而不為是不為其所當為者不當祭而祭求媚而已當為而不為其懦可知一過一不及也夫子告樊遲曰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逺之夫苟於鬼神知所逺而於義知所務焉庶乎其不至於祭所不當祭而不為所當為矣






  論語集註大全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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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集註大全卷三
  八佾第三
  凡二十六章通前篇末二章皆論禮樂之事
  孔子謂季氏八佾舞於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佾音逸季氏魯大夫季孫氏也胡氏曰古者有姓有氏三家為桓公之後皆姬姓又自以仲叔季分為三氏也佾舞列也天子八諸侯六大夫四士二每佾人數如其佾數天子八八六十四人諸侯六六三十六人餘倣此或曰每佾八人六佾六八四十八人餘倣此未詳孰是左傳隱公五年九月考仲子之宫将萬焉萬舞名公問羽數於衆仲衆音終對曰天子用八諸侯用六大夫用四士二夫舞所以節八音而行八風故自八以下公從之杜預註云人如佾數疏引服䖍云每佾八人○問八佾舊說有謂上下通以八人為佾者何如朱子曰是不可考矣然以理意求之舞位必方是豈其佾少而人多如此哉季氏以大夫而僭用天子之禮樂邢氏曰僭於家廟舞之孔子言其此事尚忍為之則何事不可忍為或曰忍容忍也蓋深疾之之辭洪氏曰君子居是邦不非其大夫而云爾者正君臣之大義春秋撥亂之意也○雙峯饒氏曰忍字有敢忍容忍二義而敢忍之義為長故集註以容忍居後○趙氏曰敢忍之忍春秋傳所謂忍人是也容忍之忍春秋傳所謂君其忍之是也○雲峯胡氏曰前一忍字指亂臣賊子之心而言後一忍字指春秋誅亂賊之法而言○新安陳氏曰自王政不綱亂臣賊子無所忌憚故敢於僣竊殊不知君子畏義安分自不忍於心豈問天吏之有無哉以此言之前説為優然自秉春秋之筆者言之則後説亦足以寒亂賊之膽也○東陽許氏曰季氏以大夫而僭用天子之禮樂於廟庭此事尚可敢忍為之何事不可敢忍為之此忍字就季氏上説季氏以大夫而僭用天子之禮樂於廟庭其罪不可勝誅此事若可容忍而不誅則何事不可容忍此忍字就孔子上説如此説則説得兩可字意出○范氏曰樂舞之數自上而下降殺色界反以兩而已故兩之間不可以毫髪僭差也自八殺其兩而為六以下依此孔子為政先正禮樂則季氏之罪不容誅矣謝氏曰君子於其所不當為不敢須臾處上聲不忍故也而季氏忍此矣則雖弑父與君亦何所憚而不為乎朱子曰為人臣子只是一箇尊君敬上之心方能自安其分不忍少萌一毫僣差之意今季氏以陪臣而僣天子之佾尚忍為之則是已絶天理雖悖逆作亂之事亦必忍為之矣○問小人之陵上其初盖微僭其禮之末節而已及充其僣禮之心遂至於弑父弑君此皆生於忍也故孔子謂季氏八佾舞於庭是可忍也曰敢僭其禮便是有無君父之心○南軒張氏曰季氏以陪臣而僣天子之舞目睹其數而安焉於此而忍為則亦何往而不忍也亂臣賊子之萌皆由於忍而已忍則安之矣○慶源輔氏曰范氏就制度上説故以容忍為義言不可容忍之甚也謝氏就心上説故以敢忍為義言其心既敢於此則雖極天下之大惡亦敢為之矣○謝氏先論人心之本然以見季氏之忍心僣逆次又推極其忍心僣逆之害使讀之者惕然有警於其心而防微謹獨之意自有不容己者
  ○三家者以雍徹子曰相維辟公天子穆穆奚取於三家之堂徹直列反相去聲
  三家魯大夫孟孫叔孫季孫之家也雍周頌篇名徹祭畢而收其爼也天子宗廟之祭則歌雍以徹是時三家僣而用之相助也辟公諸侯也助祭之諸侯穆穆深逺之意天子之容也主祭者天子此雍詩之辭孔子引之言三家之堂非有此事亦何取於此義而歌之乎譏其無知妄作以取僣竊之罪朱子曰八佾只是添人數未有明文故只就其事責之雍徹則分明歌天子之詩故引詩以曉之曰汝之祭亦有辟公之相助乎亦有天子之穆穆乎既無此義焉取此詩○雙峯饒氏曰上章是罪其僣此章是譏其無知惟其無知所以率意妄作以取僣竊之罪上章是可忍也是言其不仁此章無知妄作是言其不知惟其不仁不知是以無禮無義○程子曰周公之功固大矣皆臣子之分去聲所當為西山真氏曰子無父母則無此身己因父母而有此身則事親自合盡孝臣無君上則無此爵位己因君上而有此爵位則事君自合盡忠此只是盡其本分當為之事非過外也魯安得獨用天子禮樂哉成王之賜伯禽之受皆非也其因製之弊遂使季氏僣八佾三家僭雍徹故仲尼譏之朱子曰這箇自是不當用便是成王賜周公也是成王不是若武王賜之也是武王不是雍詩自是成王之樂餘人自是用他不得武王已自用不得了何况更用之於他人又曰使魯不曽用天子之禮樂則三家亦無縁見此等禮樂而用之○胡氏曰按禮記明堂位篇云成王以周公有大勲勞於天下命魯公世世祀周公以天子之禮樂祭統云成王康王追念周公之所以勲勞者而欲尊魯故賜之以重祭外祭則郊社是也内祭則大甞禘是也禮運曰魯之郊禘非禮也周公其衰矣魯僣天子之制三家僣魯遂至於僭天子程子所以追咎賜受皆非也周公立為經制辨名分於毫釐間将行之萬世而身没犯之将行之天下而子孫違之豈非周公之衰乎○王氏曰未嘗有天子之容未嘗有辟公之相魯為諸侯之國自不當用而况於三家之陪臣乎季氏非懵然不知其不當用盖一念之無君由之而不自覺則乾侯之避豈待昭公而後知哉易曰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來者漸矣為國者其可不明禮分於平時及其權歸而勢得而後從而禁之亦已晚矣○厚齋馮氏曰大夫不得祖諸侯公廟之設於私家非禮也由三桓始也唯三家皆祖桓公而立廟故得以習用魯廟之禮樂而僭天子矣夫天子之禮樂作於前安然不以動其心則凡不臣之事皆忍為之矣
  ○子曰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
  游氏曰人而不仁則人心亡矣其如禮樂何哉言雖欲用之而禮樂不為之用也朱子曰人既不仁自是與那禮樂不相管攝禮樂亦不為吾用矣心既不仁便是都不省了自與禮樂不相干禮樂須中和温厚底人便行得不仁之人渾是一團私意便不奈禮樂何○勉齋黄氏曰仁者心之徳心之全徳即仁也游氏云人心亡矣於仁之義最親切○慶源輔氏曰不仁則心無其徳雖謂之心亡可也○新安陳氏曰孟子云仁人心也放其心而不知求游氏説當本孟子之意觀之○程子曰仁者天下之正理失正理則無序而不和朱子曰程子説固好但少踈不見得仁仁者本心之全徳人若本然之良心存而不失則所作為自有序而和若此心一放只是人欲私心做得出來安得有序安得有和仁只是正當道理将正理頓在人心裏靣方説得箇仁字全○問禮者天理之節文樂者天理之和樂仁者人心之天理人心若存得這天理便與禮樂凑合得著若無這天理便與禮樂凑合不著曰固是若人而不仁空有那周旋百拜鏗鏘鼓舞許多勞攘當不得那禮樂○問仁者心之徳也不仁之人心徳既亡方寸之中絶無天理平日運量酬酢盡是非僻淫邪之氣無復本心之正如此等人雖周旋於玉帛交錯之間鐘鼔鏗鏘之際其於禮樂判為二物若天理不亡則見得禮樂本意皆是天理中發出来自然有序而和曰是○慶源輔氏曰仁義禮智皆正理也此獨以仁言者盖謂專言之而包四者之仁也○陳氏曰禮樂無所不在如兩人同行纔長先少後便和順無争所以有争只縁少長之序亂了又安得有和順底意於此見禮先而樂後無序則必不和李氏曰李氏名郁字光祖昭武人禮樂待人而後行苟非其人則雖玉帛交錯鐘鼓鏗丘耕反千羊反亦將如之何哉朱子曰游氏言心程子言理李氏言人此苟非其人道不虛行之意盖心具是理所以存是心則在人也○慶源輔氏曰此章禮樂正指玉帛鐘鼓言故以李説終之○雙峯饒氏曰游氏説得仁字親切而禮樂二字欠分明程子説得禮樂二字有意義而仁字不親切必合二説而一之然後仁與禮樂之義方偹程子無序不和是説無禮樂之本李氏鐘鼓玉帛是説徒有禮樂之文亦必合二説而一之然後如禮樂何之義方盡集註用意精深要人仔細看○程子序字和字是就理上説若就心上説則當言敬與和不仁之人其心不敬不和無以為行禮作樂之本雖有禮之儀文而儀文不足觀雖有樂之音節而音節不足聽○勿軒熊氏曰游氏兼禮樂之體用言程子専指禮樂之體李氏專指禮樂之用然記者序此於八佾雍徹之後疑其為去聲僭禮樂者發也新安陳氏曰僣禮樂者即人之不仁者也本文無此意但以次於前二章之後故云然
  ○林放問禮之本
  林放魯人見世之為禮者專事繁文而疑其本之不在是也故以為問勉齋黄氏曰本之説有二其一曰仁義禮智根於心則性者禮之本也故曰中者天下之大本其一曰禮之本禮之初也凡物有本末初為本終為末所謂夫禮始諸飲食者是也二説不同集註乃取後説曰儉者物之質戚者心之誠則便以儉戚為本又取楊氏禮始諸飲食以證之
  子曰大哉問
  孔子以時方逐末而放獨有志於本故大其問盖得其本則禮之全體無不在其中矣問禮之全體朱子曰兼文質本末言之有質則有文有本則有末徒文而無質如何行得當時習於繁文人但指此為禮更不知有那實處故放問而夫子大之想是此問大叚契夫子之心○勉齋黄氏曰得其本則質文華實皆在其中盖文之與華亦因質與誠而生也有本則有末末固具於本矣如木有根本則有枝葉華實其本立則此木全體枝葉華實皆在其中也○雲峯胡氏曰須看在其中三字得禮之本則雖不便是禮之全體而全體在其中矣
  禮與其奢也寧儉喪與其易也寜戚
  易治也孟子曰易其田疇在喪禮則節文習熟而無哀痛慘怛當葛反之實者也戚則一於哀而文不足耳朱子曰治田須是治得無室礙方是熟若居喪而習熟於禮文行得皆無窒礙無那惻怛不忍底意則哀戚必不能盡○冠昏喪祭皆是禮故皆可謂與其奢也寜儉惟喪禮獨不可故言與其易也寜戚易者治也言治喪禮至於習熟也喪者人情之所不得已若習治其禮有可觀則是樂於喪而非哀戚之情也故禮云喪事欲其縱縱爾禮貴得中新安陳氏曰此禮字兼吉凶言中者無過不及也奢易則過於文儉戚則不及而質二者皆未合禮新安陳氏曰謂未合禮之中然凡物之理必先有質而後有文則質乃禮之本也朱子曰禮不過吉凶二者上句汎以吉禮言下句專以凶禮言儉戚只是禮之本而已及其用也有當文時不可一向以儉戚為是故曰品節斯斯之謂禮盖自有箇得中恰好處○禮初頭只是儉喪初頭只是戚然初亦未有儉之名儉是對後来奢而言盖追說耳東坡說忠質文謂初亦未有那質只因後来文便稱為質○南軒張氏曰禮者理也理必有其實而後有其文文者所以文其實也若文之過則反浮其實而失於理矣夫禮而失於奢寜過於儉也喪而易焉寜過於戚也盖儉與戚其實則存奢則逺於實易則亡其實其文雖備無益也○勉齋黄氏曰聖人因俗之弊感放之意而為是言本非以儉戚為可尚特與其流於文弊則寜如此耳其言之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得其中正如此○葉氏曰論禮之中雖以奢為不遜儉為固與其失之不遜不若失之固猶為近本也是以用過乎儉喪過乎哀易以為小過謂過者小而得者大也○范氏曰夫音扶祭與其敬不足而禮有餘也不若禮不足而敬有餘也喪與其哀不足而禮有餘也不若禮不足而哀有餘也禮失之奢喪失之易皆不能反本而隨其末故也禮奢而備不若儉而不備之愈也喪易而文不若戚而不文之愈也儉者物之質戚者心之誠故為禮之本楊氏曰禮始諸飲食故汙烏𤓰反尊而抔蒲侯反飲為之簠簋音甫軌籩豆罍音雷爵之飾所以文之也則其本儉而已記禮運篇云夫禮之初始諸飲食其燔黍捭音擘豚汙尊而抔飲蕢苦怪反桴而土鼓猶若可以致敬於鬼神註云古未有釡甑釋米押肉加於燒石之上而食之耳汙尊鑿地為尊也抔飲手掬之也蕢讀為凷謂搏土為桴也土鼓築土為鼔也喪不可以徑情而直行為之衰音催麻哭踊音勇之數所以節之也則其本戚而已記檀弓下禮有微情者節哭踊有以故興物者衰絰之制有直情而徑行者戎狄之道也哭踊無節衣服無制周衰世方以文滅質而林放獨能問禮之本故夫子大之而告之以此朱子曰楊氏謂禮始諸飲食言禮之初本在飲食然其用未具安有鼎爼籩豆也方其為鼎爼之始亦有文章雕鏤繁而質滅矣故云與奢寜儉又曰楊説喪不可徑情而直行此一語稍傷那哀戚之意其意當如上靣始諸飲食之語謂喪主於哀戚而為之哭泣擗踊所以節之其本則戚而已○慶源輔氏曰祭與喪皆禮也范氏與其不若之言正與夫子所謂寜字義相宜故引之為説禮失之奢喪失之易皆不能反本而流於末也此常情之弊也物事也禮而儉則是事之未有文飾也喪而戚則是心之誠實自然也故為禮之本○雙峯饒氏曰放問禮之本而夫子不告之以禮之大本以其不切放故也○雲峯胡氏曰本有二其末亦不同本根之本其末為枝葉枝葉出於本根而亦能芘其本根可相有而不可相無本始之本末流必有失禮始於儉末也必奢故曰與其曰寜孔子因末流之失不得已而為反本之論也
  ○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
  吳氏曰亡古無字通用程子曰夷狄且有君長上聲不如諸夏之僭亂反無上下之分去聲厚齋馮氏曰諸夏諸侯之稱夏大也中國曰夏大之也○尹氏曰孔子傷時之亂而歎之也無非實無也雖有之不能盡其道爾鄭氏曰八佾一篇無非傷權臣之僭竊痛名分之紊亂其言與春秋相表裏有疾之之辭有鄙之之辭有斥之之辭有痛之之辭孰不可忍疾之也奚取於三家之堂斥之也人而不仁如禮樂何鄙之也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無痛之也百世之下誦其言遡其心猶見其凜凜乎不可犯也○問程氏註似專責在下者䧟無君之罪尹氏註似專責在上者不能盡為君之道何如朱子曰只是一意皆是説上下僭亂不能盡君臣之道如無君也○南軒張氏曰夷狄雖政教所不加然亦必有君長以統涖之然後可立也春秋之世禮樂征伐自諸侯出降而自大夫出又降而陪臣竊國命是以聖人傷歎以為夷狄且有君不如諸夏之無君也夫諸夏者禮樂之所由出也今焉若此其變亦甚矣○新安陳氏曰夏所以異於夷以有君臣之分耳今居中國去人倫反夷狄之不如春秋所以作也
  ○季氏旅於泰山子謂冉有曰女弗能救與對曰不能子曰嗚呼曾謂泰山不如林放乎女音汝與平聲
  旅祭名新安倪氏曰祭山曰旅書曰蔡蒙旅平九山刋旅泰山山名在魯地禮諸侯祭封内山川季氏祭之僭也記王制天子祭天地諸侯祭社稷大夫祭五祀天子祭天下名山大川五嶽視三公四瀆視諸侯視者視其牲器之數諸侯祭名山大川之在其地者冉有孔子弟子名求魯人時為季氏宰救謂救其䧟於僭竊之罪嗚呼歎辭言神不享非禮欲季氏知其無益而自止又進林放以厲冉有也厲激厲也○朱子曰天子祭天地諸侯祭國内山川只縁是他屬我故我祭得他若不屬我則氣便不與之相感如何祭得他○南軒張氏曰林放猶能問禮之本泰山豈受非禮之祭鬼神雖幽不外乎理人心猶所不安神其享之乎意當冉有為其家臣時適有旅祭事故夫子欲其正救之○陳氏曰范氏説有其誠則有其神最好誠只是真實無妄雖以理言亦以心言須是有此實理然後致其誠敬而副以實心方有此神若無此實理雖有此實心亦不歆享如季氏不當祭泰山而冒祭是無此實理矣假饒盡其誠敬之心亦與神不相干渉神决不吾享矣古人祭祀須有此實理相關然後七日戒三日齋以聚吾之精神吾之精神既聚則所祭者之精神亦聚自有来格底道理○雲峯胡氏曰林放一魯男子爾猶知厭其禮之末者泰山之神獨不惡禮之僭者乎夫子為是言豈林放請問之時正季氏旅泰山之時歟抑林放因季氏之旅而有是問歟○范氏曰冉有從季氏夫子豈不知其不可告也然而聖人不輕絶人盡己之心安知冉有之不能救季氏之不可諫也既不能正則美林放以明泰山之不可誣是亦教誨之道也問自八佾舞至旅泰山五叚皆聖人欲救天理於將滅故其哀痛一切與春秋同意朱子曰是
  ○子曰君子無所爭必也射乎揖讓而升下而飲其爭也君子飲去聲
  揖讓而升者大射之禮耦進三揖而後升堂也胡氏曰大射之禮司射作三耦射三耦出次西靣揖當階北靣揖及階揖所謂三揖而後升堂也下而飲謂射畢揖降以俟衆耦皆降勝者乃揖不勝者升取觶音置立飲也胡氏曰卒射北靣揖揖如升射適次反位三耦卒射亦如之所謂射畢揖降以俟衆耦皆降也司射命設豐于西楹西勝者之弟子洗觶酌奠于上勝者袒决遂執張弓不勝者襲脱决拾郤左手右加弛弓於其上遂以執弣揖如始升射及階勝者先升堂少右不勝者進北靣坐取豐上之觶興立飲卒觶坐奠于豐下興揖先降所謂勝者乃揖不勝者升取觶立飲也言君子恭遜不與人争惟於射而後有争然其争也雍容揖遜乃如此則其争也君子而非若小人之争矣非若小人尚氣角力之争也○朱子曰射有勝負是相争之地而猶若此是不争也畢竟為君子之争不為小人之争争得来也君子語勢當如此○慶源輔氏曰恭與遜皆禮之發也恭主容遜主事争則恭遜之反也君子恭遜則自無所争獨於射則皆欲中鵠以取勝故不能無争然其争也升降揖遜雍容和緩乃如此是則所謂禮樂未嘗斯須去身者其争也君子謂其異於小人之争也以是觀之則信乎君子之真無所争矣○或問孔子言射曰其争也君子孟子言射曰無怨勝己者反求諸己此是全無争潛室陳氏曰惟其不怨勝己者其争也乃君子之争而非小人之争既謂君子之争則雖争猶不争矣君子之争者禮義小人之争者血氣○雲峯胡氏曰射有似乎君子此則謂射之争也君子盖君子於射若不能不較勝負然不勝者未嘗少有怨勝己之心勝者亦略無一㸃喜勝之心但惟見其相與雍容揖讓而已豈不足以觀君子之氣象乎
  ○子夏問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絢兮何謂也倩七練反盼普莧反絢呼縣反
  此逸詩也或謂即衛風碩人所云素以為絢兮一句夫子所刪也朱子曰此句最有意義夫子方有取焉而反見刪何哉且碩人四章章皆七句不應此章獨多一句而見刪必别自一詩而今逸矣倩好口輔也新安陳氏曰口輔靣頰也易咸其輔左傳輔車相依盼目黒白分也素粉地畫之質也絢采色畫之飾也言人有此倩盼之美質而又加以華采之飾新安陳氏曰詩無此句意但下文素以為絢中涵此意如有素地而加采色也雙峯饒氏曰巧笑美目二句賦也素以為絢一句比也子夏疑其反謂以素為飾故問之
  子曰繪事後素繪胡對反
  繪事繪畫之事也後素後於素也考工記曰繪畫之事後素功周禮冬官考工記畫繢之事青與赤謂之文赤與白謂之章白與黒謂之黼黒與青謂之黻五采備謂之繡凡畫繢之事後素功謂先以粉地為質而後施五采猶人有美質然後可加文飾申解逸詩意
  曰禮後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與言詩已矣
  禮必以忠信為質此禮字以儀文之禮言猶繪事必以粉素為先起猶發也起予言能起發我之志意朱子曰起予者謂孔子言繪事後素之時未思量到禮後乎處而子夏首以為言正所以起發夫子之意非謂夫子不能而子夏能之以教夫子也○聖人豈必待學者之言而後有所起發盖聖人胷中包藏許多道理若無人叩擊則無由發揮於外一畨説起則一畨精神也謝氏曰子貢因論學而知詩見學而篇末章子夏因論詩而知學故皆可與言詩○楊氏曰甘受和去聲白受采忠信之人可以學禮苟無其質禮不虛行此繪事後素之説也新安倪氏曰記禮器云甘受和白受采忠信之人可以學禮茍無忠信之人則禮不虛道道猶行也引此以解此章方可通不然禮後乎一句何以知忠信當先而禮文在後乎白受采可證繪事後素而忠信可學禮可解禮後乎集註首云禮必以忠信為質亦本禮器孔子曰繪事後素而子夏曰禮後乎可謂能繼其志矣新安倪氏曰學記曰善教者使人繼其志謂師善教以引其端使弟子繼師之志而開悟也非得之言意之表者能之乎商賜可與言詩者以此若夫音扶玩心於章句之末則其為詩也固而已矣新安倪氏曰孟子云固哉高叟之為詩也為猶云講治固謂執滯不通所謂起予則亦相長上聲之義也新安倪氏曰學記云教學相長也謂教者與學者交相長益○南軒張氏曰繪事後素者謂質為之先而文在後也子夏於此知禮文之為後可謂能黙㑹之於語言之外矣故夫子有起予之言子夏在聖門文學之科而其所得蓋如此可謂知本矣
  ○子曰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徵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徵也文獻不足故也足則吾能徵之矣
  杞夏之後宋殷之後史記杞世家東樓公者夏后禹之苗裔也杞國名東樓公諡號也又宋世家微子開者殷帝乙之長子而紂之庶兄也微子名啓今云開者避漢景帝諱也知陵反證也文典籍也獻賢也言二代之禮我能言之而二國不足取以為證以其文獻不足故也文獻若足則我能取之以證吾言矣朱子曰孔子言我欲觀夏道是故之杞而不足證也吾得夏時焉我欲觀商道是故之宋而不足證也吾得坤乾焉説者謂夏時為夏小正坤乾為歸藏聖人讀此二書必是大有發明處歸藏之書今無傳○問孔子能言夏殷之禮而無其證是時文獻不足孔子何從知得曰聖人自是生知聰明無所不通然亦是當時賢者識其大不賢者識其小孔子廣詢博問所以知得杞國最小所以文獻不足○問夏殷之禮杞宋固不足徵然使聖人得時得位有所制作雖無所徵而可以義起者亦必将有以處之曰夏殷之禮夫子固嘗講之但杞宋衰微無所考以證吾言矣若得時有作當以義起者固必有以處之○潛室陳氏曰三綱五常固不待取證若其制度文為隨時損益者何限既無文獻可證雖聖人不能意料臆説也○雙峯饒氏曰杞宋二國文獻雖皆不足然以杞較宋宋去殷近尤有存者杞去夏逺且不能自振想見尤甚所以孔子又言吾説夏禮杞不足證吾學殷禮有宋存焉或問夏殷之後其文獻既皆不足不知孔子於何考訂而能言之曰殘編斷簡當時豈無存者聖人聰明睿知得其一二則可觸類以知其餘况周之禮實監二代而損益之則周之文亦可推之以知夏殷忠質之變但無徵不信不信則民不從故聖人雖能言之而終不敢筆之於書以示後世若當時杞宋可證得聖人論著二代之禮與周禮並存以為百王損益之大法豈不甚妙惜乎杞宋既不足以證二代之禮其後周之文獻亦淪亡於戰國干戈與暴秦坑焚之餘三代禮樂之教影滅無復遺響於後世可歎也已○胡氏曰文獻不足非全不可考特有闕耳○雲峯胡氏曰夫子既能言之猶曰無徵不信其謹重如此此凡三見禮運以為之杞得夏時之宋得坤乾中庸則以為杞不足證有宋存焉合而觀之盖雖得夏時坤乾之文雖於宋略有存焉者然其為文獻要皆缺略而不完也故夫子論之
  ○子曰禘自既灌而徃者吾不欲觀之矣禘大計反
  趙伯循曰伯循名匡唐河東人禘王者之大祭也王者既立始祖之廟又推始祖所自出之帝祀之於始祖之廟而以始祖配之也朱子曰以始祖配祭而不及羣廟之主不敢䙝也成王以周公有大勲勞賜魯重祭事見禮記明堂位及祭統篇故得禘於周公之廟以文王為所出之帝而周公配之然非禮矣失之於僣違不王不禘之法矣灌者方祭之始用鬱經勿反丑亮反之酒灌地以降神也朱子曰鬱鬯者禮家以為釀秬為酒煮鬱金香草和之其氣芬芳條暢也○慶源輔氏曰周之祭祀先以鬱鬯灌地求神於隂既奠然後取血膋實之於蕭以燔之以求神於陽也魯之君臣當此之時誠意未散猶有可觀自此以後則浸以懈居隘反怠而無足觀矣盖魯祭非禮孔子本不欲觀至此而失禮之中又失禮焉僣禘元已失禮既灌懈怠為又失禮故發此歎也慶源輔氏曰僭祭之罪雖大而其来已乆且國惡當諱懈怠之失雖小然却是當時主祭者切己之實病不可不有以箴之○謝氏曰夫子嘗曰我欲觀夏道是故之杞而不足證也我欲觀商道是故之宋而不足證也又曰我觀周道幽厲傷之由二王壞之吾舍上聲魯何適矣新安陳氏曰魯在春秋時為諸侯望國周之典禮儒書在焉魯之郊禘非禮也周公其衰矣以上並禮運文考之杞宋已如彼考之當今魯事又如此孔子所以深歎也問禘之説諸家多云魯躋僖公昭穆不順故聖人不欲觀如何朱子曰禘是於始祖之廟推所自出之帝設虚位以祀之而以始祖配却不曽序昭穆故周禘帝嚳以后稷配之王者有禘有祫諸侯有祫而無禘此魯所以為失禮也○或問禮記大傳云禮不王不禘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又喪服小記曰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又下云禮不王不禘正與大傳同則諸侯不得禘禮明矣然則春秋書魯之禘何也曰成王追念周公故也祭統云成王追念周公賜之重祭郊社禘甞是也魯之用禘盖以周公廟而上及文王即周公之所出故也○慶源輔氏曰謝氏盖併前章通論之此三章及下章或夫子一時之言或記者以類次之也
  ○或問禘之説子曰不知也知其説者之於天下也其如示諸斯乎指其掌
  先王報本追逺之意莫深於禘非仁孝誠敬之至不足以與去聲此非或人之所及也而不王不禘之法又魯之所當諱者故以不知答之示與視同指其掌弟子記夫子言此而自指其掌言其明且易也盖知禘之説則理無不明誠無不格而治天下不難矣聖人於此豈真有所不知也哉延平李氏曰記曰魯之郊禘非禮也周公其衰矣以其難言故春秋皆因郊禘事中之失而書譏魯自在其中今曰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觀之矣則是顛倒失禮於灌而求神以至於終皆不足觀盖歎之也對或人之問又曰不知則夫子之深意可知矣既曰不知又曰知其説者之於天下也其如示諸斯乎指其掌則非不知也只是難言爾原幽明之故知鬼神之情狀則燭理深矣於天下也何有○朱子曰禘是祭之甚大甚逺者若他祭與祫祭止於太祖禘又祭祖之所自出如祭后稷又推稷上一代祭之周人禘嚳是也○禘之意最深長如祖考與己身未相遼絶祭禮亦自易理㑹至如郊天祀地猶有天地之顯然者不敢不盡其心至祭其始祖已自大叚闊逺難盡感格之道今又推始祖所自出而祀之苟非察理之精微盡誠之極至安能與於此故知此則治天下不難也此尚明得何况其他此尚感得何况其他○自祖宗以来千數百年只是這一氣相傳徳厚者流光徳薄者流卑但法有止處所以天子只是七廟然聖人心猶不滿故又推始祖所自出之帝以始祖配之然已自無廟只是附於始祖之廟然又惟天子得如此諸侯以下不與焉故近者易感逺者難格若粗淺之人他誠意如何得到那裏不是大叚見得道理分明如何推得聖人報本反始之意如此深逺非是将這事去推那事只是知得此説時則其人見得道理極髙以之處他事自然沛然也○天地隂陽生死晝夜鬼神只是一理若明祭祀鬼神之理則治天下之理不外於此七日戒三日齋必見其所祭者故郊焉則天神格廟焉則人鬼享此可謂至微而難通者若能如此到得治天下以上感下以一人感萬民亦初無難者○問魯之郊禘自成王之賜伯禽之受不是了後世子孫合如何而改曰時王之命如何敢改曰恐不可自改則當請命於天王而改之否曰是○黄氏曰根於天理之自然謂之仁形於人心之至愛謂之孝真實無妄謂之誠主一無適謂之敬仁孝誠敬凡祭皆然交於神明者愈逺則其心愈篤報本追逺之深則非仁孝誠敬之至莫能知之行之也其為説精微深逺豈或人所能知况又魯所當諱乎以報本追逺之深而盡仁孝誠敬之至即此心而充之事物之理何所不明吾心之誠何所不格哉○西山真氏曰萬物本乎天人本乎祖我之有此身出於父母也父母又出於祖祖又出於始祖始祖又出於厥初得姓受氏之祖雖年代悠逺如自根而榦自榦而枝其本則一而已矣故必推始祖之所自出而祭之則報本反始之義無不盡矣若非仁孝誠敬之極至豈能知此禮而行之乎盖凡人於世之近者則意氣精神未散或嘗逮事而記其聲容必起哀敬之心而不敢忽若世之逺者相去已乆精神之存與否不可得而知又素不識其聲容則有易忽之意故禘禮非極其仁孝極其誠敬者不能知其禮不能行其事茍能知此理矣則其他事物之理又何難知之有苟能感格矣則推而格天地者此誠而已推而感之其他則亦此誠而已故曰理無不明誠無不格於治天下何難哉○厚齋馮氏曰中庸云明乎郊社之禮禘嘗之義治國其如示諸掌乎盖夫子嘗為郊社禘嘗發此語至此復指其掌以示或人也○雲峯胡氏曰於禘而洞幽明之理者理當無所不明矣於禘而極感格之誠者誠當無所不格矣始曰仁孝誠敬之至末獨曰誠仁孝敬皆不可不誠而誠之至者仁孝敬當無不至也
  ○祭如在祭神如神在
  程子曰祭祭先祖也祭神祭外神也祭先主於孝祭神主於敬新安陳氏曰以下句祭神見上單一祭字為祭先祖也愚謂此門人記孔子祭祀之誠意朱子曰孔子祭先祖孝心純篤雖死者已逺因時追思若聲容可接得竭盡孝心以祀之祭外神如山川社稷五祀之類與山林溪谷之神能興雲雨者此孔子在官時也盡其誠敬儼然如神明之来格得以與之接也祭先主於孝祭神主於敬而如在之誠則一○問人物在天地間其生生不窮者理也其聚而生散而死者氣也氣聚在此則理具於此今氣已散而無矣則理於何而寓邪然吾之此身即祖考之遺體祖考之氣流傳於我而未嘗亡也其魂升魄降雖已化而無然理之根於彼者既無止息氣之具於我者復無間斷吾能盡誠敬以祭之此氣既純一而無所雜則此理自昭晰而不可掩此其血脉之較然可覩者也曰人之氣傳於子孫如木之氣傳於實此實之傳不冺則其生木雖枯毁無餘而氣之在此者猶自若也此等處從實事上推之自見意味○問先生答廖子晦云氣之已散者既化而無有根於理而日生者則固浩然而無窮故上蔡言我之精神即祖考之精神盖謂此也此是説天地氣化之氣否曰此氣只一般若説有子孫底引得他氣来不成無子孫底便絶無了如諸侯祭因國之在其地而無主後者如太公封於齊便祭爽鳩氏之屬盖他先主此國来禮合祭他惟繼其國者則合祭之非在其國者便不當祭道理合如此便有此氣使無子孫其氣亦未嘗亡也要之通天地人只是這一氣所以説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虚空逼塞無非此理自要人㸔得活難以言曉也○問天地山川之屬分明是一氣流通而亦兼以理言之上古聖賢則専以理言曰有是理必有是氣問上古聖賢所謂氣只是天地間公共之氣若祖考精神畢竟是自家精神曰祖考亦只是這公共之氣此身在天地間便是理與氣凝聚底天子綂攝天地負荷天地間事與天地相關這心便與天地相通如諸侯不當祭天地與天地不相關便不能相通聖賢道在萬世功在萬世今行聖賢之道𫝊聖賢之心便是負荷這物事這氣便與他相通如釋奠列許多籩豆禮儀不成是無此氣姑漫為之○問虚空中無非氣死者既不可得而求矣子孫盡其誠敬則祖考即應其誠還是虚空之氣自應吾之誠還是氣只是吾身之氣曰只是自家之氣盖祖考之氣與己連續○問非所當祭而祭則為無是理矣若有是誠心還亦有神否曰神之有無也不可必然此處是以當祭者而言若非所當祭底便須有誠意然這箇都已錯了
  子曰吾不與祭如不祭與去聲
  又記孔子之言以明之言已當祭之時或有故不得與而使他人攝之慶源輔氏曰有故謂疾病或不得已之事則不得致其如在之誠故雖已祭而此心缺然如未嘗祭也○范氏曰君子之祭七日戒三日齊荘皆反必見所祭者誠之至也記坊記七日戒三日齊承一人焉以為尸注云承猶事也又祭義致齊於内散齊於外齊之日思其居處思其笑語思其志意思其所樂思其所嗜齊三日乃見其所為齊者祭之日入室僾音愛然必有見乎其位周還音旋出户肅然必有聞乎其容聲出户而聽愾音慨然必有聞乎其歎息之聲是故郊則天神格廟則人鬼享皆由己以致之也有其誠則有其神無其誠則無其神可不謹乎朱子曰誠者實也有誠則凡事都有無誠則凡事都無如祭有誠意則幽明便交無誠意便都不相接○神明不可見惟心盡其誠敬専一在於所祭之神便見得洋洋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然則神之有無在此心之誠不誠不必求之恍惚之間也○胡氏曰祭先所以感通者吾身即所祭先祖之遺也祭神所以感通者吾身即所祭神之主也因其遺因其主而聚其誠意則自然感格所謂有其誠則有其神也○雙峯饒氏曰范氏意是説有此誠時方有此神若無此誠則併此神無了不特説神来格不来格也吾不與祭如不祭誠為實禮為虚也慶源輔氏曰禮為虚非言凡禮皆虚特指攝祭之禮而言耳誠為實則指如在之誠意言也○新安陳氏曰范氏有其誠之誠專指誠敬之實心言非但指誠實之實理言盖古禮所祭未有不合實理之神此章本旨主於如在之誠必盡如在之實心斯見所祭之為實有矣
  ○王孫賈問曰與其媚於奥寜媚於竈何謂也
  王孫賈衛大夫媚親順也室西南隅曰奥竈者五祀之一夏所祭也禮記月令孟春之月其祀户孟夏祀竈中央祀中霤孟秋祀門孟冬祀行凡祭五祀皆先設主而祭於其所然後迎尸而祭於奥略如祭宗廟之儀如祀竈則設主於竈陘音刑祭畢而更設饌於奥以迎尸也朱子曰陘是竈門外平正可頓柴處陘非可做好安排故又祭於奥以成禮五祀皆然問五祀皆有尸以誰為之曰今無可考但墓祭以家人為尸以此推之祀竈之尸恐膳夫之類祀門之尸恐閽人之類祀山川則虞衡之類儀禮周公祭泰山召公為尸○問主與尸其别如何既設主祭於其所又迎尸祭於其奥本是一神以奥為尊以主為卑何也曰不是尊奥而卑主但祭五祀皆設主於其處則隨四時更易皆迎尸於奥則四時皆然而其尊有常處耳○雙峯饒氏曰五祀先設主席而祭於其所親之也後迎尸而祭於奥尊之也祭於其所近於䙝止祭於奥又非神所栖故兩祭之以盡求神之道也故時俗之語因以奥有常尊而非祭之主竈雖卑賤而當時用事新安陳氏曰奥乃一室中最尊處五祀皆迎尸於奥雖有常尊然户竈之類乃祭之主而奥非祭之主也以奥之尊見竈為卑賤夏屬火竈以火㸑夏祭主之當夏之時用夏之事喻自結於君不如阿附權臣也賈衛之權臣故以此諷孔子以奥比君以竈比權臣
  子曰不然獲罪於天無所禱也
  天即理也其尊無對非奥竈之可比也逆理則獲罪於天矣豈媚於奥竈所能禱而免乎朱子曰獲罪於天只是論理之當否不是論禍福問獲罪於蒼蒼之天抑獲罪於此理曰天之所以為天者理而已天非有此道理不能為天故蒼蒼者即此道理之天○慶源輔氏曰凡物必有對惟天則無所不包惟理則無所不在故尊而無對○呉氏曰天雖積氣理寓氣中逆理則得罪於天而禍及之矣○新安陳氏曰天即理也一句是昭昭之天合人心之天言之理原於天而具於人心逆理則自欺此心之天是即欺在天之天而獲罪非自外至矣言但當順理非特不當媚竈亦不可媚於奥也朱子曰𦂳要是媚字不好○雲峯胡氏曰纔説媚字便已非理非理則獲罪於天矣○謝氏曰聖人之言遜而不迫使王孫賈而知此意不為無益使其不知亦非所以取禍朱子曰王孫賈庸俗之人見孔子在衛將謂有求仕之意欲孔子附己故有媚奥與媚竈之言彼亦雖聞有孔子之聖但其氣習卑陋自謂有權可以引援得孔子也子曰不然者謂媚奥與媚竈皆非也天下只有一箇正當道理循理而行便是天若稍違戻於理便是得罪於天更無所禱告而得免其罪也猶言違道以干進乃是得罪於至尊至大者可畏之甚豈媚時君與媚權臣所得而免乎此是遜辭以拒王孫賈亦使之得聞天下有正理也○南軒張氏曰夫子謂苟獲罪於天則媚奥媚竈皆何所益盖胷中所存一有不直則為獲罪於天矣夫欲求媚是不直之甚者也斯言即禱祀而論之而所以答其意者亦無不盡矣○西山真氏曰聖人道大徳宏如天地故其發言渾渾乎如元氣之運不曰媚奥竈之非但言獲罪於天無所禱也亦如對陽貨但言吾将仕矣其言渾然圭角不露既非阿徇又不違忤此所以為聖人之言也常人之於權貴非迎逄苟悦則必激觸使怒雖直言激觸者不失其正然比之聖人氣象猶未免䧟於一偏然此非勉强可及苟欲師慕其萬一惟敬以存養使心平氣和則庶乎其可近爾程子謂讀論語者要識聖賢氣象如此章之類優游玩味則其氣象可見矣又曰使王孫賈知此意則必惕然自省平日所為咈理得罪於天者已多是乃開其悔悟之機也如不知此意亦不至觸之以招禍○王孫賈衛之權臣觀聖人獲罪於天之語則其儆之深矣然他日稱衛靈公之不亡則以其國有人之故而王孫賈治軍旅亦與焉盖其人雖不善至於治兵則其所長此又憎而知其善之意聖人之心至公如天地此其一事也
  ○子曰周監於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郁於六反
  監視也二代夏商也言其視二代之禮而損益之郁郁文盛貎○尹氏曰三代之禮至周大備夫子美其文而從之問周監二代之制而損益之其文大備亦時使然也聖人不能違時烏得不從周之文乎然亦少有不從處如行夏之時乗商之輅是也朱子曰周之文固可從而聖人不得其位無制作之時亦不得不從也使夫子而得邦家則将損益四代以為百王不易之法不專於從周矣○聖人固當從時王之禮周禮之盛又非有不可從設使夫子得位有作意其從二代者不能多於從周也盖法令既詳豈可更略略則姦宄愈滋矣○問前軰多以夫子損益四代之制以告顔子而又曰吾從周其説似相牴牾然中庸吾學周禮今用之吾從周若答為邦之問乃其素志耳曰得之○南軒張氏曰禮至周盛且偹不可有加故夫子欲從周使居制作之位大體則從周其間損益之宜如夏時殷輅韶舞則有之矣○慶源輔氏曰先王之制與氣數相為始終而前後相為損益固非一人一日之所能致也三代之禮至周大備則以氣數至此極盛而前後相承互為損益至此始集其大成也夫子美其文而從之豈苟云乎哉○新安陳氏曰周之文亦承夏忠商質之後風氣漸開人文漸著不得不然者况武王周公制作之初參酌損益良不苟矣夫子得不從之盖從周盛時文質得宜之文非從周末文勝質之文也
  ○子入大廟每事問或曰孰謂鄹人之子知禮乎入大廟每事問子聞之曰是禮也大音泰鄹側留反
  大廟魯周公廟公羊傳文公十三年周公稱大廟魯公稱世室群公稱宫周公何以稱大廟于魯封魯以為周公也周公拜乎前魯公拜乎後曰生以飬周公死以為周公主拜謂周公及其子伯禽始受封時拜於文王廟也此盖孔子始仕之時入而助祭也朱子曰觀或稱鄹人之子知其為少賤之時鄹魯邑名孔子父叔梁紇下没反嘗為其邑大夫朱子曰呼鄹人之子是與孔子之父相識也孔子自少以知禮聞故或人因此而譏之孔子言是禮者敬謹之至乃所以為禮也朱子曰是禮也謂即此便是禮也○尹氏曰禮者敬而已矣雖知亦問謹之至也其為敬莫大於此謂之不知禮者豈足以知孔子哉朱子曰入太廟每事問知底更審問方見聖人不自為是執事不可不問固然然亦須知聖人平日於禮固無有不知而臨事敬慎又如此也又曰平日講學但聞其名而未識其器物未見其事實故臨事不得不問耳○問毎事問尹氏謂雖知亦問敬慎之至問者所未知也問所知焉似於未誠尹氏之説聖人之心恐不如是曰以石慶數馬與張湯陽驚事相對觀之可見雖知亦問自有誠偽之别兼或人謂夫子為鄹人之子則亦夫子始仕初入太廟時事雖平日知其説然未必身親行之而識其物也故問以審之理當如此必不每入而每問也然大綱節目與其變異處亦須問也○南軒張氏曰禮以敬為主宗廟之事嚴矣其大體聖人固無不知也至於有司之事則容亦有所不知者焉知與不知皆從而問敬其事也或以為不知禮聖人告之以是禮也所以明禮意之所存也○覺軒蔡氏曰聖人聰明睿知固無不知然亦但知其理而已若夫制度器數之末掌之有司容亦有所不知者至若器物節文已經講論及今方見之亦須問然後審也○呉氏曰邑大夫稱人春秋書人者左傳多云大夫如文九年許人是也傳稱新築人仲叔于奚亦此例之子少賤稱春秋仍叔之子左傳曰弱他章賊夫人之子皆謂父之子也孟僖子病不能相禮使二子學禮於夫子齊犂彌曰孔某知禮而無勇則夫子以知禮聞可知矣○陳氏曰此章須於敬謹之至處玩聖人氣象○厚齋馮氏曰或者輙稱聖人以鄹人之子而且以不知禮為譏自常人處之其辭必厲否則置之不足以辨今語定氣和如酬荅之常初不較其言之遜傲也夫子之徳量宏哉○新安陳氏曰於此略無不平之詞尤可以觀聖人氣象
  ○子曰射不主皮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為去聲
  射不主皮鄉射禮文為力不同科孔子解禮之意如此也皮革也布侯而棲革於其中以為的所謂鵠也新安倪氏曰侯以布鵠以革考工記曰梓人為侯廣與崇方叄分其廣而鵠居一焉盖方制其皮以為鵠鵠小鳥而難中以中之為儁故謂的為鵠科等也古者射以觀德禮記射義云射者所以觀盛徳也但主於中去聲下同而不主於貫革盖以人之力有强弱不同等也記曰樂記篇武王克商散軍郊射而貫革之射息正謂此也樂記註散軍則不廢農事郊射則不忘武備射宫在郊故曰郊射貫革者射穿甲革所以主皮也周衰禮廢列國兵争復扶又反尚貫革故孔子歎之○楊氏曰中可以學而能力不可以强而至聖人言古之道所以正今之失朱子曰夫子亦非是惡貫革之射但是當時皆習於此故言古人之道耳如古人亦只是禮射不主皮若武射依舊要貫革若不貫革何益○先王設射謂弧矢之利以威天下豈不願射得深中如不失其馳舍矢如破發彼小豝殪此大兕之類皆是要得透豈固以不主皮為貴而但欲畧中而已盖郷射之時是習禮容若以貫革為貴則失所以習禮之意故謂若有人體直心正持弓矢又審固若射不貫革其禮容自可取豈可必責其貫革哉此所以謂為力不同科也射之本意也是要得貫革只是大射之禮本於觀徳不全是祼股肱决射御底人只要内志正外體直取其中不專取其力耳○問古人射要如何用曰其初也只是脩武備聖人文之以禮樂○勉齋黄氏曰不主皮未嘗以貫革為非也但取其中而貫與不貫不論耳雖矢不没而墜地不害其為中也若主貫革則唯有力者得射世之能射者寡矣不主貫革則人皆可射也○慶源輔氏曰時平則射以觀徳世亂則射主貫革二者固各有所宜然貫革之射可暫而不可常武王之事是也○新安陳氏曰儀禮郷射禮曰禮射不主皮鄭氏註禮射謂以禮樂射大射賔射燕射是也夫子引儀禮之文去上一禮字若讀全句而味之意自明白盖有禮射有武射治世行禮射兵争則尚武射此言古之道也與古者言之不出皆是言古者以見今之不古也
  ○子貢欲去告朔之餼羊去起吕反告古篤反餼許氣反
  告朔之禮古者天子常以季冬頒來歳十二月之朔于諸侯諸侯受而藏之祖廟月朔則以特羊告廟請而行之餼生牲也魯自文公始不視朔而有司猶供此羊故子貢欲去之胡氏曰周禮大史頒告朔于邦國左氏傳文公十六年䟽云天子頒朔于諸侯諸侯受之藏于祖廟每月之朔以特牲告廟受而施行之遂聽治此月之政竊意此周家所以一侯國而侯國所以奉王命之常禮也餼即特牲也必於祖廟者示不敢專且重其事也魯自文公六年閏月不告朔至十六年四不視朔左氏傳疏云此後有不告朔者亦不復書其譏已明以後不復譏也然則定哀之時遂以不告朔為常故子貢以有司所供之羊為徒費而欲去之夫子遂責之也大抵處事之際有利害有是非主於利害則見物而不見理主於是非則見理而不見物子貢之説豈初年貨殖之心猶未脫去歟
  子曰賜也爾愛其羊我愛其禮
  愛猶惜也子貢盖惜其無實而妄費然禮雖廢羊存猶得以識之識音志記也記其為告朔羊也而可復焉若併去其羊則此禮遂亡矣孔子所以惜之○楊氏曰告朔諸侯所以禀命於君親禮之大者新安陳氏曰朔受之天子藏之祖廟一禮行而尊君尊祖之大節得焉魯不視朔矣然羊存則告朔之名未冺而其實因可舉此夫子所以惜之也朱子曰愛禮存羊須見得聖人意思大常人只屑屑惜小費聖人之心所惜者禮所存者大也○南軒張氏曰夫子之意以為禮雖廢而羊存庻幾後之人猶有能因羊以求禮者是則羊雖虚器固禮之所寓也玩夫子之辭意則子貢之欲去羊其亦隘狹而少味矣○勉齋黄氏曰當時諸侯雖不告朔而羊尚在是禮之大體雖亡而猶有一節存也有一節則因此一節以復其大體若去羊則是併此一節之禮去之矣○厚齋馮氏曰是時諸侯固自紀元而天子所存者僅正朔此禮盖甚重也
  ○子曰事君盡禮人以為諂也
  黄氏曰黄氏名祖舜字繼道二山人孔子於事君之禮非有所加也如是而後盡爾時人不能反以為諂故孔子言之以明禮之當然也葉氏少藴曰如拜下之類違衆而從禮宜時人以為諂也○程子曰聖人事君盡禮當時以為諂若他人言之必曰我事君盡禮小人以為諂而孔子之言止於如此聖人道大德宏此亦可見胡氏曰聖人事君盡禮非自賢以駭俗内交以媚君也亦曰畏天命畏大人而已矣○趙氏曰聖人必至禮而止故曰盡豈於禮之外又有加益哉當時君弱臣强事上簡慢反以為諂○新安陳氏曰按黄氏就盡字上深味之程子就人字上深味之於此見得聖人意思氣象可謂味聖言之法
  ○定公問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對曰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
  定公魯君名宋二者皆理之當然各欲自盡而已此兩平言之正意也○吕氏曰使臣不患其不忠患禮之不至事君不患其無禮患忠之不足此交互言之不責人而責己各盡所當然所以足上正意也尹氏曰君臣以義合者也故君使臣以禮則臣事君以忠新安陳氏曰尹氏加一則字以此章為定公言警君之意也若為臣言則君雖不以禮臣豈可以不忠○朱子曰為君當知為君之道不可不使臣以禮為臣當盡為臣之道不可不事君以忠君臣上下兩盡其道天下其有不治者哉乃知聖人之言本末兩盡○問忠只是實心人倫皆當用之何獨於事君上説忠曰父子兄弟夫婦人皆自知愛敬君臣以義合人易得苟且於此説忠是就不足處説○厚齋馮氏曰以尊臨卑者易以簡當有節文以下事上者易以欺當盡其心君臣以義合名分雖嚴必各盡其道三家之强惟有禮可以使之定哀以吳越謀伐則非禮矣徒激其變無益也大抵聖人之言中立不倚異時答齊景公之問亦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景公曰善哉必有以黙動者矣本末兩盡含蓄不露此聖人之言也若乃孟子國人冦讎之喻可以警其君而不可以諭其臣責善則離之説可以告其父而不可以訓其子此聖賢之言所以有辨也
  ○子曰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樂音洛
  關雎周南國風詩之首篇也淫者樂之過而失其正者也傷者哀之過而害於和者也關雎之詩言后妃之德宜配君子求之未得則不能無寤寐反側之憂求而得之則宜其有琴瑟鐘鼓之樂盖其憂雖深而不害於和其樂雖盛而不失其正故夫子稱之如此欲學者玩其辭審其音而有以識其性情之正也朱子曰此詩看來是宫中人作所以形容到寤寐反側外人做不到此樂止於琴瑟鐘鼓是不淫也若沈𭰫淫泆則淫矣憂止於展轉反側是不傷也若憂愁哭泣則傷矣此是得性情之正○問關睢樂而不淫哀而不傷是詩人性情如此抑詩之詞意如此曰是有那情性方有那詞氣聲音○關雎是樂之卒章故曰關雎之亂亂者樂之卒章也故楚辭有亂曰是也前靣須更有但今不可考耳○南軒張氏曰哀樂情之為也而其理具於性哀而至於傷樂而至於淫是則情之流而性之汨矣樂而不淫哀而不傷發不踰則性情之正也非飬之有素者其能然乎○胡氏曰觀詩之法原其性情玩其辭語審其聲音而已今性情難知聲音不傳惟辭語可玩味爾然因其辭語可以知其性情至於播之長言被之管絃則聲音亦畧可見矣○慶源輔氏曰哀樂情也未發則性也由性之正故發乎情亦正○雙峯饒氏曰自他詩觀之言憂者常易至於悲傷如澤陂之詩曰有美一人傷如之何寤寐無為涕泗滂沱是也言樂者常易至於淫泆如溱洧之詩曰洧之外洵訏且樂惟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芍藥是也惟關雎之詩最得性情之正○雲峯胡氏曰集註於詩無邪曰使人得其性情之正指凡詩之用而言此則曰有以識性情之正獨指關雎之詩而言盖樂不淫哀不傷是詩人性情之正也如鄭衛之詩樂過而淫哀過而傷則亦有非性情之正者矣然讀者於此有所懲創則亦可以得其性情之正集註前後可以參看○勉齋黄氏曰先生晚年𠕂改削集註止於此章
  ○哀公問社於宰我宰我對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栢周人以栗曰使民戰栗
  宰我孔子弟子名予魯人三代之社不同者古者立社各樹其土之所宜木以為主也唐孔氏曰夏都安邑宜松商都亳宜栢周都豐鎬宜栗○問以木造主還是以樹為主朱子曰只以樹為社主使神依焉如今人説神樹之類以木名社如櫟社枌榆社之類○沙隨程氏曰古者以木為主今也以石為主非古也戰栗恐懼貎宰我又言周所以用栗之意如此豈以古者戮人於社故附㑹其説與音余○慶源輔氏曰按甘誓曰用命賞於祖弗用命戮于社盖古者建國左祖右社左陽右隂隂主殺軍行載社主以行弗用命則戮之於社也
  子聞之曰成事不説遂事不諫既徃不咎
  遂事謂事雖未成而勢不能已者孔子以宰我所對非立社之本意又啓時君殺伐之心而其言已出不可復扶又反救故歴言此以深責之欲使謹其後也○尹氏曰古者各以所宜木名其社非取義於木也宰我不知而妄對故夫子責之問宰我所言尚未見於事如何不可救朱子曰此只責他易其言未問其見於事與未見於事所謂斯言之玷不可為也盖欲使謹於言耳○慶源輔氏曰宰我在言語之科然觀此戰栗之對則失於鑿流於妄者或不能免大凡己所未曉之事而妄言以語人不惟無益而失己欺人之弊有不可勝言者又况導人以殺戮之事哉此夫子所以深責之也
  ○子曰管仲之器小哉
  管仲齊大夫名夷吾相去聲桓公覇諸侯器小言其不知聖賢大學之道故局量去聲𥚹淺規模卑狹不能正身脩德以致主於王道朱子曰局量𥚹淺是他容受不去了容受不去則富貴能淫之貧賤能移之威武能屈之矣規模是就他設施處説○器小是以分量言若以學問充之小須可大○問孔子見他一生全無本領只用私意小智僅能以功利自彊其國若是王佐之才必不如此故謂之器小曰是○問須是如孟子言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方是大器曰是○勉齋黄氏曰局量指心之藴蓄規模指事之發見心者器之體事者器之用不能正身脩德則心之所向可知不能致主於王者則事之所就可知局量𥚹淺則規模必卑狹未有不能正身脩徳而能致主於王道者○胡氏曰局量規模以器言𥚹淺卑狹以小言不知聖賢大學之道所以器小也本之不立也不能正身脩徳以致主於王道器小之驗也效之不至也無是本則無是效也○東陽許氏曰大學之道八事先以修身為本而後及家國天下盖見理既明行事自然件件中節不敢踰禮犯分今管仲如此只是格物致知工夫未到見理不明故為所不當為踰禮犯分凡事都要向上不知反成小器
  或曰管仲儉乎曰管氏有三歸官事不攝焉得儉焉於䖍反或人盖疑器小之為儉三歸臺名事見形甸反説苑劉向説苑善説篇齊桓公立仲父致大夫曰善吾者入門而右不善吾者入門而左有中門而立者桓公問焉對曰管子之知可與謀天下其彊可與取天下君恃其信乎内政委焉外事斷焉民而歸之是亦可奪也桓公曰善乃謂管仲政則卒歸於子矣政之所不及惟子是匡管仲故築三歸之臺以自傷於民○朱子曰管氏有三歸不是一娶三姓女若此却是僣此一叚意只舉管仲奢處以形容他不儉下叚所説乃形容他不知禮處便是僣竊恐不可做三娶説○厚齋馮氏曰以歸民之左右與中故臺謂之三歸攝兼也家臣不能具官一人常兼數事管仲不然皆言其侈
  然則管仲知禮乎曰邦君樹塞門管氏亦樹塞門邦君為兩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禮孰不知禮好去聲坫丁念反
  或人又疑不儉為知禮屏音丙謂之樹塞猶蔽也設屏於門以蔽内外也趙氏曰古者人君别内外於門樹屏以蔽塞之盖小墻當門中也禮天子外屏諸侯内屏大夫以(⿱𥫗亷)-- 簾士以帷好謂好㑹坫在兩楹之間獻酬飲畢則反爵於其上此皆諸侯之禮而管仲僭之不知禮也古註圖説坫以木為之高八寸足高二寸漆赤中○趙氏曰古者諸侯與鄰國為好㑹主君獻賔賔筵前受爵飲畢反此虚爵於坫上於西階上拜主人於阼階上答拜賔於坫取爵洗爵以酢主人主人受爵飲畢反此虚爵於坫上主人阼階上拜賔答拜是賔主飲畢反爵於坫也大夫則無之○愚謂孔子譏管仲之器小其㫖深矣或人不知而疑其儉故斥其奢以明其非儉或又疑其知禮故又斥其僭以明其不知禮盖雖不復扶又反下同明言小器之所以然而其所以小者於此亦可見矣故程子曰奢而犯禮其器之小可知盖器大則自知禮而無此失矣此言當深味也慶源輔氏曰器大則天下之物不足以動其心而惟義理之是行○胡氏曰奢者器之小而盈也犯禮者器之盈而溢也蘓氏曰蘓氏名軾字子瞻號東坡眉山人自脩身正家以及於國則其本深其及者逺是謂大器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所謂大器猶規矩凖繩先自治而後治人者是也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先知篇或曰齊得夷吾而覇仲尼曰小器請問大器曰大器其猶規矩凖繩乎先自治而後治人之謂大器管仲三歸反坫桓公内嬖六人而覇天下其本固已淺矣管仲死桓公薨天下不復宗齊左傳僖公十七年齊侯之夫人三王姬徐嬴蔡姬皆無子齊侯好内多内寵内嬖如夫人者六人長衛姬生武孟少衛姬生惠公鄭姬生孝公葛嬴生昭公密姬生懿公宋華子生公子雍○新安陳氏曰功業無本宜仲僅可没身公且薨於亂也楊氏曰夫子大管仲之功而小其器盖非王佐之才雖能合諸侯正天下其器不足稱也道學不明而王覇之略混為一途故聞管仲之器小則疑其為儉以不儉告之則又疑其知禮盖世方以詭遇為功而不知為去聲之範則不悟其小宜矣孟子滕文公下篇王良曰吾為之範我馳驅終日不獲一為之詭遇一朝而獲十○問使仲器局宏闊須知我所為功烈如彼其卑豈肯侈然自肆至於奢僭如此朱子曰也不説道功烈卑時不當如此便是功大亦不可如此○奢而犯禮是他裏靣著不得見此些小功業便以為驚天動地所以肆然犯禮無所忌也亦縁他只在功利上走所以施設不過如此才做到此便不覺自足矣古人論王覇以為王者兼有天下伯者能率諸侯此以位論固是如此然使其正天下正諸侯皆出於至公而無一毫之私心則雖在下位何害其為王道惟其摟諸侯以伐諸侯假仁義以為之欲其功盡歸於己故四方貢賦皆歸於其國天下但知冇伯而不復知有天子此其所以為功利之心而非出於至公也在學者身上論之凡日用常行應事接物之際纔有一毫利心便非王道便是伯者之習此不可不省察也○桓公伐楚只去問他包茅與昭王不返二事便見他只得如此休據當時慿陵中夏暫僭稱王其罪大矣如何不理㑹盖纔説著此事楚决然不服便是勢住不得故只尋此年代乆逺已冷底罪過及些小不供貢事去問想他見無大利害决不深較只要他稍退聽便收殺了此亦是器小之故纔是器小自然無大功業○如蘓氏説見得不知大學本領所以局量褊淺處如楊氏説見得不能致主王道所以卑狹處兼二説㸔其義方備○慶源輔氏曰大其功所以從衆而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其善也小其器所以即事而名其實也○才與器皆生於氣質其所能為者謂之才其所能受者謂之器仲之才雖足以合諸侯正天下而其器之小不能大其受局於氣奪於私是以奢而犯禮苟免幸濟而其所成就者亦如此之卑也使仲而嘗學於聖人之門知大學之道而從事焉則其器之小者可以大而其才之能為者亦将光明盛大矣○齊氏曰器小惜其度量不可以大受雖勲勞如周公猶且赤舄几几自視欿然况僅以其君伯乎然則孔子何為大其功曰功較之召忽則有餘量較之周公則不足大其功為天下幸小其器為仲惜爾○劉氏彭夀曰以覇者之功效計之則仲亦得為春秋之仁人以王道之軌轍範之則仲不免為三王之罪人此所以大其功而小其器○歐陽氏𤣥曰器如物之所受淺深限量自有不可誣者仲惟器小易盈不能使己無三歸之奢君無多嬖之溺齊政不旋踵而衰器之所受不過如是而止使能擴而充之則可以拓聖賢之業載宇宙之量矣○厚齋馮氏曰齊桓入國在魯荘九年仲始獲用三桓之僣魯乃在昭襄之世距仲且百餘年仲之僣奢盖先諸國之大夫也夫子此章不與仲深矣後百年而孟氏又斥之以曾西之所不為天下後世始知有王佐事業而仲始卑覇圗始陋向㣲孔孟之論天地之正誼或幾乎熄矣○雲峯胡氏曰三代而後中國未有覇而仲輔其君先之未有以大夫僣諸侯者而仲塞門反坫先之春秋正其綱故責齊桓而不責管仲論語紀其實故責管仲而不責齊桓盖皆不知有大學之道者也嗚呼是時大學之書未出也夫子而後亦既有大學之書矣然未聞有行大學之道者何哉
  ○子語魯大師樂曰樂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從之純如也皦如也繹如也以成語去聲大音泰從音縱
  語告也大師樂官名時音樂廢缺故孔子教之翕合也從放也純和也皦明也繹相續不絶也成樂之一終也成如書所謂韶之九成記所謂武之六成是也○謝氏曰五音六律不具不足以為樂翕如言其合也五音合矣清濁髙下如五味之相濟而後和故曰純如合而和矣欲其無相奪倫故曰皦如然豈宫自宫而商自商乎不相反而相連如貫珠可也故曰繹如也以成朱子曰味其語勢盖将正樂而語之之辭○南軒張氏曰周衰樂廢盖雖其聲音亦失之矣聖人因其義而得其所以為聲音者而樂可正也○覺軒蔡氏曰始作樂之始也成樂之終也始作翕如則八音合矣從之純如則合而和也皦如則和而又有别也繹如也以成則别而又不失於和也數言之間曲盡作樂始終節奏之妙大師而可與語此其亦非常人也歟○雙峯饒氏曰此章有三節始作是其初從之以後是其中以成是其終翕合之餘有純和純和之中有明白明白之中無間斷方是作樂之妙○厚齋馮氏曰純所謂八音克諧是已皦所謂無相奪倫是已繹所為始終相生是已○新安陳氏曰八音不合則不偹故始必翕合然不可拘廹生澁故從之欲其和然和易以混而無别故和中欲其皦然分明然分明中又不可斷續故又貴繹如而樂於是終焉自始至終合而和和而明明而續必兼此四節不可缺一則樂之始終條理盡矣
  ○儀封人請見曰君子之至於斯也吾未嘗不得見也從者見之出曰二三子何患於喪乎天下之無道也乆矣天将以夫子為木鐸請見見之之見賢遍反從喪皆去聲
  儀衛邑封人掌封疆之官胡氏曰封人周官名掌為畿封而植之左氏傳所謂潁谷封人祭封人蕭封人皆此類盖賢而隠於下位者也胡氏曰封人有請見之心則非若沮溺之狷介自高矣自言其得見君子之多則見其好賢有素而所聞不淺狹矣雖其見聖人而請問之辭不傳然意象和平進退從容出語門人又深得其大致則賢而隠於下位者也君子謂當時賢者至此皆得見之自言其平日不見絶於賢者而求以自通也夫子行經衛邑而封人因請見故云然見之謂通使得見喪謂失位去國禮曰喪欲速貧是也意夫子失魯司冦去魯歴聘時○張氏存中曰喪欲速貧出禮記檀弓詳見孟子滕文公上篇木鐸金口木舌施政教時所振以警衆者也胡氏曰明堂位言振木鐸於朝○齊氏曰木鐸金口木舌若金鐸則金口金舌春用木秋用金文用木武用金時與事之不同也言亂極當治去聲天必将使夫子得位設教不乆失位也封人一見夫子而遽以是稱之其得於觀感之間者深矣朱子曰這裏儘好看如何從者見之後便見得夫子恁地這裏也見得儀封人高處○問儀封人亦是據理而言若其得位失位則非所及知也曰儀封人與夫子説話皆不可考得此人辭氣最好必是箇賢有徳之人一見夫子其觀感之間必有所見故為此言前軰謂作者七人以儀封人處其一以此○慶源輔氏曰聖人徳容之盛觀之者固當知所敬愛矣然封人之賛夫子則因所見而驗所聞即其已然而得其将然不惟有以見聖人之當乎天而又有以知天之不能違乎聖人也○新安陳氏曰封人一見夫子能知聖道之不終廢世道之不終亂天意之不終忘斯世可謂知足以知聖人且知天矣或曰木鐸所以狥于道路書曰每歳孟春道人以木鐸狥于路言天使夫子失位周流四方以行其教如木鐸之狥于道路也慶源輔氏曰前説意實而味長後説意巧而味短○雙峯饒氏曰夫子得位與不得位封人所不能知其所可知者夫子道徳如是天将使振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文教以開天下後世也必矣或得位或周流四方皆在其中○新安陳氏曰後説與喪字及天下之無道乆皆不甚相應朱子姑存之耳
  ○子謂韶盡美矣又盡善也謂武盡美矣未盡善也韶舜樂武武王樂美者聲容之盛善者美之實也朱子曰美如人生得好善則其中有徳行也實是美之所以然處○慶源輔氏曰聲容樂之聲舞之容也美之實謂其聲容之所以美舜紹堯致治去聲武王伐紂救民其功一也故其樂皆盡美胡氏曰韶盡揖讓繼紹之美武盡發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蹈厲之美然舜之徳性之也又以揖遜而有天下武王之德反之也又以征誅而得天下故其實有不同者朱子曰美是言功善是言徳問説揖遜征誅足矣何必説性之反之曰也要就他本身處説使舜當武王時畢竟更彊似大武使武王當舜時必不及韶○徳有淺深時又有幸不幸舜之徳既如此又遇著好時節武王徳不及舜又遇著不好時節故盡美而未盡善○樂觀其深矣若不見得性之反之不同處豈所謂聞其樂而知其徳乎○樂便是徳之影子韶武之樂正是聖人一箇影子要得因此以觀其心○韶武今皆不可考但書稱徳惟善政至勸之以九歌此便是作韶樂之本所謂九徳之歌九韶之舞是也武王之武看樂記便見盖是象伐紂之事所謂南者自南而北伐紂也氣象便不恁地和韶樂只是和而已○程子曰成湯放桀惟有慙德武王亦然故未盡善堯舜湯武其揆一也征伐非其所欲所遇之時然爾朱子曰舜性之武王反之自是有淺深又舜以揖遜武以征伐征伐雖是順天應人自是有不盡善處今若要彊説舜武同道也不得必欲美舜而貶武王也不得又曰舜武不同正如孟子言伯夷伊尹之於孔子不同至謂得百里之地而君之皆能以朝諸侯有天下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不為是則同也舜武同異正如此故武之徳雖比舜自有淺深而治功亦不多争○問征伐固武王之不幸使舜當之不知如何曰只恐舜是生知之聖其徳盛人自歸之不必征伐耳不然事到頭也住不得如文王亦然且如殷始咎周周人戡黎祖伊恐奔告于受這事勢便自是住不得若曰奔告于受則商之忠臣義士何嘗一日忘周自是紂昏迷爾○西山真氏曰聖人於湯武之事毎微有不足之意如論樂則以武為未盡善論泰伯文王皆稱其為至徳此非貶湯武也惜其不幸而為此不獲己之舉也然恐後世遂以湯武為非故曰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論語微有不滿之意者恐後世亂臣賊子借湯武之名以窺伺神器也易𤼵革命之義者恐後世亂君肆行於上無所憚也聖人立言為後世慮至深逺矣
  ○子曰居上不寛為禮不敬臨喪不哀吾何以觀之哉居上主於愛人故以寛為本為禮以敬為本臨喪以哀為本既無其本則以何者而觀其所行之得失哉朱子曰居上而不寛為禮而不敬臨喪而不哀更無可據依以為觀矣寛敬哀本也其本既亡雖有條教法令之施威儀進退之節哭泣擗踊之數皆無足觀者若能寛敬哀了却就寛敬哀中考量他所行之是否若不寛不敬不哀則雖有其他是處皆在不論量之限矣○如寛便有過不及哀便有淺深敬便有至不至須是有其本方可就本上看他得失厚薄○寛有政教法度而行之以寛耳非廢弛之謂也如敬敷五教在寛盖寛行於五教之中也○吾何以觀之不是不去觀他又不是不足觀只為他根源都不是了更把甚麽去觀他重在以字上○南軒張氏曰居上不寛則失所以為長人之本其他雖有所為尚可觀乎為禮而不敬臨喪而不哀則繁文末節雖多亦何以觀也然寛非縱弛之謂總其大綱使人得以自效也○雙峯饒氏曰以字訓用謂用寛敬哀三者觀之也盖有此三者則其大體已得方可就此觀其小節若無此三者則全體都不是更把甚底去看他











  論語集註大全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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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集註大全卷四
  里仁第四
  凡二十六章
  子曰里仁為美擇不處仁焉得知處上聲焉於䖍反知去聲
  里有仁厚之俗為美擇里而不居於是焉則失其是非之本心而不得為知矣朱子曰擇字因上句為文問此章謝氏引孟子擇術為證如何曰聖人本語只是擇居不是説擇術古人居必擇鄉遊必擇士又問今人數世居此土豈宜以他鄉俗美而遽遷邪曰古人危邦不入亂邦不居近而言之若一鄉之人皆為盗賊吾豈可不知所避○勉齋黄氏曰居必擇鄉居之道也薰陶染習以成其徳賙恤保愛以全其生豈細故哉夫子稱子賤而嘆魯多君子以此也○勿軒熊氏曰學而篇言親仁此言處仁後篇言以友輔仁又言居是邦友其士之仁者居飬見聞之助薰陶漸染之益皆資於人者也○雲峯胡氏曰集註仁厚之俗四字有斟酌一里之中安得人皆仁者但有仁厚之俗則美矣○新安陳氏曰惻隱羞惡辭讓是非皆人之本心是非之心知之端也不知則失其是非之本心矣
  ○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乆處約不可以長處樂仁者安仁知者利仁樂音洛知去聲
  約窮困也利猶貪也盖深知篤好去聲而必欲得之也雙峯饒氏曰知者之於仁如小人之貪利皆深知篤好必欲得之不仁之人失其本心乆約必濫乆樂必淫南軒張氏曰不仁者勉强而暫處則有之差乆則移於約樂無所不至矣○雙峯饒氏曰濫如水之泛濫淫如水之浸淫久約者為饑寒所逼而不能自守以致放蕩於禮法之外如水之溢出外去故曰濫乆樂者為富貴所溺而不能自守不知不覺至於驕奢如水之浸入裏来故曰淫濫字是窮斯濫矣之濫淫字是富貴不能淫之淫○吳氏曰約與豐對樂與憂對對舉之互文也不仁者不可一日處聖人之言待人以厚故以乆長言之爾○雲峯胡氏曰仁義禮知皆吾本心而仁統三者仁一失則三者俱失矣所以於上章焉得知則曰失其是非之本心此於不仁則直曰失其本心集註之精宻如此○東陽許氏曰不仁者乆約則憂患而諂諛卑屈之態生茍且邪僻之行作乆富貴則佚樂而驕矜縱誕之氣長踰節陵分之事興約者日流於卑下樂者日過於僣躐是濫與淫意思惟仁者則安其仁而無適不然知者則利於仁而不易所守盖雖深淺之不同然皆非外物所能奪矣朱子曰仁者温淳篤厚義理自然具足不待思而為之而所為皆是義理所謂仁也知者知有是非而取於義理以求其是而去其非所謂知也○仁者安仁如孟子説動容周旋中禮者盛徳之至也哭死而哀非為生者也經徳不回非以干禄也言語必信非以正行也這只順道理合做處便做更不待安排布置○深謂仁者淺謂知者仁者之心便是仁知者未能無私意只是知得私意不是著脚所在又知得無私意是好所以千方百計亦要克去私意○慶源輔氏曰無適不然無所徃而不安也不易所守知而勿去是也○胡氏曰舜之飯糗茹草若将終身被袗衣鼔琴若固有之此安仁者之乆處約長處樂也原憲環堵閔損汶上魯之季文子齊之晏平仲此利仁者之乆處約長處樂也○雙峯饒氏曰安仁者心與仁一仁即我我即仁故曰其仁即仁者之仁也利仁者心與仁猶二於仁猶有間故曰於仁猶未是仁不過利於仁耳○謝氏曰仁者心無内外逺近精粗之間去聲非有所存而自不亡非有所理而自不亂如目視而耳聽手持而足行也知者謂之有所見則可謂之有所得則未可有所存斯不亡有所理斯不亂未能無意也安仁則一利仁則二朱子曰上蔡見識直是髙諸解中未有及此者○慶源輔氏曰存言其體理言其用知者有所操存其體斯不亡有所經理其用斯不亂仁者則不待如此一體一用皆自然而然○雙峯饒氏曰心無内外逺近精粗之間是説他仁熟處他人於此處能存於彼處或不能存於此處能理於他處或不能理唯仁者内面如此外靣亦如此逺近精粗無適不然内謂存處時外謂應事接物時近謂日用常行處逺謂非日用常行處精如治詩書禮樂等事粗如治錢穀甲兵等事存是心存理是事理安仁者非顔閔以上上聲去聖人為不逺不知此味也諸子雖有卓越之才謂之見道不惑則可然未免於利之也朱子曰吾心渾然一理無内外逺近精粗須知非顔閔以上不知此味及到顔閔地位知得此味猶未到安處○仁知雖一然世間人品所得自有不同顔子曽子得仁之深者也子夏子貢得知之深者也○或問而今做工夫且須利仁曰惟聖人自誠而明合下便自安仁若自明而誠須是利仁○勉齋黄氏曰安仁利仁則所存者天理故安於義命所當然而物欲不能以累其心所以處約樂之乆而不為之動也○吳氏曰易繫論語多以仁知並言樊遲亦再問仁知大抵學問不出知行知主知而仁主行也○雲峯胡氏曰不仁者失其本心者也安仁者本心非有所存而自不失利仁者能存其本心而惟恐失之嗚呼安之者不可遽及失之者可為戒而守之者可為法矣
  ○子曰惟仁者能好人能惡人好惡皆去聲
  惟之為言獨也盖無私心然後好惡當去聲於理程子所謂得其公正是也程子曰仁者用心以公故能好惡人公最近仁○朱子曰程子之言約而盡公者心之正也正者理之得也一言之中體用備矣○公正今人多連看其實公自是公正自是正這兩箇字相少不得公是心裏公正是好惡得来當理苟公而不正則其好惡必不能皆當乎理正而不公則切切然於事物之間求其是而心却不公此兩字不可少一○程子只著公正兩字解這處某怕人理㑹不得故以無私心解公字好惡當於理解正字有人好惡當於理而未必無私心有人無私心而未必好惡當於理然惟公而後能正公是箇廣大無私意正是箇無所偏向處○胡氏曰無私心體也好惡當於理用也○雙峯饒氏曰忠清章論仁是因事而原其心故先言當理而後言無私心能好惡是由心而逹於事故先言無私心而後言當於理○游氏曰好善而惡惡如字天下之同情然人每失其正者心有所繫牽於私而不能自克也惟仁者無私心所以能好惡也朱子曰好善而惡惡天下之同情若稍有些私心則好惡之情發出来便失其正惟仁者心中渾是正理見人之善則好之見不善者則惡之或好或惡皆因人之有善惡而吾心廓然大公絶無私繫故見得善惡十分分明而好惡無不當理故謂之能好能惡○慶源輔氏曰仁者心之徳純是義理纔有纎毫私欲便是不仁不仁則其好惡自然與義理相違悖矣○胡氏曰好其所是惡其所非人之至情也然有一毫私意雜乎其間則憎而不知其善愛而不知其惡者有矣故好惡當理惟仁者能之仁者之心渾然天理無一毫私意其心之所好理之所當好其心之所惡理之所當惡也○雲峯胡氏曰好惡之心人皆有之獨仁者能之大學曰惟仁人能愛人能惡人皆須看能字好惡當於理始可謂之能不然非能好能惡也
  ○子曰苟志於仁矣無惡也惡如字
  茍誠也如苟日新之苟○胡氏曰茍字有二義有以茍且為言者茍合苟美之類是也有以誠實為言者此章及茍子不欲之類是也志者心之所之也其心誠在於仁則必無為惡之事矣朱子曰方志仁時便無惡若間斷不志仁時惡又生○勉齋黄氏曰人心不可兩用志於此必遺於彼所患者無其志耳夫仁者此心之全德誠志於仁則必先存此心天理之公而去其人欲之私惡念何自而生乎○潜室陳氏曰此是君子小人分路猶向東行人一心向東去無復有回轉向西之理西行人亦然○勿軒熊氏曰語言志有三曰志學曰志道曰志仁仁則直指本心尤親切矣○新安陳氏曰苟志於仁四字涵三意志於仁與志於道不同仁是道徳之精純志是志向之堅定而又加以誠焉則於為惡之事可保其必無矣○楊氏曰苟志於仁未必無過舉也然而為惡則無矣朱子曰志於仁則雖有過差不謂之惡惟其不志於仁是以至於有惡此志字不可草草看○慶源輔氏曰過舉謂或用意過當或資質之偏或氣壹之動志無惡則志為之主也志在於仁則思慮自不到惡上矣○通書解曰有心悖理為惡無心失理為過
  ○子曰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惡去聲不以其道得之謂不當得而得之或問君子而有以非道得富貴者何也朱子曰是亦一時不期而得之非語其平日之素行也○勉齋黄氏曰博奕闘狠奢侈淫肆之類皆所以取貧賤之道不以其道者謂無此等事而為水火盗賊詿誤䧟於刑戮之類以致貧賤也然於富貴則不處於貧賤則不去君子之審富貴而安貧賤也如此程子曰無道而得富貴其為可恥人皆知之而不處焉惟特立者能之○朱子曰不以其道得富貴須是審茍不以其道决是不可受不以其道得貧賤却要安盖我雖是不當貧賤然當安之不可於上面計較云我不當得貧賤有汲汲求去之心○問富貴不處是安於義貧賤不去是安於命盖吾何求哉求安於義理而已不當富貴而得富貴則害義理故不處不當貧賤而得貧賤則自家義理已無愧居之何害富貴人所同欲若不仔細便錯了貧賤人所同惡自家既無愧義理若更去其中分䟽我不當貧賤便不是○富貴不以道得之如孔子主我衛卿可得之類○王氏曰審有兩端安只一路○葉氏曰富貴不苟處則可以長處樂貧賤不苟去則可以乆處約
  君子去仁惡乎成名惡平聲
  言君子所以為君子以其仁也若貪富貴而厭貧賤則是自離去聲其仁而無君子之實矣何所成其名乎慶源輔氏曰貪字與審字相反厭字與安字相反○雙峯饒氏曰君子去仁惡乎成名是結上生下○新安陳氏曰名者實之賔因名字而遡其實
  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於是顚沛必於是造七到反沛音貝
  終食者一飯之頃造次急遽茍且之時顚沛傾覆流離之際盖君子之不去乎仁如此不但富貴貧賤取舍上聲下同之間而已也朱子曰杜預謂草次之期言草草不成禮也便是此意左傳過信為次亦是茍且不為乆計之意茍且是時暫處非如大賔大祭之時顚沛如曽子易簀之時○無終食違仁是無時而不仁造次顚沛必於是是無處而不仁○西山真氏曰此章當作三節看處富貴貧賤而不茍此一節猶是麤底工夫至終食不違又是一節乃存飬細宻工夫然猶是平居暇日事可勉而至至於造次急遽之時患難傾覆之際若非平時存養已熟至此鮮不失其本心若能至此猶必於是仁乃至細宻工夫其去安仁地位已不逺矣然若無麤底根基豈有遽能造於細宻者故必以審富貴安貧賤為本然後能進於此乃用功之序也○言君子為仁自富貴貧賤取舍之間以至於終食造次顚沛之頃無時無處而不用其力也然取舍之分去聲明然後存飬之功宻存飬之功宻則其取舍之分益明矣朱子曰此言内外大小皆當理㑹外若不謹細行則内何以為田地根本内雖有田地根本而外行不謹則亦為之揺奪如世間固有小亷曲謹而臨大節無可取者亦有外靣界辨分明而内守不固者○慶源輔氏曰取舎之分在外審富貴安貧賤是也而實有助於内存飬之功在内所謂無終食造次顛沛之違是也而實有益於外故取舍明則存飬愈精宻而無違缺之處存飬宻則取舍愈分明而無疑似之差○雙峯饒氏曰天下之所同欲者莫如冨貴所同惡者莫如貧賤雖君子之心亦無以異於人也然人之常情欲之則必趨之惡之則必避之鮮有不因是而喪其所守者惟君子則不然於富貴未嘗不欲而得之不以其道則寜避之而不處於貧賤未嘗不惡而得之雖不以道亦寜安之而不去是何君子欲惡之與人同而去取之與人異邪誠以富貴雖可欲而所欲有大於富貴者貧賤雖可惡而所惡有大於貧賤者千乘萬鍾得之若可以為榮然義之不度而有害於吾本心之仁則適足以為辱不得之若可以為戚然命之能安而無害於吾本心之仁則乃所以為樂人能知此而於二者之間審所擇焉則天理人欲去取之分判然於中而存飬省察以全吾本心之仁者自有不容己者矣是以古之君子戰戰兢兢静存動察不使一毫慢易非僻之私得以留於其間而有終食之違焉造次之時人所易忽也而不敢忽顛沛之地人所易忘也而不敢忘必使此心之仁無頃刻之間㫁無毫釐之空闕而後為至焉此其所以動静周流隠顯貫徹而日用之間無非天理之流行也
  ○子曰我未見好仁者惡不仁者好仁者無以尚之惡不仁者其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好惡皆去聲夫子自言未見好仁者惡不仁者盖好仁者真知仁之可好故天下之物無以加之惡不仁者真知不仁之可惡故其所以為仁者必能絶去不仁之事而不使少有及於其身此皆成德之事故難得而見之也朱子曰好仁惡不仁只是利仁事却有此二等然亦無大優劣好仁者是資性渾厚底惻隠之心較多惡不仁者是資性剛毅底羞惡之心較多聖人謂我未見好仁惡不仁者又從而解之曰我意所謂好仁者須是無以尚之惡不仁須是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是好之篤惡之切非畧畧恁地知好惡底○好仁者如好好色舉天下之物無以加尚之若有以尚之則其好可移矣若説我好仁又却好財好色便是不曽好仁惡不仁者如惡惡臭惟恐惡臭之及其身好好色惡惡臭皆是己身上事非是專言好他人之仁惡他人之不仁也○好仁惡不仁之人地位儘髙直是難得禮記無欲而好仁無畏而惡不仁者天下一人而已正是此意○顔子明道是好仁孟子伊川是惡不仁○惡不仁終是兩件好仁却渾淪了學者未能好仁且從惡不仁上做將去庻幾堅實又曰好仁而未至却不及那惡不仁之切底盖惡不仁底真是壁立千仞滴水滴凍做得事成○潜室陳氏曰性各有偏重顔子是好仁之人豈不能惡不仁然好仁意思勝如惡不仁孟子是惡不仁之人豈不能好仁然惡不仁意思勝如好仁故各於偏重處成就○蔡氏曰論資質則惡不仁者不如好仁者之渾然論工夫則好仁者不如惡不仁者之有力要之皆成徳之事○雙峯胡氏曰好仁者於好上重惡不仁者於惡上重惡不仁者未便是仁因其惡不仁也而後能為仁故曰其為仁矣其是将然之辭既惡不仁則亦将為仁矣是何也以其惡之之深不使不仁之事加於其身故也
  有能一日用其力於仁矣乎我未見力不足者
  言好仁惡不仁者雖不可見然或有人果能一旦奮然用力於仁則我又未見其力有不足者盖為仁在己欲之則是而志之所至氣必至焉故仁雖難能而至之亦易去聲下同問一日用其力将志氣合説如何朱子曰用力説氣較多志亦在上靣了志之所至氣必至焉夫志氣之帥也氣體之充也人出來萎萎衰衰恁地柔弱亦只是志不立志立自是奮發敢為這氣便生志在這裏氣便在這裏志與氣自是相隨若真箇要求仁豈患力不足
  盖有之矣我未之見也
  盖疑辭有之謂有用力而力不足者盖人之氣質不同故疑亦容或有此昏弱之甚欲進而不能者但我偶未之見耳盖不敢終以為易而又歎人之莫肯用力於仁也朱子曰有一般人其初用力非不切至到中間自是欲進不能所謂力不足者中道而廢正是説此等人這般人亦未之見可見用力於仁者之難得也○此章言仁之成徳雖難其人然學者茍能實用其力則亦無不可至之理但用力而不至者今亦未見其人焉此夫子所以反覆而歎息之也慶源輔氏曰此章三言未見而意實相承初言成徳者之未見次言用力者之未見末又言用力而力不足者之未見無非欲學者因是自警而用力於仁耳○雲峯胡氏曰好仁惡不仁者利行之事用力於仁者勉行之事皆未之見可歎也用力而未至者亦未之見益可歎也然不必謂世無其人但謂我未見其人猶有不絶望之意焉其勉人也切而待人也厚可於此觀聖人之心矣
  ○子曰人之過也各於其黨觀過斯知仁矣
  黨類也程子曰人之過也各於其類君子常失於厚小人常失於薄君子過於愛小人過於忍尹氏曰於此觀之則人之仁不仁可知矣朱子曰君子過於厚與愛雖是過然亦是從那仁中来血脉未至斷絶若小人之過於薄忍則仁之血脉已斷絶謂之仁可乎○人之過不止於厚薄愛忍四者伊川只是舉一隅耳若君子過於亷小人過於貪君子過於介小人過於通之類皆是然亦不止此但就此等處看則人之仁不仁可見而仁之氣象亦可識故但言斯知仁矣○劉氏云周公使管叔監殷而管叔以殷畔昭公不知禮而孔子以為知禮實過也然周公愛其兄孔子厚其君是乃所以為仁也○觀過斯知仁猶曰觀人之過足知夫人之所存也若於此而欲求仁之體則失聖人本意矣○慶源輔氏曰人情於人之過失多不致察故夫子發此歎耳○蔡氏曰聖經渾涵宏博但曰人之過也各以其黨而厚薄愛忍自無不包但曰觀過而觀人自觀自無不備但曰斯知仁而仁不仁皆在其中矣○潛室陳氏曰過於厚處即其仁可知過於薄處即其不仁可知觀其人之過可以知其仁不仁矣中含不仁字○或曰聖人只説知仁尹氏又曰人之仁不仁可見何也雙峯饒氏曰他見各於其黨兼君子小人而言故下句亦作仁不仁説要之上文雖兼兩邉其意實重在這一邉觀過知仁恐只説這一邉好底言雖過也然因其過猶足以見其仁如周公孔子之過是也若小人則無處不薄無處不忍何待其過然後知其不仁○吳氏曰後漢吳祐謂掾俞絹反以親故受汙辱之名所謂觀過知仁是也後漢書吳祐順帝時遷膠東侯相祐政唯仁簡以身率物吏人懐而不欺嗇夫孫性嗇夫小吏也私賦民錢市衣以進其父父得而怒曰有君如是何忍欺促歸伏罪性慙懼詣閣持衣自首祐屏音丙左右問其故性其談父言祐曰掾以親故受汙辱之名所謂觀過斯知仁矣使歸謝父還以衣遺去聲之愚按此亦但言人雖有過猶可即此而知其厚薄非謂必俟其有過而後賢否可知也勉齋黄氏曰人雖有過不可以其過而忽之於此而觀其類乃可以得其用心之微也或謂與仁同功其仁未可知與仁同過然後其仁可知記禮者之意亦可取乎曰如此則是必欲得其人之過而觀之然後知其仁恐非聖人之意也○雲峯胡氏曰人之過兼君子小人而言觀過獨指君子而言仁者人之本心也君子不失其本心故觀其無心之過猶可知其本心之存小人本心已亡矣又何觀焉
  ○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
  道者事物當然之理苟得聞之則生順死安無復扶又反遺恨矣朝夕所以甚言其時之近胡氏曰夫子但以夕死為可而今兼生順言之者惟其生順而後死安也果能有所聞必不肯置身於一毫不順之地矣○新安陳氏曰生順死安四字本張子西銘存吾順事没吾寜也○程子曰言人不可以不知道苟得聞道雖死可也又曰皆實理也人知而信者為難死生亦大矣非誠有所得豈以夕死為可乎程子曰聞道知所以為人也夕死可矣是不虚生也○朱子曰道只是事物當然之理只是尋箇是處若見得道理分曉生固好死亦不妨夕死可矣只是説便死也不妨非謂必死也○道誠不外乎日用常行之間第恐知之或未真耳若是知得真實必能信之篤守之固幸而未死則可以充其所知為聖為賢萬一即死亦不昬昧過了一生如禽獸然是以為人必以聞道為貴也○聖人非謂人聞道而必死但深言道不可不聞耳盖将此二句来反之曰若人一生而不聞道雖長生亦何為人而聞道則生也不虚死也不虚若不聞道則生也枉了死也枉了○聞道不止知得一理須是知得多有箇透徹處○潜室陳氏曰此聞非謂耳聞謂心悟也即程門所謂一日融㑹貫通處為學若不見此境界雖皓首窮經亦枉過一生若已到此境界雖死無憾亦不虚了一生也○厚齋馮氏曰人不知道有愧於生道罕得聞人無不死使誠聞道雖死何憾曰可矣非謂必至於死也○齊氏曰子貢猶謂性與天道不可得聞必如曽子之唯而後能聞爾○雙峯饒氏曰人不聞道則動作云為是非皆不知㝠行而已枉在天地間做人既聞道方知為子必不可不孝為臣必不可不忠每事順理而行生既順理則俯仰無愧其死方安問如曽子得正而斃方死而安曰曽子惟聞道所以須要易簀曽元唯未聞道惟知以姑息愛其親故以幸至旦為請此章重在聞道不在死生○雲峯胡氏曰道者人之所以為人之理聞道者此心真有得乎此理朝聞道朱子所謂一旦豁然貫通者也茍無平日積累之勤必無一朝頓悟之妙謂之人而昧其所以為人之理與禽獸草木同生死可乎不可乎縱使有長生不死之説亦復可乎不可乎可矣二字令人惕然有深省處
  ○子曰士志於道而恥惡衣惡食者未足與議也心欲求道而以口體之奉不若人為恥其識趣七住反向也之卑陋甚矣何足與議於道哉○程子曰志於道而心役乎外何足與議也華陽范氏曰志於道者重内而忘外恥惡衣惡食者未能忘外也徇其外而無得於内矣夫豈足與議哉○問志道如何尚恥惡衣食朱子曰有這般半上落下底人也志得不力只名為志道及外物来誘則又遷變了○問志於仁則能無惡志於道乃猶有此病何也曰仁是最切身底道理志於仁大段是親切做工夫所以必無惡志於道則説得來闊凡人有志於學皆是也若志得來汎而不切則未必無恥惡衣食之事○求安與飽者猶以適乎口體之實也此則非以其不可衣且食也特以其不美於觀聴而自恧焉若謝氏所謂食前方丈則對客泰然疏食菜羮則不能出諸其戸者盖其識致卑凡又在求飽與安者下矣○陳氏曰志方求而未真有得安保其無外役以分之○西山真氏曰志於道者心存於義理也恥衣食之惡者心存於物欲也理之與欲不能兩立故聖人以此為戒也學者必須於此分别得明白然後可以進道不然則亦徒説而已顔子一簞食一瓢飲不改其樂此是不恥惡食子路衣敝緼袍與衣狐貉者立而不恥者此是不恥惡衣前輩有云咬得菜根何事不可為是亦此意○葉氏曰心一而已役於物則害於道篤於道則忘於物天理人欲消長之機聖人之所深辯而學者之所當加察也○王氏曰未字見聖人待人寛厚處兩何足字是先儒鞭廹𦂳切處○新安陳氏曰内重而見外之輕得深而見誘之小斯人也與之議道則識高明而論精㣲今云學道而尚羞惡衣食則與不學無識之俗人何異其内不重得不深可知矣言此以厲為士而識趣卑陋者也
  ○子曰君子之於天下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適丁歴反比必二反
  適專主也春秋傳去聲曰吾誰適從是也左傳僖公五年晉侯使士蒍為二公子築蒲與屈士蒍退而賦曰狐裘厖音蒙茸以狐服為裘貴者之裘也厖茸亂貌言貴者之多也一國三公蒲屈大都禍國故獻公與二公子鼎立為三公吾誰適從言城不堅則為二公子所怨堅之則為國仇不忠無以事君故不知所適從莫不肯也比從也勉齋黄氏曰於天下言於天下之事無不然惟義之從不可先懷適莫之念也○謝氏曰適可也莫不可也無可無不可苟無道以主之不幾平聲於猖音昌狂自恣乎此佛老之學所以自謂心無所住而能應變而卒得罪於聖人也聖人之學不然於無可無不可之間有義存焉然則君子之心果有所倚乎朱子曰義是吾心所處之宜者見事合恁地處則隨而應之更無所執也義當富貴便富貴義當貧賤便貧賤當生則生當死則死只看義理合如何○慶源輔氏曰道是體義是用聖人之學以道為主而隨事汎應有義存焉處物為義心無適莫只看義合如何雖若有所倚而實無所倚道義變動不居未嘗有所倚著故也無適莫而不主於義則猖狂妄行無適莫而義之比則歩歩著實也○雙峯饒氏曰心不可先有所主當於事至物来虚心觀理惟是之從而已老主虚佛主空自謂無所住著似乎無適莫然無義為之據依故至於猖狂自恣問吾儒異於二氏者何在曰吾儒則見虛空中辟塞皆是實理故未應則無思無為而此理已具已應則無適莫而惟義之從○東陽許氏曰無適莫者有義為之主無可無不可者義在可則可義在不可則不可爾心無主者應事則可亦可不可亦可也何獨應變不同於聖人其應常亦未嘗有同也
  ○子曰君子懷徳小人懷土君子懷刑小人懷惠懷思念也懷徳謂存其固有之善懷土謂溺其所處上聲之安懷刑謂畏法懷惠謂貪利君子小人趣向不同公私之間而已矣○尹氏曰樂音洛謂懷德烏路反不善謂懷刑所以為君子苟安懷土務得懷惠所以為小人問所貴乎君子者正以其無所待於外而自脩也刑者先王所以防小人君子何必以是為心哉朱子曰無慕於外而自為善無畏於外而自不為非此聖人之事也若自聖人以降亦豈不假於外以自脩飾所以能見不善如探湯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皆為其知有所畏也所謂君子者非謂成徳之人也若成德之人則誠不待於懷刑也但言如此則可以為君子如此則為小人○樂善惡不善猶曰好仁惡不仁必以刑言則管仲所謂畏威如疾申公巫臣所謂慎罰務去之之謂大抵懷德之君子不待懷刑而自安於善懷土之小人特欲全其所保而未必有逐利貪得之心其為善惡亦各有深淺矣○問此章君子小人所懐不同與周比和同相反者無異否雙峯饒氏曰懷土懷惠固皆是為利然與那為惡底小人又似少異但用心既殊其終亦必至於相反○雲峯胡氏曰論語以君子小人對言者甚多他章多指其所為者言此章則指其所思者言所為者行事之著所思者心術之㣲也○新安陳氏曰懷德者安於善懷刑者畏法而不敢為不善懷土者自戀其所有懷惠者貪得人之所有又此所謂懷土與易所謂安土不同易與樂天敦仁連言有安分不外求之意此則集註曰溺其所處之安又曰茍安其相去逺矣○東陽許氏曰徳者人得於天之善理即大學所謂明徳君子常切思懷念念不忘欲至於至善之地小人不知有此徇其欲心惟思自逸不能遷善以成德君子常念刑法之可畏而自守其身不至於犯之小人但思惠利之所在不能擇義惟務茍得雖有刑法在前亦不顧
  ○子曰放於利而行多怨放上聲
  孔氏曰孔氏名安國西漢人放依也多怨謂多取怨○程子曰欲利於己必害於人故多怨朱子曰放於利而行只是要便宜底人凡事只認自家有便宜處便不恤他人所以多怨○勉齋黄氏曰謂之放則無一言一動不在於利也謂之多則其怨之者不但一二人而已惟其放利所以多怨○雙峯饒氏曰事事依利而行則利己害人處必多所以多怨多字從放字上生
  ○子曰能以禮讓為國乎何有不能以禮讓為國如禮何
  讓者禮之實也王氏曰讓以心言故曰禮之實何有言不難也言有禮之實以為國則何難之有不然則其禮文雖具亦且無如之何矣而况於為國乎問讓者禮之實也莫是辭讓之端發於本心之誠然故曰讓是禮之實朱子曰是若玉帛交錯固是禮之文而擎拳曲跽升降俯仰也只是禮之文皆可以偽為惟是辭讓方是禮之實這却偽不得既有是實自然是感動得人心若以好争之心而徒欲行禮文之末以動人如何感化得他○先王之為禮讓正要朴實頭用若不能以此為國則是禮為虚文爾其如禮何○問禮者自吾心恭敬至於事為之節文兼本末而言也讓者禮之實所謂恭敬辭讓之心是也君子欲治其國亦須是自家盡得恭方能以禮為國所謂一家讓一國興讓則為國何難之有不能盡恭敬辭讓之心則是無實矣雖有禮之節文亦不能行况為國乎曰且不奈禮之節文何何以為國○雙峯饒氏曰孟子告梁王謂上下交征利而國危又謂後義先利不奪不饜此正是不讓處如何為國夫子是以春秋之時禮文雖在然陪臣僣大夫大夫僣諸侯諸侯僣天子故有為而言○雲峯胡氏曰能字亦𦂳要行禮非難能讓為難常人雖欲讓私欲害之有欲讓而不能者故書首稱堯為克讓讓者禮之實能則實於讓○新安陳氏曰世人於辭受之際始或虚讓而卒也實受非讓也必以辭讓之實心行辭讓之實事始可以言讓有禮之實則為國而有餘無禮之實則為禮且不足其不能為國意盖在言外也
  ○子曰不患無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己知求為可知也所以立謂所以立乎其位者朱子曰猶言不怕無官做但怕有官不㑹做可知謂可以見知之實○程子曰君子求其在己者而已矣朱子曰致君澤民之具逹則行之無位非所患也聖人所説只是教人不求知但盡其在我之實而已○南軒張氏曰患所以立求為可知為己者之事也若有患無位與人莫己知之心一毫之萌則為徇於外矣不患莫己知而求為可知則君子為己之學盖可知矣若曰使在己有可知之實則人将自知之則是亦患莫己知而己豈君子之心哉○勉齋黄氏曰求諸己而在人者有不得在我無憾矣求諸人而在我者有不足祗自愧而已○慶源輔氏曰人情惟患無位耳君子則以立乎其位者為患人情惟患莫己知耳君子則以無可知之實為患此正為己之學也
  ○子曰參乎吾道一以貫之曾子曰唯參所金反唯上聲參乎者呼荒故反下同曾子之名而告之貫通也唯者應之速而無疑者也聖人之心渾上聲然一理體一而泛應曲當去聲用各不同用殊曾子於其用處盖已隨事精察而力行之但未知其體之一爾夫子知其真積力乆将有所得新安倪氏曰荀子勸學篇其積力乆則入謂真誠之積用力之乆是以呼而告之曾子果能黙契其指即應之速而無疑也朱子曰一是一心貫是萬事看甚事来聖人只這心應去只此一心之理盡貫衆理○問未唯之前如何曰未唯之前見一事是一箇理及唯之後千萬箇理只是一箇如事君忠是此理事親孝交友信也是此理以至精粗大小之事皆此一理貫通之曽子先只見得聖人千條萬緒都好不知都是從這一心做来及聖人告之方知都是從這一箇大本中流出如木千枝萬葉都好都是從這生氣流注貫去也○曾子工夫已到千條萬緒一一身親歴之聖人一㸃他便醒觀禮記曾子問中問喪禮之變曲折無不詳盡便可見曾子是一一理㑹過来○一對萬而言不可只去一上尋須去萬上理㑹若見夫子語一貫便将許多合做底都不做只理㑹一不知却貫箇甚底貫如散錢一如索子曽子盡數得許多散錢只無一索子夫子便把這索子與之今若没一錢只有一條索子亦将何以貫今不愁不理㑹得一只愁不理㑹得貫理㑹貫未得便言一天資髙者流為佛老低底只成一箇鶻突物事○問中庸曰鳶飛戾天魚躍于淵言上下察也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婦及其至也察乎天地此是子思在天舉一物在地舉一物在人舉夫婦鳶與魚其飛躍雖不同其實一物為之耳夫婦之道亦不出乎此是皆子思發明一貫之道也孔子繫易辭有曰以言乎逺則不禦以言乎邇則静而正以言乎天地之間則備矣亦發明斯道也曰所引中庸易傳之言以證一貫之理甚善愚意所謂一貫者亦如是○東陽許氏曰一理貫萬事固是説事物雖衆只是一箇道理此言吾道一以貫之是就聖人應事處説須要體認得聖人之心全是理行出全是道如此方是吾道一以貫之若只説萬理一原却只是論造化與此章意不相似
  子出門人問曰何謂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盡己之謂忠推己之謂恕而已矣者竭盡而無餘之辭也夫子之一理渾然而泛應曲當此聖道之一貫譬則天地之至誠無息而萬物各得其所也新安陳氏曰此就聖人分上移上一歩借天地之道之體用以形容聖道之體用自此之外固無餘法而亦無待於推矣朱子曰自此之外固無餘法便是那竭盡無餘之謂○慶源輔氏曰聖道之體用與天地一則至矣盡矣不可以有加矣故曰自此之外固無餘法皆自然而然莫乏為而為故曰亦無待於推矣曾子有見於此而難言之故借學者盡己推己之目以著明之欲人之易去聲曉也河東侯氏曰無恕不見得忠無忠做恕不出来誠有是心之謂忠見之功用之謂恕明道言忠恕二字要除一箇除不得正謂此也○朱子曰盡己之謂忠推己及物之謂恕忠恕二字之意只當如此説曽子説夫子之道而以忠恕為言乃是借此二字綻出一貫一貫乃聖人公共道理盡己推己不足以言之縁一貫之道難説與學者故以忠恕曉之○一貫自是難説曽子借學者忠恕以形容一貫猶所謂借粗以形容細○忠恕則一而在聖人在學者則不能無異此正猶孟子言由仁義行與行仁義别耳曽子所言忠恕自衆人觀之於聖人分上極為小事然聖人分上無非極致盖既曰一貫則無大小之殊故也猶天道至㣲四時行百物生莫非造化之神不可專以太虚無形為道體而形而下者為粗迹也○一是忠貫是恕體一而分殊○忠只是一箇忠一片實心做出百千箇恕来○忠在一心上恕則貫乎事物之間只是一箇一分着便各有一箇一老者安之是這一箇一少者懐之亦是這一箇一莫非忠也恕則自忠而出所以貫之也○夫子言一貫曽子言忠恕子思言大徳小徳張子言理一分殊只是一箇在聖人分上日用千條萬緒只是一箇渾淪真實底流行貫注他更下不得一箇推字曽子假借来説貼出一貫底道理要知天地是一箇無心底忠恕聖人是一箇無為底忠恕學者是一箇着力底忠恕學者之忠恕乃是忠恕正名正位固是一箇道理在三者自有三様程子曰天地無心而成化聖人有心而無為此語極是親切○忠在聖人是誠恕在聖人是仁仁與誠則説開了惟忠恕二字相粘少一箇不得○問夫子之道如太極天下之事如物之有萬物雖有萬而所謂太極者則一太極雖一而所謂物之萬者未嘗虧也至於曽子以忠恕形容一貫之妙亦如今人以性命言太極也不知是否曰太極便是一到得生兩儀時這太極便在兩儀中生四象時這太極便在四象中生八卦時這太極便在八卦中○覺軒蔡氏曰盡己之謂忠須是此心發得十分盡方是忠若留得一分未盡便不得謂之忠推己之謂恕須是推己心以及人如己心之所欲方是恕若有一處推不到便不得謂之恕此是學者著力之忠恕也下文程子曰維天之命於穆不已乾道變化各正性命朱子曰譬則天地之至誠無息而萬物各得其所此是天地聖人自然之忠恕也學者誠能由著力之忠恕亦可做到自然之忠恕所謂及其成功一也○新安陳氏曰此曾子就聖人分上移下一歩借學者忠體恕用之名以形容聖道之體用盖至誠無息者道之體也萬殊之所以一本也萬物各得其所者道之用也一本之所以萬殊也以此觀之一以貫之之實可見矣朱子曰忠者盡己之心無少偽妄以其必於此而本焉故曰道之體恕者推己及物各得所欲以其必由是而之焉故曰道之用○忠即是實理如維天之命於穆不已亦只以這實理流行𤼵生萬物牛得之而為牛馬得之而為馬草木得之而為草木○一本是統㑹處萬殊是流行處在天道言之一本是元氣之於萬物有日月星辰昆蟲草木之不同而只是一氣之所生萬殊則是日月星辰昆蟲草木之所得以生者一箇自是一箇模様在人事言之則一理之於萬事有君臣父子兄弟朋友動息洒掃應對之不同而只是此理之所貫萬殊則是君臣父子兄弟朋友之所當於道者一箇是一箇道理其實只是一本○慶源輔氏曰集註又舉天地之體用而釋之雖不言聖人之體用然在其中矣故直言道之體道之用而已亦不復明言天地也○萬殊之所以一本者指用之出於體謂萬殊之實出於一本也一本之所以萬殊者指體之散於用謂一本之實散於萬殊也指用之出於體指體之散於用則一以貫之之實可見矣○西山真氏曰天地與聖人只是一誠字天地只一誠而萬物自然各遂其生聖人只一誠而萬事自然各當乎理學者未到此地位且須盡忠恕二字誠是自然底忠恕忠恕是著力底誠孔子告曾子以一貫本是言誠曾子恐門人曉未得故降下一等告以忠恕要之忠恕盡處即是誠○雙峯饒氏曰一以貫之之字指萬而言萬者一之對也一是指道之總㑹處萬是指道之散殊處道之總㑹在心道之散殊在事以道之總㑹在一心者貫道之散殊在萬事者故曰吾道一以貫之當看道字問曽子答門人何不曰一本萬殊體立用行之類而曰忠恕何也曰不若忠恕兩字學者所易曉便可用功盡得忠便㑹有這一盡得恕便㑹以貫之一以貫之是自然底忠恕忠恕是勉强底一以貫之曾子之學主於誠身故其告人便就行處説○東陽許氏曰上言至誠無息是以天地之至誠無息喻夫子之一理渾然萬物各得其所是以天地之生萬物各得其所喻夫子之泛應曲當下言至誠無息者道之體是言夫子之心至誠無息乃道之體萬物各得其所是言夫子之應萬事各得其所為道之用或曰中心為忠如心為恕於義亦通朱子曰中心為忠如心為恕見周禮疏如比也比自家心推将去仁與恕只争些子自然底是仁比而推之便是恕○慶源輔氏曰中心為忠謂中心所存本無一毫之不盡也如心為恕謂如我之心而推之於外無彼此之間也○程子曰以己及物仁也推己及物恕也違道不逺是也朱子曰以己是自然流出不待安排布置推己是著力便有轉折只是争箇自然與不自然○以己及物是大賢以上聖人之事聖人是因我這裏有那意思便去及人如因我之饑寒便見得天下之饑寒自然恁地去及他便是以己及物如賢人以下知得我既是要如此想人亦要如此而今不可不教他如此三反五折便是推己及物只是争箇自然不自然忠恕一以貫之忠者天道恕者人道忠者無妄恕者所以行乎忠也忠者體恕者用大本逹道也此與違道不逺異者動以天爾朱子曰天道是體人道是用動以天之天只是自然○問天道人道初非以優劣言自其渾然一本言之則謂之天道自其與物接者言之則謂之人道耳曰然此與誠者天之道誠之者人之道語意自不同○忠是未感而存諸中者所以謂之天道恕是已感而見諸事物者所以謂之人道忠是自然恕是隨事應接畧假人為所以有天人之辨○問推程子動以天之説則聖人之忠恕為動以天賢人之忠恕為動以人矣又以忠為天道恕為人道何也且盡己推己俱渉人為又何天人之分曰彼以聖賢而分此以内外而分盡己雖渉乎人為然為之在己非有接於外也從横錯綜見其並行而不相悖則於此無疑矣又曰中庸之言則動以人爾○潛室陳氏曰忠恕是對立底道理故以體用言其體無妄故曰天其用推行故曰人○黄氏曰以聖人比學者聖人之忠是天之天聖人之恕是天之人學者之忠是人之天學者之恕是人之人必竟忠是體近那未𤼵故雖學者亦有箇天恕是用便是推出外去底故雖聖人亦有箇人○陳氏曰中庸以中為大本是專指未發處言之此以忠為大本則是就心之存主真實無妄處言之徹首徹尾無間於未𤼵已𤼵程子只是借大本逹道四字言之其意自不同又曰維天之命於音烏穆不己忠也乾道變化各正性命恕也朱子曰維天之命於穆不己此不待盡而忠也乾道變化各正性命此不待推而恕也○陳氏曰天命即天道之流行而賦於物者不已即無息也此摘詩二句以言天地之道至誠無息即天地之道之忠也由乾道之變化以生萬物而萬物各得其性命之正此摘易二句以言萬物之各得其所即天地之道之恕也朱子謂譬則天地之至誠無息而萬物各得其所及至誠無息者道之體萬物各得其所者道之用等語皆是祖述程子此條而敷演之皆是即天地之道以形容聖人之道根源於程子而盡𤼵於朱子淵乎微哉○曽子借忠恕以明一貫是将一貫放下説程子借天地以明忠恕是将一貫提起説又曰聖人教人各因其才吾道一以貫之惟曾子為能逹此孔子所以告之也胡氏曰渾然一理者純亦不已無毫髪之間斷在學者則為忠在夫子則為一在天地則為至誠無息也泛應曲當者酬酢萬變無不合乎理在學者則為恕在夫子則為貫在天地則為萬物各得其所也一即體貫即用體隠而用顯故用可見學者之所能知體不可見非學之至者不能知也以子出門人問觀之當時侍坐非必一人獨呼曾子語之惟曾子為能逹此耳曾子告門人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亦猶夫子之告曾子也新安陳氏曰曾子之才能逹一貫故夫子以一貫告之門人之才未逹一貫惟可告以忠恕故曾子以忠恕告之此所謂教人各因其才所以曰亦猶夫子之告曾子也中庸所謂忠恕違道不逺斯乃下學上逹之義朱子曰忠恕名義自合依違道不逺乃掠下教人之意欲學者下學乎忠恕而上逹乎道也曽子却是移上一階説聖人之忠恕到程子又移上一階説天地之忠恕其實只是一箇忠恕須自看教有許多等級分明○或問曾子未知體之一處莫是但能行其粗而未造其精否曰不然聖人所以發用流行處皆此一理豈有精粗緣他但見聖人之用不同而不知實皆此理流行之妙故告之曰吾道一以貫之曾子遂能契之深而應之速云而已矣者謂聖人只是箇忠只是箇恕只是箇至誠不息萬物各得其所而已○子貢尋常自知識而入道故夫子警之曰汝以予為多學而識之者歟對曰然非歟曰非也予一以貫之盖言吾之多識不過一理耳曾子尋常自踐履入道事親孝則真能行此孝為人謀則真箇忠與朋友交則真箇信故夫子警之曰汝平日之所行者皆一理爾惟曾子領畧於片言之下故曰忠恕而已矣以吾夫子之道無出於此也又曰夫子只以一貫語此二人亦須是他承當得想亦不肯説與領㑹不得底人曾子是踐履篤實上做到子貢是博聞强識上做到○曾子父子相反曾㸃天資高明見得甚高却於行上工夫疎畧曾參天資本魯合下不曽見得却是日用間積累做工夫去一貫之説待夫子告之而後知然一唯之後本末兼該體用全備故傳道之任不在其父而在其子虚實之分學者其必有以辨之○濳室陳氏曰聖人一心渾然天理事物各當其可猶一元之運萬化自隨初無著力處至於學者須是認得人己一般意思却安排教入塗轍須是下工夫方可要知忠恕是一貫意思一貫是包忠恕而言忠恕是箇生底一貫一貫是箇熟底忠恕又曰易所謂何思何慮殊途而同歸百慮而一致者正聖人一貫之説也○雙峯饒氏曰忠恕為説盖有三焉一謂忠為天道恕為人道者此以微而天理顯而人事分忠恕也而聖人人事之際莫非天理之流行非微顯一以貫之與二謂忠者無妄恕者所以行乎忠者此以内而存心外而行事分忠恕也而聖人之行事莫非此心之無妄實為之非内外一以貫之與三謂忠者體恕者用大本逹道者此以静而未發動而已發分忠恕也而聖人己𤼵之和皆未𤼵之中實為之非動静一以貫之與是三者各以兩端相為對待而以此貫彼脉絡相因亦猶忠之所以為恕而恕之本乎忠也○程子謂忠恕違道不逺下學忠恕所以上逹一貫此論不可易曾子用功處不必他求只看大學所説便是問大學所説如何是忠恕曰修身以上忠之事也齊家以下恕之事也問程子曰以己及物仁也推己及物恕也不言忠恕而言仁恕何也曰此先言仁恕之别且先教人識恕字之本義然後言一以貫之之忠恕與違道不逺之忠恕不同盖違道不逺之恕正自推己及人之恕而一以貫之之恕則是以己及人之仁與推己及人之恕有異故曰此與違道不逺異者動以天爾○王氏曰朱子之説是言一貫而忠恕在其中程子之説是言忠恕而一貫在其中朱子於夫子之意詳程子於曾子之意詳程子言以己及物一句上應無待於推下應動以天爾○雲峯胡氏曰曾子借學者之忠恕以明夫子一貫之似程子則即天地之忠恕以明夫子一貫之真末舉中庸違道不逺專為學者言之本只是下學之事未説到上逹因論語之一貫而及中庸之忠恕則中庸之言乃下學上逹之義盖下學忠所以上逹聖人之一下學恕所以上逹聖人之貫也大抵不説出天地之忠恕則人以一貫為淺近而忽聖人之道以為易不説歸學者之忠恕則人以忠恕為高虚而畏聖人之道以為難此程子朱子教人之意也○新安陳氏曰曽子之學固主於力行然亦未嘗不先於致知觀集註隨事精察而力行之之語精察即致知也况大學成於曽子格物致知實大學之始教又觀記曾子問中禮之權變曲折纎悉必講明之豈有全不加意於致知而變化其氣質之魯者哉
  ○子曰君子喻於義小人喩於利
  喻猶曉也義者天理之所宜利者人情之所欲○程子曰君子之於義猶小人之於利也惟其深喻是以篤好去聲楊氏曰君子有舍生而取義者以利言之則人之所欲無甚於生所惡去聲無甚於死孰肯舍生而取義哉其所喻者義而己不知利之為利故也小人反是朱子曰君子見得這事合當如此那事合當如彼但裁處其宜而為之○君子之於義見得委曲透徹故自樂為小人之於利亦是於曲折纎悉間都理㑹得故深好之○喻義喻利不是氣稟如此君子存得此心自然喻義小人䧟溺此心故所知者只是利若説氣禀定了則君子小人皆由生定學力不可變○南軒張氏曰學者莫先於義利之辨盖義者無所為而然也凡有所為而然皆人欲之私而非天理之存此義利之分也朱子謂義者無所為而然此言可謂擴前聖之所未𤼵○象山陸氏曰此章以義利判君子小人學者於此當辨其志人之所喻由其所習所習由其所志志乎義則所習者必在於義斯喻於義矣志乎利則所習者必在於利斯喻於利矣○雙峯饒氏曰此指君子小人之已成者而言所以於義與利之精微曲折各能深曉程子是説喻以後事象山是説喻以前事○王氏曰篤好在喻後志習在喻先○陳氏曰天理所宜者只是當然而然無所為而然也人情所欲者只是不當然而然有所為而然也○新安陳氏曰君子喻義未嘗求利然義上所安即利之所在義之利而利自在其中小人喻利雖專求利然嚮利必背義不義之利利愈得而害愈甚矣要之義利之界限學者先明辨其幾微次必剛決其取舍至深喻其趣味則君子小人成天淵判矣
  ○子曰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内自省也省悉井反
  思齊者冀己亦有是善内自省者恐己亦有是惡雙峯饒氏曰省謂警省非徒察也○胡氏曰見人之善惡不同而無不反諸身者則不徒羡人而甘自棄不徒責人而忘自責矣程子曰見賢便思齊有為者亦若是見不賢而内自省盖莫不在己○鄭氏南升曰見人之賢者知其徳行之可尊可貴則必思我亦有是善天之所賦未嘗虧欠何以不若於人必須勇猛精進求其必至於可尊可貴之地見不賢者則知彼是情欲汨沒所以至此必須惕然省察恐己亦有是惡潛伏於内不自知覺将為小人之歸此言君子當反求諸身如此○慶源輔氏曰人心之明賢否所不能遁然徒見之而不反諸身以致思齊内省之誠則無益於我非為己之學也
  ○子曰事父母幾諌見志不從又敬不違勞而不怨此章與内則之言相表裏朱子全引内則之文以解此章幾微也微諫坊記曰微諫不倦所謂父母有過下氣怡色柔聲以諫也所謂以下皆内則文下倣此○朱子曰幾諫只是漸漸細宻諫不要峻暴硬要闌截○問幾諫是見微而諫否曰人做事亦自有驀地做去来那裏去討幾微處○胡氏曰子之事親主於愛雖父母有過不容不諫然必由愛心以𤼵乃可故下氣怡色柔聲皆深愛之形見者也所以謂幾微而諌不敢顯然直遂其己意也見志不從又敬不違所謂諫若不入起敬起孝悦則復扶又反諫也朱子曰又敬不違敬己是順了又須委曲作道理以諫上不違微諫之意恐唐突以觸父母之怒下不違欲諫之心務欲致父母於無過之地見父母之不從恐觸其怒遂止而不諫者非也務欲必諫遂至觸其怒者亦非也勞而不怨所謂與其得罪於鄉黨州閭寜孰與孰同新安陳氏曰不曰苦諫而曰孰諫孰字有深味純孰以諫終欲諭父母以道而已父母怒不恱而撻他逹反之流血不敢疾怨起敬起孝也問㣲諫者下氣怡色柔聲以諫也見得孝子深愛其親雖當諫過之時亦不敢伸己之直而辭色皆婉順也見志不從又敬不違纔見父母心中不從所諫便又起敬起孝使父母歡悦不待父母有難從之辭色而後起敬起孝也若或父母堅不從所諫甚至怒而撻之流血可謂勞苦亦不敢疾怨愈當起敬起孝此聖人教天下之為人子者不惟平時有愉色婉容雖遇諫過之時亦當如此甚至勞而不怨乃是深愛其親也朱子曰推得也好○西山真氏曰起者竦然興起之意孰者反復純熟之謂不諫是䧟親於不義使得罪於州閭等而上之諸侯不諫使親得罪於國人天子不諫使親得罪於天下是以寜孰諫也怒撻之流血猶不敢怨况下於此乎諫不入起敬起孝諫而撻亦起敬起孝孝敬之外豈容有他念亦豈容有一息忘乎
  ○子曰父母在不逺遊遊必有方
  逺遊則去親逺而為日乆定省悉井反曠而音問疎不惟己之思親不置亦恐親之念我不忘也遊必有方如已告云之東則不敢更適西欲親必知己之所在而後憂召己則必至而無失也慶源輔氏曰詳味集註非身歴心騐之不能盡其精微曲折之意如此事親者宜身體之又曰有親者逺遊固不可近遊亦當有方○問有不得已而逺遊如之何雙峯饒氏曰不逺遊是常法不得已而逺出又有處變之道聖人言常不言變范氏曰子能以父母之心為心則孝矣朱子曰父母愛子之心未嘗少置人子愛親之心亦當跬歩不忘○胡氏曰逺遊特事之至近者爾惟能即是而推之則凡可以貽親之憂者皆不敢為矣范氏之説深得其㫖○新安陳氏曰朱子十四嵗喪父韋齋先生事母盡孝所以發明此章曲盡孝子之心老杜曰頗覺良工心獨苦信哉
  ○子曰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
  胡氏曰已見賢遍反前篇此盖複音福出而逸其半也
  ○子曰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則以喜一則以懼知猶記憶也胡氏曰謂念念在此而不忘也常知父母之年則既喜其夀又懼其衰而於愛日之誠自有不能己者南軒張氏曰以年之盛衰察氣之强弱而喜懼存焉亦人子盡心於其親之一事也○王氏曰愛日之誠四字於懼字㫖意深切○雲峯胡氏曰人生百年曰期而能百年者幾何人哉姑以其期言之如年八十可喜也而期者僅二十年可懼也年九十尤可喜也而期者僅十年尤可懼也故可喜之中政自有可懼者存焉○新安陳氏曰愛日者懼来日之無多惜此日之易過而於事親之道有不及也王安石詩古人一日飬不以三公換得愛日之意
  ○子曰古者言之不出恥躬之不逮也
  言古者以見形甸反今之不然逮及也行去聲不及言可恥之甚古者所以不出其言為去聲此故也○范氏曰君子之於言也不得己而後出之非言之難而行之難也人惟其不行也是以輕言之言之如其所行行之如其所言則出諸其口必不易矣易去聲○朱子曰此章𦂳要在恥字上若是無恥底人未曽做得一分便説十分矣范氏説最好只縁胡亂輕易説了便犯行不當事非踐履到㡳烏能及此○人之所以易其言者以其不知空言無實之可恥也若恥則自是力於行而言之出也不敢易矣○厚齋馮氏曰古人言之必行不能躬行而徒言之是所恥也後之學者直講説而已義理非不高逺而吾躬自在一所不知恥之何哉
  ○子曰以約失之者鮮矣鮮上聲
  謝氏曰不侈然以自放之謂約慶源輔氏曰約與放相反約則守乎規矩之中放則逸於規矩之外尹氏曰凡事約則鮮失非止謂儉約也朱子曰約有収歛近裏著實之意非徒簡而已或曰約恐失之吝嗇曰這約字只是凡事自収歛○此約字是實字若約之以禮約其情則約字輕○問以約失之者鮮凡人須要檢束令入規矩凖繩便有所據守方少過失或是侈然自肆未有不差錯曰説得甚分明○南軒張氏曰凡人事事以節約存心則有近本之意雖未能皆中節而失則鮮矣
  ○子曰君子欲訥於言而敏於行行去聲
  謝氏曰放言易去聲故欲訥力行難故欲敏或問言懼其易故欲訥訥者言之難出諸口也行懼其難故欲敏敏者力行而不惰也朱子曰然○致堂胡氏曰敏訥雖若出於天資然可習也言煩以訥矯之行緩以敏勵之由我而已不自變其氣質奚貴於學哉○南軒張氏曰言則欲訥行則欲敏盖篤實自修無一毫徇外之意也○雙峯饒氏曰此即矯輕警惰之法○胡氏曰自吾道一貫至此十章疑皆曽子門人所記也
  ○子曰德不孤必有鄰
  鄰猶親也德不孤立必以類應故有德者必有其類從之如居之有鄰也朱子曰德不孤以理言必有鄰以事言○問鄰是朋類否曰然非惟君子之德冇類小人之德亦自有類○此言有徳者聲應氣求必不孤立與易中徳不孤不同彼言敬義立則内外兼備徳盛而不偏孤不孤訓爻中大字○新安陳氏曰東彛好德人心所同同徳相應天理自然之合也
  ○子游曰事君數斯辱矣朋友數斯䟽矣數色角反
  程子曰數煩數也胡氏曰事君諫不行則當去導友喜不納則當止至於煩瀆則言者輕聽者厭矣是以求榮而反辱求親而反疏也范氏曰君臣朋友皆以義合故其事同也勿軒熊氏曰後篇言以道事君不可則止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則止皆此意也○新安陳氏曰大倫中以人合者皆主義義有可否之分合則從不合則去不比父子兄弟以天合者皆主恩恩則無可去之理故君臣朋友之事同也○東陽許氏曰事君交友之道所當為者固非一端此章以君友同言又同一數字所以專主諫争説







  論語集註大全卷四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集註大全卷五
  公冶長第五
  此篇皆論古今人物賢否得失公冶長以下在當時為今人也孔文子以下古人也盖格物窮理之一端也凡二十七章胡氏以為疑多子貢之徒所記云以子貢方人故疑其然
  子謂公冶長可妻也雖在縲絏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妻去聲下同縲力追反絏息列反
  公冶長孔子弟子魯人一云齊人妻為之妻如字也縲黒索也絏攣閭縁反也古者獄中以黒索拘攣罪人長之為人無所考而夫子稱其可妻其必有以取之矣又言其人雖嘗陷於縲絏之中而非其罪則固無害於可妻也夫音扶有罪無罪在我而已豈以自外至者為榮辱哉朱子曰雖嘗陷縲絏而非其罪則其平昔之行可知非謂以非罪陷縲絏為可妻也○慶源輔氏曰在我無得罪之道而不幸有罪自外至何足以為辱在我有得罪之道雖或幸免其罪於外何足以為榮故君子有隠微之過於暗室屋漏之中則其心愧恥若撻于市不幸而遇無妄之災則雖市朝之刑裔夷之竄皆受之而無恧也○雙峯饒氏曰可妻以其素行取之縲絏非罪以其一事言之在縲絏則似不可妻非其罪則無害於可妻也○齊氏曰匡章非孟子遂為不孝之子公冶長非夫子遂為有罪之人天下之不遇聖賢者衆矣○東陽許氏曰擇婿之意全在可妻也上下面却言長雖曽在縲絏自是為人所誣累非長實有罪則縲絏不足汙其行
  子謂南容邦有道不廢邦無道免於刑戮以其兄之子妻之
  南容孔子弟子居南宫名縚音滔又名适字子容諡神至反正作諡敬叔孟懿子之兄也魯人不廢言必見用也以其謹於言行去聲故能見用於治去聲音潮免禍於亂世也事又見賢遍反第十一篇朱子曰三復白圭見其謹言言行相表裏謹言必能謹行矣又曰邦有道是君子道長之時南容必不廢棄邦無道是小人得志以陷害君子之時南容能謹其言行必不陷於刑戮○新安陳氏曰此章本不見謹於言行意參以三復白圭章故云○或曰公冶長之賢不及南容故聖人以其子妻長而以兄子妻容盖厚於兄而薄於已也程子曰此以已之私心窺聖人也凡人避嫌者皆内不足也聖人自至公何避嫌之有况嫁女必量其才而求配尤不當有所避也配合也夫婦皆可以配言若孔子之事則其年之長上聲幼時之先後皆不可知惟以為避嫌則大不可避嫌之事賢者且不為况聖人乎厚齋馮氏曰免於刑戮非必免於縲絏也縲絏之不免聖人所不能計特計其能保首領耳盖世亂而刑戮易於陷之也唯謹身免禍庻保其妻子爾
  ○子謂子賤君子哉若人魯無君子者斯焉取斯焉於䖍反子賤孔子弟子姓宓考之韻書此字音密又云姓也通作虙音伏名不齊魯人上斯斯此人下斯斯此德子賤盖能尊賢取友以成其德者説苑子賤為單父宰所父事者二人所兄事者五人所友者十一人皆教子賤以治人之術○朱子曰居鄉而多賢其老者吾當尊敬師事以求其益其行軰與吾相若者則納交取友親炙漸磨以涵飬徳性薰陶氣質○胡氏曰家語云子賤少孔子四十九歳有才智仁愛為單父宰民不忍欺以年計之孔子卒時子賤方年二十餘歳意其進師夫子退從諸弟子遊而切磋以成其徳者故夫子歎之如此故夫子既歎其賢而又言若魯無君子則此人何所取以成此德乎因以見賢遍反魯之多賢也朱子曰論語中説君子有説最高者有大槩説者如言賢者之類聖人於子賤南宫适皆曰君子哉若人皆大槩説○南軒張氏曰非特歎魯之多賢言美質係乎薫陶之效如此也○蘇氏曰稱人之善必本其父兄師友厚之至也雙峯饒氏曰稱人善已可言厚又推本其父兄師友乃厚之至也
  ○子貢問曰賜也何如子曰女器也曰何器也曰瑚璉也女音汝瑚音胡璉力展反
  器者有用之成材夏曰瑚商曰璉周曰簠簋音甫鬼皆宗廟盛平聲黍稷之器而飾以玉器之貴重而華美者也新安⿰亻児 -- 倪氏曰按明堂位曰夏后氏之四璉殷之六瑚周之八簋是商曰瑚夏曰璉也此因舊註想因瑚在上璉在下而誤耳外方内圓曰簠外圓内方曰簋子貢見孔子以君子許子賤故以己為問而孔子告之以此然則子貢雖未至於不器其亦器之貴者歟程子曰瑚璉可施禮於宗廟如子貢之才可使於四方可使與賔客言而已○朱子曰子貢畢竟只是器非不器也子貢是器之貴者與賤器不同然可貴而不可賤宜於宗廟朝廷而不可退處此子貢之偏處○南軒張氏曰瑚璉雖貴終未免於可器也賜能因其所至而勉其所未至則亦何所限量哉○雙峯饒氏曰用之宗廟故曰貴盛黍稷故曰重飾以珠玉故曰華美子貢之才可使從政為卿大夫是貴重也而又有言語文章之可觀是華美也○胡氏曰器者各適其用而不能相通此以為有用之成材者因下文瑚璉而加重其詞爾○或問子貢未至於子賤之君子歟雲峯胡氏曰子賤亦未便不是器之君子特子賤能有所取以成徳可充之以至於不器子貢雖有用之成材尚有所局而未至於不器也
  ○或曰雍也仁而不佞
  雍孔子弟子姓冉字仲弓魯人佞口才也程子曰有便佞之才者多入於不善故學不貴○朱子曰佞是無實之辨又曰佞是捷給便口者不是諂是箇口快底人却未問是不是一時言語便抵當得去撰得説話也好如子路何必讀書之言子曰惡夫佞者是也仲弓為人重厚簡黙而時人以佞為賢故美其優於德而病其短於才也慶源輔氏曰仲弓從事於敬恕以求仁又在德行之科而夫子稱其可使南面今或者又以不佞為慊則決非務外而事口者故以為重厚簡黙也人情徇外而不事内求名而不務實故以佞為賢
  子曰焉用佞禦人以口給屢憎於人不知其仁焉用佞焉於䖍及
  禦當也猶應答也給辦也憎惡去聲下同也言何用佞乎佞人所以應答人者但以口取辦而無情實徒多為人所憎惡爾慶源輔氏曰佞人恃口以禦人浮淺躁妄𤼵言成文雖若可聽然其情實則未必如此心口既不相副自然招尤而取憎也○新安陳氏曰口才雖俗人所賢而實正人所惡我雖未知仲弓之仁然其不佞乃所以為賢不足以為病也再言焉用佞所以深曉之厚齋馮氏曰左氏傳云寡人不佞盖以佞為才衛以祝鮀之佞治宗廟然顔子為邦之問夫子則告之以逺佞人盖木訥者近仁多言者數窮佞多失言不佞不害其為賢也○新安陳氏曰或人稱仲弓之仁而短其不佞夫子不輕許仲弓以仁而反喜其不佞○或疑仲弓之賢而夫子不許其仁何也曰仁道至大非全體而不息者不足以當之如顔子亞聖猶不能無違於三月之後况仲弓雖賢未及顔子聖人固不得而輕許之也蔡氏曰全體是天理渾然無一毫之雜不息是天理流行無一息之間愛之理心之徳六字所以訓仁之義為甚切全體不息四字所以盡仁之道為甚大只此十字之約不惟諸儒累千百言莫能盡而前後聖賢所論仁字⿰氵専 -- 溥博精深千條萬緒莫不總㑹於十字之中矣○勉齋黄氏曰當理而無私心朱子據所聞於師者而言此章即己之所見而言全體二字已足以該當理無私心之義加以不息二字又五字未盡之旨盖亦因其所已聞而𤼵其所獨得故子文文子章雖引師説而或問乃曰仁者心之徳而天之理也自非至誠盡性通貫全體無少間息不足以名之則亦引前章之説以釋後章之㫖亦足以見前説之義為詳且宻也○陳氏曰仁惟此心純是天理無一毫人欲之私乃可以當其名全體云者非指仁之全體而言乃所以全體之也○西山真氏曰仁者兼該萬善無所不備如人之頭目手足皆具然後謂之人也○雙峯饒氏曰此體字當作活字看即君子體仁之體仁之體本全故體此仁者不可以不全○雲峯胡氏曰全體而不息如真蔡之説則仁之體本自渾全如陳饒之説則是以人全體之愚玩朱子之意仁道至大是説仁全體而不息者是説仁者之人故著一者字盖仁只是人之本心所貴乎仁者於此心本體無一毫之虧欠又無一息之間斷也○新安陳氏曰胡氏通主仁者之人之説自是程子曰公而以人體之則為仁此體仁之説也曾子曰士不可以不𢎞毅仁以為己任𢎞也死而後已毅也仁者本心之全德必欲以身體而力行之全體此仁即𢎞也一息尚存此志不容少懈此不息即毅也必如此始足以參透全體而不息者之語歟
  ○子使漆雕開仕對曰吾斯之未能信子説説音悦漆雕開孔子弟子字子若蔡人斯指此理而言信謂真知其如此而無毫髪之疑也開自言未能如此新安陳氏曰未能真知此理而無毫髪之疑則正當學時未是學優而仕時未可以治人故夫子説其篤志程子曰不先自信何以治人○朱子曰斯之一字甚大有所指而言如事君忠事父孝皆是這箇道理若自信得及則雖欲不如此不可得若自信不及如何勉强做得欲要自信得及又須自有所得於這箇道理上見得透全無些子疑處方是信○斯只是這許多道理見於日用之間君臣父子仁義忠孝之理於是雖已見得如此却自恐做不盡不免或有過差尚自保不過雖是知其已然未能决其将然故曰吾斯之未能信○程子曰漆雕開己見大意故夫子説之朱子曰大意便是本初處若不曾見得大意如何下手做工夫若已見得大意而不下手做工夫亦不可斯者非大意而何若推其極只是性盖帝之降𠂻便是○陳氏曰開於心體上未到昭晰融釋處所以未敢出仕其所見處已自高於世俗諸儒但其下工夫不到頭故止於見大意爾又曰古人見道分明故其言如此或問開未能自信而程子以為已見大意見道分明何也朱子曰人惟不見其大者故安於小惟見之不明故若存若亡一出一入而不自知其所至之浅深也今開之不安於小如此則非見乎其大者不能矣卒然之間一言之對若目有所見而手有所指者且其指之於身又如此其切而不容自欺也則其見道之明又為何如然曰見大意則於細微容或有所未盡曰見道分明則固未必見其反身而誠也○慶源輔氏曰人惟見道不分明故所言含糊不決今開斷然以為未能信未可以仕而治人故知其見道分明也○胡氏曰謂之見道分明者凡毫釐之未信皆自知之也謝氏曰開之學無可考然聖人使之仕必其材可以仕矣至於心術之微則一毫不自得不害其為未信此聖人所不能知而開自知之慶源輔氏曰聖人明於知人何不能知但其未信之實毫釐纎悉處與意味曲折不若開自知之精耳其材可以仕而其器不安於小成他日所就其可量乎夫子所以説之也朱子曰據他之材已自可仕只是他不伏如此小用了又欲求進是他先見大意了方肯不安於小成若不見大意者只安於小成耳如人食藜藿未食芻豢只知藜藿之美及食芻豢則藜藿不足食矣又曰他是不肯便做小底所謂有天民者逹可行於天下而後行之者也○問開之未信若一理見未透即是未信否曰也不止説一理行一不義殺一不辜得天下不為須是真見得不義不辜處便不可以得天下若説畧行不義畧殺不辜做到九分也未甚害也不妨這便是未信處這裏更須玩味省察體認存飬亦㑹見得決定恁地而不可不恁地所謂脱然如大寐之得醒方始是信處耳○開所謂斯是他見得此箇道理了只是信未及他眼前看得濶只是踐履猶未純熟他是見得箇規模大不入這小底窠坐曾㸃被他見得高下面許多事皆所不屑為到他説時便都恁地脱洒想見他只是天資高便見得恁地都不曾做工夫○㸃見得高却於工夫上有疎畧處開見處不如㸃然有向進之意㸃規模大開尤縝宻○論資禀之誠慤則開優於㸃語其見趣超詣脱然無毫髪之累則㸃賢於開然開之進則未已也○慶源輔氏曰器言其志量也所見者大所知者明則其志量自然不肯安於小成其進進不已之意不至於大而化化而不知之神不止也則他日所就果可量乎○胡氏曰開得其大而不局於小○雙峯饒氏曰集註釋悦字有三朱子謂悦其篤志程子謂悦其已見大意謝氏謂悦其不安於小成其實相貫惟其見大意故不安於小成惟其不安於小成故篤志○按程氏遺書曰曽㸃漆雕開已見大意集註采之以曾㸃事在後不欲學者躐之故去上二字○雲峯胡氏曰已見大意已字有意味盖漆雕開巳見大意而未析其微曾㸃己見大意而易畧於細使二子之學各有所進則其已然者固如此而其未然者當不止於此也已字當如此看
  ○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從我者其由與子路聞之喜子曰由也好勇過我無所取材桴音孚從好並去聲與平聲材與裁同古字借用
  桴筏也筏房越反編竹木為之程子曰浮海之歎傷天下之無賢君也子路勇於義故謂其能從己皆假設之言耳此歎與欲居九夷同意子路以為實然而喜夫子之與己故夫子美其勇而譏其不能裁度待洛反事理以適於義也慶源輔氏曰聖人欲浮海豈有憤世長徃之意其憂時閔道之心盖有不得已者子路不惟今日遂以夫子為必行而喜其與己其平日所為多傷於剛果而不能裁度以適義如率爾之對迂也之言皆是也夫子所以教之○胡氏曰得時行道使天下無不被其澤此聖人之本心世衰道否至於無所容其身豈聖人之得已乘桴浮海雖假設之辭然傷時之不我用也如子路之勇於義不以流離困苦而二其心故謂其能從我是皆憂深思逺而形於言也子路不知夫子之本心而喜夫子之與己可謂直情徑行而無所忖度也○汪氏炎昶曰集註能不能字是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而抑之處所能者稟賦之剛果所不能者學力之未至也○新安陳氏曰既云勇於義又云不能裁度事理以適於義何也盖勇於義是畧見大意能勇於行不能裁度事理以適於義是不能審察精義而冇誤勇決行之者故其仕於衞也知食焉不避其難之為義而死之是勇於義不知食出公之食為非義是不能裁度事理以適於義也
  ○孟武伯問子路仁乎子曰不知也
  子路之於仁盖日月至焉者或在或亡不能必其有無故以不知告之
  又問子曰由也千乘之國可使治其賦也不知其仁也乘去聲
  賦兵也古者以田賦出兵故謂兵為賦春秋傳去聲後凡言春秋傳者同所謂悉索所白反敝賦是也左傳襄公八年悉索敝賦以討于蔡三十一年悉索敝賦以来㑹時事言子路之才可見者如此仁則不能知也朱子曰仲由可使治賦才也不知其仁以學言
  求也何如子曰求也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為之宰也不知其仁也
  千室大邑百乘卿大夫之家宰邑長上聲家臣之通號
  赤也何如子曰赤也束帶立於朝可使與賔客言也不知其仁也朝音潮
  赤孔子弟子姓公西字子華魯人○朱子曰渾然天理便是仁有一毫私意便是不仁三子之心不是都不仁但是不純爾○問三子雖全體未是仁苟於一事上能當理而無私心亦可謂之一事之仁否曰不然盖纔説箇仁字便用以全體言若一事上能盡仁便是他全體是仁了若全體有虧這一事上必不能盡仁纔説箇仁字便包盡許多事無不當理而無私了所以三子當不得箇仁字聖人只稱其才聖門工夫不過居敬窮理以修身也由求只是這些工夫未到故夫子所以知其未仁若能主敬以窮理工夫到此則德性常用物欲不行而仁流行矣○慶源輔氏曰諸子之於仁盖亦勉焉而未能有諸己也故或日一至焉或月一至焉能造其域而不能乆耳方其志氣清明存飬不懈則是心存而有其仁及私意横生一有間斷則是心亡而無其仁矣将以為有則有時而無将以為無則冇時而有既不能必其有無則以不知告之○勿軒熊氏曰此與後篇由可使有勇求可使足民赤願為小相章互見兵財禮樂乃國之大政而三子之意不足以當之見聖門有用之學然治事之才易見本心之徳難全故夫子皆不許其仁
  ○子謂子貢曰女與回也孰愈女音汝下同
  愈勝也
  對曰賜也何敢望回回也聞一以知十賜也聞一以知二
  一數之始十數之終二者一之對也胡氏曰十者數之終以其充極之所至而言二者一之對以其彼此之相形而言顔子明睿余例反所照即始而見終子貢推測而知因此而識彼無所不説音悦告往知來是其驗矣程子曰子貢之知亞於顔子知至而未至之也○朱子曰明睿所照推測而知兩句當玩味明睿所照如明鏡在此物来畢照推測而知如將些子火逐些子照去○慶源輔氏曰聞一知十不是知一件限定知得十件只是知得周徧始終無遺聞一知二亦不是聞一件限定知得二件只是知得通逹無所軌泥知得周徧始終無遺故無所不悦知得通逹無所執泥故告往知來然思與睿亦非兩事但有生熟之異始則思而通乆則明睿生而物無遺照矣又曰惟是生知之聖人則全體昭著不待推廣若夫學而知之者則須居敬窮理漸漸開明固不能無淺深之異也○胡氏曰顔子之於吾言無所不説可謂知十之驗子貢之告諸徃而知来者可為知二之驗又曰聞一知十豈有事可指哉亦以况顔子明哲舉首見尾而已所不及耳
  子曰弗如也吾與女弗如也
  與許也○胡氏曰子貢方人夫子既語音御以不暇又問其與回孰愈以觀其自知之如何聞一知十上知去聲之資生知之亞也聞一知二中人以上之資學而知之之才也子貢平日以己方回見其不可企丘氏去智二反及故喻之如此夫子以其自知之明而又不難於自屈朱子曰几人有不及人處多不能自知雖知亦不肯屈服如子貢自屈於顔子可謂高明夫子所以與其弗如之説○慶源輔氏曰自屈生於自知自知之明則不容於不自屈也且自知之明則不安於己知不難於自屈則不畫於己至此夫子所以許之故既然之又重去聲許之此其所以終聞性與天道不特聞一知二而已也朱子曰聖人之道大叚用敏悟曉得底敏悟曉得時方擔荷得去如子貢雖所行未實然他却極是曉得擔荷得去使其見處更長一格則所行自然又進一歩聖門自曾顔而下便還用子貢如冉閔非無德行然終是曉不甚得擔荷聖人之道不去所以孔子愛呼子貢而與之語意盖如此○新安陳氏曰孔門穎悟莫如顔子子貢可以亞之所以終得聞性與天道與一以貫之豈局於聞一知二者哉
  ○宰予晝寢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杇也於予與何誅朽許乆反杇音汙與平聲下同
  晝寝謂當晝而寐朽腐也雕刻畫也杇鏝莫官反也言其志氣昏惰敎無所施也新安陳氏曰志謂心志氣謂血氣志先惰氣隨而昏則教無施處如朽木糞牆雕杇之工無施力處也與語辭誅責也言不足責乃所以深責之
  子曰始吾於人也聽其言而信其行今吾於人也聽其言而觀其行於予與改是行去聲
  宰予能言而行不逮故孔子自言於予之事而改此失亦以重去聲警之也慶源輔氏曰宰予以言語稱於聖門而孟子亦以為善為説辭然論喪則欲其短論仁則病其愚對社則失其義至此晝寝而夫子深責之且自言於予之事而改此失則能言而行不逮可見矣胡氏曰子曰疑衍文不然則非一日之言也○范氏曰君子之於學惟日孜孜斃毗祭反而後已惟恐其不及也宰予晝寝自棄孰甚焉故夫子責之胡氏曰宰予不能以志帥入聲氣居然而倦是宴安之氣勝儆戒之志惰也古之聖賢未嘗不以懈惰荒寜為懼勤勵不息自彊此孔子所以深責宰予也聽言觀行聖人不待是而後能亦非縁此而盡疑學者特因此立敎以警群弟子使謹於言而敏於行耳覺軒蔡氏曰學者誠能立志以自彊則氣亦從之不至於昏惰何有於晝寢故學莫先於立志○慶源輔氏曰玩理以養心則志不昏以志而帥氣則氣不惰志不昏氣不惰則有受教之地而聖人之教可得而施也朽木不可雕糞土之牆不可杇止以喻其志氣昏惰而教無所施耳聽言觀行聖人明睿所照不待是而後能至誠與人不逆於詐故非縁此而盡疑學者仁以體物教人不倦故因此立教以警群弟子也
  ○子曰吾未見剛者或對曰申棖子曰棖也慾焉得剛焉於䖍反
  剛堅彊不屈之意最人所難能者故夫子歎其未見申棖弟子姓名魯人慾多嗜時利反慾也多嗜慾則不得為剛矣問慾欲何分别朱子曰無心欲字虚冇心慾字實二字亦通用○程子曰人有慾則無剛剛則不屈於慾謝氏曰剛與慾正相反能勝物之謂剛故常伸於萬物之上為物揜之謂慾故常屈於萬物之下自古有志者少無志者多宜夫子之未見也棖之慾不可知其為人得非悻悻下頂反自好去聲者乎新安倪氏曰孟子集註悻悻怒意自好自愛其身也故或者疑以為剛然不知此其所以為慾耳程子曰凡人有慾則不剛至大至剛之氣在養之可以至焉○朱子曰剛是堅强不屈卓然有立不為物欲所累㡳人故夫子以為未見○凡人纔貪一件物事便被這物事壓得頭低了纔有些慾便被他牽引去此中便無所主焉得剛○節齋蔡氏曰范氏謂剛者天德惟無慾者乃能之神龍惟冇慾是以人得求其慾而制之亦得而食之聖人無慾故天下萬物不能易也蘓氏謂有志而未免於慾者其志嘗屈於慾惟無慾者能以剛自遂某聞之師曰剛者外雖退然自守而其中不詘於慾悻悻者外雖有崛彊之貎而其中實有計較勝負之意即此便是慾聖人觀人直從裏靣觀出見得他中無所主只是色莊便是慾了○胡氏曰剛則己大物小凡天下之可欲者皆不足以動之所謂伸於萬物之上是也慾則己小物大随其意之所貪俯首下氣以求之所謂屈於萬物之下是也所以相對而相反有此則無彼也○西山真氏曰所謂勝物者謂立志堅强不為外物所奪凡榮辱得喪禍福死生皆不足以動之如孟子所謂冨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勝物非剛暴恃氣求以勝人之謂也為物掩之謂慾言陷溺於物欲之中不能自克如為物遮覆掩遏而不能出也○雙峯饒氏曰悻悻只是色厲底人孟子所謂諫於其君而不受則怒悻悻然見於其靣是也此等人外靣雖似剛其中心不過為名這便是自好便是慾即所謂色厲而内荏也○厚齋馮氏曰棖之剛乃血氣之剛夫子所言乃義理之剛也血氣之剛物慾得以屈之惟義理之剛則不為外物所奪爾○雲峯胡氏曰孟子論浩氣曰至大至剛北天地之正氣也悻悻自好客氣也或人於申棖惑其剛之似而夫子識其不剛之真
  ○子貢曰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吾亦欲無加諸人子曰賜也非爾所及也
  子貢言我所不欲人加於我之事我亦不欲以此加之於人此仁者之事不待勉强上聲故夫子以為非子貢所及朱子曰欲無加諸人此等地位是本體明浄發處盡是不忍之心不待勉强乃仁者之事子貢未到此田地而遽作此言故夫子謂非爾所及言不可以躐等○程子曰我不欲人之加諸我吾亦欲無加諸人仁也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於人恕也恕則子貢或能勉之仁則非所及矣愚謂無者自然而然勿者禁止之謂此所以為仁恕之别必列反○朱子曰此章程子晚年仁熟方看得如此分曉説得如此明白所以分仁怒者只是生熟難易之間爾熟底是仁生底是恕自然底是仁勉强底是恕無計較無覩當底是仁有計較冇覩當底是恕○雲峯胡氏曰本文無字是子貢説勿字是夫子説程子是借夫子説恕之事以見子貢所言是仁之事
  ○子貢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
  文章德之見賢遍反下同乎外者威儀文辭皆是也慶源輔氏曰威儀徳之見乎容貌者文辭徳之見乎言語者性者人所受之天理天道者天理自然之本體其實一理也言夫子之文章曰見乎外固學者所共聞至於性與天道則夫子罕言之而學者有不得聞者盖聖門教不躐等子貢至是始得聞之而歎其美也問子貢是因文章中悟性天道抑後來聞孔子説邪朱子曰是後来聞孔子説曰文章亦是性天道之流行發見處曰固亦是發見處然他當初只是理㑹文章後来是聞孔子説性與天道今不可硬做是因文章得○陳氏曰聖人教不躐等平時只是教人以文章到後来地位高方語以性與天道爾○新安陳氏曰堯之文章朱子釋以禮樂法度與此不同者堯逹而在上其文章見於治天下夫子窮而在下其文章惟見於吾身在天下故以禮樂法度言在吾身故以威儀文辭言也○程子曰此子貢聞夫子之至論而歎美之言也王氏曰此理在天未賦於物故曰天道此理其於人心未應於事故曰性即元亨利貞仁義禮智是也文章至顯而易見此理至㣲而難言○西山真氏曰文章二字之義五色錯而成文黒白合而成章文者粲然有文章者蔚然有章文章可聞夫子平日以身教人凡威儀文辭自然成文有章者皆是所謂吾無隠乎爾吾無行而不與二三子者是也若性與天道則淵奥精㣲未可遽與學者言恐其億度料想馳心𤣥妙反躐等而無所益故罕言之論語僅有性相近一語亦已是兼言氣質之性非言性之本至於賛易方云乾道變化各正性命一隂一陽之謂道繼善成性方是正説性與天道亦可謂罕言矣子貢後来始得聞之而有此歎也
  ○子路有聞未之能行唯恐有聞
  前所聞者既未及行故恐復扶又反有所聞而行之不給也○范氏曰子路聞善勇於必行門人自以為弗及也故著之若子路可謂能用其勇矣朱子曰子路不急於聞而急於行此古人為己之實處如人之飲食珍羞羅列須喫盡方好喫不盡又増加亦徒然○南軒張氏曰有所聞而實未副勇者之所恥也唯恐有聞則其篤於躬行可知門人記此亦可謂善觀子路者矣然比之得一善拳拳服膺而不失者則未免有强力之意耳○慶源輔氏曰人之有勇多有用於非所當用者子路之勇用以力行真能用其勇矣○勿軒熊氏曰子路勇於力行而致知工夫不及所以死於孔悝之難○或曰此即子路聞斯行之之勇門人以為弗及而著之夫子以為兼人而退之何也雲峯胡氏曰著之者門人弗及其行之勇推敬之辭也退之者夫子恐其徙事乎行之勇陶成之術也
  ○子貢問曰孔文子何以謂之文也子曰敏而好學不恥下問是以謂之文也好去聲
  孔文子衛大夫名圉音語凡人性敏者多不好學恃其天資多怠於學位高者多恥下問位高自驕多恥問於卑下故諡法有以勤學好問為文者盖亦人所難也孔圉得諡為文以此而已○蘓氏曰孔文子使太叔疾出其妻而妻去聲之疾通於初妻之娣大計反文子怒將攻之訪於仲尼仲尼不對命駕而行疾奔宋文子使疾弟遺室孔姞梁乙反其為人如此而諡曰文此子貢之所以疑而問也春秋左氏傳云哀公十一年冬衛太叔疾出奔宋初疾娶于宋子朝子朝宋人衛大夫其娣嬖子朝出孔文子使疾出其妻出宋朝之女而妻之疾使侍人誘其初妻之娣寘於犂衛邑而為之一宫如二妻文子怒欲攻之仲尼止之遂奪其妻文子遂奪其女不嫁太叔疾或淫于外州外州人奪之軒以獻奪太叔疾之軒車以獻於君恥是二者以奪妻奪軒二事為恥故出衛人立其弟遺遺疾之弟使室孔姞孔姞文子之女疾之妻也使遺室之孔文子之将攻太叔也訪於仲尼仲尼曰胡簋之事胡簋禮器也夏曰胡周曰簋則嘗學之矣甲兵之事未之聞也退命駕而行孔子不沒其善言能如此亦足以為文矣非經天緯地之文也史記諡法解惟周公旦太公望嗣王業建功于牧野終将葬乃制諡遂叙諡法諡者行之迹號者功之表有大功則賜之善號以為稱也車服者位之章也是以大行受大名細行受細名行出於己名出於人名謂諡號經緯天地文道徳博聞文勤學好問文慈惠愛民文愍民惠禮文賜民爵位文○朱子曰此章因論諡而發然人有一善之可稱聖人亦必取之此天地之量也○問孔姞事如此不好便敏學好問濟得甚事曰古諡法甚寛所謂節以一惠言只有一善亦取之節者節畧而取其一善也孔文子固是不好只敏學下問亦是他好處周禮諡只有二十八字不成説孔文子與文王一般盖人有善多者則摘其尤善者一事以為諡亦有只有一善則只取其一善以為諡而隠其惡如孔文子是也惟無一善可稱而純於惡然後名曰幽厲耳○如織布絹經是直底緯是横底經天緯地是一横一直皆是文理故謂之文裁成天地之道輔相天地之宜此便是經緯天地之文○胡氏曰日月星辰風雨霜露天文也山嶽河海草木花卉地文也㣲而鳥獸蟲魚皆有文焉舜在璿璣玉衡以齊七政經天之文也封山濬川若草木鳥獸緯地之文也天文粲乎上地文陳乎下聖人處乎中而經緯之所以裁成輔相之以為用也○厚齋馮氏曰諡法之為文者六而勤學好問居其一殆取諸此歟
  ○子謂子産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養民也惠其使民也義
  子産鄭大夫公孫僑音喬恭謙遜也敬謹恪充各反慶源輔氏曰首篇釋恭為荘敬此又釋為謙遜者恭敬謙遜皆禮之端縁此下文有事上也敬故以謙遜釋恭謹恪釋敬盖謙遜乃恭之實而於行己為切謹恪乃敬之實而於事上為宜也惠愛利也使民義如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洫忽域反廬井有伍之類左傳襄公三十年鄭子皮授子産政子産使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洫廬井有伍杜氏註國都及邊鄙車服尊卑各有分部公卿大夫服不相踰封疆也洫溝也廬舍也九夫為井使五家相保○朱子曰有章是有章程條法冇服是貴賤衣冠各有制度鄭國人謂取我田疇而伍之取我衣冠而禇之是子産為國時衣服有定制不敢著底皆収之囊中故曰取而禇之又曰有章是一都一鄙各有規矩有服是衣冠服用皆有等級高卑義字有剛斷之意其飬民則惠及使民則義惠與義相反便見得子産之政不專在於寛就都鄙有章處見得義字在子産上不在民上○或問四者亦有序乎曰行己恭則其事上非有容悦之私而能敬矣惠於民而後使之以義則民雖勞而不怨矣○新安陳氏曰事上之敬即行己之恭之所推使民之義又所以濟其飬民之惠也○吳氏曰數上聲下同其事而責之者其所善者多也臧文仲不仁者三不知去聲者三是也張氏存中曰左傳文公三年秋八月丁夘大事于大廟躋僖公逆祀也僖是閔兄嘗為臣位應在下今躋居閔上故曰逆祀仲尼曰臧文仲不仁者三不知者三下展禽展禽栁下惠也文仲知其賢而使在下位不與立於朝也廢六關塞關陽關之屬凡六關所以禁絶來遊而廢之妾織蒲以蒲為席是與民争利三不仁也作虚器謂居蔡之室而山節藻棁也有其器無其位故曰虚縱逆祀聴夏父弗忌躋僖公祀爰居爰居海鳥也三不知也又按家語顔回篇曰置六關王肅云六關關名魯本無此關文仲置之以税行客故為不仁傳曰廢六關未知孰是姑併録之數其事而稱之者猶有所未至也子産有君子之道四焉是也今或以一言盖一人一事盖一時皆非也厚齋馮氏曰自其立謗政作立賦制參辟鑄刑書言之其所未盡者誠多也自春秋之時言之知君子之道者誠寡也聖人之言褒不溢美貶不溢惡稱其所長之多而所短自不能掩爾○雲峯胡氏曰集註於使民義獨跡其實而言者子産為政三年輿人頌之曰我有子弟子産教之我有田疇子産植之及其卒也孔子聞之曰古之遺愛也先儒云子産精神全在義字上夫民之所以頌之夫子所以取之者以其惠而能義孟子所謂惠而不知為政姑指濟人一事而言爾
  ○子曰晏平仲善與人交乆而敬之
  晏平仲齊大夫名嬰程子曰人交乆則敬衰乆而能敬所以為善南軒張氏曰聖人論豫之六二介于石不終日貞吉以為君子上交不諂下交不瀆為知幾盖交道易以凌夷非正其志者莫之能守也交乆而敬不衰亦可謂善矣聖人於人雖一善必録天地之心也○勉齋黄氏曰朋友人倫之一可不敬乎攝以威儀相觀以善一有不敬則失朋友之道矣惟其乆而敬也則愈乆而愈親拍肩執袂以為氣合酒食遊戲相徵逐以為生死不相背負未冇能全交者也夫子美平仲之善交友之道盡於此矣○葉氏少藴曰夫子在齊與平仲處者八年故知其如此○新安陳氏曰常人之交初則敬乆則玩乆而玩必不能全交乆而不替初心之敬所以為善交也
  ○子曰臧文仲居蔡山節藻棁何如其知也棁章悦反知去聲臧文仲魯大夫臧孫氏名辰魯孝公生僖伯彄字于臧辰其曽孫諡文居猶藏也蔡大龜也古注蔡國君之守龜出蔡地因以為名長尺冇二寸節柱頭斗栱音拱也藻水草名棁梁上短柱也盖為藏龜之室而刻山於節畫俗作畫藻於棁也當時以文仲為知孔子言其不務民義而諂凟鬼神如此安得為知春秋傳所謂作虚器即此事也朱子曰卜筮事聖人固欲人信之然藏龜須自有合當處今乃如此是他心惑於鬼神一向倒在卜亟上了安得為知古説他僣若是僣便是不仁了今只主不知言大夫不藏龜禮家乃因立此説臧文仲在當時人説是非常底人孔子直見他不是處便見得聖人顯㣲闡幽處○南軒張氏曰所貴乎知者為其明見理之是非也方其時世俗以小慧為知故於文仲有惑焉夫子明之使人知夫所謂知者在此而不在彼也○新安陳氏曰不務民義本文無此意然諂瀆鬼神者必不務民義務民義者必不諂瀆鬼神二者常相關樊遲問知子曰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逺之可謂知矣朱子盖即答樊遲問知之意以斷臧文仲歟○張子曰張子名載字子厚號横渠先生長安人山節藻棁為藏龜之室祀爰居之義同歸於不知冝矣朱子曰三不知皆是諂瀆鬼神之事○國語魯語海鳥曰爰居止於魯東門之外三日臧文仲使國人祭之文仲以為神故命人祭之
  ○子張問曰令尹子文三仕為令尹無喜色三己之無愠色舊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何如子曰忠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知如字焉於䖍反
  令尹官名楚上卿執政者也子文姓鬭名榖奴口反音烏音徒○左傳宣公四年初若敖娶於䢵音云生鬬伯比若敖卒從其母畜於䢵淫於䢵子之女伯比私淫之生子文焉䢵夫人使棄諸夢中夣音蒙又如字澤名也虎乳之䢵子田見之懼而歸夫人以告言其女私通伯比所生遂使收之楚人謂乳榖謂虎於菟故命之曰鬬榖於菟以其女妻去聲伯比實為令尹子文其為人也喜怒不形物我無間去聲知有其國而不知有其身其忠盛矣故子張疑其仁勉齋黄氏曰喜怒不形釋三仕三己無喜愠物我無間釋舊政告新知有其國而不知有其身通釋上兩件然其所以三仕三已而告新令尹者未知其皆出於天理而無人欲之私也是以夫子但許其忠而未許其仁也或問令尹子文忠矣孔子不許其仁何也程子曰此只是忠不可謂之仁若比干之忠見得時便是仁也○問令尹子文之忠若其果無私意出於至誠惻怛便可謂之仁否朱子曰固是然不消泥他事上説須看他三仕三已還是當否以舊政告新令尹又須看他告得是否只縁他大體既不是了故其小節有不足取如管仲之三歸反坫聖人却與其仁之功者以其立義正也故管仲是天下之大義子文是一人之私行耳
  崔子弑齊君陳文子有馬十乘棄而違之至於他邦則曰猶吾大夫崔子也違之之一邦則又曰猶吾大夫崔子也違之何如子曰清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乘去聲
  崔子齊大夫名杼直呂反齊君荘公名光陳文子亦齊大夫名須無十乘四十匹也違去也文子潔身去亂不使弑逆之惡得汙其身可謂清矣然未知其心果見義理之當然而能脱然無所累乎抑不得已於利害之私而猶未免於怨悔也故夫子特許其清而不許其仁春秋襄公二十五年夏五月乙亥齊崔杼弑其君光左傳齊棠公棠邑大夫之妻東郭偃之姊也東郭偃臣崔武子棠公死偃御武子以弔焉見棠姜而美遂取之荘公通焉驟如崔氏以崔子之冠賜人侍者曰不可公曰不為其無冠乎言雖不為崔子猶自應有冠崔子因足又以其間去聲伐晉也間晉之難而伐之曰晉必将報欲弑公以説於晉而不獲間公鞭侍人賈舉而又近之乃為崔子間公伺公間隙五月莒子朝于齊甲戍饗諸北郭崔子稱疾不視事欲使公來乙亥公問崔子遂從姜氏姜氏入于室與崔子自側户出公捬楹而歌歌以命姜侍人賈舉止衆從者而入閉門甲興公登臺而請弗許請盟弗許請自刃於廟弗許皆曰君之臣杼疾病不能聽命近於公宮謂崔子宫近公宫或淫者詐稱公陪臣干胡旦反掫将侯反有淫者不知二命干掫行夜行夜得淫人受崔子命討之不知他命公踰墻又射之中股反隊與墜同遂弑之愚聞之師曰當去聲理而無私心則仁矣朱子曰有人事當於理而未必無私心有人無私心而處事又未必當於理惟仁者内無私心而外之處事又當於理須表裏心事一皆純乎天理而無一毫之私乃可今以是而觀二子之事雖其制行去聲之高若不可及然皆未有以見其必當於理而真無私心也子張未識仁體而悦於苟難荀子不苟篇曰君子行不貴苟難唯其當之為貴注當謂合禮義也遂以小者二子之小善信其大者夫子之不許也宜哉讀者於此更以上章不知其仁雍也仁而不佞及孟武伯問子路仁乎後篇仁則吾不知之語憲問克伐怨欲不行并與三仁微子箕子比干夷齊之事求仁得仁觀之則彼此交盡而仁之為義可識矣問陳文子之清令尹子文之忠使聖人為之則是仁否程子曰不然聖人為之亦只是清忠○朱子曰仁者心之德聖人所以不許二子者正以其事雖可觀而其本心或有不然也子文三仕三已畧無喜愠盡以舊政告之新尹文子有馬十乘棄之如敝屣然此豈是易事後人因孔子不許之以仁便以二子之事為未足道此却不可須當思二子所為如此高絶而聖人不許之以仁者因如何便見得二子不可易及仁之體段實是如何切不可容易看○二子忠清只就事上説若比干夷齊之忠清只就心上説比干夷齊是有本底忠清忠清裏有仁二子之忠清只喚做忠清○問子文文子之事程子謂聖人為之亦只是清忠夫聖人無一事之非仁而乃云爾者何也南軒張氏曰程子之意大要以為此事只得謂之清忠然在二子為之曰忠曰清而止矣仁則未知也在聖人事或有類此者以其事言亦只得謂之忠清然而所以然者則亦不妨其為仁也如伯夷之事雖以清目之亦何害其為仁乎○胡氏曰不知其仁謂非全體不息者不足以當之也仁則吾不知謂仁則天理渾然自無克伐怨欲之累不行不足以言之也殷有三仁謂三人同出於至誠惻怛之意故不咈乎愛之理而有以全其心之徳也夷齊之仁謂皆求合乎天理之正而即乎人心之安也夫全體者無虧欠也不息者無間斷也至於外若無虧欠間斷而中之私意根萌猶在焉亦不得謂之仁必其見於事者皆當於理而𤼵於心者皆無所私然後可以謂之仁也○䨇峯饒氏曰論語言仁有以德言者有以事言者如雍也仁而不佞問子路仁乎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為難皆是以徳言子文文子未知焉得仁夷齊求仁得仁殷有三仁皆是以事言以徳言非全體而不息不足以當之以事言則須當理而無私心乃可以當之顔子於仁可言全體仲弓便不可謂之全體顔子三月不違庻幾乆而不息日月至焉能至而不能乆不可謂之不息夷齊三仁事當理而心無私故皆可謂之仁子文文子之事非特心未能無私而事亦不當理何以得為仁乎今以他書考之子文之相去聲楚所謀者無非僣王猾户八反夏之事左傳荘公三十年楚殺令尹子元以鬬榖於莬為令尹僖公二十三年楚成得臣伐陳取焦夷子文以為功使子玉為令尹子文為令尹凡二十八年注杜氏曰按荘公三十年楚成王立九年矣僖公二十三年即成王之三十六年也楚自武王三十七年僣稱王魯桓公之八年也武王五十一年卒子文王立文王十三年卒子堵敖立堵敖五年卒弟成王立僖公元年楚成王之十四年也楚伐鄭鄭即齊故也五年楚鬬榖於莬㓕弦六年楚子圍許許男靣縛衘璧乃釋之十二年楚人㓕黄十五年楚人伐隨二十年隨以漢東諸侯叛楚楚鬬榖於莬帥師伐隨取成而還二十一年宋人為鹿上之盟以求諸侯於楚楚人許之諸侯㑹宋公于孟楚執宋公以伐宋已而釋之二十二年楚人伐宋宋公及楚人戰于泓宋師敗績公傷股明年宋襄公死二十三年楚師伐陳討其貳於宋也此僣王猾夏之事也文子之仕齊既失正君討賊之義上不能規正荘公次不能討杼弑逆又不數嵗而復扶又反反於齊焉左傳襄公二十七年宋向戍欲弭諸侯之兵以為名欲獲息民之名如晉告趙孟晉人許之如楚楚亦許之如齊齊人難之陳文子曰晉楚許之我焉得已且人曰弭兵而我弗許則固携吾民矣将焉用之齊人許之注杜氏曰按襄公二十五年崔杼弑齊君是時陳文子出奔二十六年不經見二十七年文子存弭兵之説則文子自出奔復反於齊凡二年則其不仁亦可見矣朱子曰仁者心之德而天之理也自非至誠盡性通貫全體如天地一元之氣化育流行無少間息不足以名之今子文仕於蠻荆執其政柄至於𠕂三既不能革其僣王之號又不能止其猾夏之心至於滅弦伐隨之事至乃以身為之而不知其為罪文子立於淫亂之朝既不能正君禦亂又不能先事而潔身至於簒弑之禍已作又不能上告天子下請方伯以討其賊去國二年又無故而自還復與亂臣共事此二者平日之所為止於如此其不得為仁也明矣然聖人之言辭不廹切而意已獨至雖不輕許而亦不輕絶也學者因其言而反以求之則於仁之理與人之所以得是名者庻幾其可黙識乎○雲峯胡氏曰子文知有楚而不知有周以春秋尊王之義責之不仁矣文子知有已而不知有齊以春秋討賊之義責之不仁矣○新安陳氏曰論至此則其事不當理而心之私可見矣夫子只言未知焉得仁而朱子直斷其為不仁盖本章外究竟到底之斷案也
  ○季文子三思而後行子聞之曰再斯可矣三去聲季文子魯大夫名行父音甫每事必三思而後行若使去聲下同晉而求遭喪之禮以行亦其一事也左傳文公六年季文子将聘于晉使求遭䘮之禮以行杜注聞晉侯病故既而晉襄公果卒斯語辭程子曰為惡之人未嘗知有思有思則為善矣然至於再則已審三則私意起而反惑矣故夫子譏之朱子曰天下之事以義理斷之則是非當否再思而已審以私意揣之則利害得喪萬變而無窮思止於再者欲人之以義制事而不汨於利害之私也○思之未得者須著于細思到思而得之方是一思雖見得已是又須平心更思一遍如此則無不當○問周公仰而思之夜以繼日所思豈止於三曰横渠云木知立心惡多思之致疑已知立心惡講治之不精講治之思莫非術内雖勤而何厭推此求之可見○潛室陳氏曰若為學之道則不厭思此只為應事言之耳○愚按季文子慮事如此可謂詳審而宜無過舉矣而宣公簒初患反立文子乃不能討反為去聲之使齊而納賂焉豈非程子所謂私意起而反惑之驗歟左傳文公十八年二月公薨文公二妃敬嬴生宣公敬嬴嬖而私事襄仲宣公長而屬諸襄仲襄仲欲立之見於齊侯而請之齊侯新立而欲親魯許之冬十月仲殺惡及視惡大子視其母弟宣公元年夏季文子如齊納賂以請㑹㑹於平州齊地以定公位簒立者諸侯既與之㑹則不得討臣子殺之與弑君同故公與齊㑹而位定是以君子務窮理而貴果斷都玩反不徒多思之為尚問再斯可矣只是就季文子身上行事處説在學者窮索義理則思之思之而又思之愈深而愈精豈可以數限而君子物格之至者萬事透徹事物之來皆有定則則從容以應之亦豈待臨時方致其思不審此語只是文子事抑衆人通法皆當以再為可耶不容有越思耶而程子又何故只就為惡一邉説也朱子曰物格知至者應物雖從容然臨事豈可不思况未至此豈可不熟思耶故以再思為衆人之通法盖至此則思已熟而事可決過則惑矣○雙峯饒氏曰窮理是思以前事果斷是思以後事○陳氏曰理之明則是非判斷之果則從違决○新安陳氏曰務窮理明也貴果斷決也明於方思之初決於既思之後若不明不决而徒多思則愈思而愈惑矣
  ○子曰寗武子邦有道則知邦無道則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知去聲
  寗武子衛大夫名俞按春秋傳武子仕衛當文公成公之時文公有道而武子無事可見此其知之可及也成公無道至於失國而武子周旋其間盡心竭力不避艱險凡其所處上聲皆智巧之士所深避而不肯為者而能卒保其身以濟其君此其愚之不可及也左傳僖公二十八年衛侯聞楚師敗楚成王與晉文公戰於城濮衛地也楚師敗績懼出奔楚初晉侯將伐曹假道于衛衛弗許晉伐衛衛侯請盟晉人弗許衛侯欲與楚國人不欲故出其名以説于晉衛侯聞楚敗出居襄牛之地以避晉而遂奔楚遂適陳使元咺奉叔武以受盟元咺衛大夫叔武衛侯弟使攝君事以受盟于踐土癸亥王子虎盟諸侯于王庭或訴元咺於衛侯曰立叔武矣其子角從公公使殺之咺不廢命奉夷叔以入守音狩夷叔即叔武六月晉人復衛侯寗武子與衛人盟于宛濮𡩋俞時從衛侯在外故與衛人盟衛侯先期入寗子先先入欲安喻國人長牂音臧守門以為使去聲也與之乘而入長牂與甯子共載而入國公子歂犬華仲前驅歂市專反華去聲二子並衛大夫衛侯遂驅使寗子未偹叔武将沐聞君至喜捉髪走出前驅射而殺之公知其無罪也枕去聲之股而哭之歂犬走出公使殺之元咺出奔晉冬㑹于温討不服也衛侯與元咺訟寗武子為輔鍼其亷反荘子為坐坐獄為坐士榮為大士治獄官也周禮命夫命婦不躬坐獄訟元咺又不宜與若對坐故使鍼荘子為坐又使衛之忠臣反其獄官質正元咺盖今勘史有罪先騐吏卒之義衛侯不勝三子辭屈故不勝殺士榮刖鍼荘子謂寗俞忠而免之執衛侯歸之于京師寘諸深室寗子職納槖饘焉橐音託衣裳也饘音㫋糜也寗俞以君在幽隘故親以衣食為己職言其忠至所慮者深元咺歸于衛立公子瑕瑕衛公子適也○僖公三十年夏晉侯使醫衍酖衛侯衍醫名晉文欲殺衛侯而罪下至死故使醫因治疾而加酖毒寗俞貨醫寗子視衛侯衣食得知其謀乃以貨賂醫使薄其酖公為去聲之請魯僖公為之請納玉於王與晉侯皆十㲄與玨同二玉相合曰珏王許之襄王許之秋乃釋衛侯杜氏曰按左氏僖公二十五年衛文公卒子成公立僖二十六年即衛成公元年也經稱公㑹衛寗速盟于向寗速荘子也則荘子嘗逮事成公矣至僖公二十八年傳稱寗武子與衛人盟于宛濮武子名俞速之子即成公即位之三年也以此考之寗莊子當死于成公二年左右而後子俞為大夫則武子未嘗事文公集註謂武子仕衛當文公成公之時與此少異○程子曰邦無道能沈晦以免患故曰不可及也新安陳氏曰朱子謂其不避艱險程子以為能沈晦者盖於艱險中能沈晦非避事也亦有不當愚者比干是也朱子曰邦無道時全身退聽人皆能之武子不全身退聽却似愚然又事事處置得去且不表著其能所以為愚不可及也又曰武子九世公族與國同休戚却與尋常無干渉底人不同○成公失國若智巧之士必且隠避不肯出武子竭力其間至誠懇惻不避艱險却能擺脱禍患卒得兩全非能沈晦何以致此若比以智自免之士武子却似箇愚底人但愚得來好若使他人處之縱免禍患不失於此必失於彼○他人於邦無道時要正救者不免禍患要避患者又却偷安若武子之愚既能韜晦以免患又自處不失其正此所以不可及○問寗武子世臣他人不必如此曰然又看事如何若覊旅之臣見幾先去則可若事已爾又豈可去此事最難當權其輕重○雲峯胡氏曰武子於衛為公族比干於紂為父族皆與國存亡者也特衛成公之患在外欲免之非沈晦不可紂之惡在己不諫之而諉於沈晦亦不可程子所謂亦有不當愚者最見時中之義○新安陳氏曰以有道則見無道則隠及稱南容不廢免刑戮蘧伯玉仕卷懷等例之則有道而知當是𤼵舒以自見無道則愚當是韜晦而無為今證以武子之時與事無事可見反謂之知盡忠濟難反謂之愚何也盖處有道而安常者易處無道而濟變者難武子當文公時安常處順知者行所無事此可及之知也當成公之失國國家多事而能竭忠冒險保身全君此知者所避而不敢為乃若愚而冒為之非真愚也栁子厚曰寗武子邦無道則愚知而為愚者也不得為真愚是也
  ○子在陳曰歸與歸與吾黨之小子狂簡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與平聲斐音匪
  此孔子周流四方道不行而思歸之歎也吾黨小子指門人之在魯者狂簡志大而畧於事也斐文貎成章言其文理成就有可觀者裁割正也夫子初心欲行其道於天下至是而知其終不用也於是始欲成就後學以傳道於來世又不得中行之士而思其次本孟子不得中行而與之一章説以為狂士志意高逺猶或可與進於道也但恐其過中失正而或䧟於異端耳如曾㸃之狂易流於老莊故欲歸而裁之也問何故只思狂士不及狷者朱子曰狂底却有軀殻可以驅策狷者只是自守得些便道是了所謂言必信行必果者是也○成章是有首有尾雖狂簡非中然却做得這箇道理成箇物事不是半上落下故聖人雖謂其狂簡不知所裁然亦取其成一箇道理大率孔門弟子随其資質各能成就如子路之勇真箇成一箇勇冉求之藝真箇成一箇藝言語徳行之科一齊被他做得成了○成章是做得成片段有文理可觀盖他狂也是做得箇狂人成○問孔子欲歸而裁之後來曾晳之徒弔喪而歌全似老荘聖人既裁之後何故如此曰裁之在聖人聽不聽在他○慶源輔氏曰大凡學者易得有狂簡之病非篤志為己者不能免也雖琴張曾㸃猶或墮於此失志意高逺即所謂志大也過中失正即其畧於事者也大凡人之志意高逺則勢利拘絆他不住故或可與進於道然溺於高逺又有脱畧世故之𡚁故過中失正而或陷於異端是以不可不有以裁之而使歸於中正也○徽庵程氏曰狂簡者志大而畧於事宜其梗槩䟽率乃能斐然成章者盖其禀氣英明賦質堅勁雖致廣大而不屑於精㣲然其規模之廣大實非卑下者所能攀雖極高明而不屑於中庸然其志趣之高明實非平凡者所能企也其立心制行豈不斐然可觀但各矜所自得非得聖人以裁之則廣大雖可觀而精㣲有未究高明雖可喜而中庸有未協且有琴張曾晳牧皮之夷考其行而不掩焉者矣○新安陳氏曰狂者易過中失正得聖人裁之則得中正矣狂則必貴於裁裁則不終於狂也
  ○子曰伯夷叔齊不念舊惡怨是用希
  伯夷叔齊孤竹君之二子史記列傳索隱孤竹君是殷湯所封相傳至夷齊之父姓墨胎氏名初字子朝伯夷名允字公信叔齊名智字公逹夷齊其諡也地理志云孤竹城在遼西令支縣孟子稱其不立於惡人之朝音潮不與惡人言與鄉人立其冠不正望望然去之若將凂焉其介如此介孤特而有分辨之意宜若無所容矣然其所惡烏路反之人能改即止故人亦不甚怨之也○程子曰不念舊惡此清者之量去聲又曰二子之心非夫子孰能知之朱子曰伯夷介僻宜其惡惡直是惡之然能不念舊惡却是他清之好處伯夷平日以隘聞故特明之○伯夷叔齊不念舊惡要見得他胷中都是義理人之有惡不是惡其人是惡其惡耳到他既改其惡便自無可惡者今人見人有惡便惡之固是然那人既改其惡又從而追之此便是因人一事之惡而遂惡其人却不是惡其惡也此與不遷怒一般其所惡者因其人可惡而惡之而所惡不在我及其能改又只見他善處不見他惡處聖賢之心皆是如此○南軒張氏曰以夷齊平日之節觀之疑其狹隘而不容矣今夫子乃稱其不念舊惡何其宏裕也盖於其所為亦率夫天理之常而其胷中休休然初無一毫介於其間也若有一毫介於其間則是私意之所執而豈夷齊之心哉
  ○子曰孰謂㣲生高直或乞醯焉乞諸其鄰而與之醯呼西反
  㣲生姓高名魯人素有直名者醯醋也人來乞時其家無有故乞諸鄰家以與之夫子言此譏其曲意徇物掠力灼反美市恩不得為直也○程子曰微生高所枉雖小害直為大事有小大理無小大范氏曰是曰是非曰非有謂有無謂無曰直聖人觀人於其一介之取予通作與而千駟萬鍾從可知焉故以微事斷都玩反之所以教人不可不謹也朱子曰如此予必如此取只看他小事尚如此到處千駟萬鍾亦只是這模様范氏云害其所以養心者不在於大此語尤痛切醯至易得之物尚委曲如此若臨大事如何得當纔枉其小便害其大此皆不可謂誠實也○問看孔子説微生高一章雖一事之微亦可見王霸心術之異處一便見得皥皡氣象一便見得驩虞氣象曰然○慶源輔氏曰平心順理以應物則為直若有一毫計較作為則不得為直知乞醯以應人之求為不直則知所以為直矣○厚齋馮氏曰人謂申棖剛夫子以慾知其非剛人謂文仲知夫子以居蔡知其不知人謂微生高直夫子以乞醯知其非直夫子知人之道於衆好之而必察盖如此
  ○子曰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匿怨而友其人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足將樹反
  足過也朱子曰足者謂本當如此我却以為未足而添足之故謂之足若本當如此則是自足了乃不是足凡制字如此類者皆有兩意程子曰左丘明古之聞人也或問左丘明非傳春秋者邪朱子曰未可知也先友鄧著作名世考之氏姓書曰此人盖左丘姓而明名傳春秋者乃左氏耳○左丘明所恥巧言左傳必非其所作謝氏曰二者之可恥有甚於穿窬也慶源輔氏曰此雖與穿窬事不類然其心隂巧譎詐以取悦媚謀傾陷則甚於穿窬○陳氏曰穿窬者之志不過隂取貨財而止若過諂以事人匿怨而靣友其所包藏豈止於取貨財之謂邪故可恥有甚於穿窬也左丘明恥之其所養可知矣夫子自言丘亦恥之盖竊比老彭之意又以深戒學者使察乎此而立心以直也朱子曰匿怨心怨其人而外與交也孔門編排此書已從其類此二事相連若㣲生高之心乆而滋長便做得這般可恥事出来巧言令色足恭與匿怨皆不誠實者也人而不誠實何所不至所以可恥與上文乞醯之義相似○勉齋黄氏曰巧令足恭諂人也其可恥者卑賤而已藏怨外交姦人也其為險譎尤可恥○雙峯饒氏曰此上二章皆是教學者立心以直舉㣲生高是要人㣲事亦謹舉左丘明是要人表裏如一
  ○顔淵季路侍子曰盍各言爾志
  盍何不也
  子路曰願車馬衣輕裘與朋友共敝之而無憾衣去聲衣服之也裘皮服敝壞也憾恨也
  顔淵曰願無伐善無施勞
  伐誇也善謂有能施亦張大之意勞謂有功易曰勞而不伐是也易繫辭上子曰勞而不伐有功而不徳厚之至也或曰勞勞事也勞事非己所欲故亦不欲施之於人亦通前説與上句皆謙也後説恕也○朱子曰顔子是治箇驕字子路是治箇吝字顔子之志不以己之長方人之短不以己之能媿人之不能是與物共○問無伐善無施勞善與勞如何分别曰善是自家所有之善勞是自家做出來底○無伐善是不矜己能無施勞是不矜己功○南軒張氏曰人之不仁病於有己故雖衣服車馬之間此意未嘗不存焉子路盖欲克其私於事物間者其志可謂篤而用功可謂實矣至於顔子則又宏焉理之所在何有於己其於善也奚伐為吾之所當為而已其為勞也奚施盖存乎公理而無物我之間也學者有志於求仁則子路之事亦未宜忽要當如此用力以為入德之塗則顔子之事可以馴致矣
  子路曰願聞子之志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
  老者養之以安朋友與之以信少去聲者懷之以恩一説安之安我也信之信我也懷之懷我也亦通合二説其義方備老者我養之以安而後方安於我○問孔子舉此三者莫是朋友是其等輩老者是上一等人少者是下一等人三者足以盡該天下之人否朱子曰然○黄氏曰集註前説是作用後説是效驗後説與綏斯來動斯和意思相類自是聖人地位但前説却有仁心自然物各付物之意有天地𤼵生氣象况顔子子路皆是就作用上説故前説為勝○程子曰夫子安仁顔淵不違仁子路求仁朱子曰他人於微小物事尚戀不能捨仲由能如此其心廣大而不私己矣非意在於求仁乎○子路顔子孔子皆是将己與物對説子路便是箇舍己忘私底意思今若守定他這説謂此便是求仁不成子路每日都無事只是如此當時只因子路偶然如此説出故顔子孔子各就上靣説去使子路若别説出一般事則顔子孔子又就他那一般事上説然意思却只如此○趙氏曰求仁猶與仁為二不違仁則身己居仁而常不去安仁則心即仁仁即心安而行之無適非仁矣又曰子路顔淵孔子之志皆與物共者也但有小大之差楚宜反程子曰顔子所言不及孔子無伐善無施勞是他顔子性分上事孔子言安之信之懷之是天理上事○朱子曰子路有濟人利物之心顔子有平物我之心夫子有萬物得其所之心○子路須是有箇車馬輕裘方把與朋友共如顔子只就性分上理㑹無伐善無施勞車馬輕裘則不足言矣然以顔子比之孔子則顔子猶有箇善勞在若孔子便不見有痕迹了又曰子路底淺顔子底深二子底小聖人底大子路底較粗顔子底較細膩然都是去得箇私意了只是有粗細○子路收斂細宻可到顔子地位顔子底純熟又展拓開可到孔子地位○西山真氏曰聖門學者誠實端慤言者即其所行行者即其所言苟躬行有一毫未到斷不敢輕以自許子路為人勇於為善而篤於朋友故所願如此盖私之一字乃人心之深害私苟未忘雖於骨肉親戚之間尚不能無彼此物我之分况朋友乎子路之言雖只及朋友然觀其用心則其至公無私可見矣顔淵之志又大於子路盖視己之善如未有善視己之勞若初無勞觀其用心雖至堯舜地位亦歉然常若不足子路所謂車馬衣裘與朋友共特顔子善中之一善耳夫子之言志又大於顔淵盖二子猶未免於用意若聖人則如天地然一元之氣運之於上而天地之間無一物不得其所不待物物著力然後能之又非二子所及然今學者且當從子路學起必如子路之忘私然後方可進歩不然則物我之私便於胷中如蟊賊如戈㦸然又安能有善不伐有勞不矜如顔子乎况於聖人地位又高又逺非用力所可到須徳盛仁熟從容中道然後不期而自至耳此非始學之事故必先學子路之忘私而後可又曰子路勇於義者觀其志豈可以勢利拘之哉亞於浴沂者也問浴沂地位恁高程子稱子路言志亞於浴沂何也朱子曰子路學雖粗然他資質也高如人告以有過則喜有聞未之能行惟恐有聞見善必遷聞義必徙皆是資質高車馬輕裘都不做事看所以亞於浴沂故程子曰子路只為不逹為國以禮道理若逹便是這氣象也又問浴沂是自得於中而外物不能以累之子路雖未至自得然亦不為外物所動矣曰是○胡氏曰以氣象觀之子路𤼵於意氣者也顔子循其性分者也夫子則渾然天理者也子路所以亞於浴沂以其胷次洒落非勢利所得拘使無所滯礙則曽晳之所至矣聖人信不可及顔子地位亦高誠能先於貨利之間慕子路之勇决而去其吝嗇之心於求仁之方亦庶幾矣○慶源輔氏曰子路雖有曽㸃氣象而其實亦有不同曽㸃是知之事子路是行之事浴沂之智崇共敝之行實○新安陳氏曰人心天理本自周流特為私欲間隔故不得遂其與人同適之樂與人同利之仁爾子路之志雖未能超然如曽㸃之灑落然常人認物為己知有己不知有人以子貢尚貨殖以子夏見孔子尚不改紛華子路自甘敝緼而與人共其輕肥私欲不間隔其天理之周流得遂其與人同利之仁豈不可亞於曽㸃與人同適之樂乎顔子不自私己故無伐善知同於人故無施勞朱子曰以善者己之所有不自有於己故無伐善以勞事人之所憚知同於人故無施勞其志可謂大矣然未免於有意也尚有勉行克治之意至於夫子則如天地之化工付與萬物而已不勞焉此聖人之所為也今夫羈居宜反音的以御馬而不以制牛人皆知羈靮之作在乎人而不知羈靮之生由於馬聖人之化亦猶是也先觀二子之言後觀聖人之言分明天地氣象凡看論語非但欲理㑹文字須要識得聖賢氣象問夫子如化工及羈靮之喻朱子曰這只是理自合如此老者安之是他自帶得安之理來友信少懷是他自帶得信之理懷之理來聖人為之初無形迹如穿牛鼻絡馬首都是天理如此恰似他生下便是帶得此理來○新安陳氏曰子路物與人共而不為己私者也顔子善與人同而不為己私者也夫子則廓然大公有造化物各付物之氣象不為己私不足以言矣
  ○子曰己矣乎吾未見能見其過而内自訟者也已矣乎者恐其終不得見而歎之也内自訟者口不言而心自咎也人有過而能自知者鮮上聲下同矣知過而能内自訟者為尤鮮能内自訟則其悔悟深切而能改必矣夫子自恐終不得見而歎之其警學者深矣南軒張氏曰能見其過而内自訟則懲創之深省察之力其必能舍舊而新是圖若是則於進徳也孰禦○勉齋黄氏曰自訟而見於言不若不言而自責於心之深切○慶源輔氏曰口不言而心自咎是改過之機盖悔悟深切則誠意所蓄根深力固纔説出來意思便消散了○厚齋馮氏曰不曰不見而曰未見不敢絶天下於無人也○雲峯胡氏曰訟者欲勝人内自訟則能勝己
  ○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學也焉如字屬上句好去聲
  十室小邑也忠信如聖人生質之美者也夫子生知而未嘗不好學故言此以勉人言美質易去聲得至道難聞學之至則可以為聖人不學則不免為鄉人而已可不勉哉南軒張氏曰聖人斯言使學者知夫聖可學而至雖有其質而不學則終身為鄉人而已○勉齋黄氏曰夫子自言好學固是謙辭然聖人惟生知所以自然好學學者一出一入而不加之意正以其不能真知義理之切身故爾○新安陳氏曰忠信之質聖人與人同耳好學之至則充極此美質而為聖人不好學所以孤負此美質而不免為郷人美質之不可恃而學力之所當勉如此○朱子答問云註䟽之讀不成文理按註䟽音焉如煙讀屬下文故朱子既音如字且云屬上句也


  論語集註大全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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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集註大全卷六
  雍也第六
  凡二十八章篇内第十四章以前大意與前篇同胡氏曰此篇前一半與上篇大意同而八佾篇論禮樂亦與為政末相接大抵記聖人之言多以其類而卷帙之分特以竹簡之編既盡而止其篇目則聊舉其首二字以為之别爾○新安陳氏曰亦論古今人物賢否得失
  子曰雍也可使南面
  南面者人君聽治去聲之位厚齋馮氏曰人君聽治之位必體天地隂陽之嚮背南面嚮明也言仲弓寛洪簡重有人君之度也問寛洪簡重也是説仲弓賢質恁地朱子曰夫子既許他南面則須是有人君之度這又無稽考須是將他言行来看如何○慶源輔氏曰惟寛故洪惟簡故重寛則有容故洪簡則守要故重寛與簡御衆臨下之道也故有人君之度而可以南面度以徳量言也○洪氏曰語顔淵以為邦王者之佐也仲弓南面諸侯之任也
  仲弓問子桑伯子子曰可也簡
  子桑伯子魯人胡氏以為疑即莊周所稱子桑户者是也朱子曰莊子所稱子桑户與孟子反子琴張三人為友盖老氏之流仲弓以夫子許已南面故問伯子如何可者僅可而有所未盡之辭簡者不煩之謂朱子曰仲弓為人簡重見夫子許之以伯子亦是一箇簡底故以為問夫子言此人亦可者以其簡也
  仲弓曰居敬而行簡以臨其民不亦可乎居簡而行簡無乃大簡乎大音㤗
  言自處上聲下同以敬則中有主而自治嚴如是而行簡以臨民則事不煩而民不擾所以為可若先自處以簡則中無主而自治疎矣而所行又簡豈不失之大簡而無法度之可守乎慶源輔氏曰中有主則一自治嚴則収斂固事不煩則無鑿出之事民不擾則無不得所之民中無主則二三自治疎則滲漏多大簡則率易無法度之可守則或不免於猖狂妄行矣家語記伯子不衣冠而處夫子譏其欲同人道於牛馬張存中曰劉向説苑云孔子見子桑伯子子桑伯子不衣冠而處弟子曰夫子何為見此人乎曰其質美而無文吾欲説音税下同而文之孔子去子桑伯子門人不説音悦曰何為見孔子乎曰其質美而文繁吾欲説而去其文故曰文質修者謂之君子有質而無文謂之易野簡易鄙野也子桑伯子易野欲同人道於牛馬故仲弓曰大簡然則伯子盖大簡者而仲弓疑夫子之過許與朱子曰居敬則凡事嚴肅若要以此去律事凡事都要如此此便是居敬而不行簡也○今固有居敬底人把得忒重却反行得煩碎了臨下以簡只要揀那緊要底来行○居敬行簡是兩件工夫若謂居敬則所行自簡則有偏於居敬之意徒務行簡老子是也乃所以為不簡○居敬行簡如云内外不只是盡其内而不用盡其外如云本末不只是致力於本而不務乎其末居敬了又要行簡聖人教人為學皆如此不只偏説一邊○居敬行簡是有本領底簡居簡行簡是無本領底簡○居敬是自處以敬行簡是所行得要○問敬是就心上説簡是就事上説否曰簡也是就心上做出来而今行簡須是心裏安排後去行豈有不是心做出来○問居敬行簡之居如居室之居曰然復問何謂簡曰簡是凡事據見定又曰簡静又曰居敬是所守正而行之以簡○問居簡而行簡則有志大略小之患以之臨事必有怠忽不舉之處居敬而行簡則心一於敬不以事之大小而此敬有所損益也以之臨事必簡而盡曰居敬則明燭事幾而無私意之擾故其行必簡○葉少藴曰簡者臨下之道而非所以處己也書記舜之徳曰臨下以簡此仲弓所以可使南面也○雙峯饒氏曰敬者一心之主宰而萬事之本根也仲弓之在聖門以徳行稱者也夫子許之以可使南面是以其有人君之徳而然也仲弓閒夫子之許已而未知其所以許之之意安在於是即其氣象之類已如子桑伯子者以為問夫子以其可也簡許之而又曰居簡而行簡無乃大簡乎其意以為簡出於敬則其簡為有本而每事順理而要直謂之可也固宜簡出於簡則其簡為無本而遇事不免率意而疎略無乃簡之過乎仲弓之簡敬而簡者也伯子之簡簡而簡者也仲弓之簡固與伯子之簡異矣然其所以致是者非特天資之美亦其學力之至爾盖他日嘗問仁於夫子矣夫子告之曰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此居敬之謂也又嘗問政於夫子矣夫子告之曰先有司赦小過舉賢才此行簡之謂也居敬行簡其得於平日師友之所講磨者如此則可使南面固有所自来矣若伯子之不衣冠而處則有仲弓之資而無仲弓之學者也大簡之失不亦宜乎○簡於行事上用得於治己上用不得故行簡則可居簡則不可○新安陳氏曰人所以異於馬牛以衣冠也伯子惡衣冠煩而去之簡則簡矣如不敬何簡與敬易相反故書曰簡而無傲盖簡易流於傲無傲者欲以敬矯簡之流弊也敬而簡則為簡嚴簡易之簡不然則為簡忽簡略之簡仲弓盖能居敬行簡者伯子乃不敬而居簡行簡者也
  子曰雍之言然
  仲弓盖未喻夫子可字之意而其所言之理有黙契焉者故夫子然之朱子曰夫子雖不言其居簡之失而可字已寓未盡善之意仲弓雖未喻可為僅可乃能黙契其㣲㫖分别出居敬居簡之不同夫子所以深許之○程子曰子桑伯子之簡雖可取而未盡善故夫子云可也仲弓因言内主於敬而簡則為要直内存乎簡而簡則為疎略可謂得其㫖矣又曰居敬則心中無物故所行自簡雙峯饒氏曰無物以是無私意無私意則能循理所以所行自簡居簡則先有心於簡而多一簡字矣故曰太簡問集註何不全用程説朱子曰程子只説得敬中有簡㡳意亦有自處以敬而所行不簡却説不及聖人所以曰居敬曰行簡二者須是周盡某所以不敢全用他説又曰程子説自不相害果能居敬則理明心定自是簡又曰世間有居敬而所行不簡者如上蔡説吕進伯是箇好人極至誠只是煩擾便是請客也須臨時兩三畨換食次又有不能居敬而所行却簡易者每事不勞擾只從簡徑處行如曹參之治齊專尚清静及至為相毎日酣飲不視事隔墻小吏歌呼參亦酣歌以和之何有於居敬據仲弓言自是兩事程子作一事看了○此叚若不得仲弓下面更問一問人只道可也簡便是了故夫子復之曰雍之言然這亦見仲弓有可使南面之基亦見得他深沉詳密處論来簡已是好資禀較之繁苛𤨏細使人難事亦煞不同然是居敬以行之方好○問仲弓之有人君之度何以知其然耶曰以前篇不佞之譏此章居敬行簡之對而有以知其然也謝氏以為簡以臨之荘以蒞之盖近之矣然其深厚廣博冝在人上之意則未之發也然此曰南面而不曰為政則疑其主於徳而言也○問居敬居簡之不同何也曰持身以敬則心不放逸而義理著明故其所以見於事者自然操得其要而無煩擾之患若所以處身者既務於簡而所以行之者又一切以簡為事則是民理凖則既不素明於内而綱紀法度又無所持循於外也太簡之𡚁將有不可勝言者矣○勉齋黄氏曰居謂身所自處行謂見於所行觀其以居對行則是以處身對行事明矣居敬而後可以行簡
  ○哀公問弟子孰爲好學孔子對曰有顔回者好學不遷怒不貳過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則亡未聞好學者也好去聲亡與無同
  遷移也貳復扶又反下同也怒於甲者不移於乙過於前者不復於後顔子克己之功至於如此可謂真好學矣朱子曰不遷怒貳過是顔子好學之符騐如此却不是只學此二事其學全在非禮勿視聼言動上乃是做工夫處不遷不貳是成效處○怒與過皆自己上来不遷不貳皆已克己上来○勉齋黄氏曰存養之深省察之明充治之力持守之堅故其未怒之初鑑空衡平既怒之後氷消霧釋方過之萌瑕纇莫逃既知之後根株悉㧞此所以為好學而集註以為克己之功也○慶源輔氏曰真好學真字須子細看○新安陳氏曰人惟不能克去己私故遷怒者私意之執滯也貳過者私意之隱伏也顔子之學真能克己故當怒未嘗不怒既怒則不遷有過未嘗不知既知則不留此皆克己之功效而好學之符騐也短命者顔子三十二而卒也家語顔子少孔子三十嵗年二十九而髪白三十二而早卒既云今也則亡又言未聞好學者盖深惜之又以見真好學者之難得也厚齋馮氏曰師有父兄之道故稱受教者為弟子當是時曽子尚少好學而可以𫝊道者唯顔子一人而已曰今也則亡言好學者無存也不曰不聞而曰未聞不敢以一己之聞見厚誣天下之無人又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程子曰顔子之怒在物不在己故不遷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新安陳氏曰二句易繫辭文乃孔子稱顔子語不貳過也雲峯胡氏曰程子兼不遷怒不貳過説又曰喜怒在事則理之當喜怒者也不在血氣則不遷若舜之誅四凶也可怒在彼己何與音預焉如鑑之照物妍媸在彼媸赤之反妍美也媸醜也隨物應之而已何遷之有雲峯胡氏曰専説不遷怒怒每自血氣而發顔子之怒在理而不在血氣故不遷又曰如顔子地位豈有不善所謂不善只是㣲有差失纔差失便能知之纔知之便更不萌作張子曰慊口簞反於己者不使萌於再朱子曰慊於己只是略有些子不足於心便自知之即隨手消除不復萌作○許氏曰心過常小身過常大顔子雖有心過無身過無身過易無心過難要當制之於心而已或曰詩書六藝七十子非不習而通也而夫子獨稱顔子為好學顔子之所好果何學歟程子曰學以至乎聖人之道也雙峯饒氏曰道者方法之謂言學以至乎聖人底方法也下文言學之道與學之得其道皆是此意學之道奈何曰天地儲精得五行之秀者為人問儲精朱子曰精氣流通儲蓄得二氣之精聚故能生出人物其本也真而靜其未發也五性具焉曰仁義禮智信朱子曰本是本體真是不雜人偽靜言其初未感物時五性便是真未發便是靜形既生矣外物觸其形而動於中矣其中動而七情出焉曰喜怒哀懼愛惡去聲慶源輔氏曰心是活物故外物觸之而動上言其本靜故於此言動情既熾昌志反而益蕩其性鑿矣朱子曰性固不可鑿但人不循此理去傷了他故覺者約其情使合於中正其心養其性而已然必先明諸心知所往然後力行以求至焉朱子曰這一段緊要處只在先明諸心上明諸心知所往窮理之事力行求至踐履之事知所往如識路力行求至如行路○雙峯饒氏曰用工最緊要處在約其情使合於中約是工夫中是準則四勿便是約的工夫禮便是中的準則能約其情使合於中則心得其正而不蕩性得其養而不鑿○雲峯胡氏曰程子此段議論皆自周子太極圗説来天地儲精此精字即是二五之精其本也真而靜真字即是無極之真特周子自太極説来故先真而後精程子只自天地説起故先精而後真儲字即是凝字自古言性未嘗言五性圗説謂五行之生也各一其性故此曰五性具焉圗説謂五性感動而善惡分萬事出此則曰其中動而七情出焉盖五性感動之後有善有惡至於情既熾而益蕩則全失其本来之善矣圗説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靜聖人立人極之事此曰約其情使合於中學者克己之事也若顔子之非禮勿視聽言動不遷怒貳過者則其好之篤而學之得其道也然其未至於聖人者守之也非化之也假之以年則不日而化矣雙峯饒氏曰不遷不貳皆是守而未化之事若怒自然不遷心無過可貳則化而無事於守矣今人乃謂聖本生知非學可至而所以為學者不過記誦文辭之間其亦異乎顔子之學矣程子曰小人之怒在己君子之怒在物小人之怒出於心作於氣形於身以及於物以至於無所不怒是所謂遷也怒在理則無所遷動乎血氣則遷矣舜誅四凶盖因是人有可怒之事而怒之聖人之心本無怒也譬如明鏡好物来時便見是好惡物来時便見是惡鏡何嘗有好惡也世之人固有怒於室而色於市○上蔡謝氏曰顔子不遷怒不貳過則其所好乃克己之學也○朱子曰顔子因物之可怒而怒之又安得遷内有私意而至於遷怒者志動氣也有為怒氣所動而遷者氣動志也或謂不獨遷於他人為遷就其人而益之便是遷曰此却是不中節非遷也○問不遷怒此是顔子與聖人同處否曰不遷字在聖人分上説便小在顔子分上説便大盖聖人無怒何待於不遷聖人無過何待於不貳所以不遷不貳者猶有意存焉與願無伐善無施勞之意同猶今人所謂願得不如此是固嘗如此而今且得其不如此也此所謂守之非化之也○問人之義理未明而血氣未曽消釋物来觸著則乘此血氣之動惟好惡之所之怒不能得休歇而至於有所移也若顔子則是磨得心地光明而無一毫物事雜在其間或喜或怒皆是物之當喜當怒隨其来而應之而在我初無容心不以此動其血氣而至於有所遷也但此是顔子克己工夫到後方如此却不是以此方為克己工夫也曰夫子當時也是従他克己效騐上説但克己工夫未到時也須照管不成道我工夫未到那田地而遷怒貳過只聼之耶○問顔子不遷怒亦見得克己工夫否曰固是然克己亦非一端如喜怒哀樂皆當克但怒是粗而易見者爾○顔子於念慮處少差輙改而今學者未到顔子地位且須逐事上檢㸃過也不論顯微如大雷雨也是雨些子雨也是雨無大小都喚做過只是晴明時節青天白日更無些子雲翳這是甚麽氣象○問喜怒發於當然者人情之不可無者也但不可為其所動爾過失則不當然而然者既知其非則不可萌於再所謂頻復之吝也二者若不相類而其向背實相對曰聖人雖未必有此意但能如此看亦好○顔子只是見得箇道理透見得道理透自不遷不貳○非禮勿視聽言動是夫子告顔子教他做工夫要知緊要工夫却只在這上如無伐善無施勞不遷怒不貳過是他到處又曰顔子到這裏直是渾然更無些子渣滓不遷怒如鐃懸水止不貳過如氷消凍釋如三月不違又是已前事到這裏已自渾淪都是天理是甚次第○問顔子之所學者盖人之有生五常之性渾然一心之中未感物之時寂然不動而已而不能不感於物於是喜怒哀樂七情出焉既發而易縦其性始鑿故顔子之樂見得此理分明必欲約其情以合於中剛决以克其私私欲既去天理自明故此心虚靜隨感而應或有所怒因彼之可怒而已無與焉怒纔過而此心又復寂然何遷移之有所謂過者只是㣲有差失張子謂之慊於己只是略有些子不足於心便自知之即隨手消除更不復萌作為學工夫如此可謂真好學矣曰所謂學者只是學此而已伊川所謂約其情大學所謂明明徳中庸所謂天命之謂性皆是此理○勉齋黄氏曰論顔子之天資則只是明與剛論顔子之用功則只是敬與義惟其明且敬也故幾纔動處便覺惟其剛且義也故纔覺便與一刀兩段既明矣又持之以敬既剛矣又輔之以義天資學力兩極則血氣豈能輕為之動念慮豈能再使之差此所以謂之不逺復也所以謂之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也不逺是覺得早復是斬斷得猛烈○問顔子之不遷怒與喜怒哀樂皆中節如何潜室陳氏曰當其怒時見理而不見怒故怒所可怒而不遷於他此克己陽剛工夫峻㓗之甚其要固歸於中節但以中節言顔子無起發人意處○慶源輔氏曰顔子不遷不貳乃終身學力之所就固非一旦収其放心便能如此亦非是學者克己之事故集註以為克己之功必其平日遇怒則克不使之流蕩於外以過於物遇過則克不使之伏藏於内以為之根怒不過於物則久久自然不遷過蹙其根則久久自然不貳○覺軒蔡氏曰不遷怒朱子謂怒於甲者不移於乙程子謂在物不在己不貳過朱子謂過於前者不復於後程子謂只是微有差失便能知之才知之便更不萌作若不同矣然程子是就怒初發念初萌而直言之也朱子是就怒已發念己萌而横言之也其理則一必兼之方盡其義○問不遷怒魯齋許氏曰是聖人境界之事也如何便到得且自忿思難為始
  ○子華使於齊冉子為其母請粟子曰與之釜請益曰與之庾冉子與之粟五秉使為並去聲
  子華公西赤也使為去聲孔子使也慶源輔氏曰或使於他邑或使於外國不可知也大夫無私交此必未為大夫時事又孔子將之荆先之以子夏申之以冉有皆使之類也又如蘧伯玉使人於孔子大夫雖無私交若此類則無害也釜六斗四升庾十六斗秉十六斛
  子曰赤之適齊也乘肥馬衣輕裘吾聞之也君子周急不繼冨衣去聲
  乗肥馬衣輕裘言其富也急窮廹也周者補不足繼者續有餘
  原思為之宰與之粟九百辭
  原思孔子弟子名憲宋人孔子為魯司冦時以思為宰粟宰之祿也九百不言其量去聲不可考趙氏曰司㓂有采邑故以思為邑宰
  子曰毋以與爾鄰里鄉黨乎
  毋禁止辭五家為鄰二十五家為里萬二千五百家為鄉五百家為黨言常祿不當辭有餘自可推之以周貧乏蓋隣里鄉黨有相周之義○程子曰夫子之使如字子華子華之為去聲下為之同夫子使去聲義也而冉有乃為之請聖人寛容不欲直拒人故與之少所以示不當與也請益而與之亦少所以示不當益也求未逹而自與之多則已過矣故夫子非之蓋赤茍至乏則夫子必自周之不待請矣原思為宰則有常祿思辭其多故又教以分諸鄰里之貧者蓋亦莫非義也張子曰於斯二者可見聖人之用財矣朱子曰冉子與之粟五秉聖人亦不大叚貴他而原思辭祿又謂與爾隣里鄉黨者看来聖人與處却寛於斯二者可見聖人之用財雖是小處也莫不恰好便是一以貫之處○問冉子請粟聖人不與之辨而與之益之曰聖人寛洪可以予可以無予予之亦無害但不使傷惠耳○南軒張氏曰子華為夫子使於齊使子華而有所不給則夫子固周之矣而子華無是之患也其使也為師使以義行之去以義行而其資足以給則可以無與也冉有為其母請疑可以與也故與之少以見其義而冉子莫喻也原思為宰宰有常祿粟雖多不得而辭也使原思雖甚有餘而其常祿亦豈得而辭哉故聖人於子華謂周急不繼富於原思謂毋以與爾鄰里鄉黨其義可見矣盖取與辭受莫不有其則焉天之理也聖人従容而不過賢者審處而不違若以私意加之則失其權度或與其所不當與為傷惠而或辭其所不當辭亦反為有害於廉矣○覺軒蔡氏曰楊氏謂君子之於辭受取予之際茍非其義一介不以予人茍以其道舜受堯之天下亦不為泰而士或以嗇與為吝寡取為廉者皆不知此也以冉求原思之賢猶不免是况世之紛紛者乎朱子云此説固然子華之冨所不當繼也而夫子於冉子之請猶與之釜猶與之庾不直拒之也原思之辭所不當辭也而夫子未嘗疾之又教之以有餘則當推之以及鄰里則聖人寛容崇奨廉退之意亦畧可見矣然則學者未得中行不幸而過寧與無吝寧廉無貪又不可不知也模按朱子廣楊氏未盡之意深有補於世教且使世之吝者不得託於一介不與之説以蓋其陋貪者不得託於舜受堯天下之説以便其私而輕財重義清苦廉遜之人亦將得以自見故併錄之學者所宜深玩也○厚齋馮氏曰子華之使原思之宰非必同一時也記者以其辭受可互相發明故係於此爾○新安陳氏曰一義字可斷盡此章弟子為師使義也自富而請粟請益非義也不繼富而與之少亦義也宰常祿當與義也有餘以周鄉鄰亦義也夫子於赤非吝於思非奢辭受取予惟視義之當否爾冉求為請自多與以為惠原憲甘貧辭常祿以為廉皆察義未精故也
  ○子謂仲弓曰犂牛之子騂且角雖欲勿用山川其舍諸犂利之反騂息營反舍上聲
  犂雜文騂赤色周人尚赤牲用騂角角周正完全端正去聲犧牲也潜室陳氏曰祭天地之牛角蘭栗宗廟之牛角握賔客之牛角尺以其色旣赤又且角中程度也用用以祭也山川山川之神也言人雖不用神必不舍也仲弓父賤而行去聲惡故夫子以此譬之言父之惡不能廢其子之善如仲弓之賢自當見用於世也然此論仲弓云爾非與仲弓言也○范氏曰以瞽叟為父而有舜以鯀為父而有禹古之聖賢不係於世類尚矣子能改父之過變惡以為美則可謂孝矣問子謂仲弓曰犂牛之子騂且角伊川謂多一曰字意以仲弓為犂牛子也考之家語仲弓生於不肖之父其說可信否朱子曰聖人必不肯對人子説人父不善○問此章前後作用人不以世類南軒以仲弓言焉知賢才之故故孔子教之用人此説牽合然亦似有理脉曰横渠言大者茍立雖小未純人所不棄也今敬夫此説無他只是要回互不欲説仲弓之父不肖爾何不虚心平氣與他看古人賢底自賢不肖底自不肖稱其賢可以為法語其不肖可以為戒或曰恐是因仲弓之父不肖而微其辭曰聖人已是説了此亦何害大抵人被人説惡不妨但要能改過過而能改則前愆頓釋昔日是不好底人今日自好事自不相干何必要回互然又要除却曰字此曰字留亦何害如子謂顔淵曰吾見其進也不成是與顔淵説况此一篇大率是論他人不必是與仲弓説也只蘇氏却説此乃是論仲弓之徳非是與仲弓言也○慶源輔氏曰犂牛雜文雖不堪作犧牲然其所生之子其色則騂其角則正則必将取以為犧牲用矣固不可以其母之犂而廢其子之騂也雖欲勿用人之私意也山川其舍諸理之所不容廢也
  ○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違仁其餘則日月至焉而已矣
  三月言其久朱子曰三月只是言其久爾非謂三月後必違也古人三月無君則弔去國三月則復詩人以一日不見如三月兮夫子聞韶三月不知肉味皆久之意仁者心之徳心不違仁者無私欲而有其徳也日月至焉者或日一至焉或月一至焉能造七到反其域新安陳氏曰造仁之域如云入聖域而不能久也朱子曰仁與心本是一物被私欲一隔心便違仁去却為二物若私欲既無則心與仁便不相違合成一物心猶鏡仁猶鏡之明鏡本来明被塵垢一蔽遂不明若塵垢一去則鏡明矣顔子三箇月之久無塵垢其餘人或日一次無塵垢少間又暗或月一次無塵垢二十九日暗亦不可知○或問顔子三月不違仁是無纎毫私欲則自餘門弟子日至月至者常為私欲所汨乎西山真氏曰欲字有輕重常人之心無非私欲汨亂之時若孔門弟子日至月至者雖未到無纎毫私欲之地然亦必皆寡欲矣孟子教人只云養心莫善於寡欲周子又進一歩教人曰由寡以至於無顔子三月不違者已到無欲之地自餘則寡欲而已所以未如顔子也○趙氏曰三月姑借以言其久日月亦借以言其暫○程子曰三月天道小變之節言其久也過此則聖人矣不違仁只是無纎毫私欲少有私欲便是不仁程子曰顔子經天道之變而為仁如此其能久於仁也過此則従心不踰矩聖人也故孔子惜其未止○朱子曰顔子三月不違只是此心常存無少間斷自三月後却未免有毫髪私意間斷在顔子念慮之間間有不善處却能知之而未嘗復行也○顔子豈直恁虛空湛然常閉門合眼静坐不應事不接物然後為不違仁也顔子有事亦須應須飲食須接賔客但只是無一毫私欲耳尹氏曰此顔子於聖人未逹一間者也新安陳氏曰間平聲際也如孟子其間不能以寸此語本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問神篇顔淵亦潛心於仲尼矣未達一間爾若聖人則渾上聲然無間斷矣間去聲斷徒玩反後凡言間斷音同○朱子曰顔子猶不能無違於三月之後不是三月後一向差去但只於道理久後畧斷一斷便接續去若無這些子間斷便是聖人所以與聖人未達一間者以此○新安陳氏曰心本仁也心而違仁私欲間斷之耳日月至焉者私欲間斷之時多天理純全之時少顔子克去己私為仁漸熟故能三月之久心不違仁然猶未免三月之後或至於違仁也使過此而能渾然無間斷則與聖人之純亦不已者一矣張子曰始學之要當知三月不違與日月至焉内外賔主之辨使心意勉勉循循而不能已過此幾非在我者朱子曰三月不違者仁在内而我為主也日月至焉者仁在外而我為客也誠知辨此則不安於客而求為主於内必矣○三月不違底是仁為主私欲為客日月至焉者是私欲為主仁却為客然那客亦是主人只是以其多在外故謂之客敬則常不要出外久之亦是主人既是主人自是出去時少也又曰日月至焉底便是我被那私欲挨出在外是我勝那私欲不得○以屋喻之三月不違者心常在内雖間或有出時然終是在外不穏纔出便入盖心安於内所以為主日月至焉者心常在外雖間或有入時然終是在内不安纔入便出盖心安於外所以為賔日至者一日一至此月至者一月一至此自外而至也不違者心常存日月至焉者有時而存此無他知有至未至意有誠未誠知至矣雖驅使為不善亦不為知未至雖軋勒不為此意終进出来故於見得透則心意勉勉循循自不能已矣過此幾非在我者猶言過此以往未之或知言過此則自家著力不得待他自長進去又曰三月不違主有時而出日月至焉賔有時而入○問過此幾非在我者曰這只説循循勉勉便自住不得便自不由己只是這箇關難過纔過得自要住不得所謂欲罷不能如水漲船行更無着力處○幾非在我如種樹一般初間栽培灌溉及既成樹了自然抽枝長葉何用人力問莫是過此則聖人之意否曰不然盖謂工夫到此則非我所能用其力而自然不能已如車已推而勢自去如船已發而䌫自行若不能辨内外賔主不能循循不已則有時而間斷矣孟子所謂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矣此語説得盡了又云學者無他只是要理㑹這道理此心原初自具萬物萬事之理須是理㑹得分明○勉齋黄氏曰仁人之安宅也以宅譬之三月不違則心為主在仁之内如身為主而在宅之内也日月至焉則心為賔在仁之外如身為賔在宅之外也○北溪陳氏曰張子内外賔主之辨盖起於夫子至之一辭知内外賔主之辨常在天理内而為主不逐人欲於外而為賔非真知而足目俱到者不能到此田地主勢日伸賔勢日屈其進進自不能已過此如車輪運轉自然不停非吾力所能與此即日進無疆地位也○潛室陳氏曰提出張子此語正欲學者於此猛省若是為客乍入復出則為無家之人後来必大可哀○新安倪氏曰内外賔主之辨朱子有二説定宇陳氏嘗論此以後説為優北溪謂内外賔主之辨起於夫子至之一辭的是如此所謂至焉者至於仁也勉齋仁宅之説尤精到以此觀之朱子或問初説也語錄乃後来定説也故今編存或問之説于前而列語錄及黄陳之説在後俾觀者即見優劣一遵先師之意云
  ○季康子問仲由可使從政也與子曰由也果於從政乎何有曰賜也可使從政也與曰賜也逹於從政乎何有曰求也可使從政也與曰求也藝於從政乎何有從政謂為大夫問従政例為大夫果何所據然則子游為武城宰仲弓為季氏宰之類皆不可言政歟朱子曰冉子退於季氏之朝夫子曰其事也如有政雖不吾以吾其與聞之亦自可見○胡氏曰由求為季氏宰久矣此問従政謂可使為大夫否也盖宰有家事而已大夫則與聞國政然康子卒不能與三子同升諸公此魯之所以不競也果有决斷都玩反達通事理藝多才能雙峯饒氏曰求也旅泰山不能救伐顓臾不能止是不果也由也以正名為迂是不達也唯子貢逹於事理占得地歩却闊使其従政必不肯為季氏聚斂為衛輒死難○程子曰季康子問三子之才可以從政乎夫子答以各有所長非惟三子人各有所長能取其長皆可用也朱子曰求也藝於細㣲事都理㑹得縁其才如此故用之於聚歛必有非他人所及者惜乎其有才而不善用之也○南軒張氏曰此可見聖人之用才也三子者各有所長故皆可以従政○勉齋黄氏曰程子言人各有所長意則大矣然如三子之達果藝而可以従政則恐亦非凡人之所可能也○潛室陳氏曰冉求有為政之才聖人屢許之且以政事名想有可觀者但義理不勝利欲之心過失處多耳○問孔子以政事稱冉求比用於季氏僅能聚歛而已不知夫子於何取之曰只以政事稱便於學問上有欠闕所以孔子常攻其短○慶源輔氏曰子路資禀剛勇故能有决斷子貢知識髙明故通逹事理冉求雖進道不力然在政事之科故多才能○齊氏曰季桓子垂歿有遺言召孔子而康子止召冉求然則其先問由賜也意故在求而假之以發端爾○吳氏曰善用人者如醫之用藥雖鳥喙甘遂猶有可取况其才之美者乎
  ○季氏使閔子騫為費宰閔子騫曰善為我辭焉如有復我者則吾必在汶上矣費音秘為去聲復扶又反汶音問
  閔子騫孔子弟子名損魯人費季氏邑汶水名在齊南魯北竟與境同上閔子不欲臣季氏令平聲使去聲者善為己辭言若再来召我則當去之齊新安陳氏曰始言善為我辭辭之之言雖婉終言去之汶上絶之之意甚决真有徳行者審於進退之言也○程子曰仲尼之門能不仕大夫之家者閔子曽子數人而已朱子曰仕於大夫家為僕家人不與大夫齒那上等人自是不肯做若論當時侯國皆用世臣自是無官可做不仕於大夫除是終身不出如曽閔方得○南軒張氏曰門人記閔子此事於問由賜求之後其相去可見矣謝氏曰學者能少知内外之分皆可以樂音洛道而忘人之勢况閔子得聖人為之依歸彼其視季氏不義之富貴不啻犬彘又従而臣之豈其心哉朱子曰謝氏説得麄若不近聖賢氣象也可以警那懦㡳人若常記得這様在心下則可以廉頑立懦在聖人則有不然者蓋居亂邦見惡人在聖人則可自聖人以下剛則必取禍柔則必取辱閔子豈不能早見而豫待之乎如由也不得其死求也為去聲季氏附益夫音扶豈其用心哉盖既無先見之知去聲○未仕時又無克亂之才既仕時故也然則閔子其賢乎蹙源輔氏曰閔子心雖不欲臣季氏而不遽形於言姑令使者善為己辭此與人為善意也又言若再来召我則當去之齊以示其必不従之意其與人處己兩盡其道如此謝氏説由求之事曰是豈其本心哉却説得好剛者必取禍謂子路柔者必取辱謂冉求聖人道全徳備應用無窮其於先見之知克亂之才盖兼有之故於天下無不可為之時亦無不可為之事若未至於聖人而欲早見豫待以疑方来之變則於轇轕紛沓之際未有不失其本心者此閔子所以為賢也
  ○伯牛有疾子問之自牖執其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夫音扶
  伯牛孔子弟子姓冉名耕魯人有疾先儒以為癩音頼朱子曰伯牛之癩以淮南子而言耳其信否則不可知牖南牖也禮病者居北牖下君視之則遷於南牖下使君得以南面視己喪大記疾病外内皆掃君大夫徹縣音𤣥士去琴瑟寢東首於北牖下䟽曰病者雖恒在北牖下若君来視之時則暫時移向南牖下東首令君得南面而視之時伯牛家以此禮尊孔子孔子不敢當故不入其室而自牖執其手蓋與之永訣也慶源輔氏曰不入其室避過奉之禮義也自牖執手致永訣之意仁也此聖人従容中禮處命謂天命言此人不應平聲有此疾而今乃有之是乃天之所命也然則非其不能謹疾而有以致之亦可見矣問命者何也朱子曰有生之初氣禀有一定而不可易者孟子所謂莫之致而至者也○南軒張氏曰如顔冉之死乃可謂命於顔曰短命於冉曰命矣夫盖其修身盡道謹疾又無憾而止於是則曰命而已若有取死召疾之道則是有以致之而至非天命之正矣○慶源輔氏曰伯牛非有致疾之道有以致疾則非正命矣伯牛非其不能謹而有以致之故夫子嘆其命矣夫然天既與之以是徳而復使之有是疾則於栽培之理蓋亦不得其常者矣○侯氏曰侯氏名仲良字師聖河東人伯牛以徳行去聲稱亞於顔閔故其將死也孔子尤痛惜之
  ○子曰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食音嗣樂音洛
  簞竹器食飯也瓢瓠音胡也顔子之貧如此而處上聲之泰然不以害其樂故夫子再言賢哉回也以深嘆美之○程子曰顔子之樂非樂簞瓢陋巷也不以貧窶郡羽反累其心而改其所樂也故夫子稱其賢朱子曰顔子胷中自有樂故貧窶而亦不以累其心不是將那不以貧窶累其心底做樂又曰簞瓢陋巷非可樂盖自有其樂爾其字當玩味自有深意朱子曰自有其樂自字對簞瓢陋巷言其字當玩味是元有此樂又曰昔受學於周茂叔每令平聲尋仲尼顔子樂處所樂何事雲峯胡氏曰欲問顔子所樂何事當先問顔子所好何學愚按程子之言引而不發盖欲學者深思而自得之今亦不敢妄為之説學者但當從事於博文約禮之誨以至於欲罷不能而竭其才則庶乎有以得之矣程子曰所處在貧賤未嘗不樂不然雖冨貴亦常歉然不自得故曰莫大於理莫重於義○問顔子在陋巷而不改其樂與貧賤而在陋巷者何以異乎曰貧賤而在陋巷者處冨貴則失乎本心顔子在陋巷猶是處富貴猶是○鮮于侁問顔子何以不改其樂伊川曰君謂其所樂者何也曰樂道而已曰使顔子以道為樂而樂之則非顔子矣○問程子意謂顔子之心無少私欲天理渾然是以日用動静之間従容自得而無適不樂不待以道為可樂而後樂也朱子曰謂非以道為樂到底所樂只是道盖非道與我為二物但熟後便自樂也○問伊川以為若以道為樂不足為顔子又却云顔子所樂者仁而已不知道與仁何辨曰非是樂仁唯仁故能樂爾是他有這仁日用間無些私意故能樂也而今却不要如此論須求他所以能不改其樂者是如何縁能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這四事做得實頭工夫透自然至此○問程子云周茂叔令尋顔子仲尼樂處所樂何事竊意孔顔之學固非若世俗之著於物者但以為孔顔之樂在於樂道則是孔顔與道終為二物要之孔顔之樂只是私意淨盡天理昭融自然無一毫繋累耳曰然但今人説樂道説得来淺了要之説樂道亦無害又曰程子云人能克己則心廣體胖仰不愧俯不怍其樂可知有息則餒矣○人心各具此理但是人不見此理這裏都黒窣窣地一得冨貴便極聲色之娛窮四體之奉一遇貧賤則憂戚無聊所謂樂者非其所可樂所謂憂者非其所可憂也聖人之心直是表裏精粗無不昭徹方其有所思都是這裏流出所謂徳盛仁熟從心所欲不踰矩形骸雖是人其實是一塊天理又焉得而不樂○顔子是孔子稱他樂他不曾自説道我樂人自説樂時便已是不樂了○問顔子不改其樂莫是樂箇貧否曰顔子私欲克盡故樂却不是専樂箇貧須知他不干箇貧事元自有箇樂始得又曰道理在天地間須是直窮到底至纎至悉十分透徹無有不盡則與萬物為一無所窒礙胷中泰然豈有不樂○問不改其樂與不能改其樂如何分别曰不改其樂者僅能不改其樂而已不能改其樂者是自家有此樂他無柰自家何以此見得聖賢地位○問顔子在陋巷而顔路甘㫖有闕則人子不能無憂曰此重則彼自輕别無方法别無意思也要尋樂處只是自去尋却無不做工夫自然樂底道理而今做工夫只是平常恁地理㑹不要把做差異了去做簞瓢陋巷實非可樂之事顔子不幸遭之而能不以人之所憂改其樂耳若其所樂則固在乎簞瓢陋巷之外也故學者欲求顔子之樂而即其事以求之則有没世而不可得者此明道之説所以為有功也○或謂夫子之樂雖在飯䟽食飲水之中而忘其樂顔子不以簞瓢陋巷改其樂是外其簞瓢陋巷曰孔顔之樂大綱相似難就此分淺深唯是顔子止説不改其樂聖人却云樂亦在其中不改字上恐與聖人略不相似亦只爭些子聖人自然是樂顔子僅能不改○顔子之樂亦如曽㸃之樂但孔子只説顔子是恁地樂曽㸃却説許多樂底事来㸃之樂淺近而易見顔子之樂深微而難知㸃只是見得如此顔子是工夫到那裏了従本原上看方得○顔子之樂平淡曽㸃之樂勞攘○南軒張氏曰顔子非樂簞食瓢飲也言簞食瓢飲之貧人所不堪而不足以累其心而改其樂耳然則其樂果何所樂哉安乎天理而已矣學者要當従事於克己而後顔子之所樂可得而知也○勉齋黄氏曰顔樂之説集註以為従事於博文約禮或問以為無少私欲天理渾然二説不同何也或問博文約禮顔子所以用其力於前天理渾然顔子所以収其功於後博文則知之明約禮則守之固凡事物當然之理既無不洞曉而窮通得喪與凡可憂可戚之事舉不足以累其心此其所以無少私欲天理渾然盖有不期樂而自樂者矣○潛室陳氏曰所樂在道以道為樂此固學道者之言不學道之人固不識此滋味但已得道人則此味與我兩忘樂處即是道固不待以彼之道樂我之心也孔顔之心如光風霽月查滓渾化従生至死都是道理順理而行觸處是樂行乎冨貴則樂在冨貴行乎貧賤則樂在貧賤夷狄患難觸處而然盖行處即是道道處即是樂初非以道為可樂而樂之也又曰心廣體胖無入而不自得所樂即是道也若但以孔顔之樂不可形容而不知其所樂何事則將有耽空嗜寂之病聖賢着實工夫豈是欲人懸空坐悟所以濓溪必令二程尋孔顔所樂何事○西山真氏曰集註所引程子三説其一曰不以貧窶改其樂二曰蓋自有其樂三曰所樂何事皆不説出顔子之樂是如何樂其末却令學者於博文約禮上用功博文約禮亦有何樂程朱二先生若有所隠而不以告人者其實無所隠而告人之深也有人謂顔子所樂者道程先生以為非由今觀之所樂者道之言豈不有理而程先生乃非之何也盖道只是當然之理而已非有一物可以玩弄而娛悦也若云所樂者道則吾身與道各為一物未到渾融無間之地豈足以語聖賢之樂哉顔子工夫乃是博文約禮上用力博文者言於天下之理無不窮䆒而用功之廣也文者言凡物皆有自然之條理也博者廣也如伊川之論格物自一身性情之理與一草一木之理無不講䆒是也約禮者言以理檢東其身而用功之要也如視聴言動必由乎禮常置此身於凖䋲䂓矩之中而無一毫攷逸恣縦之意是也博文者格物致知之事也約禮者克己復禮之事也内外精粗二者並進則此心此身皆與理為一従容游泳於天理之中雖簞瓢陋巷不知其為貧萬鍾九鼎不知其為冨此乃顔子之樂也程朱二先生恐人只想像顔子之樂而不知實用其功雖日談顔子之樂何益於我故程子全然不露只使人自思而得之朱先生又恐人無下手處特説出博文約禮四字今學者従此用力真積力久自然有得至於欲罷不能之地則顔子之樂可以庶幾矣○雙峯饒氏曰人之常情莫不樂冨貴而憂貧賤今孔顔之樂不在於高堂數仞榱題數尺食前方丈侍妾數百人而乃在於疏食飲水曲肱而枕簞食瓢飲居於陋巷之際夫疏水曲肱簞瓢陋巷豈可樂之事哉是其為樂固非冨貴之謂而亦非貧賤之云要必超乎二者之外而别有所謂樂也謂之亦在其中者言雖當如是之時而吾之所樂亦未嘗不在於此謂之不改其樂者言雖處如是之地而吾之所樂亦不以此而改爾非謂疏水曲肱簞瓢陋巷之為可樂也周子於此每令人尋其所樂者何事而程子述之其所以發人之意深矣○博文約禮是仲尼之所以教顔子之所以學處於此用功則孔顔之樂可尋矣○鄭舜舉曰道在吾身日由乎道則安而樂矣若以道為可樂而樂之則身與道為二非所謂樂之者也
  ○冉求曰非不説子之道力不足也子曰力不足者中道而廢今女畫説音悦女音汝
  力不足者欲進而不能慶源輔氏曰心欲進而力有所不及也畫者能進而不欲新安陳氏曰力能進而心有所不肯也謂之畫者如畫地以自限也○胡氏曰夫子稱顔回不改其樂冉求聞之故有是言然使求説夫子之道誠如口之説芻豢音患則必將盡力以求之何患力之不足哉畫而不進則日退而已矣此冉求之所以局於藝也朱子曰力不足者中道而廢廢是好學而不能進之人或是不㑹做工夫或是材質不可勉者今女畫畫是自畫乃自謂材質不敏而不肯為學者○問力不足者非無志否曰雖非志而志亦在其中所見不明氣質昏弱皆力不足之故冉求乃自畫耳○問自畫與自棄如何曰也只是一般只自畫是就進上説到中間自住了自棄是全不做○雙峯饒氏曰力不足者是氣質弱甚天理不能勝人欲中道而廢者如人擔重擔行逺路行到中途氣匱力竭十分去不得方始放下如此方謂之力不足冉求未甞用力便説力不足如季氏旅泰山且須救他便説不能此是畫處○新安陳氏曰語首章集註云説之深而不已焉耳説貴乎深説荀深必欲罷不能豈有自畫之患畫而不進説之不深故也求局定於藝而不能充拓其弊原於畫以自限耳
  ○子謂子夏曰女為君子儒無為小人儒
  儒學者之稱程子曰君子儒為去聲下同已小人儒為人○謝氏曰君子小人之分義與利之間而已然所謂利者豈必殖貨財之謂以私滅公適已自便凡可以害天理者皆利也子夏文學雖有餘然意其遠者大者或昧焉故夫子語音御之以此朱子曰聖人為萬世立言豈専為子夏説此處正要見得義利分明人多於此含糊去了不分界限今自已㑹讀書看義理做文字便道别人不㑹便謂强得人此便是小人儒毫釐間便分君子小人豈謂子夏决不如此○君子儒小人儒同為此學者也若不就已分上做工夫只要説得去以此欺人便是小人儒○子夏是箇細宻謹嚴底人中間忒細宻於小小事上不肯放過便有委曲周旋人情投時好之弊○慶源輔氏曰子夏資質純固但欠逺大之見而有近小之蔽恐或溺於私與利也故以是告之然此必子夏始見時事至其言切問近思仁在其中聖人之道有始有卒之説則必不至此矣
  ○子游為武城宰子曰女得人焉爾乎曰有澹臺滅明者行不由徑非公事未嘗至於偃之室也女音汝澹徒甘反武城魯下邑澹臺姓滅明名字子羽徑路之小而捷者公事如飲射讀法之類朱子曰焉爾乎三字是語助聖人之言寛緩不急廹○胡氏曰言魯下邑非大夫之采邑也飲謂鄊飲酒周禮鄉大夫賔賢能飲國中賢者能者州長習射黨正蜡祭皆行鄉飲酒禮射謂鄉射周禮鄉大夫以五物詢衆庶一曰和二曰容三曰主皮四曰和容五曰興舞州長春秋以禮㑹民皆行鄉射禮讀法則州長於正月之吉黨正於四時孟月吉日族師於月吉閭胥於既比皆行讀法禮以是知為邑宰者亦然也其他則凡渉乎公家者皆是也不由徑則動必以正而無見小欲速之意可知非公事不見邑宰則其有以自守而無枉己徇人之私可見矣胡氏曰動必以正則非但於行路而已有以自守則非但不私謁而已故又以可知可見總言之因小以明大因兩端以見全體○楊氏曰為政以人才為先故孔子以得人為問如滅明者觀其二事之小而其正大之情可見矣後世有不由徑者人必以為迂不至其室人必以為簡非孔氏之徒其孰能知而取之問楊氏謂為政以人才為先如子游為武城宰縦得人将焉用之似説不通朱子曰古者士人為吏恁地説也説得通更為政而得人講論此亦為政之助恁地説也説得通○問觀其二事之小而正大之情可見矣非獨見滅明如此亦見得子游胷懷也恁地開廣故取得這般人曰子游意思髙逺識得大體愚謂持身以滅明為法則無苟賤之羞取人以子游為法則無邪媚之惑雙峯饒氏曰持身者不以茍賤為羞則枉己徇人無所不至取人者茍為邪媚所惑則賢否邪正皆不復能辨矣○雲峯胡氏曰茍賤之羞邪媚之惑八字與正大之情四字相反然非子游自持身正大者未必取人如滅明之正大也
  ○子曰孟之反不伐奔而殿將入門筞其馬曰非敢後也馬不進也殿去聲
  孟之反魯大夫名側胡氏曰反即莊周所稱孟子反者是也朱子曰莊子所謂孟子反盖聞老氏懦弱謙下之風而悦之者也伐誇功也奔敗走也軍後曰殿筞鞭也戰敗而還音旋以後為功反奔而殿故以此言自揜與掩同其功也事在哀公十一年左傳哀公十一年齊國書帥師伐我孟孺子洩帥右師冉求帥左師師及齊師戰于郊右師奔齊人従之孟之側後入以為殿抽矢筞其馬曰馬不進也○朱子曰這便是克伐怨欲不行與顔子無伐善底意思相似○南軒張氏曰奔而為殿固已難能及將入門是國人屬耳目時也反非惟不自有其功又自揜其功深自抑損如此故聖人有取焉為學之害矜伐居多聖人取之以教門人也○謝氏曰人能操平聲無欲上人之心則人欲日消天理日明而凡可以矜己誇人者皆無足道矣然不知學者欲上人之心無時而忘也若孟之反可以為法矣朱子曰欲上人之心便是私欲聖人四方八面提起向人説只要去得私欲孟之反他事不可知只此一事便可為法○問人之伐心固難克然若非先知得是合當做底事則臨事時必消磨不去諸葛孔明所謂此臣所以報先帝而忠陛下之職分也若知凡事皆其職分之所當為只看做得甚麽様大功業亦自然無伐心矣曰也不是恁地只是箇心地平底人故能如此若使其心地不平有矜伐之心則雖十分知是職分之所當為少間自是走従那一邊去遏捺不下少間便説我却盡職分你却如何不盡職分便自有這般心孟之反只是箇心地平所以消磨容得去○孟之反不伐與馮異之事不同盖軍敗以殿為功殿於後則人皆屬目歸他若不恁地説便是自承當這箇殿後之功若馮異乃是戰時有功到後来事定諸將皆論功他却不自言也○雙峯饒氏曰人所以矜伐只為好勝之心蔽了天理有些小功能自視不勝其大容着不得只管矜伐若能捺㐲此心則私意消天理明便是有莫大功業亦只如一㸃浮雲何足矜伐哉上蔡平時用力去箇矜字所以説得如此痛切
  ○子曰不有祝鮀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難乎免於今之世矣鮀徒河反
  祝宗廟之官鮀衞大夫字子魚有口才朝宋公子有美色言衰世好去聲諛悦色非此難免蓋傷之也問謝氏疑而字為不字朱子曰當從伊川説謂無鮀之巧言與朝之美色難免於今必見憎疾也○南軒張氏曰必有巧言令色而後可以免於世則世衰道㣲可知中人以下以利害存心者鮮不為之變易矣此聖人所以嘆也○雙峯饒氏曰世教明則人知善之可好而不好諛知徳之可悦而不悦色矣
  ○子曰誰能出不由户何莫由斯道也
  言人不能出不由户何故乃不由此道邪怪而嘆之之辭厚齋馮氏曰莫不肯也○雙峯饒氏曰何字中有深意○洪氏曰人知出必由户而不知行必由道非道逺人人自逺爾朱子曰但纔不合理處便是不由道○何莫之云猶何莫學夫詩耳若直以出不能不由户譬夫行之不能不由道則世之悖理犯義而不由於道者為不少矣又何説以該之邪○南軒張氏曰即父子而父子在所親即君臣而君臣在所嚴夫婦之有别朋友之有信以至於一飲食起居之間莫不有道焉故曰誰能出不由户何莫由斯道也謂未有出而不由户者何事而不由於道乎道不可離如此是以君子敬以持之顛沛必於是造次必於是而惟恐其或失也○西山真氏曰事親事長人人之所同也然必事親孝事長弟然後謂之道不然則非道矣此嘆世人但能知出必由户而不知行必由道欲人知行不可以不由道也○新安陳氏曰夫子怪嘆時人盖曉人以道之當必行亦以見道之本不難行也與孟子夫道若大路然人病不求之意相似
  ○子曰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後君子野野人言鄙略也史掌文書多聞習事而誠或不足也朱子曰史掌文籍之官如二公及王乃問諸史并周禮諸屬各有史幾人○慶源輔氏曰史如周官太史小史之屬太史掌邦之六典小史掌邦國之志所謂多聞也太史小史皆掌喪禮賔客㑹同朝覲軍旅之事所謂習事也先王盛時史雖多聞習事而誠實固無不足者世衰道微習於外者多遺其内故多聞習事之史或有誠實不足者下一或字其義備矣彬彬猶班班物相雜而適均之貌言學者當損有餘補不足至於成徳則不期然而然矣新安陳氏曰先有質而後有文文所以文其質也文得其中方與質稱文不及則為野文太過則為史故文可損益而質無損益學者損史之有餘補野之不足使文質相稱則有彬彬之氣象矣集註分學者與成徳而言盖始焉損有餘補不足乃勉而為之到成徳之境則自然純熟不待損之補之而後文質始相稱也○楊氏曰文質不可以相勝然質之勝文猶之甘可以受和去聲白可以受采也文勝而至於滅質則其本亡矣雖有文將安施乎然則與其史也寜野程子曰君子之道文質得其宜也○朱子曰文質是不可以相勝纔勝便不好夫子言文質彬彬自然停當恰好不少了些子意思若子貢文猶質質猶文便説得偏了○慶源輔氏曰質勝文則野則質有餘而文不足文勝質則史則文有餘而質不足學者能於其不足者補之於其有餘者損之至於成徳則文質班班然相雜而適相稱有不期然而然者矣夫然後可以謂之君子又曰野猶近本史則徇末矣
  ○子曰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
  程子曰生理本直罔不直也而亦生者幸而免耳龜山楊氏曰人之生也直是以君子無所徃而不用直直則心得其正矣古人於幼子常視毋誑所以養其直也所謂直者公天下之好惡而不為私焉耳○朱子曰罔之生也之生與上面生字微有不同此生字是生存之生人之絶滅天理便是合死之人今而不死盖幸免也○天地生生之理只是直纔直便是有生生之理不直則是枉天理宜自屈折也而亦得生是幸而免耳○罔只是脱空作偽做人不誠實以非為是以黒為白如不孝於父却與人説我孝不弟於兄却與人説我弟此便是罔據此等人合當用死却生於世是幸而免耳生理本直如耳之聽目之視鼻之齅口之言心之思是自然用如此若纔去這裏著些屈曲支離便是不直矣又云其粗至於以鹿為馬也是不直其細推至一念之不實惡惡不如惡惡臭好善不如好好色也是不直○如水有源便流這只是流出来無阻滯處如見孺子将入井便有箇惻隱之心見一件可羞惡底事便有箇羞惡之心這都是本心自然發出未若順這箇行便是直若是見入井而不惻隠見可羞惡而不羞惡這便是罔○此章之説程伯子之言約而盡矣兩生字雖若不同而義實相足盖曰天生是人也實理自然初無委曲彼乃不能順是而猶能保其生焉是其免特幸而已耳○如木方生被人折了便不直多應是死到得不死幸然如此耳○南軒張氏曰天理本直在人則順其性而不違所謂直也直者生之道循理而行雖命之所遭有不齊焉而莫非生道也罔則昧其性㝠行而已是與遊魂為變者相去幾何其生特幸免耳○雙峯饒氏曰罔無也謂滅盡此直道
  ○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好去聲樂音洛
  尹氏曰知之者知有此道也好之者好而未得也樂之者有所得而樂之也○張敬夫曰譬之五榖知者知其可食者也好者食而嗜之者也樂者嗜之而飽者也知而不能好則是知之未至也好之而未及於樂則是好之未至也此古之學者所以自彊而不息者與程子曰學至於樂則成矣篤信好學未如自得之為樂○知之者我知之也好之者雖篤而未能有之至於樂之則為己之所有○朱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人之生便有此理然被物欲昏蔽故知此理者已少好之者是知之已至分明見得此理可愛可求故心誠好之樂之者是好之已至而此理已得之於己凡天地萬物之理皆具足於吾身則樂莫大焉○問不如樂之者此樂字與顔子之樂意思差異否曰較其大槩亦不争多但此樂之者之字是指物而言是有得乎此道従而樂之也猶樂斯二者之樂樂循理之樂如顔子之樂又較深是安其所得後與萬物為一泰然無所窒礙非有物可玩而樂之也○此章當求所知所好所樂為何物又當玩知之好之樂之三節意味是如何又須求所以知之好之樂之之道方於己分上有得力處○慶源輔氏曰尹氏之説即張氏之説食而知其味故嗜之嗜即所謂好也然其未至於樂者則雖嗜之而未能得飽滿饜足盖猶有嗜好之意焉至於樂則飽滿饜足自得於心有不可以語人者矣張氏以人之食五穀為喻其曉人尤更明切故其載之然則知而不能好未能知其味也好之而未能樂未能與之為一也纔到樂處則無息無二學者苟未至於樂則當益鞭其後自强不息以求之必期至於自得而樂之之地則不能自已耳○雙峯饒氏曰論地位則知不如好好不如樂論工夫則樂原於好好原於知大學物格知至是知之者誠意如好好色是好之者意誠而心正身脩則心廣體胖而樂矣○雲峯胡氏曰知不如好知之深自能好好不如樂好之深自能樂好在未有所得之先樂在既有所得之後○新安陳氏曰學者之於道當自知之而始又必好且樂之而後為至非真知之不能好然既知之必當求進於好之非篤好之不能得之而樂然既好之必當求進於樂之果能樂之則所知所好者方實得於己其樂有不可以語人者矣所謂自强不息者盖如此
  ○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也以上之上上聲語去聲
  語告也言教人者當隨其高下而告語之則其言易去聲入而無躐等之弊也○張敬夫曰聖人之道精粗雖無二致但其施教則必因其材而篤焉蓋中人以下之質驟而語之太高非惟不能以入且將妄意躐等而有不切於身之弊亦終於下而已矣故就其所及而語之是乃所以使之切問近思而漸進於高逺也或問中人上下是資質否朱子曰且不裝定恁地或是他工夫如此或是他資質如此聖人只説中人以上中人以下時便都包得在裏面了聖人説中人以下不可將那髙逺底説與他怕他時下無討頭處若是就他地位説時理㑹得一件便是一件庶幾漸漸長進一日强似一日一年强似一年不知不覺便也觧到髙逺處○問聖人教人不問智愚高下未有不先之淺近而後及其髙深今中人以上之資遽以上焉者語之何也曰他本有這資質又須有這工夫故聖人方以上者語之○理只是一致譬之水也有把與人少者有把與人多者隨其質之高下而告之非謂理有二致也又曰正如告顔淵以克己復禮告仲弓以持敬行恕告司馬牛以言之訒盖清明剛健者自是一様恭黙和順者自是一様有病痛者自是一様皆因其所及而語之也○西山真氏曰道徳性命者理之精也事親事長洒掃應對之屬事之粗也能盡其事親事長之道則道徳性命不外乎此矣中人以下若驟然告以道徳性命彼將何所従入想像億度反所以害道不若且從分明易知處告之以事親事長洒掃應對之屬如此則可以循序而用力不期而至於髙逺之地此聖門教人之要法也使學者外問於人内思於心皆先其切近者則一語有一語之益一事有一事之功不比汎然馳騖於外而初無補於身心也○李氏曰中人以上雖未及於上智而於上智為近故可以語上中人以下則於上智為逺驟語以上則將妄意躐等非徒無益而反有害矣○雙峯饒氏曰中人以下非是終不可以語上且便之切問近思由下以進於中則亦漸可以語上矣○新安陳氏曰道無精粗教有等級資之近上者可教以精深資之凡下者且當敎之以淺近荀遽以精深語之則無入精深之漸終為凡下之歸而已孰若且語之以淺近使由淺近而漸進於精深哉
  ○樊遲問知子曰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逺之可謂知矣問仁曰仁者先難而後獲可謂仁矣知逺皆去聲
  民亦人也獲謂得也專用力於人道之所宜而不惑於鬼神之不可知知者之事也朱子曰常人之所謂智多求人所不知聖人之所謂智只知其所當知而已自常人觀之此兩事若不足以為智然果能專用力於人道之宜而不惑於鬼神之不可知却真箇是知○或問所謂鬼神非祀典之正何以使人敬之以為祀典之正又何以使人逺之曰聖人所謂鬼神無不正也曰逺者以其處幽故嚴之而不瀆耳若其非正則聖人豈復謂之鬼神哉在上則明禮以正之在下則守義以絶之固不使人敬而逺之然亦不使人䙝而慢之也○雙峯饒氏曰務民義敬鬼神而逺之兩句當合看如未病謹疾既病醫藥人事所宜也不務此而専禱鬼神不知也為善去惡人道所宜也不務為善而専媚神以求福不務去惡而専媚神以免禍皆不知也先其事之所難而後其效之所得仁者之心也此必因樊遲之失而告之朱子曰董子所謂仁人者正其義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正謂此也然正義未嘗不利明道豈必無功但不先以功利為心耳樊遲盖有先獲之病故夫子既告以此又以先事後得告之警之至矣○問知之事仁之心曰務義敬神是就事上説先難後獲是就處心積慮上説事也從心裏做出来然仁字説較近裏知字説較近外○程子曰人多信鬼神惑也而不信者又不能敬能敬能逺可謂知矣程子曰務人之義乃知也鬼神不敬則是不知不逺則至於瀆敬而逺之所以為知○慶源輔氏曰能敬則知人與鬼神二而一之不可斁能逺則知人與鬼神一而二之不可䙝是可不謂之知乎又曰先難克己也以所難為先而不計所獲仁也問既曰仁者則安得有己私而更須克己耶朱子曰仁者雖己無私然安敢自謂己無私乎克己正是要克去私心若又計其效之所得乃私心也只此私心便是不仁○新安陳氏曰先難所包者闊本不但言克己程子謂克己是於所難之中又舉甚者言之而求仁之功莫先焉吕氏曰當務為急不求所難知力行所知不憚所難為朱子曰人之於鬼神自當敬而逺之若見得那道理分明則須著如此又如卜筮自伏犧堯舜以来皆用之是有此理矣今人若於事有疑敬以卜筮决之有何不可如義理合當做底事却又疑惑只管去問於卜筮亦不能逺也盖人自有人道所當為之事今若不肯自盡只管去諂事鬼神便是不智又曰夫子所答樊遲問仁知一叚正是指中間一條正當路與人人於所當做者却不肯去做纔去做時又便生箇計獲之心皆是墮於一偏人能常以此提撕則心常得其正矣○民者人也義者宜也如詩所謂民之秉彜即人之義也此則人之所宜為者不可不務也此而不務而反求之幽㝠不可測識之間而欲避禍以求福此豈謂之智者哉○此鬼神是指正當合祭祀者且如宗廟山川是合當祭祀底亦當敬而不可䙝近泥著纔泥著便不是且如卜筮用龜所不能免臧文仲却為山節藻棁之室以藏之便是不知也○先難後獲仁者之心如是故求仁者之心亦當如是○獲有期望之心學者之於仁工夫最難但先為人所難為不必有期望之心可也○後如後其君後其親之意哭死而哀非為生者經徳不回非以干祿言語必信非以正行這是熟底先難後獲是得仁底人君子行法以俟命是生底先難後獲是求仁底人○問上蔡所説先難謂如射之有志若跣之視地若臨深若履薄皆其心不易之謂曰説得是先難是心只在這裏更不做别處去如上嶺高峻處不能得上心心念念只在要過這處更不思量别處去過這難處未得便又思量得某處這便是求獲○雲峯胡氏曰集註言知者之事便見務民之義一句務字最重仁者之心便見先難二字先字最要務者事之所當為先者心之所當急○又曰義者人之所宜為鬼神在幽隠之間務其所宜為而不惑於幽隠之間知者之事也仁者之心純乎天理不可有為而為之一有所為而為則非仁者之心矣
  ○子曰知者樂水仁者樂山知者動仁者靜知者樂仁者壽知去聲樂上二字並五敎反下一字音洛
  樂喜好去聲也知者達於事理而周流無滯有似於水故樂水仁者安於義理而厚重不遷有似於山故樂山動靜以體言慶源輔氏曰此體字乃形容仁知之體叚非體用之體樂壽以效言也動而不括故樂新安陳氏曰動而不括出易繫辭下註括結也動而無結閡礙同之患也靜而有常故夀朱子曰此不是兼仁知而言是各就其一體而言世自有一般渾厚底人一般通曉底人各隨其材有所成就如顔子之徒是仁者子貢之徒是知者是泛説天下有此兩般人耳○或謂寂然不動為靜非也此言仁者之人雖動亦靜喜怒哀樂皆是動仁者豈無此數者蓋於動中未嘗不靜靜謂無人欲之紛擾而安於天理之自然耳若謂仁者靜而不動則知者亦豈動而不靜乎○知者動意思常多故以動為主仁者靜意思常多故以靜為主今夫水淵深不測是靜也及滔滔而流日夜不息故主於動山包藏發育之意是動也而安重不遷故主於靜故知仁動靜是體叚模様意思如此○仁自有夀之理不可以顔子来揷看如罔之生幸而免罔亦是有死之理○仁者雖有動時其體只自靜知者雖有静時其體只自動○仁主發生知周事物仁者一身混然全是天理故靜而樂山且夀夀是悠久之意知者周流事物之間故動而樂水且樂樂是處得當理而不擾之意○雲峯胡氏曰集註事理義理四字理一而已一事各具一理故曰事理在物為理處物為義故曰義理事無定用含動意義有定則含靜意○程子曰非體仁知之深者朱子曰體仁謂人在那仁裏做骨子○雙峯饒氏曰體仁是以身體之如君子體仁之體夫子體仁知之深者不能如此形容之程子曰知如水之流仁如山之安動靜仁知之體也動則自樂靜則自夀○知者樂水仁者樂山言其體動靜如此知者樂所運用處皆樂仁者夀以靜而夀仁可以兼知知不可以兼仁如人之身統而言之則只謂之身别而言之則有四支○朱子曰惟聖人兼仁知故樂山樂水皆兼之自聖人而下成就各有偏處○仁靜知動易中説仁者見之陽也知者見之隂也這様物事大扺有兩様仁配春知配冬中庸説成己仁也成物知也仁在我知在物孟子説學不厭知也敎不倦仁也又却知在我仁在物見得這様物事皆有動靜自仁之靜知之動而言則是成己仁也成物知也自仁之動知之靜而言則是學不厭知也敎不倦仁也仁者敦厚和粹安於義理故静知者明徹䟽通逹於事變故動但詳味仁知二字氣象自見得動静處非但可施於文字而已○知便有箇快活底意思仁便有箇長逺底意思○知者動然他自見得許多道理分明只自行其所無事其理甚簡以此見得雖曰動而實未嘗不静也仁者静然其見得天下萬事萬理皆在吾心無不相關雖曰靜而未嘗不動也動不是恁地勞攘紛擾静不是恁地塊然死守這與樊遲問仁知章相連自有互相發明處問此是如何曰専去理㑹人道之所當行而不惑於鬼神之不可知便是見得日用之間流行運轉不容止息胷中曉然無疑這便是知者動處心下專在此事都無别慮繋絆見得那是合當做底事只恁地做將去是先難後獲便是仁者静○問體字只作形容仁知之體叚則可若作體用之體則不可仁之體可謂之静則知之體亦可謂之静所謂體者但形容其徳耳曰所論體用甚善○南軒張氏曰動静者仁知之體樂水樂山言其體則然也動則樂靜則夀行所無事不其樂乎常永貞固不其夀乎雖然知之體動而理各有止静固在其中矣仁之體静而周流不息動亦在其中矣仁知之義非深體者莫能識也○慶源輔氏曰知者通逹故周流委曲隨事而應各當其理未嘗或滯於一隅其理與氣皆與水相似故心所喜好者水仁者安仁故渾厚端重外物不足以遷移之其理與氣皆與山相似故心所喜好者山知者隨事處宜無所礙滯故其體叚常動仁者心安於理無所歆羡故其體段常静樂夀以效言效謂功效此所以言其功效也括結礙也動而無所結礙故其效樂常悠久也静而悠久不變故其效夀○新安陳氏曰夫子以知者仁者分言程子以仁知合言所謂體仁知之深者盖指孔子也全體仁知渾然兼全仁中有知知中有仁動而無動静而無静固得其夀亦樂其天豈偏於知與偏於仁者各得其一端而已哉
  ○子曰齊一變至於魯魯一變至於道
  孔子之時齊俗急功利喜夸詐乃霸政之餘習魯則重禮敎崇信義猶有先王之遺風焉雙峯饒氏曰俗由於政桓公富國强兵故其俗急功利假借仁義故其俗喜夸詐魯周公之後周禮盡在其重禮法可知至漢初猶為項羽城守不下其崇信義可知但人亡政息不能無廢墜耳道則先王之道也言二國之政俗有美惡故其變而之道有難易慶源輔氏曰廢其法而衰替者易復更其法而富强者難變俗以政革政以道恊政有美惡故俗有醇疵至於變而之道則盡善盡美無以復加矣○雲峯胡氏曰先儒云王伯之辨莫如孟子不知夫子此章所以辨王伯者嚴矣道王道也當孔子之時齊有伯政之餘習變而之王道極難變而僅可如孔子之時之魯耳魯則猶有先王之遺風一變可至於道集註政俗有美惡美者先王之遺風惡者伯政之餘習即此可見尊王賤伯之意○程子曰夫子之時齊强魯弱孰不以為齊勝魯也然魯猶存周公之法制齊由桓公之霸為從簡尚功之治去聲太公之遺法變易盡矣魯齊王氏曰閔元年齊仲孫湫謂桓公曰魯猶秉周禮哀十一年季孫欲用田賦使冉有訪諸仲尼仲尼曰且子季孫欲行而法則周公之典在昭二年晉韓宣子適魯見易象與魯春秋曰周禮盡在魯矣吾乃今知周公之徳與周之所以王此所謂猶存周公之法制也國語管仲為政制國為二十一都註云此非周制不立卒伍不脩甲兵作内政而寄軍令則可速得志於天下註云内政國政也此所謂従簡也桓公令官長期而書伐盖期年報功此所謂尚功者也故一變乃能至魯魯則脩舉廢墜而已一變則至於先王之道也愚謂二國之俗惟夫子為能變之而不得試然因其言以考之則其施為緩急之序亦略可見矣朱子曰齊經小白法度盡壊今須一變方可至魯又一變方可至道魯却不曽變壊但典章廢墜而已若得人以脩舉之則可以如王道盛時也○太公之封於齊也舉賢而尚功孔子曰後世必有簒弑之臣周公治魯親親而尊尊孔子曰後世寖㣲矣齊自太公初封己自做得不大叚好至後桓公管仲出来乃大變亂拆壊一畨魯雖是衰弱不振元舊底却不大叚改换欲變齊則須先整理已壞了底方始如魯方可以整頓起来這便隔了一重變魯只是扶衰振弱而已若論魯如左傳所載有許多不好事只是恰不曽被人拆壊恰似一間屋其規模只在齊則已經拆壊了這非獨是聖人要如此損益亦是道理合當如此○齊魯初来氣象已自不同桓公管仲不能遵守齊之初政却全然變易了一向盡在功利上魯畢竟先世之遺意尚存如哀公用田賦猶使人来問孔子他若以田賦為是更何暇問惟其知得前人底是所以来問若桓公管仲却無這意思自道他底是了一向做去不顧○以地言之則齊險而魯平以財言之則齊厚而魯薄以勢言之則齊强而魯弱以信言之則齊尚夸詐而魯習禮義盖其風氣本不同矣是以自其本而言之則雖太公之盛時已必一變而後可以至於周公伯禽之王道自其末而言之則齊俗益壊之後又必一變而後可以及魯之衰也然當是時非夫子之得邦家亦孰能成此一變之功哉○問施為緩急之序如何曰如齊功利之習所當變魯紀綱所當振便是急處變齊則至魯在所急而至道在所緩至魯則成箇璞了就生出光來○潛室陳氏曰王道猶人之元氣齊魯之初均有此元氣只縁中間元氣各受些病齊求速安不於元氣調養便以烏喙投之一時却得康强不知元氣已被此壊了魯未曽用藥元氣却未壊聖人與調理出便自渾然本來箇人齊元氣已耗於烏喙醫欲治之定須先去了烏喙一叚毒始下得調理方法齊魯俱是聖賢之後本都是王道但魯則中間廢壞不曽脩葺不曽改易周公法制故聖人變魯一畨便可復王道之舊齊自桓公以來一反為功利之習把太公遺法一齊變了設若變齊須除去許多功利了重新脩葺一畨始可復王道之舊故變魯只用一許多氣力變齊湏用兩許多氣力○新安陳氏曰魯有變易之資聖人有能變之道亦嘗用於魯矣而道終不得行所以深可為魯惜也
  ○子曰觚不觚觚哉觚哉觚音孤
  觚棱也或曰酒器厚齋馮氏曰觚酒器一升曰爵二升曰觚觚物之有棱者也○洪慶善曰古者獻以爵而酧以觚此夫子因獻酧之際有所感也或曰木簡厚齋馮氏曰顔師古曰學書之牘或以記事削木為之其形或六面或八面皆可書孔子嘆即此也竊謂觚為酒器見於禮經為木簡見於漢急就章則謂為簡屬者秦漢以後之稱非孔子所謂也木簡之觚今文從䉉皆器之有棱者也朱子曰古人之器多有觚如酒器便如今花瓶中間有八角者木簡似界方而六面即漢所謂操觚之士者也古人所以恁地古時縁是頓得穩不觚者蓋當時失其制而不為棱也觚哉觚哉言不得為觚也○程子曰觚而失其形制則非觚也正意舉一器而天下之物莫不皆然新安陳氏曰此下及范説皆是推廣夫子言外餘意故君而失其君之道則為不君臣而失其臣之職則為虚位范氏曰人而不仁則非人國而不治去聲則不國矣朱子曰夫子之意本為觚發而推之則天下之物皆然也上觚指其器下觚語其制觚哉觚哉嘆器之失其制也○南軒張氏曰物必有則苟失其則實已非矣其得謂是名哉聖人重嘆於觚意所包涵遠矣
  ○宰我問曰仁者雖告之曰井有仁焉其從之也子曰何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䧟也可欺也不可罔也劉聘君曰聘君名勉之字致中號草堂建安人文公婦翁有仁之仁當作人今從之從謂隨之於井而救之也宰我信道不篤而憂為仁之䧟害故有此問逝謂使之往救䧟謂䧟之於井欺謂誑古况反之以理之所有罔謂昧之以理之所無盖身在井上乃可以救井中之人若従之於井則不復扶又反能救之矣此理甚明人所易去聲曉仁者雖切於救人而不私其身然不應平聲如此之愚也或問可欺是繼可逝而言不可罔是繼不可䧟而言否朱子曰也是如此但可逝不可䧟是就這一事說可欺不可罔是總說不特此事如此他事皆然○問欺罔之别其詳復有可得而言者乎曰欺者乘人之所不知而詐之也罔者掩人之所能知而愚之也夫人之墜井世有此理而其有無則非君子所能必知故雖或未必真有而可欺使徃視之也自入井中而可以救人則其無是理也盖不待智者而知之矣又安得以此罔之而使䧟於井中哉孟子之論舜子産事亦引此語以彼證之則明白矣曰往視而井實有人則如之何曰蘇氏之說所以處於輕重緩急之間者宻矣蘇氏云拯溺仁者之所必為也殺其身無益於人仁者之所必不為也惟君父在險則臣子有從之之道然猶挾其具不徒從也事廹而無具雖徒從可也其餘則使人拯之要以窮力所至○雲峯胡氏曰愛不足以盡仁仁者必能愛覺不可以名仁仁者必能覺然則仁者之愛也可欺之使之徃救仁者之覺也不可罔之使䧟於井也○新安陳氏曰好仁不好學其蔽固愚然徒有切於救人之心而不察所以救人之理仁者不當如是其愚是故貴夫學也
  ○子曰君子博學於文約之以禮亦可以弗畔矣夫夫音扶
  約要去聲也畔背音佩也君子學欲其博故於文無不考守欲其要故其動必以禮如此則可以不背於道矣朱子曰聖人之教學者之學不越博文約禮兩事博文是道問學之事於天下事物之理皆欲其知之約禮是尊徳性之事於吾心固有之理無一息而不存○博文所以驗諸事約禮所以體諸身如此用工則博者可以擇中而居之不偏約者可以應物而動皆有則内外交相助而博不至於泛濫無歸約不至於流遁失中矣○禮字不可只作理字看是持守有節文處○非博學則無以約禮不約禮則博學為無用約禮云者前之博而今約之使就於禮耳看博約字與之以字有一貫意○勉齋黄氏曰博文約禮語兩言之以博對約則約當為要然約之謂為要之己覺不順若謂約我為要我則尤非文理故或以約為束文義順矣又非博約相對之義嘗思之博謂泛而取之以極其廣約謂反而束之以極其要則於文義庶皆得之○程子曰博學於文而不約之以禮必至於汗漫博學矣又能守禮而由於䂓矩則亦可以不畔道矣朱子曰博學於文考䆒時自是頭項多到得行時却只是一理所以為約若博學而不約之以禮安知不畔於道徒知要約而不博學則所謂約者未知是與不是亦或不能不畔於道也○博學條目多事事著去理㑹禮却只是一箇道理如視也是這箇禮聽也是這箇禮言也是這箇禮動也是這箇禮若博文而不約之以禮便是無歸宿處便是離畔於道也○博文約禮是古之學者常事孔子教顔子亦只是如此且如行夏之時如何做得須是平時曽理㑹来若非禮勿視等處方是約之以禮○問博學於文約之以禮與博我以文約我以禮固有淺深不同曰聖人之言本無輕重但人所造自有淺深若只是博學於文能約之以禮則可以弗畔於道雖是淺底及至顔子做到欲罷不能工夫亦只是這箇博文約禮如梓匠輪輿但能斵削者只是這斧斤䂓矩及至削鐻之神斵輪之妙者亦只是此斧斤䂓矩○博學是致知約禮則非徒知而已乃是踐履之實侯氏謂博文是致知格物約禮是克己復禮極分曉○或問君子博學於文約之以禮與孟子博學而詳説之將以反說約也意相似否濳室陳氏曰博學必約之以禮是重在約禮博學正將以反說約是重在博學盖博固不可不反於約然非博亦不能遽反於約二者合而後備乃互相發也○雙峯饒氏曰知欲博守欲約人能如此用工縱所得淺亦當不畔於道由此深入雖與道為一可也豈止弗畔而已又曰詳味此言一博一約相為開闔恐人墮於一偏也因其所博從而約之恐人之離為二也由博而約次有先後恐人之失其序也盖必博而能約則無泛濫支離之失而博不失之雜約而能博則無偏狭固滯之病而其約不失之陋此博約之所以貴於兼盡也然君子之博學正欲貫通此理以為反約之地耳豈博自博而約自約哉此博約之所以相為用也然所以為之之序則必由博而反約使事物之理有未完而遽執吾所自得者以為據依則所止者未必天下之至善所執者未必天下之時中而以非禮之禮為禮者有之矣何以能不畔於道哉此不博而徑約之過也○新安陳氏曰徒博文而不約禮固務博而䧟於支離不博文而欲約禮亦徑約而流於狂妄博文屬知約禮屬行交勉並進始可以弗畔於道矣
  ○子見南子子路不説夫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厭之天厭之説音悦否方九反
  南子宋女子姓衛靈公之夫人有淫行去聲孔子至衞南子請見孔子辭謝不得已而見之厚齋馮氏曰孔子至衛南子使人謂孔子曰四方之君子不辱欲與寡君為兄弟者必見寡小君寡小君願見孔子辭謝不得已而見之夫人在絺帷中孔子入門北面稽首再拜環珮璆然子曰吾鄊為不見見之禮答焉史之所記如此○齊氏曰南子嘗以車聲轔轔止而復作知其為蘧伯玉之賢况於夫子乎其欲見之也秉彛好徳之天也盖古者仕於其國有見其小君之禮春秋荘公二十四年八月丁丑夫人姜氏入戊寅大夫宗婦覿用幣哀姜齊襄公女宗婦同姓大夫之婦禮小君至大夫執贄以見莊公欲奢誇夫人故使大夫宗婦同贄俱見○或問見其小君禮歟朱子曰是於禮無所見穀梁子以為大夫不見其夫人而何休獨有郊迎執贄之説不知何所考也然記云陽侯殺繆侯而竊其夫人故大饗廢夫人之禮則大夫見夫人之禮疑亦久矣不行而靈公南子特舉之耳而子路以夫子見此淫亂之人為辱故不悦矢誓也朱子曰矢誓聲相近盤庚所謂矢言亦憤激之言而近於誓者也所誓辭也如云所不與崔慶者之類左傳襄公二十五年齊崔柕弑荘公立景公而相之慶封為左相盟國人於大音秦宫曰所不與崔慶者晏子仰天嘆曰嬰所不唯忠於君利社稷是與有如上帝乃㰱盟書云所不與崔慶者有如上帝讀書未終晏子抄答易其辭因自㰱否謂不合於禮不由其道也雙峯饒氏曰禮是先王之制道是天下事物當然之理厭棄絶也聖人道大徳全無可不可其見惡人固謂在我有可見之禮則彼之不善我何與音預焉然此豈子路所能測哉故重平聲言以誓之欲其姑信此而深思以得之也程子曰古者大享夫人有見賔之禮南子雖妾靈公既以夫人處之使孔子見於是時豈得不見○孔子之見南子禮當見之也南子之欲見孔子亦其善心也聖人豈得而拒之○朱子曰仕於其國有見其小君之禮當夫子時想是無人行所以子路疑之若有人行時子路也不疑了孟子説仲尼不為己甚這様處便見○問夫子欲見南子而子路不悅何發於言辭之間如此之驟曰這般所在難説如聖人須要見南子是如何想當時亦無必皆見之理如衛靈公問陳時也且可以欵疑與他說又却明日便行齊景公欲以季孟之間待之也且從容不妨明日又便行季桓子受女樂也且可以教他不得受明日又便行看聖人這般所在其去甚果不知於南子須欲見之到子路不説又費許多説話又如此指誓只怕當時如這般去就自是時宜聖人既以為可見恐是道理必有合如此可與立未可與權吾人見未到聖人心下這般所在都難説○此是聖人出格事而今莫要理㑹他向有人問尹彦明今有南子子亦見之乎曰不敢見曰聖人何為見之曰能磨不磷湼不緇則見之不妨○慶源輔氏曰道大則善惡無所不容徳全則雖磨湼而不能使之磷緇也故無可無不可義之與比而已彼人雖惡然在我或當見之則亦行吾之義而已豈懼彼之能汙我哉聖人之行非常人所能測識子路學識不足以知聖人想其於所不悦必有過甚之辭故夫子重言以誓之曰我之所為若不合於禮不由於道則天必厭之而棄絶我矣是其至誠惻怛之意所以感切子路者至矣盖欲啟子路之信以致其思而使之自有得於心耳○西山真氏曰居亂邦見惡人惟聖人為可盖聖人道大徳宏可以輔亂而為治化惡而為善孔子於南子則見之於陽貨亦見之而公山不狃之召佛肹之召皆欲徃焉若大賢以下則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小人則逺之盖就之未必能有所濟而或以自汙焉故子路仕孔悝不得其死冉求仕季孫無改於其徳顔子閔子終身不仕盖以此也子路不悅者盖以己之力量觀聖人也○雙峯饒氏曰子路氣粗見偏卒未易回巽言則不入故與之矢言欲姑信此而思得之○厚齋馮氏曰君子之於小人非禮不見故小人之欲見君子必依乎禮則君子雖欲辭焉而不可得已如陽貨南子夫子固不得而絶之也
  ○子曰中庸之為徳也其至矣乎民鮮乆矣鮮上聲中者無過不及之名也庸平常也至極也鮮少也言民少此徳今已乆矣慶源輔氏曰集註初本併不偏不倚言中後去之盖喜怒哀樂未發之中至子思始著於書程子因發中一名而含二義之説若孔子之教只是即事以明理故集註直以無過不及言中又况已有程子不偏之説於後乎○程子曰不偏之謂中不易之謂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朱子曰不偏者明道體之自然即無所倚著之意言平常則不易在其中惟其平常所以不易但不易二字則是事之已然者自後觀之則見此理之不可易若平常則日用平常者便是自世教衰民不興於行去聲少有此徳乆矣朱子曰中庸之為徳此處無過不及之意多庸是依本分不為怪異之事堯舜孔子只是庸夷齊所為都不是庸了○中庸之中是指那無過不及底説如中庸曰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時中便是那無過不及之中本章之意是如此○問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恐道是總括之名理是道裏面又有許多條目如天道又有日月星辰隂陽寒暑之條理人道又有仁義禮智君臣父子之條理曰這二句𦂳要在正字與定字上盖庸是箇當然之理萬古萬世不可變易底中只是箇恰好道理為見不得是亘古今不可變易底故更著箇庸字○雙峯饒氏曰此章與中庸之文大同小異此章有之為徳也四字以中庸之徳言也中庸無之為徳也四字以中庸之道言也以徳言則不消言能而能在其中故此章下句無能字以道言則有能知與不能知能行與不能行故中庸下句不可無能字此章言民鮮此徳是以世教之衰民不興行而然中庸言民鮮能此道是以氣質之異有過不及而然意此是夫子本語彼是子思櫽括語○雲峯胡氏曰書言中不言庸後世以中為難行故夫子加以庸之一字然則庸者常行之理也而民固有鮮能行之者何哉
  ○子貢曰如有博施於民而能濟衆何如可謂仁乎子曰何事於仁必也聖乎堯舜其猶病諸施去聲
  博廣也新安陳氏曰玩文意當是博施於民而又能所濟者衆盖博施自我之施恩澤而言濟衆自衆人之被吾恩澤者而言濟衆難於博施是進步説有雖博施而衆不皆被其澤者仁以理言通乎上下聖以地言則造七到反其極之名也朱子曰仁是通上下而言有聖人之仁有賢人之仁有衆人之仁一事之仁也是仁全體之仁也是仁仁字直聖字横○仁以道理言是箇徹頭徹尾物事聖以地位言也不是離了仁而為聖聖只是行仁到那極處仁便是這理聖便是充這理到極處不是仁上面更有箇聖○仁就心上説聖却是積累得到這田地索性仁了乎者疑而未定之辭乎字以含下一句意病心有所不足也言此何止於仁必也聖人能之乎則雖堯舜之聖其心猶有所不足於此也以是求仁愈難而愈逺矣朱子曰言博施濟衆之事何止於仁必是行仁極致之人亦有不能盡堯舜也做不了盖仁者之心雖無窮而仁者之事則有限自是無可了之理○博施濟衆此固是仁然不是人人皆能做底事必有聖人之徳又有天子之位而後可以當此若必以為聖人能之則堯舜亦尚以此為病此非言堯舜不能盡仁盖勢有所不能耳○或問必聖人而後能之乎曰此正謂雖聖人亦有所不能爾必也聖乎盖以起下文堯舜猶病之意○問博施濟衆如何分别曰博施是施之多施之厚濟衆是及之廣○博施濟衆固仁之極功譬如東大洋海同是水但不必以東大洋海之水方為水只瓶中傾出来底亦便是水博施濟衆固是仁但那見孺子将入井時有怵惕惻隠之心亦便是仁此處最好看○必也聖乎堯舜其猶病諸此兩句當連看盖云便是聖人也有做不得處且云堯舜雖曰比屋可封然在朝亦有四凶之惡又如孔子設教從游者甚衆孔子豈不欲人人至於聖賢之極然而人人亦各自皆有病痛
  夫仁者已欲立而立人已欲達而達人夫音扶
  以己及人仁者之心也於此觀之可以見天理之周流而無間去聲矣狀仁之體莫切於此朱子曰立字逹字之義皆兼内外而言謂如在此而住得穩便是立如行要到便是逹如身要成立亦是立學要通逹亦是逹事事皆然若必以博施而後為仁則終身有不得仁者矣○子貢所問只就事上説却不就心上説夫子所以就心上指仁之本體而告之○問立逹二字以字推之如何曰立是安存底意思逹是發用底意思○問欲立謂欲自立於世立人謂扶持培殖使之有以自立也欲逹謂欲自遂其志逹人謂無遏塞沮抑使之得以自逹也曰此説是○問立字逹字之義曰此是兼麄細説立是自家有可立逹是推將去聖人所謂立之斯立綏之斯来動之斯和亦是這箇意也○問欲立立人欲逹逹人苟有此心便是博施濟衆底功用曰博施濟衆是無了期底事故曰堯舜其猶病諸然若得果無私意己有此心仁則自心中流出来隨其所施之大小自可見矣
  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己
  譬喻也方術也近取諸身以己所欲譬之他人知其所欲亦猶是也然後推其所欲以及於人則恕之事而仁之術也於此勉焉則有以勝其人欲之私而全其天理之公矣朱子曰夫子分明説夫仁者則是言仁之道如此可謂仁之方則是言求仁當如此夫仁者與可謂仁之方正相對説○此章是三節前面説仁之功用中間説仁之體後面説仁之方○或問凡己之欲即以及人不待推以譬彼而後施之者仁也以己之欲譬之於人知其亦必欲此而後施之者恕也此其從容勉强固不同矣○新安陳氏曰博施濟衆聖人所難能也立人逹人仁也安行此仁學者未易能也能近取譬恕也强恕求仁學者所可能也子貢以聖人所難能者為仁愈難而愈逺夫子教其以學者所可能者求仁切近而可進○程子曰醫書以手足痿痺為不仁痿於危反痺音卑冷濕病也此言最善名狀仁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莫非己也認得為己何所不至新安陳氏曰仁者之心視人物即己身也體認得人物皆為己則此心之仁周流貫通何所往而不至乎若不屬己自與己不相干新安陳氏曰又反言之若視人物為人物而不屬於己自不相干如手足之不仁氣已不貫皆不屬已新安陳氏曰雖是己身然其氣既不周流貫通則手足亦自不屬己矣故博施濟衆乃聖人之功用仁至難言故止曰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逹而逹人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己欲令平聲如是觀仁可以得仁之體問程子作一統説集註作三叚説是如何朱子曰程子之説如大屋一般某説如在大屋下分别㕔堂房室一般○程子合而言之上下似不相應不若分兩截看惟仁者之心如此故求仁之術必如此也○勉齋黄氏曰或以為痿痺者不識痛痒之謂也如此則覺者為仁仁其可以覺言乎曰所謂仁者當於氣己不貫上求之○齊氏曰手足不屬己氣之不貫也天地萬物不屬己心之不貫也身與手足一體也外邪間之故與氣不相貫已與天地萬物一體也人欲間之故與心不相貫通身與手足之間者醫必有方通我與天地萬物之間者聖人亦必有方然則恕者聖人示學者以去間之方也又曰論語言堯舜其猶病諸者二夫音扶博施者豈非聖人之所欲然必五十乃衣去聲下同帛七十乃食肉聖人之心非不欲少去聲者亦衣帛食肉也顧其養有所不贍時艶反贍足也此病其施之不博也濟衆者豈非聖人之所欲然治不過九州聖人非不欲四海之外亦兼濟也顧其治有所不及爾此病其濟之不衆也推此以求脩己以安百姓則為病可知苟以吾治去聲已足則便不是聖人新安陳氏曰仁之功用無窮聖人之心亦與之相為無窮吕氏曰子貢有志於仁徒事髙逺謂博施濟衆未知其方孔子敎以於己取之庶近而可入新安陳氏曰吕説次就取譬上説恕字分曉是乃為仁之方雖博施濟衆亦由此進程子曰聖則無大小至於仁兼上下大小而言之博施濟衆亦仁也愛人亦仁也堯舜其猶病諸者猶難之也博則廣而無極衆則多而無窮聖人必欲使天下無一人之惡無一物不得其所然亦不能故曰病諸○問仁與聖何以異曰人只見孔子言何事於仁必也聖乎便謂仁小而聖大殊不知此言是孔子見子貢問博施濟衆問得来事大故曰何止於仁必也聖乎盖仁可以通上下言之聖則其極也聖人人倫之至倫理也既通人理之極更不可以有加若今人或一事是仁亦可謂之仁至於盡仁道亦謂之仁此通上下言之也如曰若聖與仁則吾豈敢此又却仁與聖俱大也大扺盡仁道者即是聖人非聖人則不能盡得仁道又曰此子貢未識仁故測度而設問也惟聖人為能盡仁然仁在事不可以為聖又問堯舜其猶病諸果乎曰誠然也聖人惟恐所及不逺不廣四海之治也孰若兼四海之外亦治乎是嘗以為病也博施濟衆事大故仁不足以名之博施濟衆非聖不能何曽干仁事故特曰夫仁者立人逹人取譬可謂仁之方而已使人求之自反便見得也雖然聖人未有不盡仁然教人不得如此指殺○語仁而曰可謂仁之方也已者盖若便以為仁則反使不識仁只以所言為仁也故但曰仁之方則使自得之以為仁也○朱子曰子貢所問為仁便使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如堯舜也做不得何况蓽門圭竇之士聖人所以提起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已欲逹而逹人正指仁之本體盖己欲立則思處置他人也立已欲逹則思處置他人也逹放開眼目推廣心胷此是甚氣象如此安得不謂仁之本體若能近取譬者以我之欲立而知人之亦欲立以已之欲逹而知人之亦欲逹如此則止謂之仁之方而已此為仁則同但已欲立而立人欲逹而逹人是已到底能近取譬是未到底其次第如此○博施濟衆這箇是盡人之道極仁之功非聖人不能然聖人亦有所不足在仁固能博施濟衆然必得時得位方做得這事然堯舜雖得時得位亦有所不足○何事於仁必也聖乎不是聖大似於仁仁只是一條正路聖是行到盡處欲立欲逹是仁者之心如此能近取譬是學做仁底如此深淺不同但克去己私復得天理便是仁何必博施而後為仁若必待如此則有終身不得仁者矣孔顔不得位不成做不得仁欲立欲逹即絜矩之義子貢凡三問仁聖人三告之以推己度物想得子貢高明於推己處有所未盡○問博施濟衆恐是子貢見孔子説仁多端又不曽許一箇人是仁故㨂箇大底来説否曰然然而夫子答子貢曰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逹而逹人至於答顔子則曰克己復禮為仁分明一箇仁説兩般諸公試説這兩般説是如何或曰一為心之徳一為愛之理曰是如此但只是一箇物事有時説這一面又有時説那一面人但要認得是一箇物事一云孔子向顔子説則以克己為仁此處又以立人逹人為仁一自己上説一自人上説須於這裏看得一殷方可如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逹而逹人便有那克己復禮底意思克己復禮便包那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逹而逹人底意思只要人自分别而已然此亦是因子貢所問而説○立人逹人即子貢所謂欲無加諸人仁之事也能近取譬求仁之方即孔子所謂勿施於人恕之事也博施濟衆之問與無加諸人之説其先後不可考疑却因能近取譬之言用力有功而後有無加諸人之説也○問博施濟衆與脩己以安百姓乃堯舜儘做得底夫子猶以為病如何潛室陳氏曰堯舜在上保得天下無窮民否天地之大人猶有所憾見得道理無盡期聖賢亦未有盡處安得不反躬自責○覺軒蔡氏曰謂此章論仁子貢是就仁之功效及人處説夫子是就仁之本體心上説就功效及人上説則仁之名雖大而脉絡不貫就本體心上説則仁之實雖小而周流莫禦故子貢問如有博施於民而能濟衆功效普博如此而後可以謂之仁乎夫子答此何但是仁必也聖人方能之乎然聖如堯舜猶且病諸夫仁者只就已上發出己欲立即立人己欲逹即逹人此仁者之事也若未能便至於仁而能近取譬以己之欲立譬之他人亦欲立而立之以己之欲逹譬之他人亦欲逹而逹之如此則雖未即至於仁而亦可謂求仁之方也已夫既以仁之本體告之又以求仁之方術告之庶乎學者循序而得夫用工之要回視子貢功效籠畢之説茫乎無所措手苟志於仁者是可不深思而静體之哉









  論語集註大全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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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集註大全卷七
  述而第七
  此篇多記聖人謙己誨人之辭及其容貌行事之實凡三十七章
  子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竊比於我老彭好去聲
  述𫝊舊而已作則創始也故作非聖人不能而述則賢者可及記曰作者之謂聖述者之謂明竊比尊之之辭我親之之辭老彭商賢大夫見賢遍反大戴禮虞徳篇有商老彭之語包氏註云商賢大夫盖信古而𫝊述者也孔子删詩書定禮樂賛周易修春秋皆𫝊先王之舊而未嘗有所作也故其自言如此盖不惟不敢當作者之聖而亦不敢顯然自附於古之賢人盖其徳愈盛而心愈下不自知其辭之謙也朱子曰孔子賢於堯舜非老彭之所及自不須説但其謙退不居而反自比焉且其辭氣謙遜而又出於誠實所以為盛徳之至也然當是時新安陳氏曰此以下推廣餘意作者略備夫子盖集羣聖之大成而折𠂻之其事雖述而功則倍於作矣此又不可不知也問述而不作如何程子曰此聖人不得位止能述而已○問聖人不得時不得位只如此聖人得時得位時更有制作否朱子曰看聖人告顔子四代禮樂只是恁地恐不大叚更有制作亦因四代有此禮樂而因革之亦未是作處○問春秋恐是作否曰其事則齊桓晉文其文則史其義則丘竊取之矣看来是寫出魯史中間㣲有更改爾○問信而好古曰既信古又好古今人多信而不好或好而不信如好之者他也且恁地説信之者雖知有箇理恁地畢竟是有了箇篤好底意思○楊氏曰孔子自謂述而不作孟子言孔子作春秋春秋雖孔子作然其事則桓文其文則史孔子自謂其義則某竊取之是亦述而已○慶源輔氏曰作者略備觀諸經可見集大成而折𠂻之亦於諸經見之然羣聖所作因時制宜以成一代之制夫子折𠂻參互訂正以垂萬世之法夫子賢於堯舜者在是○雙峯饒氏曰春秋雖因魯史而修之然實却是作盖賞罰天子之事時王不䏻正其賞罰故春秋為之褒善貶惡以誅亂賊於既死之後是以匹夫而代天子行賞罰也此事前古所無孔子始創為之故雖述而實作集大成者詳見孟子集註書述政事詩道性情禮以正行樂以養徳各是一事如樂之小成夫子合六經而折𠂻之如樂之集衆小成而為大成○新安陳氏曰諸家説此章多於述作二事着意信而好古一句則忽略之夫信而好古乃述而不作之本夫子嘗自謂好古敏以求之又謂不如某之好學常人之所以不知好古不䏻好學皆信道不篤故爾惟䏻篤於信道所以深好古道惟篤信好古所以惟述古而不敢自我作古焉此朱子今人多信而不好或好而不信一條所以不可無也
  ○子曰黙而識之學而不厭誨人不倦何有於我哉識音志又如字
  識記也黙識謂不言而存諸心也朱子曰非是聽人説後記得是得於心自不能忘拳拳服膺而勿失也○雙峯饒氏曰黙識與道聽塗説者相反道聽塗説更不復留為身心受用黙識則其所得者深而所存者固矣詩云中心藏之何日忘之易曰黙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徳行皆是此意○勿軒熊氏曰先言黙識者聖門之學以沉潜淵黙為本一説識知也不言而心觧也前説近是新安陳氏曰不言而存諸心者其功實不言而心觧者其意𤣥何有於我言何者䏻有於我也三者已非聖人之極至而猶不敢當則謙而又謙之辭也朱子曰黙而識之至誨人不倦是三者雖非聖人之極至在學者亦難如平時講貫方䏻記得或因人提撕方䏻存得若黙而識之乃不言而存諸心非心與理契安䏻如此學不厭在學者久亦易厭視人與己若無干涉誨之安䏻不倦此三者亦須是心無間斷方皆如此又曰今學者須是將此三句時時省察我還䏻黙識否我學還不厭否我教還不倦否如此乃好○黙而識之便是得之於心學不厭便是更加講貫誨不倦便是施於人也○問何有於我哉曰此語難説聖人是自謙言我不曽有此數者聖人常有慊然不足之意衆人雖見他是仁之至熟義之至精他只管自見得有欠闕處○此必因人稱聖人有此聖人以謙辭承之記者失却上一節只做聖人自話記了○南軒張氏曰黙識非言意所可及盖森然於不睹不聞之中者也在己則學不厭施諸人則教不倦成己成物之不息也此亦是作知識説○雲峯胡氏曰學貴自得故在黙識自得而不自以為得故學而不厭自得而必欲人之同得故教而不倦
  ○子曰徳之不修學之不講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憂也
  尹氏曰徳必修而後成勉齋黄氏曰修治也謂去其疵纇而全其善也學必講而後明上蔡謝氏曰學須是熟講學不講用盡工夫只是舊時人見善能徙改過不吝此四者日新之要也苟未能之聖人猶憂況學者乎朱子曰修徳是本如有害人之心便是仁不修有穿窬之心便是義不修徳是理之得於吾心者已是我有底物事了更日日磨礲勿令間斷徙義改不善須與分别義是事之冝我做這事覺未甚合宜須徙令合宜此却未有不善處不善便是過惡須速全體改之始得有輕重之别○須實見得是如何徳是甚麽物事如何喚做修如何喚做不修人而無欲害人之心這是徳得之於吾心也然害人之心或有時而萌者是不能修者也徳者道理得於吾心之謂修者好好修治之謂更須自體之須把這許多説話做自家身上説不是為别人説○問徳之不修可以包下三句否曰若恁地夫子但説一句便了何用更説四句徙義改過略似修徳裏面事然也别是箇頭項講學自是講學修徳自是修徳如致知格物是講學誠意正心修身是修徳博學審問慎思明辨是講學篤行是修徳又曰不善自家做得淫邪非僻底事徙義是雖無過惡然做得未恰好便是不合義若聞人説如何方是恰好便當徙而従之聖人説這幾句淺深輕重盡在裏面聞義不䏻徙底罪小不善不能改底罪大但聖人不分細大都説在裏面學者皆當著工夫○問先知徳不可不修方知學不可不講能講學方䏻徙義能徙義方能改不善如此看如何曰修徳是本脩徳恰似説入則孝出則弟謹而信汎愛衆而親仁學不可不講恰似説行有餘力則以學文遷善改過是修徳中𦂳要事盖只脩徳而不遷善改過亦不䏻得長進○徳之不脩至是我憂也這雖是聖人以此教人然學不厭之意多見於此使有一毫自以為聖任其自爾則雖聖而失其聖矣此是聖人自憂也聖人固無是四者之憂所以然者亦自貶以教人之意○南軒張氏曰夫徳不修則無以有諸躬學不講則無以明夫善聞義不能徙則何有於義不善不能改則安於不善而已是豈不可憂乎○勉齋黄氏曰徳以修而日新學以講而日明徙義則善日益改不善則過日損四者修身之大要也不此之務可無憂乎○雲峯胡氏曰徳必修而後新學以講而益新徙與改皆是自新故尹氏以為日新之要○新安陳氏曰修徳而繼以講學如尊徳性而道問學是也脩徳為大本講學為實功徙義改不善修徳之條目而講學之效騐也修徳而䏻講學則行已應事始能知其孰為義孰為非義孰為善孰為不善必徙之改之始可以為修徳始無負於講學矣不然徳之不修自若也學亦徒虚言之講耳聖人不自聖猶以是為憂此聖所以益聖常人不知憂聖人之憂此愚所以益愚也
  ○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
  燕居閒音閑暇無事之時楊氏曰申申其容舒也夭夭其色愉也胡氏曰申有展布之意夭有和悦之意惟身可言舒布故知以容言惟顔貌可言和悦故知以色言○洪氏曰易於形容所不䏻言者必曰如至鄉黨一言之不足則復言之與此義同○程子曰此弟子善形容聖人處也為去聲申申字説不盡故更著陟畧反作着非下同夭夭字今人燕居之時不怠惰放肆必太嚴厲嚴厲時著此四字不得怠惰放肆時亦著此四字不得惟聖人便自有中和之氣上蔡謝氏曰善觀聖人者可以得之於儀刑盖周旋中禮者必其盛徳之至是以二三子無時不觀省於斯焉燕居非鞠躬如不容之時是以其容申申非踧踖屏氣之時是以其色夭夭此之謂中節○朱子曰申申是言其不局促是心廣體胖後恁地所謂色愉只是和悦底意思但此只是燕居如此在朝及接人又不然○問申申夭夭聖人得於天之自然若學者有心要収束則入於嚴厲有心要舒泰則入於放肆惟理義以養其氣養之久則自然到此否曰亦須稍嚴肅則可不然則無下手處又曰但得身心収歛則自然和樂不是别有一箇和樂纔整肅則自和樂○胡氏曰程子以怠惰放肆對嚴厲而言於嚴厲上加太字盖嚴厲亦不可無太嚴厲則不可爾○南軒張氏曰燕居時在衆人易以怠肆君子則未免矜持安有此氣象○慶源輔氏曰燕居閒暇無事之時故其容儀得以遂其舒緩而無迫遽之意其顔色得以全其愉怡而無勃如之變申申夭夭聖人燕居容色自然之符也○新安陳氏曰雖閒居時其徳容亦自然中和如此此所以為聖人也聖人閒居中和之氣乃徳性中和之符程子所謂自有中和之氣自自然也
  ○子曰甚矣吾衰也乆矣吾不復夢見周公復扶又反孔子盛時志欲行周公之道故夢寐之間如或見之至其老而不䏻行也則無復扶又反下同是心而亦無復是夢矣故因此而自歎其衰之甚也朱子曰據文勢甚矣吾衰也是一句久矣吾不復夢見周公是一句惟其乆不夢見所以見得是衰○新安陳氏曰此亦道不行之符兆自見於吾身者○程子曰孔子盛時寤寐常存行周公之道及其老也則志慮衰而不可以有為矣盖存道者心無老少之異而行道者身老則衰也朱子曰夫子夢寐周公正是聖人至誠不息處然時止時行無所凝滯亦未嘗不灑落也故及其衰則不復夢亦可見矣若是合做底事則豈容有所忽忘耶○問伊川以為不是夢見人只是夢寐常存行周公之道爾集註則以為如或見之不知果是如何曰想是有時而夢見既分明説夢見周公全道不見恐亦未安程子之意盖嫌於因思而夢者故為此説其義則精矣然恐非夫子所言之本意也○問孔子夢周公若以聖人欲行其道而夢之耶則是心猶有所動若以壮年道有可行之理而夢之耶則又不應虚有此朕兆也曰聖人曷嘗無夢須看他與周公契合處如何不然又不見别夢一箇人也聖人之心自有箇勤懇惻怛不能自已處自有箇脱然無所繫累處要亦正是以此卜吾之盛衰○問夢周公是真夢否曰當初思欲行周公之道時必亦是曾夢見曰恐渉於心動否曰心本是箇動物怎教他不動夜之夢猶畫之思也思亦是心之動䖏但無邪思可矣夢得其正何害心存這事便夢這事○問夫子未嘗識周公烏得而夢之曰今有人夢見平生所不識之人云是某人者盖有之○不是孔子衰是時世衰聖人與天地相應若人要用孔子必不教他衰如武王太公皆八九十嵗○戴少望謂顔淵死聖人觀之人事鳳不至圗不出聖人察之天理不夢周公聖人騐之吾身然後知斯道之果不可行而天之果無意於斯世也這意思也好○吾不復夢見周公自是箇證兆如此當聖人志慮未衰天意雖定八分猶有兩分運轉故也做得周公事遂夢見之非以思慮也要之聖人精神血氣與時運相為流通到鳳不至圗不出明主不興其證兆自是恁地○胡氏謂聖人誠存則其夢治他人思慮紛擾則所夢亦亂或邪或正與旦畫之所為等爾善學者既謹其言動而又必騐諸夢寐之間也○南軒張氏曰夫子夢見周公之心周公思兼三王之心也
  ○子曰志於道
  志者心之所之之謂新安陳氏曰所之之徃也道則人倫日用之間所當行者是也朱子曰志道如講學力行皆是知此而心必之焉則所適者正而無他岐之惑矣朱子曰志於道志字如有向望求索之意大學格物致知即其事也又曰志於道不是只守箇空底須是至誠懇惻念念不忘所謂道者只是日用當然之理事親必要孝事君必要忠以至事兄而弟與朋友交而信皆是道也志於道者正是謂志於此也○胡氏曰道猶路也故適字他岐字皆自路言之○新安陳氏曰知此二字是朱子説志道以前事必知道而後志向在道即知止而後有定知至善之所在而後志有定向也
  據於徳
  據者執守之意徳則行道而有得於心者也得之於心而守之不失則終始惟一而有日新之功矣朱子曰徳是得這物事於我故事親必孝必不至於不孝事君必忠必不至於不忠若今日孝明日又不孝今日忠明日又不忠是未有得於我不可謂之徳惟徳是有得於我者故可據守之也若是未有得於我則亦無可據者○問據於徳曰如孝便是自家元得這孝道理非従外旋取来據於徳乃是得這基址在這裏○徳是心得此道如欲為忠而得此忠欲為孝而得此孝既得之亦㑹失了須當照管不要失了○新安陳氏曰未得之志在必得之既得之方有可據守但又在守之固爾
  依於仁
  依者不違之謂仁則私欲盡去而心徳之全也工夫至此而無終食之違則存飬之熟無適而非天理之流行矣朱子曰依如依乎中庸之依相依而不捨之意此心常在不令少有走作無物欲之累而純乎天理道至此亦活徳至此亦活○徳是逐件上理㑹底得寸守寸得尺守尺仁是全體大用常依靠處志道據徳而有一息之不仁便間斷了○據徳是因事發見如因事父有孝因事君有忠依仁是本體不可須臾離底又是據於徳底骨子○陳氏曰志道是一心向聖人路上行據徳是志道工夫成向之所志者今皆實得於己如有物可執據依仁則據徳工夫熟天理與心為一矣據如手執杖依如身着衣杖容有時而離手衣則不容須臾離身一節宻一節也○西山真氏曰道者衆理之總名徳則行衆理而得於心者仁則心之全徳也志乎道而弗他可謂知所向矣仁則歸宿之地而用功之親切處也
  游於藝
  游者玩物適情之謂胡氏曰玩物本非羙辭然以六藝為物而玩之非喪志之物也○陸氏曰游如人之游觀有時而為之藝則禮樂之文射御書數之法皆至理所寓而日用之不可闕者也朝夕游焉以博其義理之趣則應務有餘而心亦無所放矣胡氏曰藝亦日用之不可無者乃是理之妙散於日用間苟有未通亦為全體之累○此章言人之為學當如是也盖學莫先於立志志道則心存於正而不他據徳則道得於心而不失依仁則徳性常用而物欲不行慶源輔氏曰天理人欲不兩勝一盛則一衰也游藝則小物不遺而動息有飬慶源輔氏曰不外物以求理而常玩物理以養性學者於此有以不失其先後之序輕重之倫焉則本末兼該内外交飬日用之間無少間去聲乞逆反而涵泳從七容反容忽不自知其入於聖賢之域矣慶源輔氏曰先後之序謂道徳仁藝之序輕重之倫謂志據依游之倫先者重後者輕也本與内謂道徳仁末與外謂藝在彼之序雖有先後在我之倫雖有輕重而未嘗偏廢所謂兼該而交飬也日用之間如是用功無少間隙涵泳従容於義理事物之間則将優游饜飫而忽不知其入於聖賢之域矣○朱子曰志於道方是要去做方是事親欲盡其孝事兄欲盡其弟方是恁地至據於徳則事親能盡其孝事兄能盡其弟便自有這道理了却有可據底地位雖然如此此只是就事上逐件理㑹若不依於仁則不到那事時此心便沒頓放䖏依於仁則自朝至暮此心無不在這裏連許多徳總攝貫穿都活了雖然藝亦不可不去理㑹如禮樂射御書數一件事理㑹不得此心便覺滯礙惟是一一去理㑹這道理脉絡方始一一流通無那箇滯礙因此又却養得這道理以此知大則道無不包小則道無不入小大精粗皆無滲漏皆是做工夫䖏故曰語大天下莫能載語小天下莫能破○志者心之所之道者當為之理為君有君之理為臣有臣之理志於道留心於此理而不忘也徳者得也既得之則當據守而弗失仁者人之本心也既有所據守又當依於仁而不違如所謂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是也游於藝一句比上三句稍輕然不可大叚輕説如上蔡云有之不害為小人無之不害為君子則是太輕了古人於禮樂射御書數等事皆至理之所寓游乎此則心無所放日用之間本末具舉而内外交相飬矣○自志道至依仁是従粗入精自依仁而游藝是自本兼末○藝是小學工夫若論先後則藝為先三者為後若論本末則三者為本而藝為末習藝之功固在先游者從容潜玩之意又當在後文中子云聖人志道㩀徳依仁而後藝可游也此説得自好○問道為義理之總名何也曰道以人所共由而得名若父子之仁君臣之義者是也曰徳者已之所自得何也曰若為父子而得夫仁為君臣而得夫義者是也曰其志之㩀之何也曰潜心在是而期於必至者志也既以得之而謹守不失者㩀也曰不違仁者奈何曰吾於顔子之事既言之矣敢聞六藝之目與所以游之之説曰五禮吉凶軍賓嘉也六樂雲門大咸大韶大夏大濩大武也五射曰白矢参連剡注襄尺井儀也五馭鳴和鸞逐水曲過君表舞交衢逐禽左也六書象形㑹意指事轉注假借諧聲也九數方田粟米差分少廣商功均輸方程嬴不足旁要也是其名物度數皆有至理存焉又皆人所日用而不可無者游心於此則可以盡乎物理周於世用而其雍容𣷉泳之間非僻之心亦無自而入之矣盖志㩀依游人心之所必有而不能無者也道徳仁藝人心所當志㩀依游之地而不可易者也以先後之次言之則志道而後徳可㩀㩀徳而後仁可依依仁而後藝可游以踈宻之等言之則志道者未如徳之可㩀㩀徳者未如仁之可依依仁之宻乎内又未盡乎游藝之周於外也詳味聖人此語而以身體之則其進為之序先後踈宻皆可循序以進而日用之間心思動作無復毫髪之隙漏矣○勉齋黄氏曰道者義理之總名徳者吾身所學而有得之善仁者本心之徳藝者六藝之事是四者皆人所不可不留意者但三者最重而藝稍輕四者之序則志者向之而不忘㩀者守之而不失依者隨之而不離是三者皆不可須臾捨也游則若用力若不用力而已上三者則互舉並行而不相悖游藝則有不必専心致志耳○問志於道一章古者八歳即教之以六藝之事明為學之所當先也今於此章末言之而朱子復以為學者於此當求其先後之序輕重之倫似以藝為可後抑志道㩀徳依仁是大學之事而游藝乃大學之極功耶潜室陳氏曰此却有首尾本末與前章别教之六藝小學之初事游於藝又成徳之餘功小學之初習其文成徳之游適於意生熟滋味逈别○胡氏曰道徳仁所當先藝可以少後志㩀依所當重㳺可以少輕務本而不廢其末事内而不忽乎外以其先後輕重之倫序而言固不無差别以其本末兼該内外交飬而言則又未嘗不相資也○雙峯饒氏曰志道如人行路㩀徳如行路而有宿泊處依仁則又就宿泊處漸漸立得家計成却安居了游藝如居家有時出遊也須游於藝若游從别處去則出乎道徳仁之外而為放心矣○新安陳氏曰志道㩀徳而依於仁則本之立於内者既粹由此而復游於藝則末之該於外者不遺能深用功於本而以餘功及其末則内外交飬而體用益貫矣
  ○子曰自行束脩以上吾未甞無誨焉
  脩脯也十脡他鼎反為束古者相見必執贄以為禮禮曲禮下凡摯與贄同天子鬯諸侯圭卿羔大夫鴈士雉庶人之摯匹鄭氏音木匹即鶩也童子委摯而退摯之言至也童子委摯而退不與成人為禮也野外軍中無摯以纓拾矢可也纓馬繁纓也拾射韝也婦人之摯椇榛脯脩𬃷栗束脩其至薄者胡氏曰在禮無以束脩為贄惟記檀弓曰束脩之問不出境少儀曰其以乘壺酒束脩一犬榖梁傳曰束脩之問不行境中則是亦有以此為禮不但婦人用脯脩為贄也然比羔鴈為薄故曰至薄○邢氏曰此禮之薄者厚則有玉帛之類故云以上以包之○齊氏曰漢諸王致禮於其傅猶曰束脩盖古禮也盖人之有生同具此理故聖人之於人無不欲其入於善但不知来學則無徃教之禮記曰禮聞来學不聞徃教故苟以禮来則無不有以教之也問束脩始相見之禮也人苟以禮来聖人未嘗不誨之盖辭氣容色之間何莫非誨也固不保其徃耳朱子曰誨之一字恐未説到辭氣容色之間亦未有不保其徃之意恐不應於此遽及之也當詳玩之○胡氏曰人之有生同具此理雖以氣禀物欲之累而趨於惡然皆可反而之善聖人仁天下之心曷嘗不欲啓其為善之塗哉惟自暴自棄在聖人亦無如之何故有不徃教之禮執贄而来禮雖至薄意則可取故未嘗不教之也○慶源輔氏曰聖人之教雖不輕棄人亦不苟授人仁義並行而不相悖也但聖人之心其愛人也終無窮已而其責人也終不至於太甚爾
  ○子曰不憤不啓不悱不發舉一隅不以三隅反則不復也憤房粉反悱芳匪反復扶又反
  憤者心求通而未得之意悱者口欲言而未能之貌慶源輔氏曰心求通而未得通則其意憤然而不能自已憤有欝懣之意口欲言而未能言則其貌悱然而不能自伸悱者屈抑之貌啓謂開其意發謂逹其辭䨇峯饒氏曰啓如啓户畧開之也發如弩之張而為之發其機物之有四隅者舉一可知其三反者還以相證之義復再告也華陽范氏曰憤則其慮也深悱則其進也勇因而啓發之則其人必自得矣孟子曰君子之所以教者五有如時雨化之者顔子是也有成徳者有逹材者有答問者憤悱之類是也有私淑艾者舉一隅之類是也○朱子曰悱非全不曉也曉得三五分只是説不出學者至憤悱時其心已畧畧通曉但心已喻而未甚信口欲言而未能逹故聖人於此啓發之舉一隅其三隅須是學者自去理㑹舉一隅而不能以三隅反是不能自用力者夫子所以不再舉也○南軒張氏曰此聖人教人之方也學貴於思思而後有得憤悱者思慮積久欝而未暢誠意懇切形於外也憤則見於辭氣悱則見於顔色於是而啓其端發其蔽則庶幾其聽之之専而感之之深也然告之亦舉一隅耳必待其以三隅反而後復之此古之教者所以為從容而使人繼其志之道也若不以三隅反則是未能因吾言而推類苟遽以復之則於彼亦無力矣上章已言聖人誨人不倦之意因并去聲記此欲學者勉於用力以為受教之地也新安陳氏曰聖人固不倦於教亦不輕於教學者無受教之地教之必不入也○程子曰憤悱誠意之見賢遍反於色辭者也顔色辭氣待其誠至而後告之既告之又必待其自得以三隅反乃復告爾朱子曰憤悱便是誠意到不憤悱便是誠不到又曰不待憤悱而發則知之不能堅固待其憤悱而後發則沛然矣問程子云待憤悱而後發則沛然矣如何有沛然底意思朱子曰此正所謂時雨之化譬如種植之物人力隨分已加但正當那時節欲發生未發生之際却欠了些子雨忽然得這些子雨来生意豈可禦也○慶源輔氏曰不待憤悱而發是强聒之耳必待憤悱而發則猶水之流壅遏於此有以决之則沛然而往莫能禦矣○新安陳氏曰不憤悱則不啓發不以三隅反則不復朱子作兩節對説程子只作一串説
  ○子食於有喪者之側未嘗飽也
  臨喪哀不能甘也朱子曰未嘗飽有食不下咽之意○厚齋馮氏曰檀弓記此盖古禮然也是書所記禮儀多合禮經當世不行而夫子舉行之故門人以為記耳
  子於是日哭則不歌
  哭謂弔哭一日之内餘哀未忘自不能歌也朱子曰聖人不成哭了便驟去歌如四時也須漸漸過去聖人之心如春夏秋冬不遽寒燠故哭之日自是不䏻遽忘○子於是日哭則不歌不要把一箇誠字包却須要識得聖人自然重厚不輕浮底意思○南軒張氏曰臨喪則哀食何由飽哭者哀之至歌者樂之著一日之間二者不容相襲若此也學者法聖人而勉之亦足以養忠厚之心也○謝氏曰學者於此二者可見聖人情性之正也能識聖人之情性然後可以學道慶源輔氏曰在聖人分上二者皆自然安行其情性之正莫非道也識之者可以學道○新安陳氏曰是日歌或遇當哭哀不能已也是日哭縱或遇歌樂可以已也
  ○子謂顔淵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惟我與爾有是夫舍上聲夫音扶
  尹氏曰用舍無與音預於己朱子曰用舍由在别人不由得我行藏安於所遇新安陳氏曰遇用我則安於行遇舍我則安於藏無固必也命不足道也朱子曰命只是尹氏添此一脚本文非有此意顔子幾平聲於聖人故亦能之程子曰孔子謂顔淵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惟我與爾有是夫君子所性雖大行不加焉雖窮居不損焉不為堯存不為桀亡者也用之則行舍之則藏皆不累於已爾○朱子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此八字極要人玩味若他人用之則無可行舍之則無可藏惟孔子與顔淵先有此事業在已分内若用之則見成將出来行舍之則藏了他人豈有是哉故下文云惟我與爾有是夫有是二字當如此看用舍無預於己行藏安於所遇命不足道也盖只看義理如何都不問那命了雖使前面做得去若義去不得也只不做所謂殺一不辜行一不義而得天下有所不為若中人之情則見前面做不得了方休方委之於命若使前面做得他定不肯已所謂不得已而安之命者也此固賢於世之貪冒無耻者然實未能無求之之心也聖人更不問命只看義如何貧富貴賤惟義所在謂安於所遇也如顔子之安於陋巷他那曾計較命如何○問用之則行舍之則藏竊意漆雕曽閔亦能之曰舍之則藏易用之則行難若開用之未必能行也聖人規模大藏時不止藏他一身煞藏了事譬如大船有許多器具寳貝撑去則許多物便都藏了衆人便沒許大力量然聖人行藏自是脫然無所係累救世之心雖切然得做便做做不得便休他人使有此若未用時則切切於求行舍之則未必便藏耿直之向有書云三代禮樂制度盡在聖人所以用之則有可行某謂此固其可行之具但本領更全在無所係累䖏有許大本領則制度㸃化出来都成好物故在聖人則為事業衆人沒那本領雖盡得他禮樂制度亦只如小屋収藏器具窒塞都滿運轉都不得○此章専在兩箇則字上如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之類孔顔於用舍行藏之間如霽則行潦則止○常人用之則行乃所願舍之則藏非所欲舍之則藏是自家命恁地不得已不奈何聖人無不得已不奈何厎意何消更言命到得無可奈何䖏始言命聖人説命只為中人以下説如道之將行將廢命也此為子服景伯説得之不得曰有命是為彌子瑕説下一等人不知有命又一等人知有命猶自去計較中人以上便安於命到聖人便不消言命矣○厚齋馮氏曰道本期於用非獨善其身而已也然時不我用則有退藏而已用之而欲藏不仁也舎之而欲行不智也是時欲扶世立功名者知行而不知藏欲潔身遺世者知藏而不知行此夫子所以旁觀一世惟子淵與己同也説者乃謂淵不願仕是以其迹而不知其心也為邦之問槩可見矣○勉齋黄氏曰用之舍之存乎人則行則藏應乎己則無意無我可見矣用之行矣至舍之則藏舍之藏矣至用之則行則無必無固可見矣○雲峯胡氏曰用行舍藏玩集註及語録一當就有字上看常人未必有此也二當就則字上看用舍在人而聖人無所必也三當合兩句互看徇物者忘義徇禄用之雖行而舍之未必藏絶物者潔身亂倫舍之雖藏而用之未必行
  子路曰子行三軍則誰與
  萬二千五百人為軍大國三軍子路見孔子獨羙顔淵自負其勇意夫子若行三軍必與己同朱子曰子路此問雖無私意然猶有固必之心
  子曰暴虎馮河死而無悔者吾不與也必也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者也馮皮冰反好去聲
  暴虎徒搏馮河徒渉新安陳氏曰徒徒手而無所持也懼謂敬其事成謂成其謀言此皆以抑其勇上三句而教之下二句然行師之要實不外此子路盖不知也問子行三軍則誰與朱子曰三軍要勇行三軍者要謀既好謀然須要成事盖人固有好謀而事不成者却亦不濟事又問謀在先成在後成非勇亦不能決曰然○子行三軍則誰與宜作相與之與非許與之與好謀而成人固有好謀者然疑貳不决徃徃無成者多矣孔子行三軍其所與共事者必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者也○好謀而成既謀了須是果決去做教成若徒謀而不成何益於事所謂作舍道旁三年不成者也臨事而懼是臨那事時又須審一審蓋閑時已自思量都是了都曉得了到臨事時又更審一審這懼字正如安而後能慮㡳慮字相似此本為行三軍而發故就行師觀之尤見精宻○南軒張氏曰臨事而懼戒懼於事始則所以為備者周矣好謀者或失於寡斷好謀而成則思慮審而其發也必中矣敬戒周宻如此古之人所以能成天下之事而不失也豈獨可行三軍而已哉○勉齋黄氏曰臨事而敬懼則有持重謹畏之心好謀而圖成則有周悉萬全之計敬其事則無忽心無惰氣臨事必能戒懼非怯懦而恐懼也成其謀則不妄動不亟取於事必有一定之謀既成而不愆於素自無僥倖速成之弊也無非抑其血氣之勇而教之以義理之勇焉○謝氏曰聖人於行藏之間無意無必其行非貪位其藏非獨善也若有欲心則不用而求行舍之而不藏矣雙峯饒氏曰用之不行是好遯㡳人舍之不藏是好進底人自有兩様謝氏謂不用求行舍之不藏只説得一邊是以惟顔子為可以與音預於此子路雖非有欲心者然未能無固必也至以行三軍為問則其論益卑矣胡氏曰子路勇不自遏故有是問乃不用而求行舍之而不藏者夫子之言盖因其失而救之夫音扶不謀無成不懼必敗小事尚然而况於行三軍乎
  ○子曰富而可求也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如不可求從吾所好好去聲
  執鞭賤者之事新安倪氏曰太史公云假令晏子尚在願為之執鞭其言本此設言富若可求則雖身為賤役以求之亦所不辭然有命焉非求之可得也則安於義理而已矣何必徒取辱哉陳氏曰此章為中人以下假設言之耳命所以安中人義所以責君子○蘇氏曰聖人未嘗有意於求富也豈問其可不可哉為此語者特以明其决不可求爾楊氏曰君子非惡去聲富貴而不求以其在天無可求之道也朱子曰上句是假設之辭下句方是正意下句説従吾所好便見上句執鞭之士非所好矣更味而字雖字亦字可見文勢重在下句也須要仔細看富而可求也一句上面自是虚意言而可求便是富本不可求矣此章最見得聖人言語渾成底氣象須要識得○南軒張氏曰夫子謂富不可求者正於義不可故耳言使其於義而可則雖執鞭之事亦有時而可為矣其如義不可求何則姑從吾所好而已吾所謂好者義是也然則所安以義而命盖有不言者矣○慶源輔氏曰蘇氏發得此章語脉分明楊氏又説得聖賢所以不求富貴之理確實二説相須其義始備
  ○子之所慎齊戰疾齊側皆反
  齊之為言齊如字下同也將祭而齊其思慮之不齊者以交於神明也禮祭統及時将祭君子乃齊側皆反齊之為言齊如字下周也齊不齊以致齊者也誠之至與不至神之享與不享皆决於此戰則衆之死生國之存亡繫焉疾又吾身之所以死生存亡者皆不可以不謹也楊氏曰夫子齊必變食行三軍必臨事而懼康子饋藥未逹不敢嘗觀此則其慎可見○尹氏曰夫子無所不謹弟子記其大者耳慶源輔氏曰聖人之心不待操而常存豈有不謹之時不謹之事哉特於此三者尤致謹故弟子記以垂教
  ○子在齊聞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圗為樂之至於斯也
  史記三月上有學之二字新安陳氏曰學之三月學之久因以忘味之久否則三月字連下文無意味矣不知肉味盖心一於是而不及乎他也曰不意舜之作樂至於如此之羙則有以極其情文之備記曰知禮樂之情者能作識禮樂之文者能述○慶源輔氏曰文聲音也情實也而不覺其歎息之深也盖非聖人不足以及此○范氏曰韶盡羙又盡善樂之無以加此也故學之三月不知肉味而歎羙之如此誠之至感之深也朱子曰子聞韶音學之三月不知肉味學之一節不知如何今正好看其忘肉味處這裏便見得聖人之樂如是之羙聖人之心如是之誠又曰聖人聞韶須是去學不觧得只恁休了學之亦須數月方熟三月大約只是言其久不是真箇足頭九十日至九十一日便知肉味想見韶樂之羙是能感動人是能使人視端而行直某嘗謂今世人有目不是先王之禮有耳不得聞先王之樂此大不幸也○問孔子聞韶學之三月不知肉味聖人殆亦固滯不化當食之時又不免心不在焉之病若何曰主一無適是學者之功聖人行事不可以此求之也更是舜之樂盡善盡羙而孔子聞之深有所契於心者所謂得志行乎中國若合符節是以學之三月而不自知其忘味也○問心不在焉則食而不知其味是心不得其正也然夫子聞韶三月何故不知肉味曰也有時如此所思之事大而飲食不足以奪其心也且如發憤忘食吾嘗終日不食皆非常事以其所憤所思之大自不能忘也○問程子改三月為音字如何曰彼以一日聞樂而三月忘味聖人不當固滯如此故爾然以史記考之則習之三月而忘肉味也既有音字又自有三月字則非文之誤矣蘇氏説亦得之蘇氏曰孔子之於樂習其音知其數得其志知其人其於文王也見其穆然而深思見其髙望而逺志見其黯然而黒頎然而長其於舜也可知是以三月而不知肉味○慶源輔氏曰夫子之學韶樂非但有以極其聲容節奏而已併當與大舜無不幬載之徳當時雍熈平成之治所謂盡善盡羙之實而得之不趐如身有其事親歴其時也則其誠意之深而見於歎息者如此誠非聖人不足以及是固非常情之所能測也○厚齋馮氏曰舜之後封於陳為之後者得用先代之樂自陳敬仲奔齊而韶樂有𫝊當是時魯具四代之樂然恐不無差舛韶之来最逺而獨得其𫝊於今夫子故曰韶盡羙矣又盡善也殆謂是歟季札在魯觀韶雖極稱賛未必如在齊之善夫子是以學之而忘味之久○新安陳氏曰舜以上聖之徳當極治之時作為韶樂羣聖之樂無以加於此者故夫子聞其音而樂之忘味而深歎羙如此想如親見虞舜之聖身在雍熈之時契之以心而非徒聞之以耳也又按論語於韶凡三言之意者聞韶而學之最先謂盡羙盡善次之告顔子以韶舞其最後歟
  ○冉有曰夫子為衛君乎子貢曰諾吾將問之為去聲為猶助也衛君出公輙也靈公逐其世子蒯苦怪反五怪反公薨而國人立蒯聵之子輙於是晉納蒯聵而輙拒之時孔子居衛衛人以蒯聵得罪於父而輙嫡孫當立故冉有疑而問之諾應辭也朱子曰子以兵拒父是多少不順自不須疑而問冉有疑夫子為衛君者以嫡孫承重之常法言之則輙於義或當立也故疑夫子助之
  入曰伯夷叔齊何人也曰古之賢人也曰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出曰夫子不為也
  伯夷叔齊孤竹君之二子其父將死遺命立叔齊父卒叔齊遜伯夷伯夷曰父命也遂逃去叔齊亦不立而逃之國人立其中子其後武王伐紂夷齊扣馬而諌武王滅商夷齊耻食周粟去隐於首陽山遂餓而死史記武王載木主號為文王東伐紂伯夷叔齊叩馬而諫曰父死不葬爰及干戈可謂孝乎以臣弑君可謂仁乎左右欲兵之大公曰此義人也扶而去之武王已平殷亂天下宗周而伯夷叔齊耻之義不食周粟隐於首陽山即雷首山之陽在河中府河東縣采薇而食之遂餓而死怨猶悔也君子居是邦不非其大夫况其君乎荀子子道篇子路問曰魯大夫練而牀禮耶練小祥也孔子曰吾不知也子路出謂子貢曰吾以夫子為無所不知夫子徒有所不知由問魯大夫練而牀禮耶夫子曰吾不知也子貢曰吾將為汝問之問曰練而牀禮耶孔子曰非禮也子貢出謂子路曰夫子無所不知汝問非也禮居是邑不非其大夫故子貢不斥衛君而以夷齊為問夫子告之如此則其不為衛君可知矣南軒張氏曰子貢㣲其辭以測聖人之㫖可謂善為辭矣盖伯夷以父命為尊叔齊以天倫為重其遜國也皆求所以合乎天理之正而即乎人心之安雙峯饒氏曰兼此兩句方説得仁字盡既而各得其志焉則視棄其國猶敝蹝所爾反爾何怨之有若衛輙之據國拒父而唯恐失之其不可同年而語明矣問二子之遜使無中子二子不成委先君之國而棄之必有當立者朱子曰伊川説叔齊當立看来叔齊雖以父命終非正理恐只當立伯夷曰伯夷終不肻立奈何曰國有賢大臣必請於天子而立之不問其情願矣看来二子立得都不安以正理論之伯夷稍優○以天下之公義裁之則天倫重而父命輕以人子之分言之則又不可分輕重但各認取自家不利便處退一歩便是夷齊得之矣○蒯聵與輙若有一人識道理各相避就去了今蒯聵欲入子以兵拒父是多少不順議者以為當立公子郢不知郢不肯做盖知其必有紛争也使夫子為政必上告天王下吉方伯㧞郢立之斯為得正輙之逃當在靈公薨而夫人欲立之之時○求仁得仁只得不傷其本心而已二子不交讓則心不安心本仁纔傷著本心則不仁矣○雙峯饒氏曰仁者天地生物之心人得之而為不忍之心若伯夷以父命為尊是不忍違其父叔齊以天倫為重是不忍先其兄若輙之拒蒯聵則是忍於抗其父矣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如何安得○雲峯胡氏曰人心誰無天理能合乎天理之正方可即乎人心之安乃謂之仁伯夷以父命為重是伯夷之心合乎天理而後伯夷之心方安叔齊以天倫為重是叔齊之心合乎天理而後叔齊之心方安集註下一安字便見夷齊不怨若怨則不安矣輙之拒父全無人心天理於心安乎○程子曰伯夷叔齊遜國而逃諌伐而餓終無怨悔新安陳氏曰兼諫伐言所以廣其不悔之實夫子以為賢故知其不與輙也問子貢問衛君事朱子曰若使子貢當時徑問輙事不唯夫子或不答便做荅時亦不能如此詳盡若只問伯夷叔齊何人也曰古之賢人也亦未見分曉所謂賢人如君子而不仁者有矣亦如何便見得出處一時皆當豈無怨悔處只再問怨乎便見得子貢善問纔説道求仁而得仁又何怨便見得夷齊兄弟所處無非天理蒯輙父子所向無非人欲二者相去奚啻碔砆羙玉直截天淵矣○問子貢欲知為衛君何故問夷齊曰一箇是父子争國一箇是兄弟讓國此是則彼非可知問何故又問怨乎曰此又審一審所以夫子言求仁得仁是就身上本原處説凡讓出於不得已便有怨夷齊之讓是合當恁地乃天理之當然又何怨大綱衛君底固為不是到此越見得衛君沒道理又問子欲正名是公子郢否曰此又是第二節事第一節須先正輙父子之名問輙尚在則如何正曰上有天子下有方伯他不當立如何不正○問子貢有怨乎之問何也曰夫子謂夷齊是賢人恐賢者亦有過之者於是問以决之看這事是義理合如此否如其不必讓而讓之則未必無怨悔之心矣夫子告以求仁而得仁者謂是合恁地若不恁地是去仁而失仁矣若衛君事則大不然矣子貢所以知其必不為也○問伯夷不敢安嫡長之分以違君父之命叔齊不敢從父兄之命以亂嫡庶之義這便是求仁伯夷安於逃叔齊安於讓而其心舉無隉杌之慮這便是得仁否曰然衛君便是不能求仁耳○問夫子以夷齊為賢則其不為衛君之意明矣而子貢復有怨乎之問至聞得仁之語然後知夫子之不為何耶曰夷齊之賢天下孰不知之子貢盖不待夫子之言而知之矣然意二子雖賢而其所為或出於激發過中之行而不能無感慨不平之心則衛君之争猶未為甚得罪於天理也故問怨乎以審其趣而夫子告之如此則子貢之心曉然知夫二子之為是非其激發之私而無纎芥之憾矣持是心以燭乎衛君父子之間其得罪於天理而見絶於聖人尚何疑哉故其所以必再問而後知所决也○慶源輔氏曰世俗知其一不知其二見其一節之或得而於其大義之乖則不知察也蒯聵固得罪於父矣而以輙言之則子獨可以拒父乎輙嫡孫固在所當立矣然上不禀命於天王下不受命於君父又豈可以擅有其國乎是故為國家者不可無君子之論而世俗之説未可遽以為信也○齊氏曰父子也兄弟也君臣也人之倫也三才之所以立也二子之交讓也所失者國而所得者父子弟兄之紀其非武王而餓以死也所舍者生而所取者君臣之義是皆脱然有見於冨貴貧賤死生之外而一毫私己不與焉謂非仁乎冉求有見於夷齊之仁必有見夫輙之不仁知夷齊於人紀為有功必知輙為名教之所不容
  ○子曰飯䟽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飯扶晚反食音嗣枕去聲樂音洛
  飯食之也䟽食麄飯也聖人之心渾去聲然天理雖處困極而樂亦無不在焉新安陳氏曰他人視為困極聖人樂無不在自不知其困極其視不義之富貴如浮雲之無有漠然無所動於其中也朱子曰聖人表裏精粗無不昭徹其形骸雖是人其實只是一團天理所謂従心所欲不踰矩左来右去盡是天理如何不快活○樂亦在其中此樂與貧富自不相干是别自有樂處如氣壮㡳人遇熱亦不怕遇寒亦不怕氣虚則為所動矣○樂字在先理㑹得樂後方見不義而富貴於我如浮雲○程子曰非樂䟽食飲水也雖䟽食飲水不能改其樂也不義之冨貴視之輕如浮雲然又曰須知所樂者何事朱子曰聖人之心無時不樂如元氣流行天地之間無一處之不到無一時之或息也豈以貧富貴賤之異而有所輕重於其間哉夫子言此盖即當時所䖏以明其樂之未嘗不在乎此而無所慕於彼耳記此者列此以繼衛君之事其亦不無意乎○富貴非指天位天職而言但言勢位奉養之盛耳此等物若以義而得則聖人隨其所遇若固有之無鄙厭之心焉但以不義而得則不易我飯䟽飲水之樂耳○如浮雲只説不義之富貴視之如浮雲不以彼之輕易我之重若義而得富貴便是當得如何掉脱得如舜禹有天下固説道不與亦只恁地安䖏之又如所以長守貴也所以長守富也義當得之亦自當恁地保守堯命舜云天之歴數在爾躬允執其中四海困窮天禄永終豈是不要保守○孔顔之樂不必分不改是従這頭説入来在其中是從那頭説出来○南軒張氏曰崇髙莫大乎富貴富貴本非可以浮雲視也惟其非義則浮雲耳○陳氏曰欲知樂之實味須到萬理明徹私欲净盡後胷中灑然無纎毫窒礙而無入不自得䖏庶幾有以得之矣又曰樂在其中與不改其樂誠有間但程子於此却用不改字主意全别其添一能字而又繫於䟽食飲水之下者是雖䟽食飲水亦不能改聖人之樂便見本然渾然之樂元不曽動比之顔子不改繫之回也之下是回不為簟瓢陋巷所改語意輕重自不同矣○雙峯饒氏曰樂是聖人之所固有富貴貧賤是時之適然人不䖏富貴則䖏貧賤聖人之樂䖏富貴則在富貴中䖏貧賤則在貧賤中然樂在富貴中見得不分曉在貧賤中方别出故多於貧賤䖏説○新安陳氏曰孔顔所樂何事及自有其樂程子之引而不發者也従事於博文約禮庶得其所以樂朱子發程子之未發者也必於顔子樂䖏言而不於孔子樂䖏言之者知顔子之樂而後可知孔子之樂故以孔所以誘顔顔所以學孔之工夫於顔樂䖏言之也在中之云不求樂而樂在其中見其樂之安焉不以貧窶累其心而改其所樂㣲見其樂之勉焉
  ○子曰加我數年五十以學易可以無大過矣
  劉聘君見元城劉忠定公名安世字器之大名府元城人自言嘗讀他論加作假五十作卒盖加假聲相近而誤讀卒與五十字相似而誤分也愚按此章之言史記作假我數年若是我於易則彬彬矣加正作假而無五十字盖是時孔子年已幾平聲七十矣五十字誤無疑也孔子世家孔子晚而喜易序彖繫象説卦文言讀易韋編三絶曰假我數年若是我於易則彬彬矣學易則明乎吉凶消長去聲之理進退存亡之道胡氏曰吉凶消長以卦體言進退存亡以人事言故可以無大過盖聖人深見易道之無窮為言此以教人使知其不可不學而又不可以易去聲而學也朱子曰聖人一生學問未嘗自説無過至此境界方言無大過猶似有小過在雖是謙辭然道理真實無窮盡期説者當看此等為聖人氣象○所謂大過如當潜不潜當見不見當飛不飛皆是過乾卦純陽固好大亨之中須利於貞正非正則過矣又如坤六二須知履霜有堅氷之漸要人恐懼脩省不知恐懼脩省則過矣無大過者為此自謙之辭以教學者深以見易道之無窮又曰無大過是聖人不自足之意○聖人學易於天地萬物之理吉凶悔吝進退存亡皆見得盡自然無差失聖人説此數句非是謾然且恁地説聖人必是見得是如此方如此説○覺軒蔡氏曰進退存亡之正易之道也知進退存亡不失其正學易之道也聖人雖曰生知亦必有騐乎易盖聖人之道即易之道也聖人進退存亡不失其正所謂先天而天弗違後天而奉天時者也豈有過差乎夫子謂加我數年則於學易也不敢易謂可以無大過則合於易也無甚差皆不敢當之謙辭也謂無甚差則為無差矣○聖人學易明乎天理之吉凶消長所以進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而人與天合矣尚何過之可言要之聖人所以謙辭者非是自以為聖而有意於謙盖亦真見易道之無窮而有俛焉孳孳之意又因以教人使人知易道之不可以不學而又不可以易學○慶源輔氏曰易道無窮皆自然而然非年髙徳邵心與理協黙識神㑹未易學也人之䖏世履於憂患之塗又不可以不學易故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其辭以垂教如此學者察乎二者之間則知易固不可不學且以夫子之徳與年而尚欲假之以數年則又見其不可以輕易而學耳○西山眞氏曰聖人作易不過推明隂陽消長之理而已陽長則隂消隂長則陽消一消一長天之理也人而學易則知吉凶消長之理以隂陽對言則陽為善為吉隂為惡為凶獨言陽則陽自有吉有凶盖陽得中則吉不中則凶隂亦然以天理言則為消息盈虚以人事言則為存亡進退蓋消則虚長則盈如日中則昃月盈則虧暑極則寒寒極則暑此天道所不能已也人能體此則當進而進當退而退當存而存當亡而亡如此則人道得而與天合矣故孔子可以進則進可以退則退可以久則久可以速則速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此孔子之身全體皆易也○雲峯胡氏曰朱子謂夫子言此以教人使人知夫子老且學易所謂無大過者易占辭於吉凶悔吝之外屢以無咎言之大要只欲人無過故曰無咎者善補過也悔則過能改而至於吉吝則過不改而至於凶使人人皆知學易則皆可以無大過此夫子教人之深意也○新安陳氏曰加我數年味我之一辭則所謂無大過者夫子自謂之辭耳
  ○子所雅言詩書執禮皆雅言也
  雅常也執守也詩以理情性新安陳氏曰治之使情性得其正書以道政事述帝王之政事禮以謹節文皆切於日用之實故常言之禮獨言執者以人所執守而言非徒誦説而已也朱子曰詩書尚是口説得底惟禮要當執守執禮亦是當時自有此名○雙峯饒氏曰禮有五禮夫子所常言者只是言人日用所常執守之禮不可闕者爾若宗廟郊社朝覲㑹同非常所用者則講之有時亦不常及之也○雲峯胡氏曰誦説屬知執守屬行○程子曰孔子雅素之言止於如此若性與天道則有不可得而聞者要在黙而識之也識音式謂不言而自得之謝氏曰此因學易之語而類記之朱子曰古之儒者只是習詩書禮樂言執禮則樂在其中如易則掌於太卜春秋掌於史官學者兼通之不是正業只這詩書大而天道之精㣲細而人事之曲折無不在其中禮則節文度數聖人教人亦只是許多事○慶源輔氏曰詩所以吟咏情性故誦之者可以理情性理猶治也書所以紀載政事故誦之者可以道政事道猶述也禮所以著天理之節文故執之者可以謹節文謹謂毫釐有所必計也情性在内者政事節文在外者政事節文雖在外而又有廣狭之殊然皆切於日用之實故夫子常言之又曰詩書雖假誦讀然後能知其義而逹諸用禮則全在人執守而行之故禮獨言執也然詩書雖始假於誦讀然後亦必須見於所行禮固在於執守而行之然始亦不可不講讀之也○厚齋馮氏曰易道精㣲春秋紀變樂在有司非所常言也詩可以興觀羣怨以事君父書乃齊家治國平天下之常道禮又朝夕之所従事者皆切於日用常行之實故常言之○勿軒熊氏曰詩即樂也孔子言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語伯魚學詩學禮可見平日常言不過如此前章學易則其晚年也
  ○葉公問孔子於子路子路不對葉舒渉反
  葉公楚葉縣尹沈諸梁字子髙僣稱公也新安陳氏曰楚子僣王其臣皆僣葉公不知孔子必有非所問而問者故子路不對抑亦以聖人之徳實有未易去聲名言者與音余○新安陳氏曰一則葉公不足以知聖人一則子路自難以言語形容聖人
  子曰女奚不曰其為人也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云爾
  未得則發憤而忘食已得則樂之而忘憂以是二者俛焉日有孳孳音兹而不知年數之不足但自言其好去聲學之篤爾禮表記小雅曰髙山仰止景行行止子曰詩之好仁如此郷道而行中道而廢忘身之老也不知年數之不足也俛焉日有孳孳斃而後已○朱子曰聖人未必有未得之事且如此説若聖人有這般事他便發憤做将去○忘食忘憂是逐事上説一憤一樂循環代至非謂終身只此一憤一樂也逐事上説故可遂言不知老之将至而為聖人之謙辭若作終身説則憤短樂長不可并連下句而亦不見聖人自貶之意矣然深味之則見其全體至極純亦不已之妙有非聖人不能及者盖凡夫子之自言類如此學者宜致思焉朱子曰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云爾泛説若是謙辭然聖人之為人自有不可及䖏直要做到底不做箇半間不界底人非是有所因真箇或有所感發憤而至於忘食所樂之至而忘憂盖有不知其然而不自知其老之将至也又如好古敏以求之自是謙辭學不厭教不倦亦是謙辭當時如公西華子貢自能窺測聖人不可及處盖聖人䖏己之謙若平易而其所以不可及者亦在其中矣○發憤忘食是發憤便能忘食樂以忘憂是樂便能忘憂更無些小係累無所不用其極但見義理之無窮不知身世之可憂歳月之有變也衆人縦如何發憤也有些無𦂳要心在雖如何樂終有些係累乎其中不怨天不尤人樂天安土安於所遇無一毫之私意聖人便是天聖人有此理天亦有此理故其妙䖏獨與之契合○聖人直是脱灑私欲自惹不著這兩句雖無甚利害細看来見得聖人超出乎萬物之表○南軒張氏曰子路以葉公不知聖人且欲擬其形容而未知所對也夫子之意則以為即其近者告之斯可矣夫子所言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将至者亦好學之至者也然則聖人之所以異於人者果獨在於好學耶盖生知而好學則是其所為生知者固亦莫揜矣謂聖人所以異於人者在於好學亦豈不可乎○雙峯饒氏曰憤與樂相反聖人發憤便至忘食樂便至忘憂是兩邊各造其極如寒到寒之極暑到暑之極故曰全體至極兩者循環不已所以不知老之将至此是聖人之心純乎天理别無他嗜好所以自然學之不厭故曰純亦不已全體説憤樂至極説忘食忘憂純亦不已説不知老之将至
  ○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好去聲生而知之者氣質清明義理昭著不待學而知也敏速也謂汲汲也○尹氏曰孔子以生知之聖每云好學者非惟勉人也盖生而可知者義理爾若夫音扶禮樂名物古今事變亦必待學而後有以騐其實也朱子曰聖人此等語皆是移向下以教人亦是聖人看得地歩濶自是猶有未滿足䖏所以其言如此非全無事實而但為設辭也○好古敏以求之聖人是生知而學者然其所謂學豈若常人之學也聞一知十不足以盡之○聖人於義理合下便恁地固天縦之将聖又多能也敏求則多能之事耳其義理完具禮樂等事便不學也自有一副當但力可及故亦學之○聖人雖是生知然也事事理㑹過無一之不講這道理不是只就一件事上理㑹見得便了學時要無所不學理㑹時却是逐件上理㑹去○南軒張氏曰門人見夫子之聖謂生而知之不可跂及也故夫子以是告之使果能好古敏以求之則是聖人亦豈不可希玩味辭氣其循循然善誘可謂至矣○勉齋黃氏曰聖人雖生知義理然其為道廣大無窮故未嘗有自足之心亦必博學審問參之古人不能自已此其所以為聖人也○慶源輔氏曰孔子以生知之聖每云好學者諸家多以為勉人之辭故尹氏辨之以為生而可知者自然昭著之義理爾若夫禮樂名物古今事變亦必待學而後有以騐其實也又曰好古敏求非生知者不能既知其義理則自然敏於學以騐其實也故生而知之者義理也好古敏求者事實也理與事一貫知與行相資○雙峯饒氏曰生知是合下知得此理好古敏求是又於事物上參究此理○勿軒熊氏曰信而好古好古敏以求之信字敏字當玩
  ○子不語怪力亂神
  怪異勇力悖音佩亂之事非理之正固聖人所不語鬼神造化之迹䨇峯饒氏曰造化之迹指其屈伸徃来之可見者言也天地造化之妙不可得而見所可見者其屈伸徃来之迹爾雖非不正然非窮理之至有未易去聲明者故亦不輕以語音御人也新安陳氏曰神與怪不同故以怪力亂總言表神而出之○謝氏曰聖人語常而不語怪語徳而不語力語治去聲而不語亂語人而不語神或問夫子於春秋紀災異戰伐簒亂於易禮論鬼神今曰不語何也朱子曰聖人平日常言盖不及是其不得已而及之則於三者必有訓戒焉於神則論其理以曉當世之惑非若世人之徒語而反以惑人也然其及之亦鮮矣○問子不語怪力亂神集註言鬼神之理難明易惑而實不外人事鬼神之理在人事中如何見得曰鬼神只是二氣之屈伸徃来就人事中言之如福善禍淫便可以見鬼神道理論語中聖人不曽説此問如動靜語黙亦是此理否曰固是聖人全不曾説這話與人這䖏無形無影亦自難説所謂敬鬼神而逺之只恁地説○南軒張氏曰聖人一語一黙之間莫不有教存焉語怪則亂常語力則妨徳語亂則損志語神則惑聽故聖人之言未嘗及此然就是四者之中鬼神之情状聖人亦豈不言之乎特明其理使人求之於心而已若其事未嘗言之也○慶源輔氏曰異非常也勇力非徳也悖亂非治也三者皆非正理而聖人之心廣大光明隱惡揚善自然不語及此至於鬼神雖非不正然乃造化之迹二氣之良能其理幽深非格物致知者而驟以語之則反滋其惑故亦不輕以語人然能知所以為人則知所以為鬼神矣○齊氏曰索隐行怪吾弗為之故不語怪好勇過我無所取裁故不語力身為不善君子不入故不語亂務民之義敬而逺之故不語神○問孔子所不語而春秋所紀皆悖亂非常之事陳氏曰春秋經世之大法所以懼亂臣賊子當以實書論語講學之格言所以正天典民彛故所不語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従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三人同行其一我也彼二人者一善一惡則我従其善而改其惡焉是二人者皆我師也朱子曰人若以自脩為心則舉天下萬物凡有感乎前者無不足以發吾義理之正善者固可師見不善者便恐懼脩省亦吾師也○雙峯饒氏曰此姑以一善一惡對言以見善惡皆吾師或兩人皆善則皆當従兩人皆惡則皆當改便是與一人行亦有我師此則言外之意南軒張氏云一人之身有善有不善亦莫非吾師也○尹氏曰見賢思齊見不賢而内自省則善惡皆我之師進善其有窮乎汪氏炎昶曰尹氏以見賢思齊章合此章説盖取思齊自省可足此章之義也善固當従然不思與之齊未必能従不善固當改然不内自省則已有不善未必能改
  ○子曰天生徳於予桓魋其如予何
  桓魋宋司馬向式亮反魋也出於桓公故又稱桓氏魋欲害孔子孔子言天既賦我以如是之徳則桓魋其奈我何言必不能違天害已程子曰天生徳於子此聖人極斷制以理○問聖人見其事勢不可害已還以理度其不可耶朱子曰若以勢論則害聖人甚易唯聖人自知其理有終不能害者○史記孔子適宋與弟子習禮大樹之下魋伐其樹孔子去之弟子曰可以速矣子曰天生徳於予桓魋其如予何遂之鄭疑遭伐樹遂㣲服去之弟子欲其速行而以此語之也聖人雖知其不能害己然避患未嘗不深避患雖深而䖏之未嘗不閒暇所謂並行而不悖也○問桓魋其如予何此便是聖人樂天知命䖏見定志確斷然以禮自信絶無疑忌顧慮之意曰是聖人自䖏䖏騐之已然而知其决不能害已也又問聖人既知天生徳於我决無可害之理矣而避患又必周詳謹宻者何耶曰患之當避自是理合如此衆人亦然不必聖人為然也○吴氏曰夫子平日未嘗以聖自居及遭匡人桓魋之難則曰天生徳於予文不在兹乎辭氣毅然無復退託推讓之意盖至是亦不能揜其聖矣一以徳言一以道言有此徳則能任此道其實一而已矣○其如命何聼命於天也其如予何則天命志已而已與天為一矣故其論公伯寮也猶以廢興不可知之辭道之若匡人桓魋則為斷斷然自信之説
  ○子曰二三子以我為隐乎吾無隐乎爾吾無行而不與二三子者是丘也
  諸弟子以夫子之道髙深不可幾平聲及故疑其有隐而不知聖人作止語黙無非教也故夫子以此言曉之與猶示也朱子曰要𦂳只在吾無行不與二三子䖏須仔細認聖人無不與二三子䖏在那裏凡日用飲食間皆要認得○所謂吾無隐乎爾者居郷黨便恂恂在宗廟便便便與上大夫言便誾誾與下大夫言便侃侃自有許多實事○新安陳氏曰作止語黙四字所包甚闊作與語之為教人易知之止與黙之亦為教所難知也○程子曰聖人之道猶天然門弟子親炙而冀及之然後知其髙且逺也使誠以為不可及則趨向之心不幾於怠乎故聖人之教常俯而就之如此非獨使資質庸下者勉思企及而才氣髙邁者亦不敢躐易去聲而進也問伊川言聖人教人常俯就若是掠下一著教人是聖人有隐乎爾何也朱子曰道有大小精粗大者精者固道也小者粗者亦道也觀中庸言大哉聖人之道洋洋乎發育萬物峻極於天此言道之大䖏優優大哉禮儀三百威儀三千是言道之小䖏聖人教人就其小者近者教人便是俯就然所謂大者精者亦只在此初無二致要在學者下學上逹自見得耳在我則初無所隠也○慶源輔氏曰庸下者失之不及易以懈怠而止高邁者失之過易以陵躐而進懈怠者病在苦其難陵躐者病在忽其易今夫子自以為無隠且曰無行而不與二三子則庸下者不至病其難而發勉思企及之志髙邁者不敢忽其易而致謹重宻察之功在我者一施之在彼者各以其資之高下而有益焉是即聖道如天垂象昭然而有目者莫不見之驗也豈終於高逺而不可冀及邪吕氏曰聖人體道無隐與天象昭然莫非至教常以示人而人自不察延平李氏曰孔子之示人其道昭然常存乎動靜俛仰視聴嚬笑謦欬之間而未嘗隠也彼見之者自有淺深○朱子曰夫子甞言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也而言性與天道則不可得而聞想是不曽得聞者疑其有隠而不知夫子之坐作語黙無不是這箇道理風霆流形庶物露生無非教也聖人雖教人灑掃應對這道理也在裏面○范陽張氏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使天徒頺然在上何足以為天惟其不言而四時行百物生故凡春生夏長根荄枝葉一皆天理之所寓孔子於日用間視聴言動出入起居無非道之所在羣弟子由而不知習而不察所以疑聖人為隠故夫子指之曰吾無行而不與二三子者是丘也觀是丘之一言則知夫子平日機栝盡於此而决之當時羣弟子自夫子一指之後皆知用意以觀聖人故鄊黨所載上而朝廷下而衣服飲食莫不屢書特書者正謂此爾○新安陳氏曰體道與鬼神體物而不可遺之體同道無形體可見聖人一身渾然此道動靜語黙之間無非此道之所呈露無形體之道於聖人身上形見出來是所謂與道為體而無所隠於人也○汪氏曰鄊黨一篇是門人有得於此言故記得詳宻如此
  ○子以四教文行忠信行去聲
  程子曰教人以學文脩行而存忠信也忠信本也朱子曰教不以文無由入説與事理便是文詩書六藝皆文也如講説如何是孝弟只是文行所謂孝弟方是行又恐行之未誠實故又教以忠信到得為忠為信時全在學者自去做方是實事○此是表裏互説教人之道自外約入向裏去故先文後行而忠信者又立行之方也○文行忠信如説事親是如此事兄是如此雖是行之事也只是説話在須是自家體此而行之方是行藴之於心無一毫不實處方是忠信可傳者只是這文若行忠信乃是在人自用力始得雖然若不理㑹得這箇道理不知是行箇甚麽忠信是箇甚麽所以文為先又曰其初須是講學講學既明而後脩於行所行雖善然更須反之於心無一毫不實處乃是忠信○問子以四教何以有四者之序曰文便是窮理豈可不見之於行然既行矣又恐行之有未誠實故又教之以忠信也所以伊川言以忠信為本盖非忠信則所行不誠故耳因問行有餘力則以學文何也曰彼将教子弟而使之知大槩也此刖教學者深切用工也問然則彼正合小學之事歟曰然文行忠信是從外做向内則以學文是從内做向外聖人言此類者多要人逐處自識得○西山真氏曰行有餘力則以學文是以力行為先子以四教文行忠信文者講學之事主乎知忠信者脩身之事主乎行此又以知為先此二章實相表裏正當合而觀之大抵致知力行二者不可闕一既知其理不可不行其事既行其事不可不知其理二者並進則為學之功至矣○䨇峯饒氏曰聖人施教之序且先使學者讀書講明義理故先之以文既曉得義理然後可以使之脩行故次之以行行是外靣行底外靣能行然後方可責其裏靣誠若外靣顯見處尚未能行况裏靣隠㣲之地乎故忠信是結合處中庸先説智仁勇而後終之誠亦是此意○陳氏曰學文所以窮理脩行所以體是理於身存忠信所以萃是理於心○勿軒熊氏曰忠是實心就已上看信是實理就事物上看○雲峯胡氏曰教以學文脩行知行當俱盡也教以存忠信表裏當俱實也○新安陳氏曰學文者致知之事脩行者力行之事存忠信所以誠實於力行而忠其體信其用也所以謂之四教
  ○子曰聖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君子者斯可矣聖人神明不測之號君子才徳出衆之名朱子曰有徳而有才方見於用如有徳而無才則不能為用亦何足為君子
  子曰善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有恒者斯可矣恒胡登反子曰字疑衍文恒常久之意張子曰有恒者不二其心善人者志於仁而無惡朱子曰善人是資質好㡳人自然無惡有恒只是把捉得定又未到善人自然好處在然善人有恒皆未知學問者也○問善人是資質大叚粹美其心常在於善道所以自不至於有惡有常者則是箇確實底人否曰是有常底也不到事事做得是只是有志於為善而不肯為惡耳善人則從來恁地好事事依本分但人多等級善人雖是資質好雖是無惡然不踐迹亦不入於室縁不甚曉得道理不可以道聖人只是恁地便住了○此但為思其上者而不可得故思其次之意○䨇峯饒氏曰聖人是天生底君子是學而成底善人是氣質好底有恒是有常守底次乎聖人者為君子次乎善人者為有恒
  亡而為有虚而為盈約而為泰難乎有恒矣亡讀為無三者皆虚夸之事凡若此者必不能守其常也問亡而為有朱子曰正謂此皆虚夸之事不可以久是以不能常非謂此便是無常也○以亡為有以虚為盈以約為泰則不能常謂如我窮約却欲作富底舉止縱然時暫做得将來無時又做不得如此便是無常亡對有而言是全無虚是有但少約是就用度上説○張敬夫曰聖人君子以學言善人有恒者以質言新安陳氏曰以學言者兼乎質以質言者則未學者也愚謂有恒者之與聖人髙下固懸絶矣然未有不自有恒而能至於聖者也故章末申言有恒之義其示人入徳之門可謂深切而著明矣朱子曰聖人也只是這箇道理但是他理㑹得爛熟後似較聖様其實只是這道理君子是事事做得去所謂君子不器善人則又不及君子只是知得有善有惡肯為善而不肯為惡耳有常者又不及善人只是較依本分○問此章曰吳氏曽氏説亦得之吳氏曰君子盖有賢徳而又有作用者特不及聖人爾若善人則粗能嗣守成緒不至於為惡而已非若君子之能有為也曽氏曰當夫子時聖人固不可得而見豈無君子善人有恒者乎而夫子云然者蓋其人少而思見之也及其見則又悦而進之曰君子哉若人凡此類當得意而忘言善人明乎善者也有恒雖未明乎善亦必有一節終身不易者若本無一長而為有之状未能充實而為盈之状貧約而為泰之状此亦妄人而已矣孟子所謂雨集溝澮皆盈其涸可立而待也烏能久矣曰有無虚實約泰之分奈何曰無絶無也虚則未滿之名耳二者兼内外學之所至事之所能而言約之與泰則貧富貴賤之稱耳為之云者作為如是之形作為如是之事者也為而無以繼則雖欲為有恒不可得矣○南軒張氏曰聖人者肖天地者也君子者具其體而未能充實者也故聖人不得而見得見君子斯可矣善人資禀醇篤無惡之稱有恒者則能謹守常分而已故善人不得而見得見有恒者斯可矣以善人之資而進學不已聖盖可幾有恒而力加勉焉亦足以有至也若夫已無而以為有已虚而以為盈在約而以為泰則是驕矜虚浮不務實者其能以有恒乎未能有恒况可言學乎○勉齋黄氏曰亡為有虚為盈約為泰三者誇大欺妄之意不實之謂也人惟實也則始終如一故能有常今其人不實如此又豈敢望其有常哉夫子稱聖人君子善人不可得見而卒及乎此又以明夫有恒者之亦不可見也○慶源輔氏曰學至於聖人則造乎極而無以復加矣君子雖未及乎聖人然其才徳超出於衆則其為學亦以成矣善人雖未必知學然其資質之美自然至於善而不至於惡至於有恒者則資質又有不及善人但亦純固而不務虚誇守其一端則終身不易者也○新安陳氏曰入徳有門户進徳有閫奥自有恒而入學而充之以造於極有至聖域之理虚誇無恒者尚無入徳之門戸况敢望進徳造於閫奥乎末三句言下常之失以明有恒之義學者以希聖為標凖而能以有恒為入門其庶㡬焉
  ○子釣而不綱弋不射宿射食亦反
  綱以大繩屬音燭網絶流而漁者也弋以生絲繫矢而射也宿宿鳥勿軒熊氏曰多能鄙事此亦可見○洪氏曰孔子少去聲貧賤為養並去聲與祭或不得已而釣弋如獵較音角是也然盡物取之絶流而漁出其不意射宿亦不為也此可見仁人之本心矣慶源輔氏曰不曰聖人之本心而曰仁人之本心㨿此事只可謂之仁然曰本心則聖人亦不能加毫末於此矣○新安陳氏曰於取物之中有愛物之仁於此可見其本心待物如此待人可知小者如此大者可知南軒張氏曰聖人之心天地生物之心也其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皆是心之發也然於物也有祭祀之須有奉養賔客之用則其取之也有不得免焉於是取之有時用之有節若夫子之不絶流不射宿則皆仁之至義之盡而天理之公也使夫子之得邦家則王政行焉鳥獸魚鼈咸若矣若夫窮口腹以暴天物者則固人慾之私也而異端之教遂至於禁殺茹蔬殞身飼獸而於其天性之親人倫之愛反恝然其無情也則亦豈得為天理之公哉故梁武之不以血食祀宗廟與商紂之暴殄天物事雖不同然其咈天理以致亂亡則一而已
  ○子曰盖有不知而作之者我無是也多聞擇其善者而從之多見而識之知之次也識音志
  不知而作不知其理而妄作也厚齋馮氏曰桑柔詩云予豈不知而作古有此語孔子自言未嘗妄作盖亦謙辭然亦可見其無所不知也識記也所従不可不擇記則善惡皆當存之以備參考如此者雖未能實知其理亦可以次於知之者也朱子曰知以心言得於聞見者次之聞見皆欲求其多否則聞見孤寡不足以為學矣擇字生於從字識則未便有從意故不言擇善聞見亦是互相發明不可泥看○多聞己聞得好話了故從中又揀擇多見只是平日見底事都且記放這裏○問不知而作作是述作或只是凡所作事曰只是作事又曰聞見大畧爭不多較所聞畢竟多聞須别識善惡而從見則見得此為是彼為非則當識之他日行去不差也○未擇時則未辨善惡擇了則善惡别矣譬如一般物好惡夾雜在此須是擇出那好㡳擇去那惡㡳擇來擇去則自見得好惡矣○聞是聞前言往行從之是擇其尤善者而從之見是泛泛見得雖未必便都從他然也記著他終始首尾得失○南軒張氏曰天下之事莫不有所以然不知其然而作焉皆妄而已聖人之動無非實理也其有不知而作者乎雖然知未易至也故又言知之次者使學者有所持循由其序而至焉多聞擇善而從多見而識其善雖未及乎知之至然知之次也擇焉識焉而不已則其知将日新矣○慶源輔氏曰夫子言此雖是謙辭然於無所不通之聖自有不可掩者○新安陳氏曰集註全不説聞見二字其不可拘泥明矣學干禄章亦只總之云多聞見者學之博未甞拘拘分别聞與見也
  ○互鄉難與言童子見門人惑見賢遍反
  互鄉鄉名其人習於不善難與言善惑者疑夫子不當見之也
  子曰與其進也不與其退也唯何甚人潔己以進與其潔也不保其徃也
  疑此章有錯簡人潔至徃也十四字當在與其進也之前潔脩治也與許也徃前日也言人潔己而来但許其能自潔耳固不能保其前日所為之善惡也但許其進而来見耳非許其既退而為不善也依改正次序釋五句盖不追其既徃不保其徃不逆其將来不與其退以是心至潔已以進斯受之耳與潔與進唯字上下疑又有闕文唯是全無意大抵亦不為己甚之意○程子曰聖人待物之洪如此南軒張氏曰以互鄊之俗惡而童子又非得與先生長者抗禮者而夫子見之故門人惑焉夫子謂其進之志則善與其進而志善也而不與其退而不善也若於進而志善之時以其退而不善而拒之則何甚也聖人之心天也其有已甚者乎則又反復言之謂凡人潔己以進則當與其潔耳固不可保其徃也此所謂顯比王用三驅至公之心也○慶源輔氏曰人前日為不善而今日向善未可知今日向善而後日為不善亦未可知若追其既徃又逆其方來則已甚而待人狹隘矣○厚齋馮氏曰童子年少未甞深染於其習俗而不可轉移聖人何忍遽絶之孟子不為己甚之説盖出於此
  ○子曰仁逺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
  仁者心之徳非在外也放而不求故有以為逺者反而求之則即此而在矣夫音扶豈逺哉○程子曰為仁由己欲之則至何逺之有朱子曰欲有好底如我欲仁可欲之謂善不是情欲之欲○仁本固有欲之則至志之所至氣亦至焉○問斯仁至矣至若來至之意曰昔者亡之今忽在此如自外而至耳如易言来復實非自外而来也○孔門許多弟子聖人竟不曾以仁許之雖以顔子之賢而尚或違於三月之後而聖人乃曰我欲斯至盖亦於日用體驗我若欲仁其心如何仁之至其意又如何又如非禮勿視聴言動盖欲每事省察何者為禮何者為非禮而吾又何以能勿視勿聴若每日如此讀書庶㡬看得道理自我心而得不為徒言也○南軒張氏曰仁豈逺於人乎患人不欲之耳欲之斯至不曰至仁而曰斯仁至矣盖仁非有方所而可徃至之也欲仁而仁至我固有之也○覺軒蔡氏曰時人皆以仁道逺而難為故夫子以工夫之切近者勉而進之謂仁豈逺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盖仁者心之徳纔一收歛則此心便在所以甚言其近且易不得他求也○慶源輔氏曰仁者心之徳我固有之非在外也如手之執足之履目之視耳之聴不假外求欲之則至何遠之有而人不知反求而病其逺此夫子所以發此論也○䨇峯饒氏曰欲仁仁至其至也固易其去也亦易須於既至之後常加操存之功方能不違仁也○新安陳氏曰斯字甚𦂳如時人斯其惟皇之極之斯即此二字貼斯字
  ○陳司敗問昭公知禮乎孔子曰知禮
  陳國名司敗官名即司寇也胡氏曰左氏傳註陳楚名司㓂為司敗昭公魯君名稠音疇習於威儀之節當時以為知禮故司敗以為問而孔子答之如此
  孔子退揖巫馬期而進之曰吾聞君子不黨君子亦黨乎君取於吳為同姓謂之吳孟子君而知禮孰不知禮取七住反
  巫馬姓期字孔子弟子名施魯人司敗揖而進之也相助匿非曰黨禮不取同姓而魯與吳皆姬姓謂之吳孟子者諱之使若宋女子姓者然禮坊記取妻不取同姓以厚别也故買妾不知其姓則卜之以此防民魯春秋猶去夫人之姓曰吳其死曰孟子卒○厚齋馮氏曰古者男子稱氏辨其族也女子稱姓厚其别也故制字姓從女百世而婚姻不通者周道也稱孔子時孔子在陳盖記於陳也○慶源輔氏曰婦人稱姓周女曰姬宋女曰子齊女曰姜楚女曰芉 -- or 𦍋 ?是也○吳氏曰謂者何人謂之春秋哀十二年書孟子卒不書葬疑謂之孟子者魯人諱之而謂之吳孟子者當時譏誦之語也○新安陳氏曰不稱姬而冠之以吳終有不可掩者
  巫馬期以告子曰丘也幸苟有過人必知之
  孔子不可自謂諱君之惡又不可以取同姓為知禮故受以為過而不辭○吳氏曰魯盖夫子父母之國昭公魯之先君也司敗又未嘗顯言其事而遽以知禮為問其對之宜如此也及司敗以為有黨而夫子受以為過盖夫子之盛徳無所不可也慶源輔氏曰且以有過而人知為幸又可垂教以警夫䕶疾忌醫者然其受以為過也亦不正言其所以過初若不知孟子之事者可以為萬世之法矣問昭公取同姓之事若天王舉法則如何斷朱子曰此非昭公故為之也當時吳盛强中國無伯主以齊景公猶云既不能令又不受命涕出而女於吳若昭公亦是藉其勢不得已之故非貪其色而然也天王舉法則罪固不免亦須原情自有處置况不曰孟姬而曰吳孟子則昭公亦已自知其非矣○南軒張氏曰他國之大夫問吾國之君知禮與否則但可告之以知禮而已及巫馬期以司敗之言告則又豈可謂娶同姓為知禮乎若言為君隠之意則淺露已甚而失前對之本意矣故但引已之過而已然而娶同姓之為非禮其義固已在其中矣聖人辭氣之間其天地造化與○吳氏曰夫子受以為過則昭公不得為知禮可知隱諱者臣子之私是非者天下之公夫子答司敗與期可謂兩盡其旨矣葉公以證父之惡為直司敗以隠君之惡為黨彼盖知直之為公黨之為私而於父子君臣之義蔑如也㣲夫子大道其隠乎○雲峯胡氏曰使夫子而直指君之非則自無君臣之禮使夫子而不自引已之過則遂無婚姻之禮何以為萬世之法哉
  ○子與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後和之和去聲
  反復也必使復歌者欲得其詳而取其善也而後和之者喜得其詳而與其善也朱子曰子與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後和之今世間人與那人説話那人正説得好自家便從中截斷如云已自理會得不消説之類以此類看聖人是甚氣象與人歌且教他自歌一終了方令再歌而後和之不於其初歌便和恐混雜他不盡其意此見聖人與人為善○若不待其反而後和則他有善亦不得而知今必使之反之而後和之便是聖人不掩人善處○慶源輔氏曰詳謂首尾節奏之偹○䨇峯饒氏曰子與人歌是與之同歌反者使之自歌和則已之自歌也○新安陳氏曰集註取與二字如孟子取諸人以為善是與人為善者也初則取之既取而許與奨勸之此見聖人氣象従七容反容誠意懇至而其謙遜審宻不掩人善又如此盖一事之㣲而衆善之集有不可勝平聲既者焉讀者宜詳味之朱子曰聖人天縱多能其於小藝不待取於人而後足乃欲得其詳如此其謙遜謹審可知也然若不待其曲終而遽和之則㡬於伐已之能以掩彼之善矣故必俟其曲終以盡見其首尾節奏之善然後又使復歌而始和之則既不失其與人為善之意而又不掩其善也然此亦聖人動容周旋自然而中非有意於為之也抑又見其從容不廹不輕信而易悦之意○問子與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後和之晦翁云盖一事之㣲而衆善之集有不可勝既者如何潜室陳氏曰必使復歌者既欲彰其善之實又欲暢其歌之情而後和之者示我樂善之無倦詠歎而滛泆之也只一歌詩耳而意思綢繆容與若此豈非衆善之集乎○慶源輔氏曰氣象從容故謙遜誠意懇至故審宻○雲峯胡氏曰此不過歌之善者爾夫子所以取之與之者如此則凡所以取人之善與人之善者可知矣
  ○子曰文莫吾猶人也躬行君子則吾未之有得莫疑辭猶人言不能過人而尚可以及人未之有得則全未有得皆自謙之辭而足以見言行去聲之難易去聲緩急欲人之勉其實也慶源輔氏曰勉人為其實而不廢其文但有先後緩急之序耳○䨇峯饒氏曰身行君子之道而有得則為君子之徳矣○謝氏曰文雖聖人無不與人同故不遜能躬行君子斯可以入聖故不居猶言君子道者三我無能焉朱子曰文莫吾猶人也莫是疑辭猶今人云莫是如此否言文則吾與人一般如云聴訟吾猶人也若躬行君子則吾未之有得此與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之意同○問此章曰於文言其可以及人足見其不難繼之意言其不能過人又見其不必工之意且合而觀之又見其雖不遜其能而亦不失其謙也於行言其未之有得則見其實之難焉見其必以得為效焉見其汲汲於此而不敢有毫髮自足之心焉一言之中而指意反覆更出互見曲折詳盡至於如此非聖人而能若是哉○雲峯胡氏曰此文字輕不過著於言辭者爾○新安陳氏曰文不在兹之文文字重此以文對躬行而言可見文為言而躬行為行故集註以言行之難易緩急釋之
  ○子曰若聖與仁則吾豈敢抑為之不厭誨人不倦則可謂云爾已矣公西華曰正唯弟子不能學也
  此亦夫子之謙辭也聖者大而化之仁則心徳之全而人道之備也勿軒熊氏曰聖則仁之熟而至於化矣聖非出於仁之外也○新安陳氏曰此専言之仁包義禮智故為心徳之全立人之道曰仁與義仁體而義用言仁則義在其中故為人道之備為之謂為仁聖之道誨人亦謂以此教人也朱子曰他也不曽説是仁聖但為之畢竟是箇甚麽誨人是箇甚麽○新安陳氏曰自為觀十五志學章可見教人觀博文約禮可見皆不外乎知行然不厭不倦非已有之則不能所以弟子不能學也雲峯胡氏曰此雖夫子不敢當聖與仁之名而愈見夫子有聖與仁之實○新安陳氏曰夫子雖不居仁聖之名而所行所教無非不息於仁聖之道不厭不倦即純亦不已也非已實有此仁聖之道則有時而厭倦矣○晁音潮氏曰名説之字以道清豐人當時有稱夫子聖且仁者以故夫子辭之苟辭之而已焉則無以進天下之材率天下之善將使聖與仁為虚器而人終莫能至矣新安陳氏曰聖人之道若天下無一人能與於此是終為虚器而無人能實之矣故夫子雖不居仁聖而必以為之不厭誨人不倦自䖏上聲也可謂云爾已矣者無他之辭也公西華仰而歎之其亦深知夫子之意矣朱子曰夫子固多謙辭到得説抑為之不厭誨人不倦公西華便識得所以有正唯弟子不能學也之説便説道聖人有不讓處○其他人為之誨人不能無厭倦時唯聖人則不厭不倦正唯弟子不能學也言正是弟子不能學處這若不是公西華親曾去做來親見是恁地如何觧恁地説○仁之與聖所以異者大而化之之謂聖若大而未化之只可謂之仁此其所以異○南軒張氏曰夫子雖不居聖然玩味辭氣其所以為聖者亦可得而見矣夫盡人道聖人也為之不厭誨人不倦聖人之仁天之無疆也○慶源輔氏曰為之不厭者仁聖之實誨人不倦者仁聖之施非在己者有仁聖之徳豈能如是公西華蓋即為之不厭誨人不倦而見夫子實全仁聖之道非學者所能效也○䨇峯饒氏曰前以學不厭誨不倦為何有於我此却以二者自任何也蓋前章是泛説所以雖非聖人之極至而亦不敢當此章是見人以仁聖歸之已既遜了第一第二等只得且承當第三等底事所以勉人也
  ○子疾病子路請禱子曰有諸子路對曰有之誄曰禱爾于上下神祗子曰丘之禱久矣誄力軌反
  禱謂禱於鬼神有諸問有此理否誄者哀死而述其行去聲下素行同之辭也厚齋馮氏曰士有誄累主時徳行以賜之命則誄周官六辭六曰誄是也禱疾亦誄其功徳故謂之誄云上下謂天地天曰神地曰祗禱者悔過遷善以祈神之祐也朱子曰只是引此古語以明有禱之理非謂欲禱皇天后土也禱雖臣子之禮其辭則述君父悔過遷善之意以觧謝鬼神之譴怒無其理則不必禱既曰有之則聖人未嘗有過無善可遷其素行固已合於神明故曰丘之禱久矣問聖人與天地合其徳與鬼神合其吉凶我即天地鬼神天地鬼神即我何禱之有朱子曰自他人言之謂聖人如此可也聖人之心豈以此自居惟味某之禱久矣一句語意深厚聖人氣象與天人之分自求多福之意可見○䨇峯饒氏曰誄如哀公誄孔子是也古誄文之意盖曰徃者疾病時甞禱爾于神祇矣而卒莫之救盖哀其死之辭也○新安陳氏曰聖人素履無愧少壮迨老無非對越神明之時豈待疾病而後禱哉所謂禱乆矣乃因子路引禱爾而言盖不禱之禱也又士喪禮疾病行禱五祀儀禮第十三篇註云謂門戸竈行中霤盡孝子之情五祀博言之士二祀曰門曰行盖臣子迫切之至情有不能自已者初不請於病者而後禱也故孔子之於子路不直拒之而但告以無所事禱之意朱子曰在臣子則可在我則不可聖人也知有此理故言我不用禱而不責子路之非也疾病行禱者臣子之於君父各禱於其所當祭子路所欲禱必非滛祀但不當請耳○病而與聞乎禱則是不安其死而諂於鬼神以苟須臾之生君子豈為是哉祈禱卜筮之屬皆聖人之所作至於夫子而後教人一决諸理而不屑於㝠漠不可知之間其所以建立人極之功於是而備○問甞疑集註曰聖人未甞有過無善可遷其素行固已合於神明故曰丘之禱久矣夫自其論聖人所以無事於禱者其義固如此然此一句乃聖人自語也聖人之意豈自謂我未甞有過無善可遷其素行固已合於神明哉曰聖人固有不居其聖時節又有直截擔當無所推讓時節如天生徳於予未喪斯文之類盖誠有不可揜者○南軒張氏曰子路請禱而夫子告之以有諸盖欲子路深省夫禱之理也苟知其有是理則知夫子之何用禱也而子路未逹獨舉誄以為證於是從而告之曰丘之禱久矣盖禱者悔過遷善之意平日之思慮云為神之聴之未甞斯須離也一有未順則逆於神理是則當禱也若夫聖人之心則所謂天且弗違而况於鬼神乎獨曰丘之禱久矣辭氣謙厚而所以啟告子路者亦至矣○慶源輔氏曰疾病而行禱乃臣子迫切之至情在周公猶為之然周公則可武王則不可子路則可夫子則不可領子路之至情明在己之正理夫子之心即天地神祗之心也○厚齋馮氏曰觀夫子答媚竈之問以為獲罪於天無所禱也然則行與天合禱何所用在子路為夫子禱則可請於夫子而後禱則夫子不為也○雲峯胡氏曰禱自是臣子之至情無所事禱自是聖人之素行不必以夫子之言遂謂禱為無亦不必以子路之言直謂禱為有要之鬼神之有無不必問但人之素行自不可失爾
  ○子曰奢則不孫儉則固與其不孫也寧固孫去聲孫順也固陋也奢儉俱失中而奢之害大雲峯胡氏曰與其奢也寕儉是言禮之獘也如此與其不孫也寕固是言𡚁之極也其終必至於此○新安陳氏曰奢失之過儉失之不及皆非中道然奢而僭犯為害甚儉陋之害止此而已即與其奢也寕儉之意○晁氏曰不得已而救時之弊也問奢則不孫朱子曰纔奢便是不孫他自是不戢歛也且看奢底人意思儉底人意思那奢底人便有驕傲底意思須必至於過度僭上而後已○問奢非止謂僭禮犯上之事只是有夸張侈大之意便是否曰是
  ○子曰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
  坦平也蕩蕩寛廣貌程子曰君子循理故常舒泰小人役於物故多憂戚○程子曰君子坦蕩蕩心廣體胖南軒張氏曰正已而不求諸人故坦蕩蕩狥欲而不自反故長戚戚坦蕩蕩非謂放懐自適無所憂慮之謂也謂求之在己而無必於外故常舒㤗云耳○胡氏曰循理役於物乃蕩蕩戚戚之所由生也理本自然循而行之則坦然而乎不愧不怍所以舒㤗為物所役則求名役於名求利役於利行險僥倖患得患失所以憂戚○厚齋馮氏曰蕩蕩曰坦其心無適而不寛廣也戚戚曰長無時而不憂慮也
  ○子温而厲威而不猛恭而安
  厲嚴肅也人之徳性本無不備而氣質所賦鮮上聲有不偏慶源輔氏曰徳性根於無極之真所以本無不備氣質禀於隂陽五行之氣有剛柔過不及之分所以鮮有不偏惟聖人全體渾上聲然隂陽合徳䨇峯饒氏曰全體渾然應上文徳性而言隂陽合徳應上文氣質而言故其中和之氣見賢遍反於容貌之間者如此朱子曰厲便自有威底意思不猛便自有温底意思温威恭三字是主厲不猛安是帶説如伯夷柳下惠猶未免偏下惠則温勝厲伯夷則厲勝温○問集註云隂陽合徳竊甞因其言而分之以上三截為陽而下三截為隂似乎有合然又以上三截為隂而下三截為陽亦似有合未知所决抑聖人渾是一元氣之㑹無間可得而指學者强為之形容如且以其説自分三才而言則温然有和之可挹而不可屈奪則人之道也儼然有威之可畏而不暴於物則天之道也恭順卑下而恬然無所不安則地之道也自陽根陰而言則温者陽之和厲者隂之嚴威者陽之震不猛者隂之順恭者陽之主安者隂之定自隂根陽而言則温者隂之柔厲者陽之剛威者隂之慘不猛者陽之舒恭者隂之肅安者陽之健盖渾然無適而非中正和平之極不可得而偏指者也曰此説推得亦好○温厲之説若直以厲為主誠可為一偏之論矣或恐以氣質之偏而欲矯以趨中則有當如是者亦不為過矣然聖人之温而厲乃是天理之極致不勉不思自然恰好毫髪無差處要須見此消息則用力矯揉隨其所當自有凖則不至偏倚矣○此雖是説聖人之徳容如此然學者也當如此舉偏補弊盖自舜之命夔已如此而臯陶陳九徳亦然○初學如何便得安除是孔子方恭而安初要持敬也須勉强乆後自熟○南軒張氏曰和順充積者其發見必温然温而厲也徳盛者其威必著於外威而不猛也從容中禮者其貌必恭恭而安也温而不厲則和而無制有害於温矣威而猛則為物所憚有病於威矣恭而不安則不可以持乆有損於恭矣從容而全盡者其唯聖人乎○新安陳氏曰常人偏於温則不厲偏於威則易猛勉於恭則不安聖人温而厲陽中有隂也威而不猛隂中有陽也恭而安恭者嚴威儼肅隂也安者和順自然陽也亦隂中有陽也惟其不偏而中是以不戾而和惟聖人有中和自然之徳性所以有中和自然之徳容也門人熟察而詳記之亦可見其用心之宻矣抑非知去聲足以知聖人而善言徳行去聲者不能記慶源輔氏曰用心不宻則見其温不見其厲餘皆然故程子以為曽子之言學者所宜反復方服反而玩心也問此章是總言聖人容貌郷黨是逐事上説否朱子曰然此章就大體上看











  論語集註大全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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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集註大全卷八
  泰伯第八
  凡二十一章
  子曰泰伯其可謂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讓民無得而稱焉
  泰伯周大音泰王之長上聲下同子至徳謂徳之至極無以復扶又反加者也三讓謂固遜也朱子曰古人辭讓以三為節一辭為禮辭再辭為固辭三辭為終辭無得而稱其遜隠微無迹可見也盖大王三子長泰伯次仲雍次季厯大王之時商道寖衰而周日彊大季厯又生子昌有聖徳大王因有翦商之志而泰伯不從問詩云至于大王實始翦商恐是推本得天下之由如此朱子曰若推本說不應下實始翦商翦商自是周人說若無此事他豈有自誣其祖左氏分明說泰伯不從不知是不從甚事大王遂欲𫝊位季厯以及昌泰伯知之即與仲雍逃之荆蠻洪氏曰仲雍之讓一也何以獨稱泰伯泰伯當立者也於是大王乃立季厯𫝊國至昌而三分天下有其二是為文王文王崩子發立遂克商而有天下是為武王夫音扶以泰伯之徳當商周之際謂二代交㑹之間固足以朝音潮諸侯有天下矣乃棄不取而又泯其迹焉則其徳之至極為何如哉盖其心即夷齊扣馬之心而事之難處上聲有甚焉者朱子曰夷齊諫武王不信便休泰伯不從大王翦商却是一家内事與諫武王不同所以謂之難處○夷齊處君臣間道不合則去泰伯處父子之際不可露形迹只得不分不明且去某書謂大王有疾泰伯採藥不返疑此時去也宜夫子之歎息而贊美之也泰伯不從事見賢遍反春秋傳吴越春秋古公三子古公周大王之本號後乃尊為大王名亶父長曰泰伯次曰仲雍一名虞仲少曰季厯季厯娶大任生子昌古公知昌聖欲𫝊國以及昌曰興王業者其在昌乎泰伯仲雍望風知指古公病二人託名採藥于衡山遂之荆蠻荆者楚舊號以州言曰荆蠻者南夷之名正義曰泰伯奔吴所居城在蘇州北常州無錫縣界梅里村其城及冢見存而云亡荆蠻者楚滅越其地屬楚秦滅楚其地屬秦秦諱楚故通號吴越之地為荆及北人書史加云蠻勢使然也斷髪文身因其俗為夷狄之服示不可用古公卒泰伯仲雍歸赴喪畢還荆蠻國民君事之自號為勾吴吴言勾者夷之發聲猶言於越耳吴名始於泰伯明以前未有吴號古公病将卒令季厯讓國於泰伯而三讓不受故云泰伯三以天下讓○問泰伯逃必之荆蠻斷髪文身者盖不示以不可立則王季之心不安其位未定終無以仁天下遂父志而成其逺者大者泰伯之讓上以繼大王之志下以成王季之業無非為天下之公而不為一身之私其事深逺民莫能測識而稱之曰此意甚好非惟說得泰伯之心亦說得王季之心泰伯之讓權而不失其正所以為時中也逃父非正但事須如此必用權然後得中雖變而不失其正也○大王見商政日衰是以冇翦商之志泰伯惟知君臣之義截然不可犯是以不從二者各行其心之所安聖人未嘗說一邊不是泰伯之心即夷齊叩馬之心天地之常經也大王之心即武王孟津之心古今之通義也於二者中須見得道並行而不相悖乃善○論語兩稱至徳一為文王發是對武王誓師而言一為泰伯而發則是對大王翦商而言若論其志則文王固髙於武王而泰伯所處又髙於文王若論其事則泰伯王季文王武王皆處聖人之不得已而泰伯為獨全其心表裏無憾也○或問其為至徳何也曰讓之為徳美矣至於三則其讓誠矣以天下讓則其讓大矣而又隠晦其迹使民無得而稱焉則其讓非有為各之累矣此其徳所以至極而不可加也曰大王有立少之意非禮也泰伯又探其邪志而成之至於父死不赴傷毁髪膚皆非賢者之事不合於中庸之徳矣曰大王之欲立賢子聖孫為其道足以濟天下非有愛憎利欲之私也是以泰伯去之不為狷王季受之不為貪不赴毁傷不為不孝盖處君臣父子之變而不失乎中庸所以為至徳也○陳氏曰泰伯讓國人得見其迹其讓天下人莫知其心所以聖人表而出之盖其處父子兄弟之變而欲全天性之恩處商周興亡之際而欲全君臣之義其事類夷齊而又泯其迹也○雙峯饒氏曰泰伯逃以成父之志所以上順天命於㡬徴而下為他日開拯民水火之地非特遜國而實以天下讓也○新安陳氏曰泰伯既不從大王翦商之志苟不併與仲弟逃之則大王無由𫝊之季厯不得遂其志矣今自泰伯與仲雍俱逃遂𫝊季厯以及武王而有天下是周有天下由於泰伯之逃人但見泰伯之逃而不知其實以天下讓其讓隠微無迹可見更渉三世事㡬漫滅人安得而稱之必待夫子推原周得天下之由發其濳徳之幽光而後人始知之歟
  ○子曰恭而無禮則勞愼而無禮則葸勇而無禮則亂直而無禮則絞葸絲里反絞古夘反
  葸畏懼貌絞急切也朱子曰絞如繩兩頭絞得緊都不寛舒無禮則無節文故有四者之𡚁朱子曰禮只是理只是看合當恁地不恁地若不合恭後却要去恭則必勞若合當謹後謹則不葸若合當勇後勇則不亂若不當直後却要直如證攘羊之類便是絞○南軒張氏曰恭而無禮則自為罷勞慎而無禮則徒為畏懼勇而無禮則流於陵犯直而無禮則傷於急切然則其𡚁如此何所貴於恭慎勇直者哉盖有禮以節之則莫非天理之當然無禮以節之則是人為之私而已是故君子以約諸已為要矣○慶源輔氏曰恭慎柔徳也勇直剛徳也四者雖皆美徳然無禮以為之節文則過而為四者之𡚁○雙峯饒氏曰恭而過則病于夏畦者有之是謂勞慎而過則畏首畏尾者有之是謂葸勇而過則犯上作亂者有之是謂亂直而過則證父攘羊者有之是謂絞四徳以得中為貴禮是中底凖則無凖則則失之過故有𡚁
  君子篤於親則民興於仁故舊不遺則民不偷
  君子謂在上之人也興起也偷薄也雲峯胡氏曰君子不弛其親故舊無大故則不棄周公之言與此同一忠厚之至也○新安陳氏曰親親仁也上仁則下興仁不遺故舊厚也上厚則下歸厚上行下效也○張子曰人道知所先後則恭不勞慎不葸勇不亂直不絞民化而徳厚矣○吴氏曰君子以下當自為一章乃曽子之言也愚按此一節與上文不相蒙而與首篇慎終追逺之意相類吴說近是朱子曰横渠說未敢决以為定不若吴氏分作兩邊說為是
  ○曽子有疾召門弟子曰啓予足啓予手詩云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而今而後吾知免夫小子夫音扶啓開也曽子平日以為身體受於父母不敢毁傷見孝經故於此使弟子開其衾而視之新安陳氏曰此字指今病時與上平日字對詩小旻之篇戰戰恐懼兢兢戒謹臨淵恐墜履冰恐陷也曽子以其所保之全示門人而言其所以保之之難如此至於將死而後知其得免於毁傷也新安陳氏曰述前日常恐難保此身幸今日得以保全此身也小子門人也語畢而又呼去聲之以致反復方服反丁寧之意其警之也深矣○程子曰君子曰終小人曰死見記檀弓乃子張將死之言君子保其身以沒為終其事也故君子以全歸為免矣慶源輔氏曰終者成其始之辭死則澌盡泯沒之謂君子平日以保身為事故於將沒可以言終尹氏曰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歸之曽子臨終而啓手足為去聲是故也非有得於道能如是乎范氏曰身體猶不可虧也况虧其行去聲以辱其親乎新安陳氏曰此推廣餘意形體固全受徳性尤全受之大者身體雖全徳行有虧不可謂之全歸尤為辱親也記祭義樂正子春曰吾聞諸曽子曽子聞諸夫子曰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歸之可謂孝矣不虧其體不辱其親可謂全矣亦謂徳行之不可虧也○朱子曰曽子云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此乃敬之意此心不存則常昏矣今有人昏睡著遇身有痛庠則蹶然而醒盖心所不能已則自不至於忘中庸戒謹恐懼皆敬之意○曽子奉持遺體無時不戒謹恐懼直至啓手足之時方得自免這箇身已直是頃刻不可不戒謹恐懼如所謂孝非止是尋常奉事而已當念慮之微有毫釐差錯便是悖理傷道便是不孝只看一日之間内而思慮外而應接事物是多多少少這箇心略不檢㸃便差失了至危者無如人之心所以曽子常常恁地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南軒張氏曰曽子當死生之際其言如此與易簀之意同啓手足示保其身而無傷也戰兢臨履曽子平日之心所以為敬而無失也至是而知免於戾所謂全而歸之也歟○慶源輔氏曰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歸之此祭義所載曽子述孔子之言也今若此可謂非苟知之亦允蹈之矣曽子平日見道明信道篤故能始終不息如此○西山真氏曰曽子之啓手足也盖以為知免矣而易簀一節猶在其後使其終於大夫之簀猶為未正也全歸之難如此學者其可不戰兢以自省歟○雲峯胡氏曰范氏正恐學者但以曽子不虧其身而已則將有僥倖苟免之意故又特以不虧其行申言之所以厲中人也曽子嘗曰仁以為已任死而後已至此可謂能實踐其言矣
  ○曽子有疾孟敬子問之
  孟敬子魯大夫仲孫氏名㨗問之者問其疾也
  曽子言曰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言自言也鳥畏死故鳴哀人窮反本故言善慶源輔氏曰人性本善其惡者役於氣動於欲而䧟溺也至將死氣消欲息故反本而言善此凡人也曽子平日所言何嘗不善自謙云爾此曽子之謙辭欲敬子知其所言之善而識之也識音志記也
  君子所貴乎道者三動容貌斯逺暴慢矣正顔色斯近信矣出辭氣斯逺鄙倍矣籩豆之事則有司存逺近皆去聲貴猶重也容貌舉一身而言暴粗厲也慢放肆也朱子曰暴剛者之過慢柔者之過人之容貌少得和平不暴則慢如人狠戾固是暴稍不温恭亦是暴倨肆固是慢稍怠緩亦是慢信實也正顔色而近信則非色莊也朱子曰正顔色亦著力不得須是裏面正後顔色自正正其顔色即近於信表裏如一正顔色而不近信却是色莊多見人顔色自恁地而中不恁地者如色厲而内荏色取仁而行違皆外面有許多模様所存却不然便是與信逺了只將不好底對看便見近字是對上逺字說○新安陳氏曰顔色以見於面者言辭言語氣聲氣也鄙凡陋也倍與背同倍背並音佩謂背理也朱子曰今人議論有雖無甚差錯只是淺陋者此是鄙又有說得甚髙而實背於理者此是倍○斯字來得甚𦂳斯逺暴慢猶云便逺暴慢正顔色便須近信○動出都說自然惟正字却似方慗頓底意思盖縁顔色亦有假做恁地而内實不然者若容貌之動辭氣之出即容偽不得籩竹豆豆木豆新安陳氏曰三禮圗說籩盛𬃷栗脩脯糗餌之屬豆盛菹醢之屬言道雖無所不在新安陳氏曰此語甚闊籩豆器物皆包在内然君子所重者在此三事而已是皆修身之要為政之本學者所當操存省悉井反察而不可有造七到反次顛沛之違者也若夫音扶籩豆之事器數之末道之全體固無不該然其分扶問反則有司之守而非君子之所重矣和靖尹氏曰曽子所謂容貌乃睟然見於面者出辭氣如修辭立其誠有徳必有言是也暴慢鄙倍非謂人也謂已所有爾故曰逺○朱子曰君子所貴乎道者三是指夫道之所以可貴者為說故云道之所以可貴者有三事焉故下數其所以可貴之實且看世上人雖有動容貌者而便辟足恭不能逺暴慢雖有正顔色者而色取仁而行違多是虚偽不能近信雖有出辭氣者而巧言飾辭不能逺鄙倍這便未見道之所以可貴矣道之所以可貴者惟是動容貌自然便㑹逺暴慢正顔色自然便㑹近於信出辭氣自然便㑹逺鄙倍此所以貴乎道者此也○以道言之固不可謂此為道彼為非道然其本在此則其末在彼所貴在此則其賤在彼矣籩豆之事非是說置之度外不用理㑹只去理㑹動容貌三者盖此三者却是自家緊要合做底籩豆是付有司管底其事為輕耳今人於制度文為一一致察未為不是然於己身都不照管於大體上欠闕則是棄本而求末者也籩豆之事亦道之所寓但非在所當先而可貴耳○問集註舊以三者為修身之騐為政之本非其平日莊敬誠實存省之功積之有素則不能也専是做效騐說如是則動正出三字只是閑字改本以騐為要非其以下改為學者所當操存省察而不可有造次頃刻之違者也如此則工夫却在動正出三字上某疑正字尚可說做工夫動字出字豈可以為工夫耶曰這三字雖不是做工夫底字然便是做工夫處作效騐似有病故改之若専以為平日莊敬持養方能如此則不成未莊敬持養底人便不要逺暴慢近信逺鄙倍耶○此章之指盖言日用之間精粗本末無非道者而君子於其間所貴者在此三事而已然此三者皆其平日涵養工夫至到之騐而所以正身及物之本也故君子貴之若夫籩豆之事則道雖不外乎此然其分則有司之守而非君子之所有事矣盖平日涵養工夫不至則動容貌不免暴慢正顔色不出誠實出詞氣不免鄙倍矣一身且不能治雖欲區區於禮文度數之末是何足以為治哉此乃聖門學問成已成物着實效騐故曽子將死諄諄言之非如異端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眉瞬目妄作空言之比也○陳氏曰此章重在貴字上集註舊本則平時涵養之說也改本則臨事持守之說也舊說雖有根源却在三言之外起意其工夫全在日前而目下則踈闊任其自爾不若今本工夫縝宻親切既可以包平日涵養在内又從目今臨事以至於一息未絶之前皆無有頃刻之違其所謂操存則在上三句所謂省察則在下三句本末不偏始終兼貫其義為長○汪氏曰集註合操存省察為說乃朱子欲為學者計故以學者二字提出所謂其分則有司之守如樂記曰鋪筵席陳尊爼列籩豆以升降為禮者禮之末節也故有司掌之又如周禮有籩人皆有司也○新安陳氏曰所貴乎道不求之髙虚而在乎容色辭氣之間可謂切實矣操存即平日涵養於静時者省察即目前致察於動時者如動容貌便省察其斯逺暴慢矣可也下二節倣此内外交盡動静兼該工夫周宻始無欠闕又此必因敬子之失而告之其為人得非忽略於脩身之本而煩瑣於名物器數之末者乎程子曰動容貌舉一身而言也周旋中去聲禮暴慢斯逺矣正顔色則不妄斯近信矣出辭氣正由中出斯逺鄙倍此即集註舊說三者正身而不外求故曰籩豆之事則有司存尹氏曰養於中則見賢遍反於外亦即集註舊說曽子盖以修已為為政之本若乃器用事物之細則有司存焉勉齋黄氏曰曽子之意則但欲其在外之無不正而集註之意則以為未有不正其内而能正其外者也况夫暴慢也信也鄙倍也皆心術之所形見者也不正其内安能使其外之無不正乎有諸中必形諸外制於外必養其中則心可正理可明敬可存誠可固修身之要孰有急於此者乎此曽子將死之善言不獨可為孟敬子之師法而已○胡氏曰曽子之疾見於語者二見於檀弓者一此章最先前章次之易簀最後又曰曽子是時氣息奄奄性命僅存須臾而聲律身度心與理一乃如此釋氏坐忘幻語不誠不敬豈能倣其萬一哉
  ○曽子曰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有若無實若虚犯而不校昔者吾友嘗從事於斯矣
  音教計校也友馬氏以為顔淵是也厚齋馮氏曰曽子之亡友多矣獨以為顔淵者非顔子不能以與此然顔子與曽晳為輩行父之執友也曽子亦可謂之吾友乎曰同師門則皆友也顔子之心惟知義理之無窮該以能至若虚不見物我之有間去聲○此謂犯而不校故能如此王氏曰二句包盡上句知之事下句仁之事○問以能問於不能朱子曰想是顔子自覺得有未能處但不比常人十事曉得九事那一事便不肯問人顔子深知義理之無窮惟恐一善之不盡故雖能而肯問於不能雖多而肯問於寡以求盡乎義理之無窮者而已○犯而不校盖是他分量大有犯者如蚊蟲過前自不覺得何暇與之校耶○問從事於斯是著力否曰若是著力却是知自己能自己多須要去問不㡬於詐乎曽子是見得顔子如此非謂其著力也○謝氏曰不知有餘在已不足在人慶源輔氏曰以理言也釋上四句不必得為在已失為在人慶源輔氏曰以事言也釋下一句非㡬平聲於無我者不能也問㡬字朱子曰聖人全是無我顔子是不以我去壓人却尚有箇人與我相對在聖人便和人我都無了○問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有若無實若虚犯而不校此聖人之事也非與天同量者不能顔子所以未逹一間者正在此故第曰嘗從事於斯非謂已能爾也曰此正是顔子事若聖人則無如此之迹有如此說處便有合内外之意如舜善與人同舎己從人好察邇言用中於民必兼言之惟顔子行而未成故其事止於如此爾○或問顔子深知義理之無窮惟恐一善之不盡非挟其能而故問之也雙峯饒氏曰仁者之心視人猶已故人雖有犯不忍與之校曲直纔校則直在己曲在人而物我相形矣便非包含徧覆之意又曰分言之則如上文所云合言之則能問不能犯而不校皆是無我故又引謝說以包之○吴氏曰子貢多聞故於顔子見其聞一之十曽子力行故又見其如此○雲峯胡氏曰聖賢無我之心常如太虚然能容天下之理而不見己之有餘能容天下之人而不見人之不足
  ○曽子曰可以託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臨大節而不可奪也君子人與君子人也與平聲
  其才可以輔幼君攝國政其節至於死生之際而不可奪可謂君子矣朱子曰託孤寄命有才者能之臨大節而不可奪非有徳者不能也○問君子才徳出衆之名曰有徳而有才方見於用如有徳而無才則不能為用亦何足為君子○新安胡氏曰周禮䟽云六尺年十五故知為幼君孟子曰公侯皆方百里故知為國政也才者徳之用節者徳之守二者不可偏廢有其節無其才雖無欺人之心而未足以託恐不免為他人所欺也雖無竊人之心而未足以寄恐不免為他人所竊也為人欺竊而徒死無益矣荀息死於奚齊是也有其才無其節則大者不足觀矣霍光奪於妻顯是也二者雖若槩言而節為之本與疑辭也决辭設為問答所以深著其必然也問此章本是兼才節說然緊要處却在節操上朱子曰不然三句都是一般說須是才節兼全方可謂之君子若無其才而徒有其節雖死何益如受人託孤之責自家雖無欺之之心却被别人欺了也是自家不了事不能受人之託矣如受人百里之寄自家雖無竊之之心却被别人竊了也是自家不了事不能受人之寄矣自家徒能臨大節而不可奪却不能了得他事雖能死也濟得甚事故伊川說君子者才徳出衆之名孔子曰君子不器既曰君子須是事事理得方可若但有節而無才也喚做好人只是不濟得事耳○問託孤寄命雖資質髙者亦可及臨大節而不可奪非學問至者恐不能曰資質髙底也都做得學問到底也都做得大抵是上兩句易下一句難譬如說有猷有為有守託孤寄命是有猷有為臨大節而不可奪却是有守○新安陳氏曰既有可託可寄之才又有不可奪之節則始之疑其為君子人者今決知其為君子人矣大意以節為重而才以成之節也者才之所恃以立才也者節之所頼以成者歟○程子曰節操如是可謂君子矣雙峯饒氏曰既以才節並言復引程子節操之說者以明重在於節也○問臨大節而不可奪也貫上二句盖惟臨大節而不可奪方見得可以託可以寄耳夫託孤寄命幸而無大變未見其難也唯其㡬微之間義理精明危疑之時志意堅定雖國勢搶攘人心摇兀猶能保輔幼孤而安其社稷維持百里而全其生靈利害不能移其見死生不能易其守故曰臨大節而不可奪也斯足以當夫所謂可以託可以寄矣朱子曰此叚亦好鄙意正如此說然可以二字盖猶以其才言之不可奪處乃見其節重處正在此也
  ○曽子曰士不可以不𢎞毅任重而道逺
  𢎞寛廣也新安胡氏曰寛則容受之多廣則承載之闊魚既反强忍也新安陳氏曰强則執守之堅忍則負荷之久非𢎞不能勝平聲下能勝同其重非毅無以致其逺朱子曰𢎞只是寛廣却被人只把做度量寛容看了便不得𢎞是執徳不𢎞之𢎞是無所不容心裏無足時道理事物都着得若容民畜衆也是𢎞但是外面事今人多作容字說了則𢎞字裏面無用工夫處○𢎞字只對隘字看便見得如看文字只執一說見衆說皆不復取便是不𢎞若𢎞底人便包容衆說又非是於中無所可否包容之中又為判別此便是𢎞○𢎞乃能勝得箇重任毅便能擔得逺去𢎞而不毅雖勝得重任恐去前面倒了○毅是立脚處堅忍强厲擔負得去底意○潜室陳氏曰𢎞言其量之容猶大車之足以載重毅言其力之勁猶健馬之足以致逺○雲峯胡氏曰惟𢎞能勝重不以一善而自足也惟𢎞能致逺不以半途而自廢也○吕氏曰自小者無敢為之心自怠者無必為之志此𢎞毅之反也
  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逺乎
  仁者人心之全徳而必欲以身體而力行之可謂重矣一息尚存此志不容少懈居隘反可謂逺矣朱子曰須是認得箇仁又将身體騐之方真箇知得這擔子重真箇是難世間有兩種有一種全不知者固全無摸索處又有一種知得仁之道如此大而不肯以身任之者今自家全不㑹擔著如何知得他重與不重所以學不貴徒說須要實去騐而行之方知○慶源輔氏曰仁包四者無物不體以為己任可謂重矣非寛洪容受何以勝其任且曰必欲身體而力行之則異乎說仁而但欲知之者矣與生俱生無有間斷死而後已可謂逺矣非强忍堅決何以致其逺且曰此志不容少懈則信乎求仁者不可有造次顛沛之違矣○覺軒蔡氏曰𢎞毅不可執一而廢一盖𢎞者易失之不毅毅者易失之不𢎞然𢎞毅之任重道逺又惟歸於仁何也盖仁道最大孔門𫝊道莫大於求仁盖仁之道非全體而不息者不足以當之惟其全體也則無一理之不該所以不可不𢎞惟其不息也則無一念之間斷所以不可不毅仁之任重而道逺如此是豈可以易為哉曽子平日三省一貫致力於大學格致誠正修齊治平不使有一理之或違非𢎞而何啓手啓足猶戰兢而不已易簀之際得正而斃非毅而何此所以卒任𫝊道之責也○程子曰𢎞而不毅則無規矩而難立毅而不𢎞則隘陋而無以居之此是寛以居之之居又曰𢎞大剛毅然後能勝重任而逺到朱子曰曽子言以能問於不能見曽子𢎞處又言臨大節而不可奪見他毅處○新安陳氏曰此章初以𢎞毅二者並立對說細味之任重而道逺而字已作一意貫說下來又所謂死而後已者何事哉即是已所以任此仁者身體力行至死而後已也程子謂𢎞大剛毅然後能勝重任而逺到不假訓釋辭約而意貫矣
  ○子曰興於詩
  興起也詩本性情有邪有正新安胡氏曰如二南之正始為正鄭衛之淫奔為邪其為言既易去聲下同詩辭明白而近人情而吟咏之間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反覆新安陳氏曰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謂聲音髙下反覆謂前後重復翻倒其感人又易入故學者之初所以興起其好去聲善惡去聲惡之心而不能自已者必於此而得之新安陳氏曰此字指詩而言學者之初得力在此
  立於禮
  禮以恭敬辭遜為本而有節文度數之詳新安胡氏曰恭主一身而言敬主一心而言處己之道也辭者解使去己讓者推以與人接物之方也節文品節文章也度數制度數目也既有以為處己接物之本而周旋曲折又能纎悉如此○新安陳氏曰恭敬辭遜禮之本也節文度數禮之文也可以固人肌膚之㑹筋骸音斤諧之束出記禮運○新安胡氏曰人肌膚本有所㑹筋骸本有所束至此又愈堅固故學者之中所以能卓然自立而不為事物之所摇奪者必於此而得之新安陳氏曰此字指禮而言學者之中得力在此○慶源輔氏曰禮雖本於恭敬辭遜然規矩森嚴節目明備外足以固人之肌膚筋骸而内足以禁人之非心逸志學者之中於此固執而允蹈焉則足踏實地卓然自立而外物不足以摇奪之
  成於樂
  樂有五聲十二律更平聲唱迭和去聲以為歌舞八音之節前漢志聲宫商角徴羽也晉志土音宫其數八十一為聲之始屬土者以其最濁君之象也火音徴三分宫去一以生其數五十四屬火者以其微清事之象也金音商三分徴益一以生其數七十二屬金者以其濁次宫臣之象也水音羽三分商去一以生其數四十八屬水者以其最清物之象也木音角三分羽益一以生其數六十四屬木者以其清濁中民之象也凡聲尊卑取象五行數多者濁數少者清大不過宫細不過羽○漢志律有十二陽律為律隂律為吕律以統氣類物曰黄鐘大簇姑洗蕤賔夷則無射吕以旅陽宣氣曰林鐘南吕應鐘大吕夾鐘中吕皆曰律陽統隂也○白虎通曰土曰塤竹曰管革曰鼓匏曰笙絲曰絃石曰磬木曰祝敔金曰鐘鏞此八音也○朱子曰書云聲依永律和聲盖人聲自冇髙下聖人制五聲以括之宫聲洪濁其次為商羽聲輕清其次為徴清濁洪纎之中為角又制十二律以節五聲五聲又各有髙下每聲分十二等謂如黄鐘為宫則太簇為商姑洗為角林鐘為徴南吕為羽還至無射為宫便是黄鐘為商太簇為角中吕為徴林鐘為羽然而無射之律只長四寸六七分而黄鐘長九寸大簇長八寸林鐘長六寸則宫聲槩下而商角羽三聲不過故有所謂四清聲夾鐘大吕黄鐘大簇是也盖用其半數謂如黄鐘九寸只用四寸半餘三律亦然如此則宫聲可以槩之其聲和矣看來十二律皆有清聲只說四者意其取數之多者言之○可以養人之性情而蕩滌其邪穢消融其查滓壯里反○新安陳氏曰邪穢謂私欲之汙惡皆蕩滌而無餘查滓謂道理勉强未純熟者皆消融而無迹也故學者之終所以至於義精仁熟易曰精義入神孟子曰仁在乎熟之而已而自和順於道徳者易曰和順於道徳而理於義必於此而得之是學之成也新安陳氏曰此字指樂而言三節當看始中終三字及三箇得之字皆學之得力處也○問五聲十二律作者非一人不知如何能和順道徳朱子曰如金石絲竹匏土革木雖是有許多却打成一片清濁髙下長短大小更唱迭和皆相應渾成一片有自然底和氣不是各自為節奏歌者歌此而已舞者舞此而已所以聴之可以和順道徳學者須是先有興詩立禮工夫然後用樂以成之○興於詩此三句上一字謂成功而言也非如志於道四句上一字以用功而言也○只是這一心更無他說興於詩興此心也立於禮立此心也成於樂成此心也古之學者必先學詩學詩則誦讀其善惡是非勸戒有以起發其意故曰興人無禮以為規矩則身無所處故曰立此禮之文也中心斯須不和不樂則鄙詐之心入之不和樂則無所自得故曰成此樂之本也古者玉不去身無故不徹琴瑟自成童入學四十而出仕所以養之者備矣理義以養其心禮樂一作舞蹈以養其血氣故其才髙為聖賢下者亦為吉士由養之至也○學之興起莫先於詩詩有美刺歌誦之以知善惡治亂廢興禮者所以立也不學禮無以立樂者所以成徳樂則生矣生則惡可已也惡可已則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詩較感發人故在先禮則難執守須是常常執守得樂則如太史公所謂動盪血脉流通精神者所以涵養前所得也○興於詩是小㡳成於樂成於樂是大底興於詩初間只是因他感發興起到成處却是自然恁地與理為一凡有毫髪不善都蕩滌得盡了這是甚氣象○慶源輔氏曰樂雖始於詩歌而聖人依之以五聲和之以十二律更唱迭和而以為歌舞八音之節所以合天人之和以養人之耳目說人之情性蕩滌其邪穢而使之不存消融其查滓而使之盡化學者於此涵泳而優游焉則能至義精仁熟之地而於道徳各極其和順而無一毫勉强拂戾之意也興則起立則不反成則渾全此三節其間甚闊學者於此真積而力乆焉則自知之○吴氏曰古詩樂相表裏言之不足而歌生焉歌之不足而舞生焉歌舞生而樂作矣聖人以為未也又為之金石絲竹匏土革木以相其歌羽旄干戚以飾其舞而樂於是乎大備君子於樂或親為其事或觀聴其聲容或講習以知其意内而一心外而衆體盖莫不冇養焉○齊氏曰十三學樂誦詩則已通於樂章學舞則已通於舞節至成於樂則淪肌浹髓而莫能名手舞足蹈而不可已○雲峯胡氏曰興於詩知之事成於樂則知之精故曰義精立於禮行之事成於樂則行之熟故曰仁熟○新安陳氏曰夫子屢以詩禮教人至此則參及於樂成於樂所以成就其始焉中焉之興於詩立於禮者也○按内則十嵗學幼儀十三學樂誦詩二十而後學禮則此三者非小學傳授之次乃大學終身所得之難易去聲下同先後淺深也朱子曰古人自少時習樂誦詩學舞不是到後來方始學詩學禮學樂興詩立禮成樂不是說用工次第乃是得效次第○詩者樂之章也故必學樂而後誦詩所謂樂者盖琴瑟塤箎樂之一物以漸習之而節夫詩之音律者也然詩本於人之性情有美刺風諭之㫖其言近而易曉而從容詠歎之間所以漸漬感動於人者又為易入故學之所得必先於此而有以發起其仁義之良心也至於禮則有節文度數之詳其經至於三百其儀至於三千其初若甚難强者故其未學詩也先已學幼儀矣盖禮之小者自為童子而不可闕焉者也至於成人然後及其大者又必服習之久而有得焉然後内有以固其肌膚之㑹筋骸之束而徳性之守得以堅定而不移外有以行於郷黨州閭之間達於宗廟朝廷之上而其酧酢之際得以正固而不亂也至於樂則聲音之髙下舞蹈之疾徐尤不可以旦暮而能其所以養其耳目和其心志使人淪肌浹髓而安於仁義禮智之實又有非思勉之所及者必甚甚安且久然後有以成其徳焉所以學之最早而其見效反在詩禮之後焉○潜室陳氏曰此章先禮而後樂内則先樂而後禮此章非為學之序乃論其終身所得之先後也學之序當如内則至其將來得力處其先善心興起是於詩上得力其次操守植立是於禮上得力至末稍徳性純熟是於樂上得力○慶源輔氏曰詩易於禮禮易於樂興者淺立者深成則又其深者也故其先後之序如此程子曰天下之英才不為少矣特以道學不明故不得有所成就夫音扶古人之詩如今之歌曲雖閭里童稚皆習聞之而知其說故能興起今雖老師宿儒尚不能曉其義况學者乎是不得興於詩也古人自洒掃並去聲應對以至冠去聲昏喪祭莫不有禮今皆廢壊是以人倫不明治家無法是不得立於禮也古人之樂聲音所以養其耳采色所以養其目歌詠所以養其性情舞蹈所以養其血脉今皆無之是不得成於樂也是以古之成材也易今之成材也難問成於樂是古人真箇學其六律八音習其鐘鼔管弦方底於成今人但借其意義以求和順之理如孟子樂之實樂斯二者亦可以底於成否朱子曰古樂既亡不可復學但講學踐履間可見其遺意耳故曰今之成材也難○此章與志道據徳章不同彼就徳性上說此就工夫上說只是㳺藝一脚意思耳○西山真氏曰自周衰禮樂崩壊然禮書猶有存者制度文為尚可考尋樂書則盡缺不存後之為禮者既不合先王之制而樂尤甚焉今世所用大扺鄭衛之音雜以夷狄之聲而已適足以蕩人心壊風俗何能有補乎然禮樂之制雖亡而禮樂之理則在故樂記謂致禮以治身致樂以治心外貌斯須不荘不敬而慢易之心入之矣中心斯須不和不樂而鄙詐之心入之矣莊敬者禮之本也和樂者樂之本也學者誠能以莊敬治其身和樂養其心則於禮樂之本得之矣亦足以立身而成徳也三百篇之詩雖云難曉今諸老先生發明其義了然可知如能反復涵泳真可以感發興起則所謂興於詩亦未嘗不存也○胡氏曰程子因世變而歎傷學者當因其尚存者而深考之不可以自畫也○雲峯胡氏曰無程子之說後世不知所以成材之難無真氏之說後世遂真以成材為難矣况詩自性情中流出非吾心外物天髙地下合同而化天地間自然之禮樂禮是敬樂是和亦非吾心外物也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民可使之由於是理之當然而不能使之知其所以然也朱子曰民但可使由之耳至於知之必待其自覺非可使也由之而不知不害其為循理及其自覺此理而知之則沛然矣必使知之則人未知之心勝而由之不安甚者遂不復由而惟知之為務其害豈可勝言由之而自知則隨其淺深自有安處使之知則知之必不至至者亦過之而與不及者無以異此機心惑志所以生也○所由雖是他自有底却是聖人使之由如道以徳齊以禮教以人倫皆是使之由不可使知不是愚黔首是不可得而使知之無縁逐箇與他解說○問不知與百姓日用而不知同否曰彼是自不知此是不能使之知○不可使之知謂几民爾學者固欲知之亦須積累涵泳由之而熟一日脫然自有知處乃可亦不可使之强知也○理之所當然者所謂民之秉彞百姓所日用者也聖人之為禮樂刑政皆所以使民由之也其所以然則莫不原於天命之性雖學者有未易得聞者而况於庶民乎其曰不可使知之盖不能使之知非不使之知也○潜室陳氏曰謂政教號令但能使民由行於中不能使民洞曉其理非不欲使之曉也勢有所不能故曰百姓日用而不知○陳氏曰所當然如父當慈子當孝之類所以然乃根原來厯是性命之本處○新安陳氏曰此理當然之則必有所以然之故當然之理雖凡民可律以持循其所以然之妙在學者難遽求其領㑹而况於凡民乎○䨇峯饒氏曰兩之字皆指此理而言民可使之由此理不可使之知此理堯舜帥天下以仁而民從之桀紂帥天下以暴而民亦從之以其無知故也若知得仁為是暴為非則帥之以暴而不從矣以此觀之民不特不曉其所以然於所當然者亦未易使之曉○程子曰聖人設教非不欲人家喻而户曉也然不能使之知但能使之由之爾若曰聖人不使民知則是後世朝四暮三之術也新安陳氏曰借狙公之愚羣狙以比後世之愚黔首不使之知也豈聖人之心乎列子云宋有狙公者善養猿猴之人故號狙公愛狙養之成羣將限其食先誑之曰與若芧音序栗也一云橡子也朝三而暮四足乎衆狙皆起而怒俄而曰與若芧朝四而暮三足乎衆狙皆笑而喜物之以能鄙相籠皆由此也○慶源輔氏曰所謂聖人不使民知者乃老氏愚民莊子以智籠愚之說朝三暮四朝四暮三詭譎不誠聖人而肯為是哉使民家喻而户曉者聖人之本心不能使之知之但能使之由之者聖人之不得已也○西山真氏曰聖人之教惟恐不能開明下民之心如申韓斯鞅之徒所以治其國者専用愚黔首之術不知民可欺以暫不可欺以久故卒以此亡可不戒哉
  ○子曰好勇疾貧亂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亂也好勇而不安分去聲則必作亂惡去聲不仁之人而使之無所容則必致亂二者之心善惡雖殊然其生亂則一也程子曰人而不仁君子當教養之不盡教養而惟疾之甚必至於亂○慶源輔氏曰好勇者有果於作亂之資而又不安分是不知義也所謂有勇而無義為亂此其亂在我惡不仁本善也惡之過當使其人無所容事窮勢廹彼將以不肖之心應之肆其不仁之毒以求免未有不激而生亂者此其亂在人而致亂亦在我也○雙峯饒氏曰好勇而不疾貧未必遽至於亂疾貧而不好勇亦不能為亂不仁之人力能誅則誅之不能誅而疾之至於無所容身則致亂必矣大學之屏諸四夷是力能誅而誅之如舜之誅四凶是也何自而致亂乎
  ○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驕且吝其餘不足觀也已
  才美謂智能技藝之美驕矜夸吝鄙嗇音色朱子曰誇人所無是驕挾已所有是吝○南軒張氏曰古聖人才藝之多莫如周公觀其自言多才多藝可見故借以明之○雲峯胡氏曰本文如字使字皆假設之辭○程子曰此甚言驕吝之不可也盖有周公之徳則自無驕吝若但有周公之才而驕吝焉亦不足觀矣慶源輔氏曰徳出於理才出於氣世固有優於徳而短於才者然徳極其盛則才亦無不足若但有其才而無其徳則雖有智能技藝之美必不能居廣居立正位行大道為向上一著事○鄭氏曰不言周公之徳而言才美盖有徳則必無驕吝有才美則驕吝容或有之又曰驕氣盈吝氣歉若忝反愚謂驕吝雖有盈歉之殊然其勢常相因盖驕者吝之枝葉吝者驕之本根故嘗騐之天下之人未有驕而不吝吝而不驕者也朱子曰聖人只是平說有周公之才美而驕吝連他才美壊了况無周公之才美而驕吝者乎甚言驕吝之不可也程子所云有徳則自無驕吝與驕吝相因又是發餘意先說得正意分曉然後說此方得○問氣歉則不盈盈則不歉如何却云使驕且吝曰如曉此文義吝惜不肯與人說便是要去驕人非驕無所用其吝非吝無以為驕驕者吝之所發吝者驕之所蔵吝之所有驕之所恃也驕而不吝無以保其驕吝而不驕無所用其吝此盈於虚者所以歉於實而歉於實者所以盈於虚也○吝為主盖吝其在我則謂我有你無便是要驕人為是要驕人所以吝○西山真氏曰程子謂驕氣盈吝氣歉文公曰驕者吝之枝葉吝者驕之本根未有驕而不吝未有吝而不驕此一章更當熟思盈與歉各是一病文公乃以為二者相因而生又謂驕生於吝何也盖吝者氣不足也惟其無浩然之氣所以鄙陋局促容受不得内而徳善未有少進便自以為有餘外而勢位稍或髙人便有陵忽之意俗諺所謂器小易盈正此謂也惟其小而吝是以易盈而驕使其有江河之量無不容受則雖徳至於聖賢而不以為足位至於王公不以為可矜前章所謂𢎞毅𢎞則規模廣大而不吝矣不吝則不驕矣正當叅玩也○胡氏曰驕張大吝收縮姑以驕吝於財觀之其所以閉蔵乃欲資以矜夸其所以矜夸即閉蔵者為之地也根本枝葉相為貫通集註特發此義以示人欲人知其病根而藥之驕之證發於外吝之病蔵於内發者易見蔵者難知學者欲翦其枝葉當先㧞其本根也
  ○子曰三年學不至於榖不易得也易去聲
  榖禄也至疑當作志為學之乆而不求禄如此之人不易得也朱子曰此處解不至作志稍通耳○慶源輔氏曰後世之士求禄之志皆在為學之先不然則不學矣○楊氏曰雖子張之賢猶以干禄為問况其下者乎然則三年學而不至於榖宜不易得也
  ○子曰篤信好學守死善道好去聲
  篤厚而力也朱子曰篤信是信得深厚牢固守死只是以死守之善道猶工欲善其事之善又如善吾生善吾死之善不壊了道也不篤信則不能好學然篤信而不好學則所信或非其正不守死則不能以善其道然守死而不足以善其道則亦徒死而已盖守死者篤信之效善道者好學之功朱子曰篤信乃能好學亦有徒篤信而不能好學者不好學以眀理愈篤信而愈不正不可冋矣故篤信又須是好學守死乃能善道不能守死臨利害又變了則不能善道然亦有守死而不足以善其道者如荆軻聶政之死徒死而已比干之死方能善其道若不善道但知守死也無益故守死又須是善道然雖曰篤信而未能至死不變則其信亦不篤矣故能守死方見篤信之效雖曰好學而不能推以善道則其學亦無用矣故能善道方見好學之功能篤信好學乃能守死善道而篤信好學又須要守死善道數義錯綜其義始備此四者之所以更相為用而不可有一闕焉者也○鄭氏曰許行陳相非不篤信曰好學則未也召忽荀息非不守死曰善道則非也○
  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隠見賢遍反君子見危授命則仕危邦者無可去之義在外則不入可也亂邦未危而刑政紀綱紊音問矣故潔其身而去之朱子曰未仕在外則不入已仕在内見其紀綱亂不能從吾之諌則當去之不早見㡬而作則亂必危亡不可去矣○齊氏曰君子在危之外則不入在亂之中則不居非徒以逺害也去就不審以及於難則其死也亦死於愚而已非死於義也是故貧賤患難之中君子貴於守死而亦不徒死守死將以善其道也徒死豈得為善哉天下舉一世而言無道則隠其身而不見賢遍反也此惟篤信好學守死善道者能之朱子曰有道不必待十分太平然後出無道亦不必待十分大亂然後隠有道如天將曉雖未甚明然自此只向明去不可不出為之用無道如天将夜雖未甚暗然自此只向暗去知其後來必不可支持須見㡬而作可也○慶源輔氏曰好學以善道則見道明矣篤信而守死則信道篤矣見道明信道篤必能審去就出處之宜守常固必行其道遇變亦必能守死以善其道也○雙峯饒氏曰危亂不入不居尚有可入可居之邦若天下無道則無適而可惟有隠而已
  邦有道貧且賤焉恥也邦無道富且貴焉恥也
  世治去聲而無可行之道世亂而無能守之節碌碌音禄庸人不足以為士矣可恥之甚也慶源輔氏曰所貴於士者為其進而用則有可行之道退而蔵則有能守之節故退不失已進不失義若咸無焉則是碌碌庸人而不足以為有亡矣冒士之名而無士之實豈不可恥之甚哉○洪氏曰邦無道而富貴固可恥邦有道而貧賤何足恥乎盖有道之邦必用有道之士無可用之道所以為恥也○晁氏曰有學有守而去就之義潔出處上聲之分去聲明然後為君子之全徳也雙峯饒氏曰邦有道而貧賤是無學也邦無道而富貴是無守也○勿軒熊氏曰學者先須辯得篤信守死底心又做得好學善道底事然後於出處去就見得明守得定用之有可行舎之有可蔵也篤信是知之真守死是行之篤○雲峯胡氏曰首兩句雖四者相為用不可缺一然集註曰守死者篤信之效善道者好學之功則第一句最重盖有學貴乎有守然必有學然後能有守學問之深者雖以之處死生之變可也而况於去就之義出處之分哉危邦而入亂邦而居雖死不足以為善有道無可見而貧賤無道不能隠而富貴雖生而深為可恥此皆無學力者之所為也故夫子曰信而好古曰好古敏求曰好學其教人獨於此拳拳焉
  ○子曰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程子曰不在其位則不任其事也若君大夫問而告者則有矣新安陳氏曰本文不過思不出其位之意問而告乃推廣餘意也○或問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朱子曰此各有分限田野之人不得謀朝廷之政身在此間只得守此○夫子之言無上下之異但為不在此位則不謀此政耳自下而推如士不可侵大夫之職以至於天子不可過於天道乃為備耳然不止此又當知前後彼此之間各有分守皆不可以相踰乃為大備而盡得聖人之意○慶源輔氏曰不在其位而謀其政不義而不可為也問而不以告不仁而不可為也○雙峯饒氏曰此章本意只當自下而上不在大夫之位則不謀大夫之政不在公卿之位亦然范氏又自上而下以為天子不可治三公之職三公不可為卿大夫之事乃是推說盖經筵告君之語也若又從而旁推之則左不可侵右右不可侵左雖同寮亦有分守聖人之言無所不包故可推而無適不通也
  ○子曰師摯之始闗雎之亂洋洋乎盈耳哉摯音至雎七余反師摯魯樂師名摯也亂樂之卒章也史記曰闗雎之亂以為風始洋洋美盛意孔子自衛反魯而正樂適師摯在官之初故樂之美盛如此程子曰洋洋盈耳美也孔子反魯樂正雅頌各得其所其後自太師而下入河蹈海由樂正魯不用而放棄之也○或問闗雎之亂何謂樂之卒章朱子曰自闗闗雎鳩至鐘鼔樂之皆是亂想其初必是己作樂只無此詞到此處便是亂○楚辭註曰亂者樂節之名國語云以那為首其輯之亂曰自古在昔輯成也凡篇章既成撮其大要以為亂辭樂記曰既奏以文又亂以武古賦亂曰皆卒章也○師古曰古賦未有亂亂理也總理一賦之終○南軒張氏曰聖人自衛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師摯實𫝊其聲音者也○新安陳氏曰據國語則當以闗雎之末章為亂以夫子之聖而正樂以師摯之賢而任樂故一時音樂美盛如此自師摯適齊繼者皆不能及所以追思而歎美之論語言魯樂者四章語魯大師樂在先自衛反魯次之摯適齊又次之此章其最後歟
  ○子曰狂而不直侗而不愿悾悾而不信吾不知之矣侗音通悾音空
  侗無知貌愿謹厚也悾悾無能貌吾不知之者甚絶之之辭亦不屑之教誨也朱子曰狂是好髙大便要做聖賢宜直侗是愚模様不解一事底人宜謹愿悾悾是拙模様無能為底人宜信今皆不然夫子所以絶之○慶源輔氏曰狂者宜率直無知者多謹厚無能者不解作為今乃不然非常理也事出非常則非聖人之所知此雖是甚絶之之辭然天地無棄物聖人無棄人故又知其為不屑之教誨也○新安陳氏曰狂侗悾悾者氣禀之偏蔽不直不愿不信者氣習之不美既拘於氣稟而氣習又不美如此眞棄才矣雖曰甚絶之之辭使其知為聖人所絶而改焉則不屑之教誨是亦教誨之也○蘇氏曰天之生物氣質不齊其中材以下有是徳則有是病有是病必有是徳故馬之蹄齧倪結反者必善走新安陳氏曰此有是病必有是徳之譬也其不善者必馴新安陳氏曰不善走者必馴熟此有是徳則有是病之譬也有是病而無是徳則天下之棄才也慶源輔氏曰氣質不齊中材以上有徳而無病信矣中才以下有是徳必有是病有是病必有是徳猶可取也若有是病而無是徳則下之下者棄才也以是三者品量天下之才無餘藴矣○潜室陳氏曰狂者只是說大話立大論底人這是狂人凡心下有事都說出在外亦無遮蔽但直行將去也好今有狂人者都恁地說大話立大論至於利害處但知有已反以義責人却不直侗者凡事只是恁地謹愿不敢妄動也好而今侗者却不愿要妄動悾悾者無能為底人都一向恁地朴厚也好而今無能為底人也都㑹用許多詭詐狂侗悾悾這是得之於氣如此至於不直不愿不信都却習得如此有是病而無是徳也是天下之棄人
  ○子曰學如不及猶恐失之
  言人之為學既如有所不及矣而其心猶竦荀勇反然惟恐其或失之警學者當如是也朱子曰學如不及猶恐失之如今學者却恁地慢了譬如捉賊相似須是著氣力精神千方百計去趕捉他如此猶恐不獲今却只在此安坐熟視他不管他如何奈得他何○新安陳氏曰為學之道當如湯之檢身若不及成王之夙夜不逮常如有所不及然此心尚恐其或失之苟自謂已至失之也必矣一說也又一說如追逐然既如不及矣尚恐果不能及而竟失之又一說如撑上水船之追前船不可少緩既如不及而不能前進又恐失之而反退流也學貴日新無中立之理不日進者必日退如不及者如不能日進也猶恐失之者恐其反日退也○程子曰學如不及猶恐失之不得放過才說姑待明日便不可也新安陳氏曰即是莫謂今日不學有來日之意○朱子曰此君子所以孳孳焉愛日不倦而競尺寸之隂也○陳氏曰此章大意說為學用工如此之急程子不得放過又發明恐失之義才放過待明日便緩便失了
  ○子曰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與焉與去聲巍巍髙大之貌不與猶言不相闗言其不以位為樂音洛朱子曰與天下不相闗如不曽有這天下相似今人纔富貴便被他勾惹此是為物所役是自卑了若舜禹直是髙所謂首出庶物故夫子稱其巍巍○問舜禹有天下而不與莫是物各付物順天之道否曰據本文說只是崇髙富貴不入其心雖有天下而不與耳巍巍是至髙底意思大凡人有得些小物事便覺累其心今富有天下一似不曽有相似豈不是髙○新安陳氏曰舜禹不以天下動其心於不與上見其巍巍
  ○子曰大哉堯之為君也巍巍乎唯天為大唯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
  唯猶獨也則猶凖也蕩蕩廣逺之稱也言物之髙大莫有過於天者而獨堯之徳能與之凖故其徳之廣逺亦如天之不可以言語形容也朱子曰惟天為大唯堯則之只是尊堯之詞不必謂堯獨能如此而他聖人不與也○雙峯饒氏曰天之巍巍以形體言堯則之以徳言則乃凖則非法則也凖如易與天地凖言與天地平等也天如此大堯徳亦如此大與之平等若言法天特賢君之事耳
  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煥乎其有文章
  成功事業也新安陳氏曰上文巍巍言天之髙此巍巍言堯功業之髙煥光眀之貌文章禮樂法度也堯之徳不可名其可見者此爾新安陳氏曰此字指成功與文章而言堯徳之與天同髙大者不可得而名其功業文章猶可得而見功業文章之不可者皆其徳之不可名者之所發見呈露也○尹氏曰天道之大無為而成唯堯則之以治天下新安陳氏曰此似以為法則之則朱子想以末二句取之故民無得而名焉所可名者其功業文章巍然煥然而已雲峯胡氏曰天之徳難名也所可見者其四時生成之功日月星辰之文耳聖人與天地一也
  ○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治去聲
  五人禹稷契私列反臯陶音遥伯益勿軒熊氏曰按虞書命禹宅百揆禹讓稷契臯陶禹治水益稷為有功舜欲讓位於臯陶禹欲讓位於益則功徳之著可知矣○新安陳氏曰虞廷之臣五人其尤也
  武王曰予有亂臣十人
  書泰誓之辭馬氏曰亂治也慶源輔氏曰荀子云治亂謂之亂猶治汚謂之汚也則亂之訓治久矣十人謂周公旦召實照反公奭施隻反太公望畢公榮公太顛閎夭於沼反上聲宜生南宫适其一人謂文母新安陳氏曰此馬融說文徳之母文王妃大姒也雝詩曰亦右文母劉侍讀以為子無臣母之義盖邑姜也武王后太公女九人治外邑姜治内南軒張氏曰邑姜亦婦人之有聖徳者或曰亂本作乿古治字也
  孔子曰才難不其然乎唐虞之際於斯為盛有婦人焉九人而已
  稱孔子者上係武王君臣之際記者謹之才難盖古語而孔子然之也才者徳之用也西山真氏曰聖賢言才有與徳合言者才子才難是也有與徳分言者有才而驕吝小有才而未聞大道是也才子以齊聖廣淵忠肅恭懿之徳言與此才難即徳也然不曰徳而曰才者徳専以本體言才兼以著於用者言才子才難之才體用兼全者也若與徳分言則所謂才者専指知能技藝耳才本於徳雖才未備不害為君子才不本於徳雖其才可喜不免為小人唐虞堯舜有天下之號厚齋馮氏曰堯以唐侯升為天子虞河東太行山西地舜居之以為氏堯封之虞為諸侯後升帝位遂以為號際交㑹之間言周室人才之多惟唐虞之際乃盛於此問集註此句恐將舜有臣五人一句閑了朱子曰寧將上一句存在這裏若從元註說則是亂臣十人却多於前於今為盛却是舜臣五人不得如後來之盛○新安陳氏曰舜即位初九官多堯舊臣可見唐虞交㑹間人才之盛降自夏商皆不能及新安陳氏曰集註補此八字方解得去此處必有缺誤看三分有二一節突起無頭缺文可見然猶但有此數人爾是才之難得也慶源輔氏曰詳味夫子之言便起人有敬重愛惜人才之意○新安陳氏曰此言人才難得自古而然堯舜以聖聖繼作而後禹臯之徒聖賢之才出焉文武亦以聖聖繼作而後周召之徒聖賢之才出焉此天地間真元㑹合之運亘古而僅兩見者也五人反以為盛者即晉三卿為主可謂衆矣之意况唐虞人才之尤者五人豈五人之外無人乎
  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徳其可謂至徳也已矣
  春秋傳曰文王率商之畔國以事紂盖天下歸文王者六州荆梁雍去聲豫徐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也惟青兖冀尚屬紂耳勿軒熊氏曰雍今陜西諸路后稷公劉居豳大王遷岐文王都豐武王都鎬京皆雍州境詩有江沱漢廣則荆梁州境殷都朝歌衛地則兖冀固在畿内青在冀之東屬紂可知若徐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則未有考范氏曰文王之徳足以代商天與之人歸之乃不取而服事焉所以為至徳也孔子因武王之言而及文王之徳且與泰伯皆以至徳稱之其指㣲矣朱子曰孔子稱至徳只二人皆可為而不為者也○問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商使文王更在十三四年將終事紂乎抑為武王牧野之舉乎曰看文王亦不是安坐不做事底人如詩中言文王受命有此武功既伐于崇作邑于豐文王烝哉武功皆是文王做來詩載武王武功却少但卒其伐功耳觀文王一時氣勢如此度必不終竟休了○又曰文王之事紂惟知以臣事君而已都不見其他兹其所以為至徳也若謂三分天下紂尚有其一未忍輕去臣位以商之先王徳澤未忘厯數未終紂惡未甚聖人若之何而取之則是文王之事紂非其本心盖有不得已焉耳若是則安得謂之至徳哉至於武王之伐紂觀政于商亦豈有取之之心而紂罔有悛心武王灼見天命人心之歸己也不得不順而應之故曰予弗順天厥罪惟均以此觀之足見武王之伐紂順乎天而應乎人無可疑矣○厚齋馮氏曰不曰文王之徳而曰周之徳以對殷而言也○新安陳氏曰泰伯不從翦商文王三分有二而事商其於名分之際嚴矣宜夫子皆以至徳稱之范氏謂其指微矣微指得非専為名分言歟以泰伯文王為至徳以武為未盡善非微指歟或曰宜斷音短三分以下別以孔子曰起之而自為一章
  ○子曰禹吾無間然矣菲飲食而致孝乎鬼神惡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宫室而盡力乎溝洫禹吾無閒然矣閒去聲菲音匪黻音弗洫呼域反
  間罅虚訝反隙也謂指其罅隙而非議之也菲薄也致孝鬼神謂享祀豐潔新安陳氏曰書云奉先思孝此云致孝必廟焉而人鬼享之鬼神衣服常服黻蔽膝也以韋為之朱子曰韋熟皮也祭服謂之黻朝服謂之鞞 厚齋馮氏曰黻其色皆赤尊卑以深淺為異天子純朱諸侯黄朱大夫赤冕冠也胡氏曰冕冠上板前低後髙因俯以得名皆祭服也溝洫田間水道以正疆界備旱潦音老者也或問溝洫之制朱子曰見於周禮遂人匠人之職詳矣盖禹既平水患又治田間之水便無水患之災所謂濬畎澮距川是也○胡氏曰匠人職云九夫為井井間有溝十里為成成間有洫洫深廣皆八尺溝半之夏制當不異也既用以定經界又旱則瀦水潦則泄水也或豐或儉各適其宜所以無罅隙之可議也故再言以深美之○楊氏曰薄於自奉而所勤者民之事所致飾者宗廟朝音潮廷之禮所謂有天下而不與音預也夫音扶何間然之有胡氏曰禹之自奉常薄而宗廟朝廷之禮百姓衣食之源則未嘗不盡心所以不容於非議也○雲峯胡氏曰舜稱禹克儉於此見之授禹以執中亦於此見其能行之集註以為或豐或儉各適其宜即各適其中也若能儉而不能豐則墨氏之儉非中矣○新安陳氏曰禹素履儉勤不以位為樂有天下而不與之實也











  論語集註大全卷八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集註大全卷九
  子罕第九
  凡三十章
  子罕言利與命與仁
  罕少也程子曰計利則害義命之理微仁之道大皆夫子所罕言也龜山楊氏曰夫子對問仁多矣曰罕言者蓋言求仁之方而已仁之本體則未嘗言○朱子曰罕言者不是不言特罕言之耳罕言利者蓋凡做事只循這道理做去利自在其中矣如利渉大川利用行師聖人豈不言利但所以罕言者正恐人求之則害義矣○命只是一箇命有以理言者有以氣言者天之所以賦與人者是理也人之所以夀天窮通者是氣也理精微而難言氣數又不可盡委之而至於廢人事故聖人罕言之也仁之理至大數言之不惟使人躐等亦使人有玩之之心蓋舉口便說仁人便自不把當事了○問竊謂夫子罕言者乃放於利而行之利若利用出入乃義之所安處曰利用出入之利亦不可去尋討尋討著便是放於利之利如言利物足以和義只云利物不言自利又曰只元亨利貞之利亦不可計較計較著即害義為義之人只知有義而已不知利之為利○勿軒熊氏曰易六十四卦皆言利尤詳於性命之原罕言者非與門人常言之道○慶源輔氏曰義者天理之公也利者人欲之私也天理人欲不兩立計於彼則害於此矣○命乃天之所賦予萬物者以理言之則聲臭俱無以氣言之則雜糅難辨是其理為甚微仁乃五性之首所以包乎四徳而無物不體是其道為甚大理之微則人有所難識知未及而驟語之則反滋其惑且使人棄人事而不脩道之大則人有所難盡徳未至而强語之則反起其妄且或使之忽庸行而不謹此夫子所以罕言○雙峯饒氏曰夫子有常言者詩書執禮是也有不言者怪力亂神是也有罕言者利命仁是也無非教人者故門人皆謹記之○新安陳氏曰集註言命之理微則此命字以理言罕言利者防學者趨乎此罕言命與仁以學者未易及此也既慮學者沒溺於利欲之卑汙又慮學者躐等於命與仁之精㣲𢎞大其為慮逺矣
  ○達巷黨人曰大哉孔子博學而無所成名
  達巷黨名其人姓名不傳博學而無所成名蓋美其學之博而惜其不成一藝之名也節齋陳氏曰孟康註董仲舒傳達巷黨人乃項橐○雙峯饒氏曰黨人見聖人無所不知不能遂以此為聖人之大不知聖人所大在於道全徳備耳
  子聞之謂門弟子曰吾何執執御乎執射乎吾執御矣執專執也射御皆一藝而御為人僕所執尤卑言欲使我何所執以成名乎然則吾將執御矣聞人譽平聲已承之以謙也○尹氏曰聖人道全而徳備不可以偏長目之也逹巷黨人見孔子之大意其所學者愽而惜其不以一善得名於世蓋慕聖人而不知者也故孔子曰欲使我何所執而得為名乎然則吾將執御矣雙峯饒氏曰六藝禮樂為大夫子只說射御射御藝之卑者御又最卑○朱子曰達巷黨人本不知孔子但難美其愽學而惜其無所成名謂不以一善得名也此言至為淺近然自察邇言者觀之則於此便見聖人道徳純備不可以一善名愚夫愚婦可以與知而其所以然者聖人有所不知故孔子不欲以黨人所稱者自居而曰必欲使我有所執而成名則吾將執御矣○南軒張氏曰逹巷黨人大孔子之愽學而疑其不能以偏成也夫豈知本末精粗一以貫之之道哉故夫子但舉一藝自居而又於藝之中復居其次者以見夫道之無乎不在○厚齋馮氏曰執射成名王良造父是也大凡専於一善精於一業者乃能成名如信人善人惠人則其善專故也如稷之穡羿之射秋之奕則其業精故也學之博雖各極其專且精不可得以一事名矣無所成名乃夫子之所以為大而黨人不悟也堯之民無能名此堯之所以為大也歟○新安陳氏曰惟道全徳備故不可以一善名使可以一善名則所長止於此不足以為大矣黨人惜聖人之大而不以一善得名豈知聖人之所以為大正在於不可以一善名歟
  ○子曰麻冕禮也今也純儉吾從衆
  麻冕緇莊持反布冠也純絲也儉謂省約緇布冠以三十升布為之升八十縷隴主反則其經二千四百縷矣細密難成不如用絲之省約朱子曰八十縷為升古尺一幅只闊二尺二寸如深衣用十五升布已似如今極細絹一般這處又曉未得古尺又短於今尺若盡一千二百縷須是一幅闊不止二尺二寸方得○胡氏曰麻績麻為布冕冠上板也謂之緇布冠者染布為赤黒色也冠者首服之總名冕者冠中之别號禮朝服十五升冠倍之鄭註八十縷為升升字當為登登成也○雙峰饒氏曰前漢書食貨志周布幅廣二尺二寸程子言古尺僅當今五寸五分弱如此則二尺一寸只是今一尺二寸爾却用二千四百縷為經是一寸布用二百經也其細密難成可知
  拜下禮也今拜乎上泰也雖違衆吾從下
  臣與君行禮當拜於堂下君辭之乃升成拜泰驕慢也慶源輔氏曰按燕禮君燕卿大夫禮也公坐取大夫所酳觶興以酧賔降西階下再拜稽首公命小臣辭賔升成拜鄭註升成拜復再拜稽首也又覲禮天子賜侯氏以車服侯氏拜賜禮亦如之○雙峯饒氏曰先已拜於堂下而君辭之則是不曽受其拜故升堂再拜以成之孔子時君弱臣强徑自拜於堂上故孔子云然人以為詔想是此類○程子曰君子處上聲世事之無害於義者從俗可也害於義則不可從也范氏曰衆人之所為君子酌焉或從或違唯其是而已以衆為公義而舉從之非也以衆為流俗而舉違之非也聖人之道若權衡輕重不可以銖兩欺故純儉雖不及禮而可從拜上則虧君臣之義雖舉世而行之亦不可從也○尹氏曰聖人處世可見於此盖非有意於從違合乎義而已○慶源輔氏曰君子之於世俗或從或違無適無莫一於義而已以是而違俗則人亦不得以為異也○趙氏曰制度節文之細猶可以随時至於繫乎三綱五常者萬世而不容易○雙峯饒氏曰此聖人處事之權衡所謂君子以同而異○新安陳氏曰程子欲學者凡處世事皆當以義裁之以此為例而推其餘也
  ○子絶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絶無之盡者毋史記作無是也意私意也程子曰意是發動處意發而當即是理也發而不當是私意也問聖人莫是任理而不任意否曰是○胡氏曰理本於天意出於已大學以誠意為言盖好善惡惡一有不實則所謂意者為私意意不可以孤行必根於理而後可此獨以意言即私心之發也必期必也固執滯也我私已也四者相為終始趙氏曰四者分之則各為一事合之則相為終始起於意遂於必遂謂將成而勢不容己留於固而成於我也蓋意必常在事前固我常在事後胡氏曰意必在方有作為之先故曰事前固我在已有作為之後故曰事後至於我又生意則物欲牽引循環不窮矣華陽范氏曰私意動於内而係於事則有必必則守而不移故有固固則不能忘已故有我是三者皆出於意故意為之先○問意如何毋得朱子曰凡事順理則意自正毋意者主理而言不順理則只是自家私意○問意必固我曰意是初創如此有私意便到那必處必便到固滯不通處固便到有我之私處○凡人做事必先起意不問理之是非必期欲事成而已事既成是非得失已定又復執滯不化是之謂固三者只成就得一箇我及至我之根源愈大少間三者又從這裏生出意又生必必又生固固又歸宿於我○必者迎之於前固者滯之於後意是為惡先鋒我是為惡成就此四字如元亨利貞循環不已但元亨利貞是好事此是不好事貞是好底成就我是惡厎成就○無意者渾然天理不任私意無必者随事順理不先期必也無固者過而不留無所凝滯也無我者大同於物不私一身也四者始於意而行於必留於固而成於我必之時淺固之時長意是始我是終固必在中間一節重似一節也○黄氏曰即事而言其别有四以心而言其本則一天理流行廓然大公物各付物泊然順應此心如鑑空水止而一毫之繫累無所容焉此其所以自始至終而絶無四者之病也○新安陳氏曰集註四者相為終始以下乃以常人之私欲細分之有此四者相為終始又平分之作兩截判以事前事後又翻轉說終而復始如元而亨利貞貞下又起元有三節意皆說常人之累於私如此非謂夫子之心無私亦有此三件節數也聖人之心惟純乎大公而渾然一無私耳細察之則皆無常人此四者之累也○程子曰此毋字非禁止之辭聖人絶此四者何用禁止張氏曰四者有一焉則與天地不相似新安陳氏曰天地大公而已四者才有一則累於私小無復大公氣象何由與天地相似○問横渠說略有疑朱子曰人之為事亦有其初未必出於私意而後来不能化去者若謂絶私意則四者皆無則曰子絶一便得何用更言絶四以此知四者又各是一疵也○雲峯胡氏曰心兮本虚聖人絶此四者亦不失其本虚之心而已意似微雲㸃翳我則昏霾之甚矣大虚中本無一物聖人此心渾似天理亦無一物也楊氏曰非知去聲足以知聖人詳視而黙識之不足以記此
  ○子畏於匡
  畏者有戒心之謂新安陳氏曰恐人誤以畏為怵迫懼死故本孟子子有戒心訓之匡地名史記云陽虎曽暴於匡夫子貌似陽虎故匡人圍之厚齋馮氏曰匡宋邑陽虎曽暴於匡夫子弟子顔尅時與虎俱夫子適陳過匡顔尅御匡人識尅夫子貌又似虎匡人以兵圍之五日弟子懼故子曰如下所云
  曰文王旣没文不在兹乎
  道之顯者謂之文蓋禮樂制度之謂新安陳氏曰道者禮樂制度之本禮樂制度者道之寓道無形體顯設於文而後乃可見爾不曰道而曰文亦謙辭也兹此也孔子自謂
  天之將䘮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也天之未䘮斯文也匡人其如子何䘮與皆去聲
  馬氏曰文王旣沒故孔子自謂後死者言天若欲䘮此文則必不使我得與於此文今我旣得與於此文則是天未欲䘮此文也天旣未欲䘮此文則匡人其奈我何言必不能違天害已也程子曰於天之將䘮斯文下便言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則是文之興䘮在孔子與天為一矣蓋聖人徳盛與天為一出此等語自不覺耳○朱子曰後死者是對上文文王言之如曰未亡人之類此孔子自謂也與天生徳於予意思一般斯文既在孔子孔子便做著天在○南軒張氏曰文也者所以述是道而有𫝊也文王既沒聖人以斯文為己任也己之在與亡斯文之䘮與未䘮係焉是二者豈人之能為哉天也不曰䘮已而曰䘮斯文蓋己之身即斯文之所在也○雙峯饒氏曰天生聖人以任斯道逹則為天地立心為萬民立命窮則繼徃聖開来學天意如此人安能違天而害之有夫子之徳有夫子之道而後可以如夫子之自任否則妄也○雲峯胡氏曰文不在兹之文即文王之所以為文也文王接堯舜禹湯之統夫子接文王之統皆天也紂能囚文王不能違天而害文王匡人能圍夫子不能違天而害夫子
  太宰問於子貢曰夫子聖者與何其多能也大音泰與平聲孔氏曰大宰官名或吳或宋未可知也與者疑辭大宰蓋以多能為聖也杜氏曰按春秋之時以大宰名官者惟吳宋與魯耳吳有大宰嚭宋有大宰華督事殤公其後九世至平公乃以向帶為大宰平公即位之歳距孔子過宋歴二公八十餘年其間或廢或否雖未可知然左氏及史記亦不復載不可考也况孔子過宋時遭桓司馬之厄遂微服而去豈復有問子貢者歟疑此大宰即吳嚭也吳與魯會繒嚭召季康子康子使子貢往焉則此當是吳大宰而亦當在此年也魯自公子翬請於隠公欲殺桓以求大宰其後不復見
  子貢曰固天縱之將聖又多能也
  縱猶肆也言不為限量去聲也將殆也謙若不敢知之辭朱子曰天放縱他作聖得恁地不去限量他問愚不肖是天限之乎曰也是天限量他一般如這道理聖人知得盡愚不肖要増進一分不得拘定在這裏殆庶幾也如而今說將次聖無不通多能乃其餘事故言又以兼之
  子聞之曰大宰知我乎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
  言由少賤故多能而所能者鄙事爾朱子曰鄙事如釣弋獵較之類非以聖而無不通也且多能非所以率人故又言君子不必多能以曉之朱子嘗問學者曰大宰云夫子聖者與何其多能也是以多能為聖也子貢對以夫子固天縱之將聖又多能也是以多能為聖人餘事也子曰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是以聖為不在於多能也三者之說不同諸君且道誰說得聖人地位著諸生多主夫子之言曰大宰以多能為聖固不是若要形容聖人地位則子貢之言為盡蓋聖主於徳固不在多能然聖人未有不多能者夫子以多能不可以律人故言君子不多尚徳而不尚藝之意而其實聖人未嘗不多能也○又曰太宰知我乎以下煞有曲折意思聖人不直謂大宰不足以知我只說大宰也知我這便見聖人待人恁地温厚○南軒張氏曰多能雖不害其為君子然為君子不在乎多能○慶源輔氏曰若以多能率人則人將徇末而忘本尚才而不務徳卒無以入聖賢之域矣
  牢曰子云吾不試故藝
  牢孔子弟子姓琴字子開一字子張衛人試用也言由不為世用故得以習於藝而通之○吳氏曰弟子記夫子此言之時子牢因言昔之所聞有如此者其意相近故並記之問吾不試故藝朱子曰想見聖人事事㑹但不見用所以人只見小小技藝若使其得用便做出大功業来不復有小小技藝之可見矣○新安陳氏曰多能亦聖徳無不通之驗大宰認多能為聖知其末不知其本也子貢謂聖而又多能知其由本而該末也孔子自言與琴牢所聞皆謙辭耳
  ○子曰吾有知乎哉無知也有鄙夫問於我空空如也我叩其兩端而竭焉叩音口
  孔子謙言已無知識但其告人雖於至愚不敢不盡耳叩發動也趙氏曰叩乃叩擊有發動之意兩端猶言兩頭言終始本末上下精粗無所不盡朱子曰兩端就一事而言說這淺近道理那箇深逺道理也便在這裏吾有知乎哉無知也此聖人謙辭凡聖人謙辭未有無因而發者這上靣必有說話門人想記不全須求這意始得如逹巷黨人稱譽孔子博學而無所成名聖人乃曰吾執御矣皆是因人譽己聖人方承之以謙此處想必是人稱道聖人無所不知誨人不倦有這般意思聖人方道是我無知識亦不是誨人不倦但鄙夫来問我則盡情向他說若不如此聖人何故自恁地謙自今觀之人無故說謙話便似要人知模様○慶源輔氏曰終始以事言本末以物言上下以道器言精粗以事理言必如是而後該括得盡夫子之告人必發動其兩端而盡告之○新安陳氏曰聖人雖謙言己無所知然教人而竭盡其理如此非上智周知之者不能也○程子曰聖人之教人俯就之若此猶恐衆人以為髙逺而不親也聖人之道必降而自卑不如此則人不親賢人之言則引而自髙不如此則道不尊觀於孔子孟子可見矣朱子曰聖人極其髙大人自難企及若更不俯就則人愈畏憚而不敢進賢人有未熟處人未甚信服若不引而自髙則人將必以為淺近不足為不是要人尊己蓋使人知斯道之大庶幾竦動著力去做孔子嘗言如有用我者朞月而已可也又言吾其為東周乎只作平常閑說孟子言如欲平治天下當今之世舍我其誰便說得廣是勢不得不如此尹氏曰聖人之言上下兼盡即其近衆人皆可與音預知極其至則雖聖人亦無以加焉是之謂兩端如答樊遲之問仁智兩端竭盡無餘藴委粉於問二反雙峯饒氏曰如答樊遲問仁智只是眼前事子夏推之則舜湯之治亦不過此故於兩端為竭焉若夫音扶語上而遺下語理而遺物則豈聖人之言哉慶源輔氏曰程子論佛氏之學如管中窺天只見上去不見四旁是語上而遺下也又曰言為無不周徧實則外於倫理者是語理而遺物也○問執兩端與竭兩端如何朱子曰兩端也只一般猶言頭尾也執兩端方識得一箇中竭兩端言徹頭徹尾都盡也問只此是一言而盡這道理如何曰有一言而盡者有數言而盡者如樊遲問仁曰愛人問知曰知人此雖一言而盡推而逺之亦無不盡如子路正名之論直說到無所措手足如子路問政哀公問政皆累言而盡但只聖人之言上下本末始終大小無不兼舉○雲峯胡氏曰大舜是取人之言執其兩端而用其一夫子是教人之言竭其兩端而未嘗遺其一也
  ○子曰鳯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己矣夫夫音扶
  鳯靈鳥舜時来儀文王時鳴於岐山河圖河中龍馬負圖伏羲時出皆聖王之瑞也己止也○張子曰鳯至圖出文明之祥伏羲舜文之瑞不至則夫子之文章知其己矣南軒張氏曰鳯至圖出蓋治世之徵也聖人歎眀王之不興而道之終不行耳○慶源輔氏曰聖人之道行則文章著見於外禮樂制度之類也故鳯至圖出以兆文明之祥鳯以其文采圖以其卦畫文明之祥不至則夫子之道不行故知其文章己矣○新安陳氏曰吾道文眀必有其應鳯至圖出文明祥瑞之應也夫子有其徳無其時鳯不至圖不出天未欲聖道之行可知矣夫子所以深歎也麟出似矣而踣焉春秋所以作也斯歎也其在獲麟之前乎
  ○子見齊衰者冕衣裳者與瞽者見之雖少必作過之必趨齊音咨衰七雷反少去聲
  齊衰喪服邢氏曰言齊衰則斬衰從可知也冕冠也衣上服裳下服冕而衣裳貴者之盛服也禮玉藻曰衣正色裳間色鄭曰冕服𤣥上纁下瞽無目者作起也趨疾行也或曰少當作坐○范氏曰聖人之心哀有䘮尊有爵矜不成人其作與趨蓋有不期然而然者尹氏白此聖人之誠心内外一者也問作與趨者敬之貌也何為施之於齊衰與瞽者朱子曰作與趨固是敬然敬心之所由發則不同見冕衣裳者敬心生焉而因用其敬見齊衰者瞽者則哀矜之心動於中而自加敬也○慶源輔氏曰聖人之心寂感自然内外如一方其未感也如止水如明鏡一有所感則随感而應敬愛之心感於内而作趨之容見於外皆自然而然不知其所以然也○雙峰饒氏曰范氏說外靣作與趨皆由其裏靣哀有䘮尊有爵矜不成人而然尹氏又說他人裏靣雖有此未必便見於此聖人裏靣如此外靣也如此二說互相發明蓋裏靣不如此而外靣如此者偽也裏靣如此而外靣不如此者誠不至也聖人至誠所以表裏皆如此
  ○顏淵喟然歎曰仰之彌髙鑚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喟苦位反鑚祖官反
  喟歎聲仰彌髙不可及鑚彌堅不可入在前在後恍忽不可為象新安陳氏曰象形也初未有的見時如此此顔淵深知夫子之道無窮盡彌髙堅無方體在前後而歎之也程子曰仰之彌髙見其高而未能至也鑚之彌堅測其堅而未能達也此顔子知聖人之道而善形容者也○朱子曰髙堅是說難學前後是說聖人之道捉摸不著皆是譬喻如此聖人只是一箇中的道理高堅前後只是箇中庸不可能蓋聖人之道是箇恰好的道理不著意又失了纔着意又過了只是難到恰好處○顔子仰之彌高鑚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不是别有箇物事只是做来做去只管不到聖人處若做得𦂳又大過了若放慢做又不及聖人則動容周旋都是這道理
  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
  循循有次序貌朱子曰所謂次序者非特以博文約禮分先後次序博文約禮中各有次序先後淺深誘引進也博文約禮教之序也言夫子道雖高妙雙峰饒氏曰髙說彌髙彌堅妙說在前在後而教人有序也上蔡謝氏曰顔子學得親切仰之彌髙鑚之彌堅無限量也以見聖人之道大瞻之在前即不及忽焉在後又蹉却以見聖人之道中觀此一叚即知顔子看得親切博我以文使知識廣約我以禮歸宿處也○朱子曰博我以文約我以禮聖門教人只此兩事須是互相發眀約禮底工夫深則博文底工夫愈眀博文的工夫至則約禮的工夫愈宻○覺軒蔡氏曰博文條目多事事著去理㑹禮却只是一箇道理如視也是這禮聼也是這禮言也是這禮動也是這禮若博文而不約之以禮便是無歸宿處詳此數條觧釋己極分明學者合下便有著力處若更推之則文非特文章文華之文凡剛柔之往来上下之交錯㣲而天理之節文著而法度之煥然者皆是也極其博則貫通融㑹而天下之理洞然於吾心而無所蔽禮非特儀禮典禮之禮凡天理之自然人心之固有截然而有定則者皆是也極其約則操持固執而天下之理渾然於吾身而無所虧博文近於致知約禮近於力行不愽則無以造乎約不約則無以盡乎博○雙峰饒氏曰先博我以文以開廣我之知識然後約我以禮使我於視聽言動上皆由乎規矩凖䋲而所守得其要
  ○侯氏曰博我以文致知格物也約我以禮克己復禮也朱子曰博我以文約我以禮與博學於文約之以禮一般但博學於文約之以禮孔子是泛言人能博文而又約禮可以弗畔大道而顔子則更深於此耳侯氏謂博文是致知格物約禮是克己復禮分曉慶源輔氏曰致知格物知之事也克己復禮行之之事也所行即是所知非於知之外别有所謂行也
  程子曰此顏子稱聖人最切當去聲處聖人教人唯此二事而已朱子曰博我以文是要四方八靣都見得周匝無遺至約我以禮又要收向身已上来無一毫之不盡兩事須互相發明若博文而不約以禮便無歸宿處○覺軒蔡氏曰不說窮理又不說格物只說博文蓋文字上該乎理而比之理則尤顯下該乎物而比之物則尤精不說理只說禮便是與復禮之禮同此禮字更有檢束便有規矩凖䋲若只說理便泛了更味兩箇我字尤見以身體之切實用功處○雙峰饒氏曰博學於文約之以禮是我自去博約以學言也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是夫子博我約我以教言也○厚齋馮氏曰博文約禮夫子教人之法皆然惟子淵求道之力認道之真有以見夫子之為我設爾
  欲罷不能旣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雖欲從之末由也已
  卓立貌末無也此顏子自言其學之所至也蓋恱之深欲罷不能而力之盡旣竭吾才所見益親如有所立卓爾而又無所用其力也欲從末由吳氏曰所謂卓爾亦在乎日用行事之間非所謂窈伊小反㝠昏黙者朱子曰卓爾是聖人之大本立於此以酧酢萬變處即前曰高堅前後底今看得確定親切不似向来無捉摸處不是離髙堅前後之外别有所謂卓爾者也○勉齋黄氏曰吳氏所釋卓爾之意最為切實嘗以其意推之夫聖人之道固髙明廣大不可幾及然亦不過性情之間動容之際飲食起居交際應酬之務君臣父子兄弟夫婦之常出處去就辭受取舍以至於政事施設之間無非道之寓○雙峯饒氏曰窈窈冥冥至道之精昏昏黙黙至道之極列子之言也此章學者易得求之髙逺故引吳氏之說以明之程子曰到此地位工夫尤難直是峻絶又大叚著力不得慶源輔氏曰地位指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之地位也至此地位則其理為至精至㣲非淺智浮識之所能知疾趨大歩之所能至也惟寛以居之勿忘勿助長則不日而化矣夫能為之謂才竭其才則是盡其所能為之才則其工夫蓋非才所能及矣此其所以著力不得也楊氏曰自可欲之謂善充而至於大力行之積也大而化之則非力行所及矣新安陳氏曰此將孟子善信美大聖神之次第以配此章大猶是力行積累之功化則久久純熟自然無迹之妙此顏子所以未逹一間如字問夫子教人不出博文約禮二事門人莫不知惟顔子有所進有所見故髙者有可攀之理堅者有可入之理在前在後者有可從而審其的之理非若其他僅能弗畔而已此門人所以不可企及也朱子曰得之○顔子到這裏自覺得要著力而無所容其力縁聖人不勉而中不思而得賢者若要著力不勉不思便是思勉了所以大叚著力不得今日勉之眀日勉之勉而至於不勉今日思之明日思之思而至於不思自生而至熟到這裏直待他自熟○仰髙鑚堅瞻前忽後此猶是見得未親切在如有所立卓爾方始親切雖欲從之末由也已只是脚歩未到蓋不能得似聖人從容中道也○潜室陳氏曰前此猶可以用力到此則自大趨於化自思勉而至不思不勉介乎二者之境所未逹者一間非人力所能為矣但當㨿其所己然從容涵養勿忘勿助至於日深月熟則亦將忽不期而自到而非今日之所預知也○程子曰此顏子所以深知孔子而善學之者也胡氏曰無上事而喟然歎非如孔子因曾㸃而喟歎此顏子學既有得故述其先難之故後得之由新安陳氏曰先難指仰鑚瞻忽後得指如有所立卓爾由字指善誘博約而歸功於聖人也髙堅前後語道體也仰鑚瞻忽未領其要也惟夫子循循善誘先博我以文使我知古今達事變然後約我以禮使我尊所聞行所知如行者之赴家食者之求飽是以欲罷不能盡心盡力不少休廢然後見夫子所立之卓然雖欲從之末由也己是蓋不怠所從必求至乎卓立之地也抑斯歎也其在請事斯語之後三月不違之時乎問程子言到此大叚著力不得胡氏又曰不怠所從必欲至乎卓立之地何也朱子曰末由也己不是到此便休了不用力但工夫用得細不是初間用得許多粗氣力這處也只是循循養將去如何大叚著力得只恁地養熟了因舉横渠云大可為也化不可為也在熟之而已欲罷不能就只是就這博文約禮中做工夫合下做時便是下這十分工夫去做到得這歎時便是欲罷不能之效衆人與此異者只是爭這箇欲罷不能做来做去不知不覺的又住了顔子則雖欲罷而自有所不能不是勉强如此顔子用功精專方見得夫子動用周旋無不中處皆是天理之流行卓然如此分曉到這裏顔子些小未能渾化如夫子故曰雖欲從之末由也已○髙堅前後始時之所見也博文約禮中間用力之方也欲罷不能以後後来得力之效驗也○問顔子此說亦是立一箇則例與學者求道用力處故程子以為學者須學顔子有可依據孟子才大難學者也曰然○南軒張氏曰仰之彌髙愈進愈難攀也鑚之彌堅愈鑚愈難入也瞻之在前則若不及忽焉在後則又過之盖得其中者為難也夫子則循循然善誘人從容不迫以其序而進之博文約禮使之集衆義於見聞之間宅至理於隠㣲之際使我自不能已盡吾之才以極其至則見夫所立卓爾蓋至此非力之所能為此顔子所以喟然而歎歟反覆詳味則顔子學聖人終始之功孔子教人先後之序與夫聖人之道之至皆可得而研求矣○潜室陳氏曰雖欲從之末由也已到此際力無所施乃氷消雪釋渣滓融化之境雖聖人不能授顔子顔子亦不能受之於聖人今欲學顔子且把博文約禮作依據日積月累人十已千將来不知覺自有豁然融㑹處○雙峰饒氏曰不怠所從是發明雖欲從之末由也己言不是恁地住了請事斯語是約我以禮時事三月不違仁是有所立卓爾時事○新安陳氏曰此章顔子初見聖道之無窮盡無方體非特不能從之亦未的於見之也及夫子博以文約以禮知行功深方見聖道之卓然有立的於見之與初之仰鑚瞻忽大不同矣但雖見其卓爾者猶未能進而從其卓爾者雖欲用力又無所容力也使天假之年則由勉而安由大而化不特見到聖人地歩亦進到聖人地歩矣
  ○子疾病子路使門人為臣
  夫子時已去位無家臣子路欲以家臣治其䘮其意實尊聖人而未知所以尊也胡氏曰此必夫子失司寇之後未致其事之前也若夢奠則子路死於衛久矣大夫老而致仕後得從其列無家臣者無禄故也
  病間曰久矣哉由之行詐也無臣而為有臣吾誰欺欺天乎間如字
  病間少差楚懈反下同也病時不知旣差乃知其事故言我之不當有家臣人皆知之不可欺也而為有臣則是欺天而已人而欺天莫大之罪引以自歸其責子路深矣朱子曰久矣哉不特指那一事是指從来而言子路一時不循道理本心亦不知其為詐然子路平日强其所不知以為知只有一毫不誠便是詐也○慶源輔氏曰子路之意以夫子之聖其䘮不可以俯同衆人必當有以尊異之而夫子嘗為大夫有家臣矣故欲為家臣治其䘮以尊異之也然不知聖人之䘮豈以家臣之有無為輕重也哉○既斥子路以行詐而又自謂其欺天蓋以見義理之不可犯也如此
  且予與其死於臣之手也無寧死於二三子之手乎且予縱不得大葬予死於道路乎
  無寧寧也惟有無字乎字故可訓無寧為寧大葬謂君臣禮𦵏死於道路謂棄而不𦵏又曉之以不必然之故○范氏曰曽子將死起而易簀音責曰吾得正而斃音弊焉斯已矣子路欲尊夫子而不知無臣之不可為有臣是以䧟於行詐罪至欺天君子之於言動雖微不可不謹夫子深懲子路所以警學者也楊氏曰非知至而意誠則用智自私不知行其所無事往往自䧟於行詐欺天而莫之知也其子路之謂乎禮記檀弓篇曾子寢疾病樂正子春曾子弟子坐於牀下曽元曾申曽子二子坐於足童子隅坐而執燭童子曰華而睆華板反華畫也睆眀貎大夫之簀與平聲子春曰止曽子聞之瞿音句驚貎然曰呼虚憊之聲曰華而睆大夫之簀與曾子曰然斯季孫之賜也我未之能易也元起易簀曾元曰夫子之病革矣革紀力反急也不可以變變動幸而至於旦請敬易之曾子曰爾之愛我也不如彼君子之愛人也以徳細人之愛人也以姑息吾何求哉吾得正而斃焉斯已矣舉扶而易之反席未安而沒○勉齋黄氏曰久矣哉責子路之素行如此也欺天者曉之以理之正且予以下則告之以利害之實聖人之言委曲詳盡如此○汪氏曰禮記易簀章一正字足以斷此章而責子路故引之曾子易簀而死為得其正夫子苟死於家臣之手不正甚矣彼執燭之童子尚知大夫之簀不可不易子路乃不知無臣之不可為有臣乎况夫子席不正且不坐割不正且不食况臨死生之際乎范氏引此見聖人心安於正生死一而已矣○新安陳氏曰有家臣而用家臣理也無而用之非理也天者理而已非理則欺天矣子路欲尊夫子豈知䧟於欺天尊夫子者反所以累夫子歟
  ○子貢曰有美玉於斯韞匵而藏諸求善賈而沽諸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賈者也韞紆粉反匵徒木反賈音嫁
  韞藏也匵匱也沽賣也子貢以孔子有道不仕故設此二端以問也孔子言固當賣之但當待賈而不當求之耳南軒張氏曰子貢以美玉為喻疑夫子將終藏而不售也若夫子之意則以為君子豈不欲施用於世乎然其不輕售者必待其可而後出耳如子貢所謂求善賈則非矣待賈者循乎天理而求善賈者則已心先動矣○慶源輔氏曰沽之哉二句見理則當沽而意則不求沽也此亦子貢初年語至答武叔子禽之問必不當以夫子出處為凝矣○范氏曰君子未嘗不欲仕也又惡去聲不由其道士之待禮猶玉之待賈也若伊尹之耕於野伯夷太公之居於海濵世無成湯文王則終焉而已必不枉道以從人衒眩玉而求售音夀雲峯胡氏曰子貢嘗答子禽曰夫子之求之也其諸異乎人之求之與蓋以子禽之問病在一求字也今子貢之問亦自病在一求字豈問夫子者在先而答子禽者在後歟○新安陳氏曰此章當味求字與待字不待賈而求之則併與本然之美失之矣待賈者安於命義之正求賈者渉於奔競之私席珍待聘其可也
  ○子欲居九夷
  東方之夷有九種上聲 後漢東夷傳夷有九種曰畎夷于夷方夷黄夷白夷赤夷𤣥夷風夷陽夷 九種見書旅獒欲居之者亦乗桴浮海之意
  或曰陋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
  君子所居則化何陋之有問此及浮海莫是戲言否朱子曰只見道不行偶發此歎非戲言也○問九夷尚可化何故不化中國曰當時中國未嘗不被聖人之化但時君不用不得行其道耳○問子欲居九夷使聖人居之真有可變之理否曰然○南軒張氏曰欲居九夷與乗桴浮海之歎同或人未之諭則以為真欲往也故疑其陋以為不可居夫子之所以告之者乃行乎夷狄之道盖忠信篤敬何入而不自得也○慶源輔氏曰聖人能必居夷之化而不能於中國必使其道之行則天也○厚齋馮氏曰箕子封於朝鮮東夷之地也何陋之有雖然夫子去父母之國尚遲遲其行况舍中國而之夷狄乎是蓋有激而姑云爾非素志也○新安陳氏曰陋在彼不陋在我君子所過者化若居夷狄必將用夏變夷陋習自可化矣
  ○子曰吾自衛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
  魯哀公十一年冬孔子自衛反魯是時周禮在魯然詩樂亦頗殘缺失次孔子周流四方參互考訂以知其說晚知道終不行故歸而正之朱子曰是時王迹熄而詩亡其存者謬亂失次孔子自衛反魯復得之他國以歸定著為三百五篇於是雅頌各得其所○南軒張氏曰聖人未删詩以前篇章交錯不以其序者亦多矣故反魯之後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獨舉雅頌盖其大者耳○陳氏曰不及風者列國多不正之聲廟朝所不奏二南亦用之房中耳故正樂只言雅頌○胡氏曰聖人雖生知然於聲音節奏必考而後詳必驗而後信在齊聞韶學之三月亦其事也○新安陳氏曰晚知道不行於當時故歸而正詩樂以𫝊之来世詩者樂之章詩得其所而後樂得其正聖人追言其效故先樂而後詩耳
  ○子曰出則事公卿入則事父兄䘮事不敢不勉不為酒困何有於我哉
  說見形甸反第七篇黙而識之章亦言何有於我然此則其事愈卑而意愈切矣新安陳氏曰彼三者以為雖非聖人之極至猶不敢當謙而又謙之辭此則視前三者事愈卑而其謙謙之意愈切矣○朱子曰此說本卑非有甚髙之行然工夫却愈精密道理却愈無窮故曰知崇禮卑○聖人自謙言不曽有此數者常有慊然不足之意衆人雖見他仁之至熟義之至精他只管自見得有欠缺處○南軒張氏曰此章視之若易能然行之無憾則未易也蓋於天理之當為者求盡其道而於人情之易動者不踰其則雖聖人亦極乎是理而已夫子教人毎指而示之近使人皆可勉焉○慶源輔氏曰此章所以警學者使自察於踐履之間不忽於卑近不違於㣲小之意益深切矣○雙峰饒氏曰事公卿父兄事生之禮䘮事事死之禮常情多謹於事生而易忽於事死不特三年之䘮如期功緦之輕者皆不可以不勉三件皆是大節目不為酒困是至小底然亦甚難有時被人勸而稍多飲便能使人神昏氣亂常人往往忽視以為小事聖人之心無時不存亦因可以勉人耳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夫音扶舍上聲
  天地之化往者過来者續無一息之停乃道體之本然也此五句所包甚闊然其可指而易去聲見者莫如川流吳氏曰逝者不指水斯字方指水○問逝訓往集註謂往過来續似多了来字雙峯饒氏曰不說来字無以見往者之無窮往是前靣已去底来是後来接續去底二者皆往也 新安陳氏曰必有来者續方見道體之無窮使往過而来不續則其機息而非生道矣故於此發以示人欲學者時時省悉井反察而無毫髪之間去聲徒玩反朱子曰天理流行之際如少有私欲以間之便如水被些障塞不得恁地滔滔流去又曰才不省察便間斷○慶源輔氏曰天理流行無處不然無時或已但隠於人心者不若形於川流者易見人能即此而有發焉則當自强於體察致力於謹獨使之無一息之間斷則庶幾乎不虧其本體矣○新安陳氏曰此又發言外意欲學者於川流上察識道體之自然不息而法之以自强不息也○程子曰此道體也天運而不己日徃則月来寒往則暑来水流而不息物生而不窮皆白與道為體運乎晝夜未嘗己也朱子曰此是形容道體伊川所謂與道為體此一句最妙某嘗為人作觀瀾詞其中有兩句云觀川流之不息兮悟有本之無窮道之本然之體不可見觀此則可見無體之體如隂陽五行為大極之體○日往月来等未是道然無這道便無這箇了有這道方有這箇旣有這箇就上靣便可見得道是與道做箇骨了若說天只如此髙地只如此厚便也無說了須看其所以如此者如何○道本無體此四者非道之體也但因此可見道之體耳那無聲無臭底便是道只於無聲無臭上推究如何見得道因有四者方見得那無聲無臭底所以說與道為體○道無形體却是這物事盛載那道出来所以指物以見道道之體便在這許多物事上只是水上較親切易見○胡氏曰夫子因所見之一物而言程子因夫子之說併舉三者而言夫道體可見固不專於水亦不專於四者大而造化之流行近而口鼻之呼吸莫不皆然○勉齋黄氏曰夫子所云蓋合道器兼體用而言○新安陳氏曰天之運日月寒暑之往来水之流萬物之生皆自然不息者程子雜水流於其中言之水流蓋其一端耳道無形體之可見就此有形體之數端上發見出来所謂與道為形體也是以君子法之自强不息新安陳氏曰易乾卦象傳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集註之意本此是乃勉而行之者及其至也純亦不已焉朱子曰大抵過去底物不息猶天運流行不息如此亦警學者要當如此不息蓋聖人之心純亦不已所以能見之○問道無一息之停其在天地則見於日往月来寒往暑来水流而不息物生而不窮終萬古未嘗間斷其在人則本然虚靈知覺之體常生不己而日用萬事亦無非天理流行而無少息故舉是道之全而言合天地萬物人心萬事統是一無息之體分而言則於穆不已者天之所以與道為體也生生不已者心之所以與道為體也純一不已者聖人之心與天道為一體也自强不息者君子之所學聖人存心事天而體夫道也曰此亦得之但與道為體四字甚精蓋物生水流非道之體乃與道為體者也○覺軒蔡氏曰夫子川上之嘆有感於道體之無窮勉人進學以求造乎純亦不己耳○新安陳氏曰進於此則安而行之矣又曰自漢以来儒者皆不識此意此見聖人之心純亦不己也純亦不己乃天徳也有天徳便可語王道其要只在謹獨朱子曰有天徳則便是天理便做得王道無天徳則便是私意是計較人多無天徳所以做王道不成○人多於獨處間斷才不慎獨便去隠微處間斷了○能慎獨則無間斷而其理不窮若不慎獨便有欲来參入裏靣便間斷了如何便㑹如川流底意○慶源輔氏曰人心即天徳所寓天地之道常久而不己也則純亦不己非天徳而何聖人之心則全具得此天徳者也即是而推之便是王道人心天徳王道只是一理愚按自此至終篇皆勉人進學不己之辭新安陳氏曰楚辭辨證騷經忍而不能舍也洪氏註引顏師古曰舍止息也屋舍次舍皆此義論語不舍晝夜謂曉夕不息耳今人或音捨非是按辨證文公著於慶元己未三月眀年庚申四月公易簣矣集註舍上聲者舊音讀如赦者定說也
  ○子曰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好去聲
  謝氏曰好去聲好色惡去聲惡臭誠也好德如好色斯誠好德矣然民鮮上聲能之慶源輔氏曰好色惡臭與好徳皆出於性然人之常情於好色惡臭則誠實好之惡之至於好徳則多虚偽不實故謝氏有此說而又言民鮮能之大凡至誠而好則内外表裏如一而心志容色皆應有不可掩者○史記孔子居衛靈公與夫人南子同車使孔子為次乗去聲○第二乗次其後招摇市過之孔子醜之故有是言朱子曰招摇如翺翔○新安陳氏曰夫人不翟茀自蔽公與同車翺翔過市無耻孰甚焉孔子此言因靈公好色而發也
  ○子曰譬如為山未成一簣止吾止也譬如平地雖覆一簣進吾往也簣求位反覆芳服反
  簣土籠也韻書籠字平聲者註云轝土器則此合平聲書曰為山九仞功虧一簣夫子之言蓋出於此言山成而但少一簣其止者吾自止耳平地而方覆一簣其進者吾自往耳蓋學者自强不息則積少成多中道而止則前功盡棄其止其往皆在我而不在人也南軒張氏曰學以成徳為貴也止者吾止也進者吾往也進止係乎己而由乎人哉○慶源輔氏曰其止者非有尼之者也乃吾自止耳其進者非有趣之者也乃吾自往耳反觀内省而自强不息而為學之終始蓋不待外求而得之矣○新安陳氏曰其往乃自强其止乃自棄自强者不成不止自棄者止而必不成語有三四章純如詩六義之比此止言為山而未嘗言為學然為學之義見於言外此外松栢驥力苗秀章是也
  ○子曰語之而不惰者其回也與語去聲與平聲
  惰懈居隘反怠也范氏曰顔子聞夫子之言而心解力行造七到反次顛沛未嘗違之如萬物得時雨之潤發榮滋長上聲何有於惰此羣弟子所不及也朱子曰語之而不惰惟於行上見得顔子不惰如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不失欲罷不能皆是其不惰處又曰顔子聼得夫子說話自然住不得若他人聽過了半疑半信若存若亡安得不惰○慶源輔氏曰心解謂知得透徹聞一知十是也力行謂行得至到旣竭吾才是也○雙峯饒氏曰惟其心解所以力行夫子稱顏子所以勵羣弟子也○新安陳氏曰顔子惟眀睿故聞夫子之言而心解惟健决故聞夫子之言而力行一知一行皆不懈也又以物得時雨比之此意自如時雨化之来孟子集註謂孔子之於顔曽是也惟顔子能化於時雨惟孔子能當其可化之時而化以時雨發榮滋長所謂則苗勃然興之者也
  ○子謂顔淵曰惜乎吾見其進也未見其止也
  進止二字說見形甸反上章顔子旣死而孔子惜之言其方進而未已也朱子曰顔子未到那成就結褁處蓋他一箇規模許大若求到成就結褁處必大叚可觀○勉齋黄氏曰智愚賢不肖之分惰與不惰止與不止之間耳知逝者如斯之意則誠不容於止且惰矣
  子曰苗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實者有矣夫夫音扶榖之始生曰苗吐華曰秀成榖曰實蓋學而不至於成有如此者是以君子貴自勉也朱子曰苗須是秀秀須是實方成不然何所用學不至實亦何所用此聖人勉人進學意也○南軒張氏曰養苗者不失其耘耔無逆其生理雨露之滋日夜之養有始有卒而後可以臻厥成或舍而弗耘或揠而助長以至於一暴十寒則苗而不秀秀而不實矣學何以異於是有質而不學苗而不秀者也學而不能有諸己秀而不實者也○新安陳氏曰此章或謂孔子惜顔回非也此以其始學而不發達發達而不成就者學者不可以方苗而秀自止當以旣秀且實自勉也
  ○子曰後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無聞焉斯亦不足畏也己
  孔子言後生年富力彊方來之年多曰年富足以積學而有待其勢可畏安知其將来不如我之今日乎然或不能自勉至於老而無聞則不足畏矣言此以警人使及時勉學也曽子曰五十而不以善聞則不聞矣蓋述此意大戴禮修身篇曽子曰年三十四十之間而無藝則無藝矣五十而不以善聞則不聞矣七十而未壞雖有後過亦可以免矣○問後生可畏是方進者也四十五十而無聞是中道而止者也朱子曰然○慶源輔氏曰年富則進學有餘日力彊則進學有餘功故足以積學而有待年少而徳業進修則未易量而可畏已老而實隕名銷則不足畏而可哀集註謂警人使及時勉學為盡之矣尹氏曰少去聲下同而不勉老而無聞則亦已矣自少而進者安知其不至於極乎是可畏也南軒張氏曰有至於四十五十而知好學者如中庸所謂困而知勉而行聖人猶有望焉若後生雖有美質而悠悠歳月則夫所謂四十五十者將轉盼而至可不懼哉○雙峯饒氏曰曰可畏期望以勉勵之曰不足畏絶望以警戒之尹氏先釋後二句却轉来釋前二句見勉勵之意重不成只說他不足畏了便休
  ○子曰法語之言能無從乎改之為貴巽與之言能無說乎繹之為貴說而不繹從而不改吾末如之何也已矣
  法語陸氏音魚據反下同者正言之也巽言者婉而導之也繹尋其緒也新安陳氏曰如絲有端緒尋求其端緒而思慮紬繹之也法言人所敬憚故必從然不改則靣從而已巽言無所乖忤五故反故必說音悅下同然不繹則又不足以知其微意之所在也朱子曰如漢武帝見汲黯之直深所敬憚至帳中可其奏可謂從矣然武帝内多欲而外施仁義豈非靣從如孟子謂好色好貨齊王豈不悅若不知繹則徒知古人所謂好色不知其能使内無怨女外無曠夫徒知古人所謂好貨不知其能使居者有積倉行者有褁糧也○楊氏曰法言若孟子論行王政之類是也巽言若其論好去聲貨好色之論是也語之而不逹拒之而不受猶之可也新安陳氏曰謂全不從不說者此等不足責其或喻焉則尚庶幾平聲其能改繹矣從且說矣而不改繹焉則是終不改繹也已新安陳氏曰既曉論則有能改繹之機矣而止於此此等深可責雖聖人其如之何哉朱子曰巽謂巽順與他說都是教他做好事重處在不改不繹聖人謂如此等人與他說得也不濟事故曰吾末如之何也已○南軒張氏曰法言眀義而正告之巽言委曲而開導之也自非肆於惡而無忌憚者其聞之能無靣從與說意乎然聞善將以善其身也苟惟暫說而不改其故靣從而不改其非則亦何有於已哉○慶源輔氏曰從法語說巽言秉彛之性也從而不改者物欲堅强而不屈就於理說而不繹者志氣昏惰而不反求諸心爾學之不進徳之不修家之不齊國之不治皆由是基之若此之人雖聖人亦莫如之何也已
  ○子曰主忠信毋友不如已者過則勿憚改
  平聲出而逸其半新安陳氏曰弟子各記所聞有詳有畧
  ○子曰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也
  侯氏曰三軍之勇在人匹夫之志在已故帥可奪而志不可奪如可奪則亦不足謂之志矣此借上句以眀下句意○南軒張氏曰志者中有所主也三軍雖衆其帥可奪者資諸人故也匹夫雖㣲其志則不可奪者存諸已故也夫使志而可奪則不得謂之志矣雖然此所謂志謂守其道而不渝如虞人非其招不往之類是也若守認私意而不知徙義則是失其所主謂之任意則可耳非志也○勉齋黄氏曰共姜一婦人也而以死自誓其志之不可奪如此况志於仁志於道可得而奪乎○慶源輔氏曰以三軍之勇而衛一人宜若不可奪也然其可奪者勇非在我也以匹夫而守其志宜若可奪也然其不可奪者志非在外也○志與意不同意是發動處志是存主處夫子所謂志士仁人有殺身以成仁無求生以害仁其可得而奪乎如可奪則豈足以為志哉○洪氏曰志氣之帥也故以為喻○雙峯饒氏曰三軍有千萬箇心匹夫只是一心若三軍離心則帥便被人奪了匹夫之志在我而已故不可奪此是教人立志○新安陳氏曰志公而意私初守得定故不可奪此是志後守不定為人所奪便非志矣志摇奪於私意只可言意耳李密云舅奪母志非也若其志如共姜可奪乎
  ○子曰衣敝縕袍與衣狐貉者立而不耻者其由也與衣去聲縕紆粉反貉胡各反與平聲
  敝壞也縕枲想里反展吕反也袍衣有著者也蓋衣之賤者勿軒熊氏曰縕枲著出記玉藻云纊為繭縕為袍鄭云衣有著之稱纊今之新綿縕今之纊及舊絮疏好者為綿惡者為絮朱子云袍謂夾衣有綿在胎底趙氏曰枲著則雜用枲麻以著袍也如今麻苧筋類可置之夾襖中者○雲峯胡氏曰禮韻貯字亦作著通作禇作緒以綿裝衣之謂狐貉以狐貉之皮為裘衣之貴者子路之志如此則能不以貧富動其心而可以進於道矣故夫子稱之厚齋馮氏曰與美衣服者並立而此心不動其志足以帥氣而不可奪矣烏得不與之然特其立志之初也
  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忮之豉反
  忮害也求貪也臧善也言能不忮不求則何為不善乎此衛風雄雌之詩孔子引之以美子路也吕氏曰貧與富交彊者必忮弱者必求朱子曰李閎祖云忮是疾人之有求是耻已之無推明得吕氏說好○問彊必忮弱必求曰世人見富貴底不是心裏妬嫉他便羡慕他○慶源輔氏曰忮者嫉人之有而欲害之也求者耻已之無而欲取之也是皆為外物之所累者也能於外物一無所累焉則何往而不善哉
  子路終身誦之子曰是道也何足以臧
  終身誦之則自喜其能而不復扶又反下同求進於道矣問子路終身誦之此子路所以不及顔淵處蓋此便是願車馬衣輕裘與朋友共敝之而無憾底意思然他將来自誦便是無那無伐善施勞底意思朱子曰所謂終身誦之亦不是他矜伐只是將這箇做好底事終身誦之要常如此便别無長進矣○問人惟中無所養而後饑渴得以害其心也故不能自安於貧而有慕乎彼之富此心一動物欲行焉故雖可已而不己孟子所謂宫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識窮乏者得我而為之類盖有不可勝窮之私由是以失其本心而忌嫉忮害生焉否則諂曲以求之而不自知其為卑汙淺陋之甚也子路之志不牽乎外物之誘夫子稱之欲以進其徳惜乎不能充此而上之至有終身誦之之弊不然簞瓢陋巷之樂當與顔子同之日用工夫信乎不可遽已也曰然○新安陳氏曰子路能如此未可進於道今誦所引詩而自喜其能則不復求進於道矣夫子所以一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一抑之也故夫子復言此以警之新安陳氏曰是道謂不忮不求之事何足以臧承何用不臧之語而反之○謝氏曰耻惡衣惡食學者之大病善心不存蓋由於此子路之志如此其過人逺矣然以衆人而能此則可以為善矣子路之賢宜不止此而終身誦之則非所以進於日新也故激而進之慶源輔氏曰義理無窮此特一事之善若遽自以為喜則不復求進於道蓋喜心生於自足而怠心生扵自喜故夫子又言此以警之○濳室陳氏曰子路好勇必無忮求自足於此而道之故孔子因其無日新之功而進焉又曰子路於世間名利闗大界限分明處已見得破但其工夫粗疎未入聖賢閫室所以聖人常欲抑其所已能進其所未能
  ○子曰歳寒然後知松栢之後彫也彫字當作凋
  范氏曰小人之在治去聲世或與君子無異惟臨利害遇事變然後君子之所守可見也南軒張氏曰力量之淺深平時未易見也惟當利害艱難之際則可見其所守者矣人徒見其臨事之能處也而不知其所守之有素也松栢之質堅剛矣獨於歳寒之時而後人知其後彫耳○慶源輔氏曰小人之在世或被化而彊於為善或畏威而覬其免罪故其迹或與君子無異也臨利害遇事變則彊於為善者或汨於欲而忘其勉彊之心則惟利之趨顗於免罪者或乗其變而以為罪之未必及已則放僻邪侈故其真情發露而不可揜惟成德之君子則素其位而行雖造次顛沛而未嘗違也故其所守然後可見○物之受於天者獨正故不凋於歳寒人之得於天者必周故能不變於邪世○胡氏曰小人在治世或與君子無異者猶春夏之交萬物青葱雖有堅脆之不齊然未可辨也及事變之来小人則隨時變遷君子則所守不易非死生禍福可得而移亦猶重隂沍寒生意憔悴而松栢獨蒼然不變○厚齋馮氏曰歳寒今之建丑月也木葉無不凋而是時松栢獨不凋則知後於衆木之凋也○新安陳氏曰松栢在春夏無異衆木必經歳寒方見其後衆木而凋零以比君子在平時無異衆人必經事變方見其異衆人而特立後凋雖待歳寒而後可見松栢之有心則貫四時而有常托物以比君子其意深矣此章如詩六義之比○謝氏曰士窮見節義世亂識忠臣欲學者必周於徳新安陳氏曰士窮乃見節義韓退之語疾風知勁草板蕩識忠臣唐太宗語孟子曰周于徳者邪世不能亂○雙峰饒氏曰松栢至春後方易葉故曰後凋必有松栢之操然後能不為歳寒所變以比必有君子之徳然後能不為利害事變所移臨利害遇事變是兩件士窮見節義以利害言世亂識忠臣以事變言
  ○子曰知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
  眀足以燭理故不惑理足以勝私故不憂程子曰仁者不憂樂天者也○朱子曰仁者天下之公私欲不萌而天下之公在我何憂之有○胡氏曰公理不能勝私欲則憂患多端仁者至公無私與理為一理所當然則貧賤夷狄患難皆素其位而行無往而不自得所以不憂也氣足以配道義故不懼朱子曰孟子說配義與道無是餒也今有見得道理分曉而反懾怯者氣不足也○慶源輔氏曰勇而謂氣足以配道義者配則合而有助之意如陰配陽也有義理之勇有血氣之勇氣本麄厲惟配乎道義則為道義之助而可以言勇所謂不懼者非悍然不顧也主乎義理而言故以配乎道義明之此學之序也朱子曰成徳以仁為先進學以知為先此誠而明明而誠也中庸三者之序亦為學者言問何以勇皆序在後曰末後做工夫不退轉此方是勇○問知者不惑明理便能無私否曰也有人眀理而不能去私欲者然去私欲必先明理無私欲則不屈於物故勇惟聖人自誠而明可以先言仁後言知至於教人當以知為先○有仁知而後有勇然而仁知又少勇不得雖曰仁能守之只有這勇方能守得到頭方能接得去若無這勇則雖有仁知少間亦恐㑹放倒了所以中庸說仁知勇三者勇本是箇沒𦂳要底物事然仁知不是勇則做不到頭半途而廢○問人之所以憂惑懼者只是窮理不盡故如此若窮盡天下之理則何憂何懼之有因其無所憂故名之日仁因其無所惑故名之曰知因其無所懼故名之曰勇不知二說孰是曰仁者隨所寓而安自是不憂知者所見眀自是不惑勇者所守定自是不懼夫不憂不惑不懼自有次第○問知之眀非仁以守之則不可仁以守之非勇而行之亦不可三者不可闕一而知為先曰此說甚善正吾人所當自力也○慶源輔氏曰仁者知之體統故論徳則以仁為先知者仁之根柢故論學則以知為首勇則仁知之發也未能仁知而勇則血氣之為耳蓋學之序不惑而後不憂不憂而後不懼徳之序不憂則自然不惑不惑則自然不懼
  ○子曰可與共學未可與適道可與適道未可與立可與立未可與權
  可與者言其可與共為此事也程子曰可與共學知所以求之也可與適道知所往也可與立者篤志固執而不變也權稱去聲下同直追反也所以稱物而知輕重者也可與權謂能權輕重使合義也程子曰權與權衡之權同人無權衡則不能知輕重聖人則不以權衡而知輕重矣聖人則是權衡也○有求為聖人之志然後可與共學而善思然後可與適道思而有所得則可與立立而化之則可與權○朱子曰可與共學有志於此可與適道已看見路脉可與立能有所立可與權遭事變而知其宜此只是大綱如此說○問權便是義否曰權是用那義底問中便是時措之宜否曰以義權之而後得中義似秤權是將這秤去稱量中是物得其平處○義字包得經與權經自是義權亦是義義當守經則守經義當用權則用權經是萬世常道權是不得已而用之須是合義如湯武放伐伊尹放太甲此是權若時時用之成甚世界○可與共學底未必便可與適道然共學須教可與適道以下皆然○慶源輔氏曰權與物鈞而生衡而銖兩斤鈞皆著扵衡物加扵衡之首而權移扵衡之尾所以能知其輕重也○新安陳氏曰權字之得名以此此懽原器物以論理也○楊氏曰知為去聲己則可與共學矣學足以眀善然後可與適道信道篤然後可與立知時措之宜然後可與權朱子曰可與立未可與權亦是甚不得已方說此話然須是聖人方可與權若以顔子之賢恐也不敢議此磨而不磷湼而不緇而今人才磨便磷才湼便緇如何便說權變所謂未學行先學走也○權處是道理上靣更有一重道理如君子小人君子固當用小人固當去然方當小人進用時猝乍要用君子也未得當其深根固蒂時便要去他適為所害這裏斟酌時宜便知箇緩急淺深始得○雲峯胡氏曰程子是專就權上說義朱子只分經與權說義洪氏曰易九卦終於巽以行權易繫辭履以和行謙以制禮復以自知恒以一徳損以逺害益以興利困以寡怨井以辨義巽以行權○潜室陳氏曰舉易一語見權者聖人之終事易三陳九卦凡二十七節道理最㣲末一語方以權終之見得不可驟語○新安陳氏曰九卦謂履謙復恒損益困井巽是也詳見易繫辭下𫝊權者聖人之大用未能立而言權猶人未能立而欲行鮮上聲不仆音赴雲峯胡氏曰洪氏之說上文有曰可與共學七十子是也可與適道㳺夏之徒是也可與立顔閔之徒是也權即孔子是也然則權者聖人之大用非如文王孔子而用權鮮有不差者矣程子曰漢儒以反經合道為權故有權變權術之論皆非也權只是經也自漢以下無人識權字公羊傳桓公十一年九月宋人執祭仲何賢乎祭仲以為知權也權者何權者反於經然後有善者也○韓康伯註繫辭云權反經而合道必合乎巽順而後可以行權也○程子曰反經合道為權公羊唱之何休和之何休註公羊傳其實未甞反經古人多錯用權字才說權便是變詐不知權只是經所不及者權量輕重使之合義才合義便是權也愚按先儒誤以此章連下文偏其反而為一章故有反經合道之說程子非之是矣然以孟子嫂溺援平聲之以手之義推之則權與經亦當有辨朱子曰經與權之分諸人說皆不合若說權自權經自經不相干渉固不可若說事湏用權經須權而行權只是經則權與經又全無分别觀孔子曰可與立未可與權孟子曰嫂溺援之以手則權與經須有異處雖有異而權實不離乎經也這裏所爭只毫釐伊川説權只是經恐也未盡甞記龜山云權者經之所不及這說却好蓋經者只是存得箇大經大法正當底道理而已若精微曲折處固非經之所能盡也所謂權者扵精㣲曲折處曲盡其宜以濟經之所不及耳所以說中之為貴者權權者即是經之要妙處也如漢儒說反經合道此語亦未甚病蓋事也有那反經底時節只是不可說事事要反經又不可說全不反經如君令臣従父慈子孝此經也若君臣父子皆如此固好然事有必不得已處經所行不得處也只得反經依舊不離乎經耳所以貴乎權也孔子曰可與立未可與權立便是經可與立則能守箇經有所執立矣却説未可與權以此觀之權乃經之要妙㣲宻處非見道理之精宻透徹純熟者不足以與權也○立是見得那正當道理分眀了不為事物所遷惑可與立者能處置得常事可與權者能處置得變事天下之事有常有變而處事之方有經有權當事之常而守其經雖聖賢不外乎此而衆人亦可能至扵遭事之變而處以權則惟大賢能不失其正可與立未可與權盖言其難如此○經有不可行處而至扵用權此權所以合經也○君臣父子定位不易事之常也君令臣行父傳子繼道之經也事有不幸而至於不得盡如其常則謂之變而所以處之之術不得全出扵經矣是則所謂權也夷齊季札之徒所以輕千乗之國以求即乎其心之所安寧隕其身亡其國而不敢失其區區之節者亦為此也又曰經是己定之權權是未定之經○權是時中不中則無以為權矣○漢儒反經之說只縁將下文誤作一章觧故其説相承曼衍且看集義中諸説莫不連下文惟范氏蘇氏不如此説程子説漢儒之誤固如此要之反經合道一句思之亦通縁權字與經字對説纔是權便是變却那箇經雖謂之反經可也然雖是反那經却不悖扵道雖與經不同而道一也○經者道之常權者道之變道則是箇體統貫乎經與權○漢儒説權是離了箇經説伊川說權便道權只在經裏靣且如周公誅管蔡與唐太宗殺建成元吉其推刃於同氣雖同而所以殺之則異蓋管蔡與商遺民謀危王室此是得罪扵天下得罪扵宗廟不得不誅之若太宗分眀是爭天下故周公可謂之權太宗不可謂之權○伊川見漢儒言反經是權恐無忌憚者得借權以自便因有此論○伊川將經做箇大底物事經包得權此說本好只是據聖人説可與立未可與權須還他是兩箇字經自是經權自是權若如伊川説便廢了權字始得權只是經之變這便是反經今湏曉得孔子說又曉得伊川之說方得○權與經固是兩義然論權而全離乎經則不是盖權是不常用底物事如人之熱病者當用凉藥冷病者當用熱藥此是常理然有時有熱病却用熱藥發他熱病者有冷病却用凉藥發他冷病者此皆是不可常用者然須下得是方可若有毫釐之差便至扵殺人若用得是便是少他不得便是合用這箇物事既是合用兹權也兹所以為經也○勉齋黄氏曰常者一定之理變者随時之冝遇事之常但當守一定之理遇事之變則不得不移易以適時之宜此經權不可無變之説然也然天下之理惟其當然而已當經而經當然也當權而權亦當然也權雖異扵經而以其當然則亦只是經此程子權只是經之説然也有有辨之説則經權之説始眀有程子之説則經權之義始正○問權經二字如何分别濳室陳氏曰經猶秤衡銖兩斤鈞一成畫定權即秤錘隨物低昻以求合於銖兩斤鈞○陳氏曰經所不及須用權以通之然非理眀義精便差却到用權處亦㸔不出權雖經之所不及實與經不相悖栁宗元謂權者所以達經者也蓋經到那裏行不去非用權不可濟如君臣定位經也桀紂暴横天下視為獨夫此時君臣之義已窮故湯武征伐以通之所以行權男女授受不親此經也嫂溺不援便是豺狼故援之者所以通乎經也用權須是地位髙方可但非可以常行如太宗殺建成是不當用權而用權王魏不死扵建成而事太宗是合守經而不守經魏晉以下皆於國統未絶而欺人孤寡託為受禪是當守經而不守經不當用權而用權者也又如季札終於固遜而不肯立卒自亂其宗國是於守經中見義不精者也張東之等反正中宗誅諸武而留一武三思卒自罹惨禍是於用權中見義不精者也○雲峯胡氏曰程子矯漢儒之𡚁而謂權只是經朱子謂經與權當有辨無程子之説則權變權術之説可行扵世矣無朱子之説則經權之辨不復眀扵世矣此其説不得不異也先儒謂朱子毎扵程子之説足其所未盡補其所未圓實有功扵程子愚於此亦云
  ○唐棣之華偏其反而豈不爾思室是逺而棣大計反唐棣郁李也朱子曰此唐棣自是一篇詩與今常棣詩别論語及召南作唐棣爾雅作棠棣無作常者而小雅常字亦無唐音爾雅又云唐棣棣常棣棣則唐棣常棣自是兩物而夫子所引非小雅之常棣矣偏晉書作翩或問偏之為翩朱子曰非獨晉史為然角弓之詩固有翩其反矣之句矣然則反亦當與翻同言華與花通之摇動也而助語也此逸詩也於六義屬興上聲上兩句無意義但以起下兩句之辭耳其所謂爾亦不知其何所指也讀反為翻則逺字亦叶於圓反○汪氏曰韻書移下註云其華反向後合詩云翩其反而據此讀如字亦可尤與逺叶
  ○子曰未之思也夫何逺之有夫音扶
  夫子借其言而反之蓋前篇仁逺乎哉之意○程子曰聖人未嘗言易去聲以驕人之志以為易則忽心生而驕亦未嘗言難以阻人之進以為難則畏心生而阻但曰未之思也夫何逺之有此言極有涵蓄意思去聲深逺慶源輔氏曰是理之在人以為易知乎則精深㣲妙未易可知也以為難知乎則其在人之理本是不隠也若言其易則驕人之志而不肯下堅苦之功若言其難則阻人之進而遂生疑畏之意但曰未之思也夫何逺之有則只是平鋪地道著無一毫助長益生之意所以極有涵蓄意思深逺極有涵蓄者該道體之微顯進學者之工夫皆寓其中意思深逺者令人涵泳之但覺意味淵永無有窮盡也非聖人之言疇克爾哉○新安陳氏曰逸詩所謂爾思以思其人言夫子所謂未之思以思此理言理之所在思則得之何逺之有不思則不得始見其逺耳何以知爾思之為思其人以室字知之但不知所謂爾者指何人爾然詞意婉而平和無䙝狎態東坡以為思賢之詩亦或然也




  論語集註大全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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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集註大全卷十
  鄉黨第十
  楊氏曰聖人之所謂道者不離去聲乎日用之間也故夫子之平日一動一静門人皆審視而詳記之尹氏曰甚矣孔門諸子之嗜學也於聖人之容色言動無不謹書而備録之以貽後世今讀其書即其事宛然如聖人之在目也雖然聖人豈拘拘而為之者哉蓋盛徳之至動容周旋自中去聲乎禮耳學者欲潜心於聖人宜於此求焉程子曰鄉黨分眀畵出一箇聖人 朱子曰鄉黨一篇自天命之性至道不可須臾離皆在裏靣許多道理皆自聖人身上迸出来惟聖人做得甚分曉故門人見之熟是以記之詳○鄉黨説聖人容色處是以有事時觀聖人説燕居申申夭夭處是以無事時觀聖人學者須知聖人無時無處而不然 南軒張氏曰此篇於夫子言語容貎衣服飲食之際察之精矣聖人之道如是其髙深也茫然測度懼夫泛而無進徳之地故即其著見之實而盡心焉存而味之則而象之於此有得則内外並進體用不離而其髙深者可馴致矣 慶源輔氏曰聖人之道無精粗無本末大至於平天下治國家立經陳紀制禮作樂小至於容貎辭氣一動一静皆自此廣大心中流出但愈細則愈宻愈近則愈實故鄉黨一篇記聖人之容貎辭色如是之詳且悉者正所以示聖學之正𫝊以垂教於後世也○問鄉黨一書盡言孔子中間又言君子朱子謂君子即孔子何不便説孔子潜室陳氏曰即孔子做底便是衆人合依底故間稱君子聖人以身為教故記者以教法書之○雲峯胡氏曰鄉黨形容夫子之一動一静可得而直遂其辭者曰必曰不不可得而直遂其辭者曰如曰似其皆随時變易而無非道之所在者歟舊說凡一章今分為十七節
  孔子於鄉黨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恂相倫反
  恂恂信實之貎似不能言者謙卑遜順不以賢知去聲先人也鄉黨父兄宗族之所在故孔子居之其容貎辭氣如此朱子曰鄉黨不是不説但較之宗廟朝廷為不敢多説耳○或問恂恂曰以詩書訓詁考之宜為信實然亦有温恭之意○慶源輔氏曰似不能言者所以形容信實之意大凡人纔信實則言自簡黙况聖人之表裏如一者乎謙卑遜順不以賢智先人即温恭之意○吳氏曰恂恂似不能言信實在心而訥於發言之貎人倫之序自近達逺由親及踈家之外則鄉黨矣生於斯長於斯父兄宗族聚於斯故夫子居之其貎言如此
  其在宗廟朝廷便便言唯謹爾朝直遥反下同便旁連反
  便便辯也宗廟禮法之所在朝廷政事之所出言不可以不眀辯總言故必詳問據入太廟毎事問而言在太廟如此而極言之在朝廷如此但謹而不放爾呉氏曰宗尊也尊奉之故曰宗宗廟朝廷皆謂魯也○此一節記孔子在鄉黨宗廟朝廷言貎之不同胡氏曰宗宗廟而眀辯則可以識制度文物之精㣲升降揖遜之委折在朝廷而眀辯則上之所布者不悖於理下之所受者不被其害○厚齋馮氏曰古人於言語所不能形容輙以連綿字狀之如詩之詠文王曰穆穆亹亹雝雝肅肅如見文王之徳容心志也此篇最工扵形容夫子之動容周旋晬然於言辭之表見之雲峯胡氏曰此篇記夫子之容貎言動然紀動莫先扵紀言故首一節以言先之夫子在鄉黨非不言而似不能言在宗廟朝廷則當言必言而猶謹於言言心聲也此心信實則訥而不發此心謹慎雖不訥而亦不輕發信實謹慎不足以言夫子之聖而愈見夫子之所以聖
  ○朝與下大夫言侃侃如也與上大夫言誾誾如也侃若旦反誾魚中反
  此君未視朝時也胡氏曰以下文君在互觀之知此為君未視朝時既視朝則不當歴位而相與言矣王制諸侯上大夫卿下大夫五人胡氏曰王制上大夫卿又云大國三卿下大夫五人今合此二節以為上大夫下大夫之别也上大夫曰卿大國次國小國並下大夫五人○厚齋馮氏曰夫子仕魯自下大夫為上大夫此當記為下大夫之時許氏說文後漢許慎字叔重著說文侃侃剛直也慶源輔氏曰侃侃謂能守理義而無所回屈誾誾和悅而諍也朱子曰下大夫位不甚尊故言可得而直遂上大夫前雖有所諍須有含蓄不盡底意不如侃侃之發露得盡也○和悦則不失事上之恭諍則又不失在已義理之正○和悦終不成一向放倒了到合當辨處須辨始得○内不失其事上之禮而外不至於曲従如古人用這般字不是只說字義須是想象這意思是如此如恂恂皆是有此意思方下此字如史記云魯道之衰洙泗之間齗齗如也齗誾字同這正見和悅而諍意思○北溪陳氏曰先言和悅後言諍和悅者事長順也諍則不詭隨矣
  君在踧踖如也與與如也踧子六反踖子亦反與平聲或如字
  君在視朝也踧踖恭敬不寧之貎與與威儀中適之貎南軒張氏曰此君在位之時在朝在廟燕見皆然也○胡氏曰中者不至於過適者當其可○慶源輔氏曰踧踖二字皆従足蓋心懼而立不寧也踧踖雖是恭敬不寧與與又却威儀中適此所以為聖人也○新安陳氏曰中適得其中而且安適也若作中節解何不曰適中乎○張子曰與與上聲不忘向君也亦通勉齋黄氏曰下大夫侃侃接下以嚴上大夫誾誾事上以和敬而不忘向君忠敬之道備矣○雙峯饒氏曰與與作平聲讀者威儀中適之貎言雖恭敬不寧而威儀却皆従容中適恭敬之中有和意也作如字讀者與之又與不忘向君之意踧踖敬君之至也與與愛君之至也敬有餘而愛不足則踈愛有餘而敬不足則䙝聖人兩皆具足蓋莫非中和氣象○慶源輔氏曰恭敬不寜如此而意又不忘向君亦非聖人不能也○此一節記孔子在朝廷事上接下之不同也齊氏曰君未視朝則其待同列也或荘或和所施各異君既視朝則其視君也一於齊栗專篤而已觀諸上下之間而其辭貎各得其當可見矣
  ○君召使擯色勃如也足躩如也擯必刄反躩驅若反
  擯主國之君所使出接賔者勃變色貎躩盤辟貎辟音璧與躄同○盤辟乃盤旋曲折之意皆敬君命故也慶源輔氏曰擯人主使之接賔此見儀禮所以接賔者盡人主之禮意而欲賔之無違於禮也勃如顔色之變躩如容止之變心敬於中則容變於外自然之符也聖人固未嘗不敬但君命之臨則敬心愈至耳
  揖所與立左右手衣前後襜如也䄡赤占反
  所與立謂同為擯者也擯用命數之半如上公九命則用五人以次𫝊命周禮行人上公九介侯伯七介子男五介各随其命數賔次於大門之外主人使擯者出而請事卿為上擯大夫為承擯士為紹擯主國之君公則擯者五人侯伯四人子男三人各用其命數之强半下於賔以示謙也若其𫝊命之制賔立於庫門之外即大門直闑西北靣介者以次立於西北東靣毎介相去三丈六尺主君出接立於庫門之外直闑西南靣擯者以次立於君之東南西靣毎擯相去亦三丈六尺末擯與末介相對東西亦相去三丈六尺主君命上擯諸問来故蓋雖知其来朝不敢自許其朝已恐其或為他事而来所以示謙也上擯受君命而𫝊之承擯迤邐𫝊至末擯末擯傳至末介末介以次繼傳上至於賔賔命上介復命復以次傳之擯而逹於主君然後主君進而迎賔以入○朱子曰古者相見之禮主人有擯賔有介賔傳命于上介上介𫝊之次介次介𫝊之末介𫝊介𫝊之末擯末擯傳之次擯次擯傳之上擯上擯傳之主人然後賔主方相見○蔡氏模曰賔主各有副賔副曰介主副曰擯揖左人則左其手揖右人則右其手襜整貎周禮春官大官伯以九儀之命正邦國之位壹命受職始見命為正吏受職事再命受服受祭衣服為上士三命受位受下大夫之位四命受器受祭器為上大夫五命受則則者法也地未成國之名王之下大夫四命出封加一等五命賜之以方百里二百里之地者方三百里以上為成國六命受官子男入為卿治一官也此王六命之卿賜官者使得自置其臣治家邑七命賜國王之卿六命出封加一等者就侯伯之國八命作牧侯伯有功徳者加命得專征伐於諸侯為一州之牧九命作伯上公有功徳者加命為二伯得征為侯九命者長諸侯為方伯○秋官司冦大行人以九儀之命等諸臣之爵以司邦國之邦國之禮而待其賔客九儀謂命者五公侯伯子男也爵者四孤卿大夫士也上公之禮執桓圭九寸冕服九章介九人禮九牢擯者五人諸侯之禮執信圭七寸信音身冕服七章介七人禮七牢擯者四人諸伯執躬圭其他皆如諸侯之禮諸子執穀璧五寸冕服五章介五人禮五牢擯者五人諸男執蒲璧其他皆如諸子之禮○朱子曰揖左人傳命出揖右人𫝊命入也○慶源輔氏曰左右手如賔自南而北則居東者在賔之右而賔在其左故用左手以揖賔居西者在賔之左而賔居其右故用右手以揖賔如此然後兩相向也又曰䄡如言其衣之前後襜如其齊整也
  趨進翼如也
  疾趨而進張拱端好如鳥舒翼慶源輔氏曰凡人疾走則手易散臂易掉今疾趨而進而張拱端好如鳥舒翼所謂造次不違者是也
  賔退必復命曰賔不顧矣
  紓音舒君敬也朱子曰古者賔退主人送出門外設兩拜賔更不顧而去國君於列國之卿大夫亦如此○新安陳氏曰紓緩也解也賔雖退主君敬猶存擯告賔去不顧則主君之敬可緩解也○此一節記孔子為去聲君擯相去聲之容問夾谷之㑹孔子相禮恐即擯相之相朱子曰相自是相擯自是擯相是相禮儀擯是傳道言語故擯用命數之半是以次傳說○勉齋黄氏曰色勃足躩被命之初也揖與趨進行禮之際也賔退禮畢之後也皆天理之節文所當然至扵揖之左右衣之前後手之翼如皆禮文之至末者聖人於此動容周旋無不中禮盛徳之至也
  ○入公門鞠躬如也如不容
  鞠躬曲身也公門髙大而若不容敬之至也南軒張氏曰入公門則改容而不敢少肆也○慶源輔氏曰髙大則宜無所不容矣今以渺然之身入之如不容焉則心小而敬謹可知矣
  立不中門行不履閾閾于逼反
  中門中於門也謂當棖除庚反倪結反之間君出入處也閾門限也禮士大夫出入公門由闑右不踐閾見禮記謝氏曰立中門則當尊行履閾則不恪克各反○朱子曰棖如今衮頭相似闑當中礙門者今城門有之古人常掩左扉人君多出在門外見人當棖闑之間為君位○或問中門之說曰疏云門中有闑兩旁有棖中門謂棖闑之中然則門之左右扉各有中所謂闔門左扉立扵其中是也○南軒張氏曰立不中門避所尊也行不履閾行以度也非獨入公門為然特扵此記之耳○雙峯饒氏曰中間有闑兩旁有棖棖是大門兩旁之木如今壁尺相似闑是中間兩扉相合之處又有一木常設而不動東西兩扉各有中君出入則皆由左出則以東扉為左入則以西扉為左士大夫出入君門則皆由右出以闑西為右入以闑東為右然雖由右亦不敢正當棖闑之中但挨闑旁而行盖避君出入處也行既不敢當中則立亦不可當中故立不中門○吳氏曰按鄉黨所記夫子之事有常禮者有夫子所行不與他人同者如入太廟毎事問此夫子不與他人同者如立不中門行不履閾此常理也
  過位色勃如也足躩如也其言似不足者
  位君之虚位胡氏曰言過則虚可知矣謂門屏音丙之間人君宁仲言反立之處所謂宁也禮記曲禮下天子當依上聲而立諸侯北靣而見天子曰覲天子當宁而立諸公東面諸侯西面曰朝依狀如屏風以絳為質高八尺東西當户牖之間綉為斧文也亦曰斧依爾雅曰門屏之間謂之宁○問過位注云君之虚位謂門屏之間朱子曰如今人㕔門之内屏門之外似周禮所謂外朝也○問過位色勃如也位謂門屏之間人君宁立之處曰古今之制不同今之朝儀用秦制也古者朝㑹君臣皆立故史記謂秦王一旦捐賔客而不立朝君立扵門屏之間屏者乃門間蕭墻也今殿門亦設之三公九卿以下設位扵廷中故謂之三槐九棘者廷中有樹處公卿位當其下也○雙峰饒氏曰天子至尊何以立而不坐曰古無坐見臣下之禮至秦尊君卑臣始有君坐臣立之制○門屏之間謂治朝也但天子外屏其屏在路門外諸侯内屏其屏在路門内則宁立之處天子當在門外屏内諸侯當在屏外門内此為不同爾問屏制何如曰樹小墻於當門以蔽内外也君雖不在過之必敬不敢以虚位而慢之也言似不足不敢肆也
  攝齊升堂鞠躬如也屏氣似不息者齊音咨
  攝摳驅侯反也齊衣下縫也縫房用反禮將升堂兩手摳衣使去地尺恐躡尼輒反之而傾跌音迭失容也屛音丙藏也息鼻息出入者也近至尊氣容肅也朱子曰攝齊者是謂謹恐上階時踏着裳有顛仆之患○或問升堂攝齊則手無所執歟曰古者君臣所執五玉三帛二生一死皆以為贄而已笏則搢之揷扵腰間用以記事而已不執以為儀也宇文周欲復古乃不修贄而執笏於是攝齊鞠躬之禮廢升堂而蹴齊者多矣○胡氏曰初則身如不容次則言似不足又次則氣似不息君愈近則敬愈加也至於舒氣解顔若少放矣而踧踖餘敬久猶未忘則聖人所以存心也可見矣○慶源輔氏曰升則肅降則舒氣之有張弛也○鼻息出入人之所不能無也但心敬則氣肅其息細㣲自不覺其出入一似不息者也○趙氏曰古者諸侯之堂七尺尺一級使裳之齊去地尺則升階不躡之也○兩手摳衣去齊尺出記曲禮上氣容肅出玉藻篇注云似不息
  出降一等逞顔色怡怡如也沒階趨進翼如也復其位踧踖如也
  陸氏曰趨下本無進字俗本有之誤也○等階之級也逞放也漸逺所尊舒氣解顔怡怡和悅也沒階下盡階也趨走就位也復位踧踖敬之餘也朱子曰此是到末梢又加整頓衆人末稍便撒了聖人則始乎敬終乎敬問何以知進字為衍文曰降而盡階則為趨而退不得復有進字○南軒張氏曰出降一等色始舒也沒階翼如復其位踧踖始終以敬也○此一節記孔子在朝之容勉齋黄氏曰此記在朝之容有五節一入門二過位三升堂四下階五復位○雲峯胡氏曰始入門而如不容其敬即已可見至其出也既怡怡而復踧踖則其敬愈可見故集注始以為敬之至末以為敬之餘○新安陳氏曰此章當玩入與出字自入以至出始終一於敬也
  ○執圭鞠躬如也如不勝上如揖下如授勃如戰色足蹜蹜如有循勝平聲蹜色六反
  圭諸侯命圭聘問鄰國則使大夫執以通信周禮冬官考工記命圭九寸謂之桓圭公守之命圭七寸謂之信圭侯守之命圭七寸謂之躬圭伯守之命圭者王所命之圭也朝覲執焉居則守之子守穀璧男守蒲璧不言之者闕耳○禮郊特牲云大夫執圭而使所以申信也○朱子曰圭自通贄見通信之物只是捧至君前而已少間仍退還○或問命圭曰古者受侯受封天子授之以圭以為瑞節如不勝執主器執輕如不克出記曲禮下敬謹之至也慶源輔氏曰一圭之重能有幾何豈有不勝之理但敬謹之至容儀一似不勝者耳上聲如揖下如授謂執圭平衡手與心齊髙不過揖卑不過授也問執圭上如揖下如授既曰平衡而又有上下莫是心與手齊如歩趨之間其手㣲有上下但髙不至過揖下不至過授否朱子曰得之○上如揖下如授舊說謂上階之上下階之下亦好但此方說升堂時其容如此既升堂納圭於君前即不復執之以下故說做下堂不得所以只用平衡之說言之上下謂執圭之髙低也○厚齋馮氏曰太髙則仰太卑則俯上下如此則升降之間得其節矣戰色戰而色懼也吳氏曰臨事而懼莫過於戰故以戰喻過位使擯但言色勃如也此加戰字則莊而且懼矣蹜蹜舉足促狹也如有循記所謂舉前曵踵之隴反言行不離去聲地如縁物也禮玉藻執龜玉舉前曳踵蹜蹜如也踵足後跟也略舉前趾拖曵後跟行不離地也○朱子曰蹜蹜如有循縁手中有圭不得攝齊亦防顛仆
  享禮有容色
  享獻也旣聘而享用圭璧有庭實新安陳氏曰記曰庭實旅百奉之以玉帛此云用圭璧即玉帛之玉與上文執圭不相妨彼乃命圭也有容色和也儀禮曰發氣滿容問聘享之禮朱子曰正行聘禮畢而後行享禮聘是以命圭通信少間仍舊退還命圭享是獻其圭璧琮璜非命圭也皮幣輿馬之類皆拜跪以獻退而又以物獻其卿大夫凡三四次方畢所獻之物皆受但少間别有物以回之又問庭實曰皮幣輿馬皆陳於庭故曰庭實○問享禮有容色儀禮謂發氣滿容何故如此曰聘是初見時故其意極於恭肅既聘而享則用圭璧以通信有庭實以將其意比聘時漸紓也
  私覿愉愉如也
  私覿以私禮見形甸反也愉愉則又和矣朱子曰享禮乃其君之信私覿則聘使亦有私禮物與所聘之國君及其大臣○私覿是所遣之大夫既以君命行聘享之禮卑却行私禮參見他國之君也○問私覿見於聘禮孔子行之而禮記者以為非禮何也曰胡氏以為若聘禮所記孔子所行者正也當時大夫僣於邦君於是乎有庭實旅百如享禮然則非匹矣故記曰庭實旅百何為乎諸侯之庭此說是也 雲峯胡氏曰非敬無以盡聘問之禮非和無以通聘問之情○新安陳氏曰方聘則專扵敬既聘則漸而和○此一節記孔子為去聲君聘於隣國之禮也勉齋黄氏曰此章言出使有三節執圭禮之正也享禮則稍輕私覿則又輕矣故其容節之不同也如此晁氏曰孔子定公九年仕魯至十三年適齊其間絶無朝音潮聘往来之事疑使擯執圭兩條但孔子甞言其禮當如此耳厚齋馮氏曰據左氏史遷所載恐不無軼事是書出於門人之親記烏得而疑之○雙峯饒氏曰按史記定公十四年孔子去魯適衛無十三年適齊事不知晁氏何據而云以上數節必夫子朝見擯聘時弟子随従見而記之
  ○君子不以紺緅飾紺古暗反緅側由反
  君子謂孔子紺深青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赤色齊側皆反服也緅絳色三年之䘮以飾練服也飾領縁俞絹反問緅以飾練服緅是絳色練服是小祥後䘮服如何用絳色為飾朱子曰便是不可曉此箇制度差異絳是淺紅色紺是青赤色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者浮也如今人鴉青也○齊服用絳三年之䘮既朞而練其服以緅為飾○雙峯饒氏曰集註本古註說也然檀弓云練衣縓縁古註誤以縓為緅疑當闕○新安陳氏曰縓取絹切縓是淺絳色緅則赤多黒少之色古註以緅當縓殊不相似至於紺近齊服考之註疏亦無明證要之二色皆似赤非赤其色不正故不用為飾歟
  紅紫不以為䙝服
  紅紫間去聲色不正且近於婦人女子之服也朱子曰紅紫非正色青黄赤白黒五方之正色也緑紅碧紫騮五方之間色也蓋以木之青尅土之黄合青黄而成緑為東方之間色以金之白尅木之青合青白而成碧為西方之間色以火之赤尅金之白合赤白而成紅為南方之間色以水之黒克火之赤合赤黒而成紫為北方之間色以土之黄克水之黒合黒黄而成騮為中央之間色䙝服私居服也言此則不以為朝音潮祭之服可知朱子曰自隋煬(「旦」改為「𠀇」)帝令百官以戎服從一品賜紫次朱次青後世遂為朝服然唐人朝服猶着禮服京師士人行道間猶着衫㡌南渡後變為白衫後来變為紫衫皆戎服也○南軒張氏曰紺齊服緅練服不以飾别嫌疑而重䘮祭也紅紫間色不以為䙝服無時而不居正也○慶源輔氏曰朝祭之服禮服也○陳氏用之曰不以飾則不以為服可知不以為䙝服則不為正服可知○齊氏曰後世朝祭服緑服緋服紫盖不特制度盡變於拓㧞魏而其色已失其正矣故集註有㣲意焉
  當暑袗絺綌必表而出之
  袗單也葛之精者曰絺麄者曰綌表而出之謂先著陟畧反裏衣表絺綌而出之於外欲其不見形甸反體也詩所謂蒙彼縐絺是也新安陳氏曰詩傳蒙覆也縐絺之蹙蹙者蒙謂加絺綌於䙝衣之上所謂表而出之也見鄘風君子偕老篇
  緇衣羔裘素衣麑裘黄衣狐裘麑研奚切
  緇黑色羔裘用黒羊皮麑鹿子色白狐色黄衣以裼先的反裘欲其相稱去聲○朱子曰緇衣羔裘乃純用獸皮而加裏衣如今之貂裘○覺軒蔡氏曰按邢氏云中衣外裘皆相稱也緇衣羔裘之上必用布衣為裼緇衣羔裘是諸侯君臣日視朝之服也素衣麑裘視朔之服卿大夫士亦然受外國聘享亦素衣麑裘黄衣狐裘則大蜡息民之祭服也○胡氏曰古者衣裘不欲其文之著故必加單衣以覆之然欲其色之稱玉藻所謂羔裘緇衣以裼之是也○厚齋馮氏曰羔裘朝服鄭詩刺朝晉詩刺在位是也麑裘聘享之服見聘禮狐裘蜡祭之服見郊特牲○新安陳氏曰裘之上加單衣以袒裼見裘之美曰裼加全衣重襲於裼衣上以充蔽其美曰襲故玉藻曰裘之裼也見美也服之襲也充美也
  䙝裘長短右袂
  長欲其温短右袂所以便作事趙氏曰此私家所著之裘長之者主温也袂是裘之袖短右袂者作事便也
  必有寢衣長一身有半長去聲
  側皆反主於敬不可解衣而寢又不可著陟畧反眀衣而寢故别有寢衣其半盖以覆敷救反足程子曰此錯簡當在齊必有眀衣布之下愚謂如此則此條在眀衣變食既得以類相從而䙝裘狐貉亦得以類相從矣南軒張氏曰程子云疑上文當連齊而言故曰必有蓋齊日不用常日之寢衣所以致其嚴也長一身有半因是而言寢衣之制也○新安陳氏曰齊寢不以衾致嚴也半以覆足可寢不可行專為齊之寢衣而已
  狐貉之厚以居
  狐貉毛深温厚私居取其適體厚齊馮氏曰豳詩云一之日于貉取彼狐狸為公子裘則從古固然居不厭温故取其厚者以為燕服若出則以輕裘為便也
  去䘮無所不佩去上聲
  君子無故玉不去身𧥅音擕礪之屬亦皆佩也南軒張氏曰異吉凶也佩亦有所當佩○慶源輔氏曰凡佩玉所以比德固不可舍其他如觽礪之屬亦所當有事而不可闕者故唯居䘮則可去去䘮則無所不佩也○覺軒蔡氏曰按玉藻云古之君子必佩玉右徴角左宫羽凡帶必有佩玉唯䘮則否佩玉有衝牙君子無故玉不去身君子於玉比德焉孔子佩象環五寸而綦組綏此是眀去䘮則佩但曰無所不佩則又不止于玉爾又按内則子事父母左右佩用左佩紛帨刀礪小觽金燧右佩玦捍管遰大觽木燧觽貌如錐以象骨為之礪礱也皆所以備尊者使令也此是眀無所不佩但去䘮之時恐不同子事父母之時爾紛帨拭物之巾也觽之大小以解大小結金燧可取火於日捍謂拾也言可以捍弦也管筆彄也遰刀鞞也未燧鑽火也
  非帷裳必殺之殺去聲
  音潮祭之服裳用正幅如帷要與腰同有襞音璧積而旁無殺所戒反房用反其餘若深衣要半下齊倍要齊音咨則無襞積而有殺縫矣問襞積恐若今裙製近要有殺也要半下謂近要者狭半於下靣齊也齊倍要謂向下者濶倍於上靣要也不知旁無殺縫如何恐是深衣之制裳下靣是裁市為之近要者殺從其小以打半下之法所以旁有殺縫也朱子曰帷裳如今之裙是也襞積即是摺處耳其幅自全安得謂近要者有殺縫邪○慶源輔氏曰禮服取其方正故裳用正幅而人身之要為小故扵要之兩旁為襞積即今衣揩也○雙峯饒氏曰要半下取深衣篇要縫半下之語齊倍要取玉藻篇縫齊倍要之語○胡氏曰裳之如帷者上衣之裳皆然惟深衣則以布幅斜裁而易置之下齊倍於要三之一不為襞積○新安陳氏曰深衣之裳以布六幅斜裁為十二幅三分之一皆在上三分之二皆在下要狭齊闊要不用襞積而防有斜裁之殺縫惟朝祭之服帷裳用正幅者不殺之非帷裳而如深衣者必殺之殺謂要殺於齊者一半也
  羔裘𤣥冠不以弔
  䘮主素吉主𤣥弔必變服所以哀死李氏曰羔裘朝服𤣥冠祭服用之於吉故不以弔○南軒張氏曰弔必變服稱其情也○胡氏曰吉凶異服故色之黒者不以弔○慶源輔氏曰誠於哀死故内外如一也
  吉月必朝服而朝
  吉月月朔也孔子在魯致仕時如此李氏曰周禮云正月之吉又云月吉讀邦法皆因吉禮以别凶賔軍嘉爾所謂月吉也○慶源輔氏曰若未致仕時乃常禮有不必記○此一節記孔子衣服之制勉齋黄氏曰古人衣服不苟如此蓋衣身之章也輕用之是輕其身也後世朝祭之服皆不如古而士君子之服其色其制無一合於禮矣蘇氏曰此孔子遺書雜記曲禮非特孔子事也朱子曰前註君子謂孔子此謂非特孔子事二義兼存以待學者之自擇○南軒張氏曰程子云孔子在魯致仕時月朔朝也蓋雖致其事而猶行月朔之朝盡為臣之恭也○雲峯胡氏曰此以前記夫子之容貎此後記夫子之衣服飲食容貎無一定之象故以如字似字形容之而不字僅二見焉衣服飲食有一定之則故但以必字不字直言之而如字僅一見焉○新安陳氏曰吉月之朝豈亦雜記曲禮乎孟子曰君子之戹於陳蔡之間君子亦正記孔子也
  ○齊必有眀衣布齊側皆反
  齊必沐浴浴竟即著陟畧反眀衣所以眀潔其體也以布為之眀衣布浴衣見玉藻註○陳氏用之曰眀衣以其致精眀之德用布以其有齊素之心此下脫前章寢衣一簡
  齊必變食居必遷坐
  變食謂不飲酒不茹葷朱子曰不茹葷謂不食五辛○今致齊有酒非也但禮中亦有飲不至醉之說遷坐易常處也南軒張氏曰變食遷坐蓋皆變易其常致敬而不敢遑寧也○慶源輔氏曰變食以致潔遷坐以易常君子致敬無所不用其至也豈簡細故一思慮而已哉○勉齊黄氏曰或曰齊必有眀衣布并所脱寢衣一簡當屬上章齊必變食居必遷坐當在下章則上章言衣服下章言飲食似有倫理當存之○此一節記孔子謹齊之事楊氏曰齊所以交神故致潔眀衣變常變食遷坐以盡敬
  ○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食音嗣
  ○食飯也精鑿也雲峯胡氏曰鑿通作糳即各反糲米一斛舂米九斗牛羊與魚之腥聶而切之為膾禮記少儀篇注云聶之為言䐑也先藿葉切之復報切之則成膾郊特牲䟽云先䐑而大臠切之而復切之聶少儀儀音之渉反一音泥渉反䐑少儀音直輒反郊特牲注聶本作攝又作䐑皆之渉反食精則能養人膾麄則能害人不厭言以是為善非謂必欲如是也慶源輔氏曰以是為善理也必欲如是欲也其流則為窮口腹之欲矣
  食饐而餲魚餒而肉敗不食色惡不食臭惡不食失飪不食不時不食食饐之食音嗣饐於冀反餲烏邁反飪而甚反
  饐飯傷熱濕也餲味變也魚爛曰餒肉腐曰敗色惡臭惡未敗而色臭變也吳氏曰餒自内出敗自外入臭氣也色惡臭惡廣言衆物物害而食必害人常人且謹况聖人乎或問聖人譏耻惡食者何也曰惡食謂蔬食菜𡙡之類以其粗菲故曰惡爾非謂腐爛之物不可食而食之也飪烹調生熟之節也不時五榖不成果實未熟之類此數者皆足以傷人故不食禮王制五穀不時果實未熟不粥扵市物未成不利人粥音育○朱子曰不時不食漢詔所謂穿掘萌芽鬰養强熟之類○慶源輔氏曰食饐以下數者之不食不使害於身也
  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醬不食
  割肉不方正者不食造七到反次不離去聲於正也漢陸續之母割肉未嘗不方斷音短葱以寸為度蓋其質美與此暗合也後漢陸續傳續詣洛陽詔獄眀帝時楚王英謀反連及太守尹興續特為尹興掾故坐就獄續被掠考肌肉消爛終無異辭母逺至京師覘侯消息獄事特急無縁與續相聞母但作饋食付門卒進之續雖見考苦毒而辭色慷慨未嘗容易唯對食悲泣不能自勝使者恠而問故曰母来不得相見故泣耳使者大怒以為獄門吏卒通傳意氣續曰因食餉羮識母自調和故知来耳非人告也使者問何以知母所作乎曰母切肉未嘗不方斷葱以寸為度是以知之使者問諸謁舍停主人之舍也續母果来於是隂嘉之上書説續行狀帝即赦興等事還里禁錮終身續以老病卒食肉用醬各有所宜不得則不食惡去聲其不備也禮記内則濡豚包苦實蓼濡烹煮之以汁調和也以苦荼包豚殺其惡氣破開腹實蓼其中更縫合也濡雞醢醤實蓼濡魚卵醤實蓼卵鄭氏讀為鯤鯤魚子也以魚子為醬濡鱉醢醬實蓼魚膾芥醬麋腥醢醬○朱子曰醤非今所謂醤如内則中數般醬随其所用而不同○雙峯饒氏曰當看其字其是指其所食物而言醬之為品非一飲食各有所宜如食魚膾宜入芥醬食濡魚用卵醬食麋腥濡雞濡鱉用醯醬如内則所云是也古之制飲食者使人食某物則用某醬必有意義不是氣味相宜必是相制不得之則非特不備食之亦必有害故不食也此二者無害於人但不以嗜味而苟食耳朱子曰一言語一動作一飲食都有是有非是底便是天理非底便是人欲如孔子失飪不食不時不食割不正不食無非天理如口腹之人不時也食不正也食失飪也食便都是人欲都是逆天理
  肉雖多不使勝食氣唯酒無量不及亂食音嗣量去聲
  如字以榖為主故不使肉勝食氣朱子曰肉雖多不使勝食氣非特肉也凡蔬果之類皆不可使勝食氣○北山陳氏曰聞之老夀者言人得元氣以生榖氣以養肉氣以輔肉氣勝則滯榖氣榖氣勝則滯元氣元氣充行者夀夫子不使多肉勝榖食氣者養生之理當然也酒以為去聲人合懽樂記曰酒食者所以懽合也故不為量但以醉為節而不及亂耳程子曰不及亂者非唯不使亂志雖血氣亦不可使亂但浹洽而已可也慶源輔氏曰酒以為人合懽而人之飲量各不同也故不預為之量而以醉為節雖以醉為節而又不及扵亂此亦聖人從心所欲不踰矩之一端○覺軒蔡氏曰集註謂以醉為節或者猶過疑其或導人扵醉也殊不知醉字所以釋經文之無量而繼之以為節二字而以不及亂承之正所以戒人之溺扵醉也况詩中如旣醉如賔之初筵未嘗不言醉但醉甚至於亂威儀則為失耳所謂集註一字不可増减移易者正謂此也○胡氏曰亂者内昬其心志外䘮其威儀甚則班伯所謂滛亂之源皆在於酒是也聖人飲無定量亦無亂態盖従心所欲不踰矩是以如此○新安陳氏曰無量不及亂以夫子則可程子是以浹洽而已為限量此學者所當法學者當以有量學聖人之無量否則恐致亂矣
  沽酒市脯不食
  沽市皆買也恐不精潔或傷人也與不嘗康子之藥同意
  不撒薑食
  薑通神眀去上聲穢惡故不撒本草云薑味辛㣲温久服去臭氣通神眀
  不多食
  適可而止無貪心也慶源輔氏曰沽酒市脯不食聖人衛生之嚴也不撒薑食聖人養生之周也不多食當食者不去可食者不多惟理是従所欲不存也
  祭於公不宿肉祭肉不出三日出三日不食之矣助祭於公所得胙肉歸即頒賜不俟經宿者不留神惠也家之祭肉則不過三日皆以分賜蓋過三日則肉必敗而人不食之是䙝鬼神之餘也但比君所賜胙可少緩耳朱子曰若出三日則人將不食而厭棄之非所以敬神惠也○南軒張氏曰公家之祭不宿肉受神恵扵公所欲亟以及人也家祭之肉不出三日懼其或敗而起人之䙝易非事神之道也故或出三日則寜不食焉
  食不語寢不言
  答述曰語自言曰言新安陳氏曰二字他處通用此則有辨○朱子曰食對人寢獨居故即其事而言之范氏曰聖人存心不他當食而食當寢而寢言語非其時也楊氏曰肺為氣主而聲出焉寢食則氣窒而不通語言恐傷之也亦通素問五藏生成篇諸脉者皆屬於目諸髓者皆屬於腦諸筋者皆屬於節諸血者皆屬於心諸氣者皆屬於肺肺藏主氣故也○新安陳氏曰范說主理楊説主氣范為優楊亦不可廢
  雖䟽食菜羮𤓰祭必齊如也食音嗣
  陸氏曰魯論𤓰作必新安陳氏曰𤓰字本齊論然𤓰即菜意重作必為是○古人飲食毎種上聲各出少許置之豆間之地新安陳氏曰古席地而坐置豆於地故置祭物於豆間之地以祭先代始為飲食之人不忘本也齊嚴敬貎孔子雖薄物必祭其祭必敬聖人之誠也朱子曰曰必祭則眀無不祭之食也曰必齊如則眀無不敬之祭也○此一節記孔子飲食之節勉齋黄氏曰飲食以養生故欲其精然亦能傷生故惡其敗至扵失節縦欲無不致其謹焉聖人一念之微莫非天理學者不可以不戒也謝氏曰聖人飲食如此非極口腹之欲蓋養氣體不以傷生當如此然聖人之所不食窮口腹者或反食之欲心勝而不暇擇也慶源輔氏曰養氣體不以傷生聖人飲食之正也窮口腹以快其欲常人飲食之流也
  ○席不正不坐
  謝氏曰聖人心安於正故於位之不正者雖小不處上聲問席不正不坐此是聖人之心純正故日用間纔有不正處便與心不相合心亦不安朱子曰聖人之心無毫釐之差謂如事當恁地做時便硬要恁地做○慶源輔氏曰形扵外者雖小不正不處則存扵中者宻矣○覺軒蔡氏曰此句與割不正不食同○葉少藴曰席南鄉北鄉以西方為上此以方為正者也有憂者側席而坐有䘮者專席而坐此以事為正者也○吳氏曰危坐為跪安坐為居凡禮坐皆謂跪也○雲峯胡氏曰此曰不正不坐後曰必正席一席之㣲亦致嚴扵不與必之二字聖人之心無不正也
  ○鄉人飲酒杖者出斯出矣
  杖者老人也六十杖於鄉未出不敢先旣出不敢後禮王制五十放於家六十杖於鄉七十杖於國八十杖於朝九十者天子欲有問焉則就其室以珍從○慶源輔氏曰鄉黨尚齒故其出視老者以為節
  鄉人攤朝服而立於阼階儺乃多反
  攤所以逐疫周禮方相氏掌之夏官方相氏掌蒙熊皮黄金四目𤣥衣朱裳執戈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盾方相猶言放想如今魁頭是也帥與率同百隸𨽻同而時難儺儺以索室⿰區支 -- 敺疫索室中疫鬼而驅逐之也阼階東階也儺雖古禮而近於戲亦朝服而臨之者無所不用其誠敬也或曰恐其驚先祖五祀之神欲其依己而安也問子孫之精神即祖考之精神故祖考之精神依於已若門庭户竈之屬吾身朝夕之所出處則鬼神亦必依己而存朱子曰一家之主則一家之鬼神屬焉諸侯守一國則一國之鬼神屬焉天子有天下則天下鬼神屬焉看来為天子者這一箇神明是多少大如何有些子差忒得若縱欲無度天上許多星辰地下許多山川如何不變恠○問鄉人儺古人此禮節目不可考想模様亦非後世俚俗之所為者曰後漢志中有此想亦近古之遺法○厚齋馮氏曰禮郊特牲云鄉人禓音傷夫子朝服立於阼存室神也以其逹陽氣故禓於文從⽰從易以逐疫去難故儺於文從人從難盖鄉人之意主於逐疫而先王制禮不禁因以達陽氣也禓儺通稱也儺出于鄉俗其事幾於戲矣而儼然朝服以立于阼階外示其敬而鄉人亦知所止不敢升階以驚室神神亦得以依已而安也○此一節記孔子居鄉之事
  ○問人於他邦再拜而送之
  拜送使去聲者如親見之敬也朱氏曰古人有此禮遣使問人於他邦則主人從背後拜而送之○慶源輔氏曰使者所以将我之命往見其人拜而送之則如親見其人矣不以逺而廢敬也
  康子饋藥拜而受之曰丘未達不敢嘗
  范氏曰凡賜食必嘗以拜藥未達則不敢嘗受而不飲則虚人之賜故告之如此然則可飲而飲不可飲而不飲皆在其中矣朱子曰古者賜之車則乗以拜賜之衣服則服以拜賜之飲食則嘗而拜之盖今未達故不敢拜而嘗耳已而達焉則可飲而飲不可飲而不飲皆在其中矣楊氏曰大夫有賜拜而受之禮也未達不敢嘗謹疾也必告之直也南軒張氏曰於此一事之間而得三善焉○胡氏曰孟子謂大夫有賜於士而得受於其家此必拜其賜之禮也未達者所用之品所療之病皆不知也一有不宜則疾生焉聖人謹疾不敢嘗也受之以禮而告之以實○龜山楊氏曰君子之治心養氣接物應事唯直而已直則無所事矣康子饋藥孔子旣拜而受之矣乃曰丘未達不敢嘗此疑於拂人情然聖人慎疾豈敢嘗未達之藥既不敢嘗則直言之○此一節記孔子與人交之誠意
  ○廏焚子退朝曰傷人乎不問馬
  非不愛馬然恐傷人之意多故未暇問蓋貴人賤畜許又反理當如此南軒張氏曰仁民愛物固有間也方退朝始聞之時惟恐人之傷故未暇及扵馬耳○邢氏曰孔子家廐也以退朝知之○呉氏曰廐焚問馬人之常情聖人恐人救馬而傷故問人傷否而已更不問馬記之所以示教雜記家語皆載此事家語云國廐恐非國廐則馬當問路馬則又重矣
  ○君賜食必正席先嘗之君賜腥必熟而薦之君賜生必畜之
  食恐或餕音俊餘故不以薦曲禮曰餕餘不祭正席先嘗如對君也言先嘗則餘當以頒賜矣或問不正不坐豈必賜食而從正之朱子曰席固正矣至此又正以為禮也曲禮主人請入為席矣賔既升又跪正席豈先為不正之席至此然後正之哉盖敬慎之至耳○雙峯饒氏曰賜食有親當先以奉親夫子先嘗時巳孤故矣腥生肉熟而薦之祖考榮君賜也畜許六反之者仁君之惠無故不敢殺也慶源輔氏曰所賜既殊所處亦異如鑑照形毫釐不差聖人之時中也
  侍食於君君祭先飯
  周禮王日一舉古註云殺牲盛饌曰舉毎日一畨盛饌也時戰反夫授祭飲食必祭授王所祭之服品嘗食毎品物皆先嘗之示無毒也王乃食故侍食者君祭則已不祭而先飯若為去聲君嘗食然不敢當客禮也南軒張氏曰禮賜之食而君客之則命之祭然後祭今於君之祭已則先飯恐君之客已也必先飯者以食為先也
  疾君視之東首加朝服拖紳首去聲拖徒我反
  東首以受生氣也新安陳氏曰天地生氣始於東方病卧不能著陟畧反衣束帯又不可以䙝服見君故加朝服於身又引大帶於上也問疾君視之方東首常時首當在那邉禮記自云寢常當東首矣平時亦欲受生氣恐不獨於疾時為然朱子曰常時多東首亦有隨意卧時節如記云請席何向請袵何趾這見得有隨意向時節然多時東首故玉藻云居常當戸寢常東首也常寢於北牖下君問疾則移扵南牖下○南軒張氏曰雖不能興不忘恭也○雙峯饒氏曰君未視疾容有随意所適者但君視則必正東首之禮○慶源輔氏曰一息尚存不敢廢禮况有疾而君視之乎加朝服拖紳盖禮之變也亦禮之宜也然亦必病不能支方可如此
  君命召不俟駕行矣
  急趨君命行出而駕車隨之○此一節記孔子事君之禮
  ○入太廟毎事問
  重平聲
  ○朋友死無所歸曰於我殯
  朋友以義合死無所歸不得不殯胡氏曰朋友人倫之一其死也無父族母族妻族無旁親主之是無所歸也為朋友者不任其責則轉於溝壑而已故曰於我殯此節獨記一曰字必嘗有是事人莫知所處而夫子有是言也古者三日而殯三月而𦵏但曰殯而不曰葬則其親者在逺必訃告之未及故也○呉氏曰殯於堂曰殯瘞於野曰𦵏殷人殯於兩楹之間周人殯於西階之上此殯盖有舘於夫子者故死而就使殯於其舘耳檀弓曰賔客至無所舘夫子曰生於我乎舘死於我乎殯
  朋友之饋雖車馬非祭肉不拜
  朋友有通財之義故雖車馬之重不拜祭肉則拜者敬其祖考同於已親也新安陳氏曰車馬不拜義也祭肉必拜禮也○此一節記孔子交朋友之義雲峯胡氏曰此節集註於義之一字凡三見之朋友既以義合當殯而殯義也當饋而饋亦義也義所當為不可辭義所當受不必拜
  ○寢不尸居不容
  尸謂偃卧似死人也居居家容容儀范氏曰寢不尸非惡去聲其類於死也惰慢之氣不設於身體雖舒布其四體而亦未嘗肆耳居不容非惰也但不若奉祭祀見賔客而已申申夭夭是也慶源輔氏曰容儀謂奉祭祀見賔客之容貌威儀也然居家亦自有居家之容所謂申申夭夭是也但不若奉祭祀見賔客之極乎莊敬耳聖人德盛仁熟雖寢與居亦有常則也○厚齋馮氏曰寢所以休息易扵放肆也放肆則氣散而神不聚居所以自如無事乎容儀也為容則體拘而氣不舒蓋寢而尸則過於肆居而容則過於拘二者皆非養心之道
  見齊衰者雖狎必變見冕者與瞽者雖䙝必以貌狎謂素親狎䙝謂燕見貌謂禮貌餘見形甸反前篇南軒張氏曰狎謂與習熟者䙝謂見之頻數者 洪氏曰雖少必作過之必趨謂不相識者也雖狎必變雖䙝必以貌謂素所親比者也
  凶服者式之式負版者
  式車前横木有所敬則俯而慿之負版持邦國圖籍者式此二者哀有喪重民數也人惟萬物之靈而王者之所天也前漢書酈食其音異基曰王者以民為天民以食為天天者人資而生者也故周禮獻民數於王王拜受之况其下者敢不敬乎周禮秋官司民掌登萬民之數自生齒以上皆書於版男八月女七月而生齒版今戸籍也嵗登下其死生及三年大比以萬民之數詔司冦司冦獻其數於王王拜受之登於天府
  有盛饌必變色而作
  敬主人之禮非以其饌也慶源輔氏曰變色而作謂改容而起以致敬也○新安陳氏曰主敬客故為設盛饌客敬主故變色而作若不敢當也怡然當之則為不敬不知禮矣
  迅雷風烈必變
  迅疾也猛烈也必變者所以敬天之怒詩之大雅板篇曰敬天之怒記曰若有疾風迅雷甚雨則必變雖夜必興衣服冠而坐問有終日之雷終夜之兩如何得常如此朱子曰固當常如此但亦主於疾風迅雷甚雨若平平底風雨也不消如此問當應接之際無相妨否曰有事也只得應○王氏曰迅雷風烈天之威也天子當自察於天下諸侯卿大夫當自察於國士庶人當自察於身恐懼修省何可已哉○此一節記孔子容貌之變
  ○升車必正立執綏
  綏挽以上上聲車之索也范氏曰正立執綏則心體無不正而誠意肅恭矣蓋君子莊敬無所不在升車則見形甸反於此也慶源輔氏曰正立則身不偏倚執綏則不忘有事范氏所謂心體無不正而誠意肅恭者得之○新安陳氏曰古人乗車必立惟老人安車則坐婦人亦坐
  車中不内顧不疾言不親指
  内顧回視也禮曰顧不過轂三者皆失容且惑人問車中不内顧一章朱子曰立視五巂式視馬尾盖巂是車輪一轉之地車輪髙六尺圍三徑一則闊丈八五轉則正為九丈矣立視雖逺亦不過此○南軒張氏曰三者非獨恐其惑衆也蓋以其非在車之容故耳○覺軒蔡氏曰曲禮篇車上不廣欬不妄指立視五巂式視馬尾顧不過轂正義曰車上不廣欬者欬聲也廣𢎞大車髙大也欬似驕矜又驚衆也不妄指者妄虚也在車上無事忽虚以手指亦為惑衆也顧不過轂者車轂也轉頭不得過轂過轂則掩人私也此三句正與此篇相合○此一節記孔子升車之容新安陳氏曰大夫得乗車觀瞻所係夫子謹之非勉而能盖動容周旋自中乎禮其見於乗車者知此
  ○色斯舉矣翔而後集
  言鳥見人之顔色不善則飛去回翔審視而後下止人之見幾平聲而作審擇所處上聲亦當如此程子曰色斯舉矣不至悔吝翔而後集審擇其處○南軒張氏曰色斯舉矣炳先見於幾㣲也翔而後集從容審度而後處之也如是則悔吝何從生乎然此上下必有闕文矣胡氏曰上不知為何人之言下不知為何事而發故以為有闕文也
  曰山梁雌雉時哉時哉子路共之三嗅而作共九用反又居勇反嗅許又反
  邢氏曰邢氏名昺濟陰人梁橋也時哉言雉之飲啄得其時子路不達以為時物而共具之共九用反孔子不食三嗅其氣而起晁氏曰石經嗅作戞謂雉鳴也劉聘君曰嗅當作臭古閴反閴古璧反張兩趐也見形甸反爾雅愚按如後兩說則共居勇反字當為拱執之義然此必有闕文不可强上聲為之說姑記所聞以俟知者爾雅釋獸須屬獸曰釁許靳反獸之自奮迁動作名釁人曰橋紀小反人之罷倦頻伸夭橋舒展屈折名橋魚曰須魚之鼓動兩類若人之欠須導其氣息者名須鳥曰臭鳥之張兩翼臭臭然摇動者名臭此皆氣倦體罷其所須若此故題云須屬也○慶源輔氏曰退當見幾進當思義○西山真氏曰色斯舉矣去之速矣衛靈公問陳而孔子行魯受女樂而孔子去即此義也翔而後集就之遲也伊尹俟湯三聘而後幡然以起大公伯夷聞文王善養老而後出即此義也古人所謂三揖而進一辭而退雖相見㑹聚之間猶謹諸此况仕止久速之際乎賈誼賦所謂鳯縹縹而髙逝兮夫固自引而逺去此即色斯舉矣之意又曰鳯凰翔於千仭兮覽徳輝而下之此即翔而後集之意後世如漢穆生以楚王戊不設醴而去諸葛武侯必待先主三顧而後従之皆有得乎此者○新安陳氏曰此章文義畧不順而意亦可通色舉翔集即謂雉也夫子見雉如此曰此山橋邉之雌雉其見幾而舉詳審而集時哉時哉蓋謂時當飛而飛時當下而下皆得其時也子路不悟以為時物取雉供之夫子不食三嗅而起聖人寛洪不直拒人也雉一禽耳去就猶得其時如此君子之去就何可不得其時哉若移山梁雌雉一句冠於此章之首則辭意似尤明云○蔡氏曰士之修於身行乎族里者至鄉黨而備立乎朝行乎天下者自鄉黨而出此篇所係不亦重乎夫子萬世之標準也父兄宗族之間君臣朋友之際莫不曲盡其道非屑屑於是也蓋其一理渾然而泛應曲當人見其動容周旋無不中禮一言語一容貎一舉動無不盡其道者當知其徳盛禮恭自不期而合也告曽子一貫之說與此篇相發眀學者可不思學孔子以自立於鄉黨哉














  論語集註大全卷十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集註大全卷十一
  先進第十一
  此篇多評弟子賢否凡二十五章厚齋馮氏曰此篇多評弟子賢否故以次於夫子言動之後○趙氏曰評其賢則能者勸評其否則不能者勉無非教也然此篇稱賢者三倍於否亦足以見賢之衆矣胡氏曰此篇記閔子騫言行去聲者四而其一直稱閔子疑閔氏門人所記也
  子曰先進於禮樂野人也後進於禮樂君子也
  先進後進猶言前軰後軰野人謂郊外之民君子謂賢士大夫也程子曰先進於禮樂文質得宜今反謂之質朴而以為野人後進之於禮樂文過其質今反謂之彬彬而以為君子蓋周末文勝故時人之言如此不自知其過於文也朱子曰禮樂只是一箇禮樂用得自不同如升降揖遜古人只是誠實行許多威儀後人便忒好看古人只正容謹節後人便近於巧言令色如古樂雖不可得而見只如誠實底人彈琴便雍容平淡自是好聽若弄手弄脚撰出無限不好底聲音只是繁碎耳○問此禮樂還説宗廟朝廷以至州閭鄉黨之禮樂曰也不止是這般禮樂凡日用之閭一禮一樂皆是禮樂只管文勝去如何合殺須有箇變轉道理
  如用之則吾從先進
  用之謂用禮樂孔子既述時人之言又自言其如此蓋欲損過以就中也慶源輔氏曰時俗易得逐流而狥末聖人常欲損過以就中聖人之所以轉移時俗者其過化存神之妙雖未易窺測至於損過就中之用則有不可易者○問孔子從先進是夫子無取於文也然周監於二代郁郁乎文夫子又從之何耶濳室陳氏曰從先進是夫子欲復文武周公之舊即從周也文必以周公之舊方可從周末文弊已不足為文矣從周者三代損益之勢當然從先進者周末文弊救之當然並行不悖○問夫子用禮樂而從先進是欲崇質耶抑欲文質之得中耶雙峯饒氏曰聖人之道無適不中用禮樂而從先進在當時則為崇質在理則為適中○新安陳氏曰文武周公監夏殷之禮而損益之夫子稱曰郁郁乎文蓋謂其文質得中即彬彬之文也此周盛時之文即先進之所從事者此章從先進之云正是厭周末之文過其質而欲從周盛時之文質得中與從周之言初不相妨而可互相發從周正是欲從先進耳
  ○子曰從我於陳蔡者皆不及門也從去聲
  孔子嘗厄於陳蔡之間弟子多從之者此時皆不在門故孔子思之蓋不忘其相從於患難去聲之中也
  德行顔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言語宰我子貢政事冉有季路文學子游子夏
  弟子因孔子之言記此十人問何以知其為弟子所記朱子曰吴氏例云凡稱名者夫子之辭或弟子師前相謂之辭稱字者弟子自相謂之辭或弟子門人之辭或以此章盡為夫子所言者考之不審也而并目其所長分為四科孔子教人各因其材於此可見朱子曰徳者行之本君子以成徳為行言徳則行在其中徳行是兼内外貫本末全體底物事那三件各是一物見於用者也○問德行不知可兼言語政事文學否曰當就逐項上看如顔子之德行固可以備若他人固有有德行而短於才者○問四科之目曰徳行者濳心體道黙契於中篤志力行不言而信者也言語者善為辭令者也政事者逹於為國治民之事者也文學者學於詩書禮樂之文而能言其意者也夫子教人使各因其所長以入於道然其序則必以德行為先誠以躬行實造具體聖人學之所貴尤在於此非若三者各為一事之長而已也○勉齋黄氏曰四科之目因其所得而稱之舉其最優者為言也○雙峯饒氏曰聖門之教有大綱領有小條目小條目如長於政事者與言政事長於文學者與言文學是也如今人能文者告之以作文之法曉事者告之以處事之法此是各因其材然本領不正能文者無緣做得好文章曉事者無緣做得好政事又須示之以大綱領使之治心脩身從本領上做將來○程子曰四科乃從夫子於陳蔡者爾門人之賢者固不止此曾子傳道而不與音預焉故知十哲世俗論也慶源輔氏曰夫子之門如此十人者固高矣然受業身通者凡七十人則豈獨此十人可名為哲哉故程子引曾子以為證而斷十哲為世俗之論所以教學者使求於聖人之門不止此十人也○新安陳氏曰曾子晳之子是時尚少不得與陳蔡之從故不在列又如有若雖賢亦以不從此行而不在列焉○雲峯胡氏曰徳行即孟子所謂有成徳者言語政事文學即孟子所謂有逹才者然孟子於成德之上有如時雨化之者集註所謂顔曾是也於此見論語四科不過門人所記而孟子五教又能發門人之所未發
  ○子曰回也非助我者也於吾言無所不說音悦
  助我若子夏之起予因疑問而有以相長上聲也顔子於聖人之言黙識心通釋悦字無所疑問釋非助字故夫子云然其辭若有憾焉其實乃深喜之○胡氏曰夫子之於回豈眞以助我望之蓋聖人之謙德又以深賛顔氏云爾慶源輔氏曰聖人之心義理昭融固不因人之問而後有所知亦不以人之不問而遂有所疑顧豈有待於學者之助哉然疑而問問而益得以發其精微若子夏之起子則亦不能無也○胡氏曰以非助我而言似有不足於顔子之意謂其無所不說則凡精凡粗若巨若細莫不懽然領受而畧無毫髪之疑矣○厚齋馮氏曰夫子固無待於助然於事物之理因人之疑問而遂得以發明之是亦助也○新安陳氏白如終日不違語之不惰皆無所不説之驗
  ○子曰孝哉閔子騫人不間於其父母昆弟之言間去聲胡氏曰父母兄弟稱其孝友人皆信之無異辭者蓋其孝友之實有以積於中而著於外故夫子嘆而美之吴氏曰夫子於弟子未嘗稱字此或集語者之誤○勉齋黃氏曰父母昆弟之言或出於私情人無所非間於其言是為公論夫子所以稱之○慶源輔氏曰父母昆弟稱其孝友者固有之矣然或溺於愛蔽於私則誠否未可知也至於人皆信之無有間言則誠著而德彰矣○胡氏曰按韓詩外傳閔子早喪母父再娶生二子繼母獨以蘆花衣子騫父覺之欲逐其妻子騫曰母在一子寒母去三子單母得免逐其母聞之待之均平遂成慈母今誦其言藹然惻怛之意溢於詞表故内則有以孚其家外則有以孚於人自内及外無有異詞也○雲峯胡氏曰孔門豈獨閔子為孝而夫子獨稱之他人之孝處人倫之常閔子之孝處人倫之變處變而不失其常此夫子所以稱之歟○新安陳氏曰夫子惟稱其孝集註兼及於友者蓋友于兄弟就昆弟之言見其友也詩曰兄弟既翕和樂且耽子曰父母其順矣乎蓋孝友一理孝者必友不友則非孝矣只觀三子單之語友之實可見間字不必訓非只訓别異自明白外人稱之不異於父母兄弟之言非孝友之實積中著外能如是乎夫孝德之本也人之行莫大於孝閔子以德行稱亞於顔子宜哉
  ○南容三復白圭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三妻並去聲詩大雅抑之篇曰白圭之玷丁忝丁念二反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為也南容一日三復此言事見形甸反家語蓋深有意於謹言也家語弟子行篇云獨居思仁公言仁義其於詩也則一日三復白圭之玷是宮縚之行也孔子信其能仁以為異士○朱子曰南容三復白圭不是一旦讀此乃是日日讀之玩味此詩而欲謹於言行也此邦有道所以不廢邦無道所以免禍故孔子以兄子妻之此是合公冶長篇子謂南容章解之○范氏曰言者行去聲下同之表行者言之實未有易去聲其言而能謹於行者南容欲謹其言如此則必能謹其行矣雙峯饒氏曰表與裏對實與華對言為表而行為裏行為實而言為華各舉其一以互見免於刑戮只是不以輕言妄動取禍若當言而言雖箕子之囚比干之死豈容苟免
  ○季康子問弟子孰為好學孔子對曰有顔回者好學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則亡
  范氏曰哀公康子問同而對有詳畧者臣之告君不可不盡若康子者必待其能問乃告之此教誨之道也詳見雍也篇不遷怒章○慶源輔氏曰聖人一言之間輕重之等則有截然不可亂者
  ○顔淵死顔路請子之車以為之椁
  顔路淵之父名無繇音由去聲孔子六嵗孔子始教而受學焉椁外棺也請為椁欲賣車以買椁也
  子曰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鯉也死有棺而無椁吾不徒行以為之椁以吾從大夫之後不可徒行也
  鯉孔子之子伯魚也先去聲孔子卒言鯉之才雖不及顔淵然已與顔路以父視之則皆子也孔子時巳致仕尚從大夫之列言後謙辭問以弟子之年考之則回之死先於鯉故有以鯉也為夫子之設言者信乎朱子曰以人情言之不應如此且王肅信家語最篤而亦以此為年數之錯誤今安得固守而必信之乎○南軒張氏曰聖人正大之情天地之情也鯉雖不可以並淵然在已則子也無椁則亦已矣淵雖賢而父之葬子也亦稱家之有無而已又何必强為之椁乎夫子視淵固猶子也不得舍車於鯉則亦不得舍車於淵矣○厚齋馮氏曰伯魚聞詩聞禮未為不才視子淵則才不及耳唯自言其子故曰不才○胡氏曰孔子遇舊館人之喪嘗脱驂以賻音附之矣禮檀弓篇孔子之衞遇舊館人之喪入而哭之哀使子貢説驂音脫參而賻之騑馬曰驂賻助也助喪用也今乃不許顔路之請何邪俗作耶葬可以無椁驂可以脫而復扶又反求大夫不可以徒行命車不可以與人而鬻余六反諸市也王制曰命服命車不粥輿鬻同於市○問命車朱子曰記禮云大夫賜命車且為去聲所識窮乏者得我而勉强上聲以副其意豈誠心與直道哉或者以為君子行禮視吾之有無而已此蘇氏說平聲君子之用財視義之可否豈獨視有無而已哉慶源輔氏曰葬之禮椁周於棺宜也然貧不能具則椁亦可廢車之制驂參於服宜也然欲輟而用則驂或可脫義之所可則脫驂以賻舊館人而不吝義不可則於顔淵之厚而不從其父為椁之請此可見聖人處事之權衡
  ○顔淵死子曰噫天喪予天喪予喪去聲
  噫傷痛聲悼道無傳若天喪巳也勉齋黄氏曰顔子在則夫子雖亡而不亡以道存也顔子死則夫子雖存道固無傳終亦必亡而已矣故以顔子之死而為已之喪也○新安陳氏曰夫子之道頼顔子以傳者也顔子在則道有傳孔子他日雖死而不死顔子死則道無傳孔子今日雖未亡而已亡故不謂天喪回而曰天喪予良可悲矣○洪氏曰孔顔一體也回何敢死子在故也天喪子回死故也○雲峯胡氏曰夫子上接文王之傳則曰天將喪斯文下失顔淵之傳則曰天喪子然則道統之絶續皆天也
  ○顔淵死子哭之慟從者曰子慟矣從去聲
  慟哀過也
  曰有慟乎
  哀傷之至不自知也
  非夫人之為慟而誰為夫音扶為去聲
  夫人謂顔淵言其死可惜哭之宜慟非他人之比也○胡氏曰痛惜之至施當其可皆性情之正也勉齋黄氏曰以夫子之聖而得顔淵蓋將相與講明斯道以示天下後世其為助大矣不幸而短命死焉夫子安得不興喪予之嘆而不自知其為慟耶○新安陳氏曰觀不自知其慟若過也然哭顔淵而慟非過也其哀之發而中節者歟
  ○顔淵死門人欲厚葬之子曰不可
  喪具稱去聲家之有無禮檀弓篇子游問喪具夫子曰稱家之有無貧而厚葬不循理也故夫子止之朱子曰門人謂回之門人○濳室陳氏曰喪禮固有分亦須兼稱貧富固有分雖得為而貧不能舉禮者故云稱家之有無分不得為者不在此限孟子不得不可以為悅無財不可以為悅兩言最盡
  門人厚葬之
  蓋顔路聽之新安陳氏曰蓋疑辭以請車為椁觀之疑顔路聽之也
  子曰回也視予猶父也予不得視猶子也非我也夫二三子也
  嘆不得如葬鯉之得宜以責門人也南軒張氏曰顔子在聖門門人莫先焉故於其喪門人記夫子所以處之者甚詳仁之至義之盡也○勉齋黄氏曰門人欲厚葬尊賢之情也子曰不可安貧之義也蓋不以情勝義所謂愛人以德而不以姑息也喪予之嘆有慟之哀非厚於顔子也為道也請車却之厚葬責之非薄於顔子也為道也聖人之心無適非道也○慶源輔氏曰此與請車弗從事異而理同顔路請車為椁溺於愛也夫子不遂許之裁以義也夫子責門人之厚葬蔽以理也顔路從而聽之牽於私也聖庸之所以分天理人欲之間而已○雲峯胡氏曰無臣而為有臣非理也豈所以葬夫子家貧而厚葬非理也豈所以葬顔子
  ○季路問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敢問死曰未知生焉知死焉於虔反
  問事鬼神蓋求所以奉祭祀之意而死者人之所必有不可不知皆切問也然非誠敬足以事人則必不能事神非原始而知所以生則必不能反終而知所以死朱子曰反只是推轉來謂推原於始却折轉來看其終原字反字皆就人說反如囬頭之意○慶源輔氏曰死生者氣之聚散耳倘不能推原其始而知氣聚故生必不能反要於終而知氣散故死也○新安陳氏曰深意在二所以字易繫辭曰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説蓋幽明始終初無二理但學之有序不可躐等故夫子告之如此覺軒蔡氏曰夫子以未能對焉能以未知對焉知正欲子路循其序而不躐等也○新安陳氏曰由明而幽由始而終則為有序未能事人而先欲事神未知生而先欲知死則為躐等○程子曰晝夜者死生之道也知生之道則知死之道易繫辭曰通乎晝夜之道而知朱子本義曰通猶兼也晝夜即幽明死生鬼神之謂盡事人之道則盡事鬼之道死生人鬼一而二二而一者也問一而二二而一是兼氣與理言之否朱子曰有是理則有是氣有是氣則有是理氣則二理則一○慶源輔氏曰晝夜者氣之明晦也死生者氣之聚散也故晝夜之道即死生之道也明則有晦聚則有散理之自然也一而二者人鬼死生雖是一理而有幽明始終之不同二而一者雖有幽明始終之不同而其理則未嘗有二也○濳室陳氏曰死生人鬼雖幽明之事了不相關然天地間不過隂陽聚散屈伸聚則生散則死伸為神屈為鬼有聚必有散有伸必有屈理一而分則殊分殊而理則一非微昧不可䆒詰之事也或言夫子不告子路不知此乃所以深告之也新安陳氏曰告之以所當先能先知者是即所以深告之○朱子曰事人事鬼以心言知生知死以理言○人且從分明處理㑹去如事君親盡誠敬之心即移此心以事鬼神則祭如在祭神如神在人受天所賦許多道理自然完具無欠闕須盡得這道理到那死時乃知坐理巳盡亦安於死而無愧矣○事人如出則事公卿入則事父兄事其所當事者事鬼亦然苟非其鬼而事之則諂矣○問未知生焉知死曰氣聚則生氣散則死才說破則人便都理㑹得然須知道人生有多少道理自禀五常之性以來所以父子有親君臣有義者須要一一盡得這生底道理則死底道理皆可知矣○問天地之化雖生生不窮然而有聚必有散有生必有死能原始而知其聚而生則必知其後必散而死能知其生也得於氣化之日初無精神寄寓於太虚之中則知其死也與氣而俱散無復更有形象尚留於㝠漠之内曰死便是都散了○盡愛親敬長貴貴尊賢之道則事鬼之心不外乎此矣知乾坤變化萬物受命之理則生之有死可得而推矣夫子之言固所以深曉子路然學不躐等於此亦可見矣○天道流行發育萬物人得之以有生氣之清者為氣知覺運動陽之為也氣之濁者為質形體隂之為也氣曰魂體曰魄高誘注淮南子曰魂者陽之神魄者隂之神以其主乎形氣故曰神人所以生精氣聚也人只有許多氣須有箇盡時盡則魂氣歸於天形魄歸於地而死矣人將死時熱氣上出所謂魂升下體漸冷所謂魄降也此所以有生必有死有始必有終也夫聚散者氣也若理則泊在氣上初不是凝結别為一物但人分上合當恁地便是理不可以聚散言也然人死氣雖終歸於散亦未便散盡故祭祀有感格之理先祖世次遠者氣之有無不可知然奉祭祀者既是他子孫畢竟只是一氣所以可感通然已散者不復聚釋氏却謂人死為鬼鬼復為人如此則天地間常只是許多來來去去更不由他造化生生必無是理也至伯有為厲伊川云别是一般道理為其人氣未盡而强死自是能為厲如子産為之立後使有所歸遂不為厲亦可謂知鬼神之情狀矣○雙峯饒氏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如人有箇父母活在這裏尚不㑹奉事得死後如何㑹奉事○蔡氏曰事人事鬼以所能之事言知生知死以所知之理言
  ○閔子侍側誾誾如也子路行行如也冉有子貢侃侃如也子樂誾侃音義見前篇行胡浪反樂音洛
  行行剛强之貌子樂者樂得英才而教育之朱子曰誾誾者外和内剛徳氣深厚所謂和悅而諍者也侃侃則和順不足而剛直稍外見矣前篇之訓固亦如此○冉有子貢侃侃如也侃侃剛直之貌以二子氣象觀之賜之違求之藝皆是有才底人大凡人有才便自暴露便自然有這般氣象閔子純於孝自然有誾誾氣象○誾誾是深沉底侃侃是發露圭角底行行是發露得粗底○問誾誾行行侃侃皆是剛正之意如冉求平日自是箇退遜之人如何也解有此意思曰三子皆意思大同小異求賜則㣲見其意子路則全體發在外閔子則又全不外見然此意思亦自在三子者皆有疑必問有懐必吐無有遮覆含糊之意○蔡氏曰此章當以侍側時為主以觀四子氣象四子皆無柔佞之失惟和悅而諍者得事上之宜剛直則施於敵巳以下為宜剛强則施於上下皆不當矣動容各適時中之謂禮觀四子侍師之禮可知其得失矣禮失其宜則凶悔吝之象可由之而見子路侍夫子行行如此於他人可知○問於行行者有何樂雙峯饒氏曰樂字終難說所以集註以為或是曰字之誤朱子釋經之法到疑處且先就本文解後面却說破
  若由也不得其死然
  尹氏曰子路剛强有不得其死之理故因以戒之其後子路卒死於衞孔悝音恢之難去聲○左傳哀公十五年衛孔圍孔文子取太子蒯瞶之姊孔伯姬生悝太子自戚入適伯姬氏既食孔伯姬杖戈而先太子與五人介被甲也與豭從之豭豚也欲用以盟廹孔悝於厠强盟之孔氏專政故劫悝欲令逐輙遂劫以登臺欒寧聞亂使告季子子路也時為孔氏邑宰召獲奉衛侯輙來奔季子將入遇子羔將出子羔衛大夫高柴孔子弟子將出奔曰門已閉矣季子曰吾姑至焉子羔曰弗及言政不及已不踐其難季子曰食焉不辟避同其難子羔遂出子路入及門有使者出乃入曰太子焉用孔悝雖殺之必或繼之且曰太子無勇若燔臺半必舍孔叔太子聞之懼下石乞盂黶敵子路二人太子之黨以戈聲之斷纓子路曰君子死冠不免結纓而死洪氏曰漢書引此句上有曰字或云上文樂字即曰字之誤朱子曰然者未定之辭聖人雖謂其不得其死使子路能變其氣習亦必有以處此○問由之死疑其甚不明於大義豈有子拒父如是之逆而可以仕之乎曰然仲由之死也有些没𦂳要然誤處不在致死之時乃在於委質之始○子路為人麤於精㣲處多未達其事孔悝蓋其心不以出公為非故也何以見得他如此如衞君待子為政夫子欲先正名他遂以為迂可見他不以出公為非故其事悝蓋自以為善而為之而不知其為非義也○南軒張氏曰孔悝被劫子路死之若不可謂之不得其死然其從孔悝始擇之不善不幾於不得其死乎若比干可謂得其死矣然則求生害仁者謂之不得其生可也子路雖不得其死與此類固不可同 語矣○新安陳氏曰夫子初謂由不得其死然只如平常説死非正命之謂未說到不得死所處先儒云感慨殺身者易從容就義者難此是後來處死之得失使子路能因夫子警之而變其粗厲之氣習使夫子之言不中上也若能審義而仕以義而死則死得其所雖不幸中夫子之言而無負於夫子之教不可謂之不得其死矣而子路終不能也惜哉
  ○魯人為長府
  長府藏去聲名藏如字貨財曰府為蓋改作之
  閔子騫曰仍舊貫如之何何必改作
  仍因也貫事也王氏名安石字介甫臨川人曰改作勞民傷財在於得已則不如仍舊貫之善南軒張氏曰先儒謂長府為蔵貨財之府貨財之府無故而改為得無示人以崇利聚歛之虑乎故閔子以為當仍舊貫而不必改也○慶源輔氏曰古人改作必不得已者也改作府藏意必有可已而不巳者故子騫以是諷之
  子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夫音扶中去聲
  言不妄發發必當去聲理惟有德者能之南軒張氏曰有中中於理也○雙峯饒氏曰觀此章可見閔子誾誾之氣象始言仍舊貫如之何辭氣雍容似有商量未决之意此和悅意也繼之曰何必改作則有確乎不可易者此諍之意也長府之不必改作人或能言之夫子所以稱之者不特取其言之當理亦喜其言之發而中節所謂有德之言也○新安陳氏曰左傳昭公二十五年公居於長府即此長府也改作之事經傳不載使因閔子而止則仁人之言其利溥矣閔子本不尚言語而言必有中惟有徳者能有言也專事言語者其言未必雍容簡當如此
  ○子曰由之瑟奚為於丘之門
  程子曰言其聲之不和與已不同也家語云子路鼓瑟有北鄙殺伐之聲蓋其氣質剛勇而不足於中和故其發於聲者如此覺軒蔡氏曰按說苑子路鼓瑟有北鄙之聲孔子曰南者生育之鄉北者殺伐之地故舜造南風之聲其興也勃然紂為北鄙之聲其廢也忽然家語辨樂解篇子路鼓瑟一叚與此小異
  門人不敬子路子曰由也升堂矣未入於室也
  門人以夫子之言遂不敬子路故夫子釋之升堂入室喻入道之次第言子路之學已造七到反乎正大高明之域特未深入精微之奥耳未可以一事之失而遽忽之也南軒張氏曰由入室言則升堂為未至由宮墻之外望則升堂大有間矣聖人斯言非特以言子路亦使門人知學之有序也○慶源輔氏曰子路剛明而麤率之氣未除觀其勇於行義欲車裘共敝及程子謂其逹却便是堯舜氣象則其升堂可知至於以正名為迂而不知食輙之食為非義之類是未入室之驗也○雲峯胡氏曰正大高明形容堂字精㣲之奥形容室字精矣未入於室是子路已學而未深入精㣲之奥亦不入於室是善人未學而不能入聖人之室者也
  ○子貢問師與商也孰賢子曰師也過商也不及子張才高意廣而好去聲為苟難荀子曰君子行不貴苟難故常過中子夏篤信謹守而規模狹隘故常不及雙峯饒氏曰觀答問交一章及曾子稱其堂堂可見子張才高意廣觀令尹子文陳文子之事可見其好為苟難觀先傳後倦章可見子夏能篤信聖人之教而謹守之觀可者與之不可者拒之之言可見其規模俠隘○朱子曰二子合下資質是這模様子張常要將大話蓋將去子夏便規模謹守看論語中所載子張說話及夫子告子張處如多聞闕疑多見闕殆之類如子張自說我之大賢歟於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賢歟人將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此說話固是好只是他地位未說得這般話這是大賢以上聖人之事他便犯來蓋去其踈曠多如此孔子告子夏如云無為小人儒又云無欲速無晃小利如子夏自言可者與之其不可者拒之小子當灑掃應對進退之類可見二子晚年進徳雖不可知然子張之語終有慷慨激楊之氣子夏終是謹守規矩也
  曰然則師愈與平聲
  愈猶勝也
  子曰過猶不及
  道以中庸為至賢知去聲之過雖若勝於愚不肖之不及然其失中則一也慶源輔氏曰子貢所謂然則師愈與者以才質言也夫子所謂通猶不及者以義理言也以才質論之則賢智之過雖若勝於愚不肖之不及以義理言之則遇與不及皆為失中而於道均為未至也○尹氏曰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夫音扶過與不及均也差之毫釐繆以千里故聖人之教抑其過引其不及歸於中道而已慶源輔氏曰過不及生乎氣禀之偏中則指義理之當然處言也差之毫釐即謂過與不及也初焉毫釐過乎中與不及乎中耳過而不知所以自抑則過者愈過不及乎中而不知所以自勉則不及者愈不及積之至久則相去不啻千里矣○新安陳氏曰集註不過引中庸賢知愚不肖之說以發明過猶不及之㫖非指子夏為愚不肖也正文之意只言過不及均失中耳聖人之教以下本文未有此意說聖人造就二子而欲歸之中道乃此章言外意
  ○季氏富於周公而求也為之聚歛而附益之為去聲周公以王室至親武王之弟成王之叔父有大功位冡宰其富宜矣季氏以諸侯之卿而富過之非攘奪其君刻剥其民何以得此冉求為季氏宰又為去聲之急賦稅以益其富
  子曰非吾徒也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
  非吾徒絶之也小子鳴鼓而攻之使門人聲其罪以責之也聖人之惡去聲黨惡而害民也如此然師嚴而友親故已絶之而猶使門人正之又見其愛人之無巳也慶源輔氏曰師道尊嚴而朋友親暱理固然也聖人愛人終無巳天地之心也雖絶之而猶不忘乎愛雖不忘乎愛而事之當絶者又不但已此仁之至義之盡也○新安陳氏曰泛觀鳴鼓攻之似是惟罪責棄絶之耳集註謂猶使門人正救之於嚴厲之義氣中有愛厚之仁意焉孔子之心㣲朱子其孰能知哉○范氏曰冉有以政事之才施於季氏故為不善至於如此由其心術不明不能反求諸身而以仕為急故也新安陳氏曰使能反身脩徳則知吾身自有良貴而不急於仕矣○朱子曰人最怕資質弱若求之徒却是自扶不起如云可使足民而反為季氏聚歛故范氏謂其心術不明他這所在都不自知他只緣以仕為急故從季氏見他所為如此又㧞不出一向從其惡○問冉求學於夫子於門弟子中亦可謂明逹者今乃為季氏聚歛何耶曰再求之失不待聚歛而後晃自其仕於季氏則已失之矣當是時達官重任皆為公族之世官其下則尺地一民皆非君之有士唯不仕則已仕則未有不仕於大夫者也使求仕於季氏能勸之黜其强僭而忠於公室則素乎小貞之吉矣今乃反為之聚歛是使權臣愈强而公室愈不振也故孟子以無改於其徳而賦粟倍他日言之蓋不自知其學之未至而以從仕為士之常是以流靡而至此耳曰然則夫子曷不於其仕季氏而責之也曰聖人以不仕無義而猶望之以小貞之吉也○問以季氏之富而求也為之聚歛曰不問季氏貧富若季氏雖富而取於民有制亦何害此必有非所當取而取之者故夫子如此說○南軒張氏曰冉有既為季氏之臣所當正救其非使之由於法度今既不能正而又順其所為私門益以封殖則公室益以衰弱此求之所以得罪於聖門為深也原求所以至此蓋不能如閔子見幾而作因循陵遲而不自知也○勉齋黄氏曰聚歛已自不是况季氏以諸侯之卿而富過於周公則本富强矣今又聚歛以附益之則非義之中又非義矣聖人所以惡之深也○厚齋馮氏曰按國語季康子欲以田賦使冉求訪諸孔子孔子曰若季氏行而法則有周公之籍矣若欲犯法則苟而賦又何訪焉季氏卒用田賦左傳哀公十一年亦載此事所謂富於周公者此也夫季氏欲變周公之法以自富其心猶不安於君子之論而使冉有問之冉有自止之可也不然聞孔子之言以反命而力止之可也又不然去之可也今不惟不能諫止而不能去反為之宣力而不辭此夫子所以切責之也○雲峯胡氏曰春秋於為長府不書必閔子諫止之力於此事書曰用田賦其為冉有阿附之罪明矣朱子以冉求之失不徒見於聚歛而已見於仕季氏之初然則閔子之得豈不在於辭費宰之初歟
  ○柴也愚
  柴孔子弟子姓高字子羔衞人愚者知去聲不足而厚有餘家語記其足不履影啓蟄不殺方長上聲不折執親之喪泣血三年未嘗見賢徧反見齒笑也避難去聲而行不徑不竇可以見其為人矣家語弟子行篇高柴自見孔子出入於户未嘗越履徃來過之足不履影啓蟄不殺方長不折執親之喪泣血三年未嘗見齒是高柴之行也○致思篇蒯瞶之亂季羔逃之走郭門守門者曰彼有缺季羔曰君子不踰又曰彼有竇季羔曰君子不隧隧從竇出又曰於此有室季羔乃入焉○朱子曰不徑不竇只安平無事時可也若當有冦盗患難如阿專守此以殘其軀此柴所以為愚觀聖人微服遇宋只守不徑不竇之説不得然子羔也是守得定若更學到通變處儘好正緣他學有未盡處○柴也是箇謹厚底人不曽見得道理故曰愚
  參也魯
  魯鈍也程子曰參也竟以魯得之又曰曾子之學誠篤而已聖門學者聰明才辨不為不多而卒傳其道乃質魯之人爾故學以誠實為貴也尹氏曰曾子之才魯故其學也確克角反所以能深造七到反乎道也朱子曰曾子魯鈍難曉只是他不肯放過直是捱得到透徹了方住不似别人只畧綽見得些小了便休今一様敏底見得容易又不能堅守鈍底捱得到畧曉得處便說道理止此更不深求惟曾子不肯放舍若這事看未透直是捱得到盡處所以竟得之○緣他質魯鈍不便理㑹得故著工夫遂見得透徹若理㑹不得便放下了如何得通透終於魯而已○若是魯鈍者却能守其心專一明逹者毎事要入一分半上落下多不專一○曽子遲鈍直辛苦而後得之○問參也魯魯却似有不及之意曰魯自與不及不相似魯是質朴渾厚意思只是鈍不及底恰似一箇物事欠了些子○慶源輔氏曰遲鈍者不能便明了須用工夫方透聰明者所見雖快所造則淺方渉其藩而自謂入其奥者多矣曾子之資魯鈍初若難人而求之不敢有易心故其誠篤而無始終作輟之殊所以其造反深也
  師也辟辟婢亦反
  辟便平聲辟也謂習於容止少誠實也慶源輔氏曰子張務外留意於容儀
  由也喭喭五旦反
  喭粗俗也傳去聲稱喭者謂俗論也慶源輔氏曰由粗俗夫子嘗以為野○楊氏曰四者性之偏語音御之使知自勵也南軒張氏曰愚則專而有所不通魯則質而有所不敏辟則文頌喭則氣俗此皆其氣禀之偏夫子言之使之因所偏矯厲而擴充也○問柴愚參魯師辟由喭此乃生質之偏如此夫子言之所以欲四子克其偏而歸於全也然參竟得道統之傳何也勉齋黄氏曰愚者暏辟者少誠實喭者粗俗若夫魯則質厚而已未嘗不明未嘗不誠實未嘗粗俗比之三子巳爭些况質厚者為之難一為之則確實下工直用力到底如𢎞豰如易簣等處皆可見安得不傳道耶○慶源輔氏曰愚者知不明魯者才不敏便辟則遺其内粗俗則畧乎外遺乎内則誠不足畧乎外則文飾不修此四子情質之偏也夫子所以言者欲使之自覺以治其偏而歸於中耳○厚齋馮氏曰柴參近道而柴欠疏通參欠明敏師由過中而師欠誠實由欠精宻○雙峯饒氏曰四者皆指其所偏唯曾子能於偏處用工故後來一貫之唯至鈍反成至敏問偏於鈍者如何用工曰人一已百人十已千而已吴氏曰此章之首脫子曰二字甚是或疑下章子曰當在此章之首而通為一章二章語勢不類恐非
  ○子曰回也其庶乎屢空
  庶近也言近道也慶源輔氏曰此與易大傳其殆庶幾乎同屢空數音朔至空匱也不以貧窶郡羽反動心而求富故屢至於空匱也言其近道又能安貧也問集註中言近道又能安貧又字似作兩截蓋樂道故能安貧而安貧所以樂道也朱子曰世間亦有質美而安貧者皆以為知道可乎○空為匱乏其說舊矣何晏始以為虚中受道蓋出老莊之說胡氏嘗非之謂聖人之言未嘗有是屢而有間是頻復耳方其不空之時與庸人奚逺哉且下文以子貢貨殖方之尤見舊說之不可易也○潛室陳氏曰簞瓢屢空到此境界不改其樂是幾於樂天之事以此說顔子事理平實與下文貨殖正相反而地位峻絶
  賜不受命而貨殖焉億則屢中去聲
  命謂天命天所賦貧富貴賤之命貨殖貨財生殖也史記言子貢好廢舉與時轉貨貲注云廢舉停貯也與時逐時也物賤則買而停貯貴則逐時轉易貨賣億意度音鐸也言子貢不如顔子之安貧樂音洛下同新安陳氏曰貨殖是不如其安貧不受命是不如其樂道然其才識之明亦能料事而多中也程子曰子貢之貨殖非若後人之豐財但此心未忘耳然此亦子貢少去聲時事至聞性與天道則不為此矣程子曰貨殖便生計較纔計較便是不受命不受命者不能順受正命也○葉氏曰或者不喻乃謂子貢眞好利者夫樊遲學稼圃夫子猶以為小人豈有子貢而無一言以正之乎○范氏曰屢空者簞食瓢飲屢絶而不改其樂也天下之物豈有可動其中者哉貧富在天而子貢以貨殖為心則是不能安受天命矣其言而多中者億而已非窮理樂天者也慶源輔氏曰不受命而貨殖非樂天也億則屢中非窮理也人能樂天安命則心與理一自能發言中理不待億度若億而後中雖其才識之明亦幸而已其曰屢中則不中者多矣夫子嘗曰賜不幸言而中是使賜多言也聖人之不貴言也如是左傳定公十五年邾隱公邾子益来朝子貢觀焉邾子執玉高其容仰公受玉卑其容俯子貢曰以禮觀之二君者皆有死亡焉夫禮死生存亡之體也將左右周旋進退俯仰於是乎取之朝祀喪戎於是乎觀之今正月相朝而皆不度不合法度心已亡矣嘉事不體何以能久高仰驕也卑俯替也驕近亂替近疾君為主其先亡乎此年公薨哀七年歸宵掠以邾子益來獻於亳社夏五月壬申公薨仲尼曰賜不幸言而中是使賜多言者也○問回也其庶乎屢空大意謂顔子不以貧窶動其心故聖人見其於道庶幾子貢不知貧富之定命而於貧富之閒不能無留情故聖人見其平日所講論者多出億度而中朱子曰據文勢也是如此但顔子於道庶幾却不在此聖人謂其如此益見其好子貢不受命也在平日聖人亦不因其貨殖而言○勉齋黄氏曰夫子之論回賜一則言其得道之不同二則言其處貧富之有異蓋舉兩事反覆言之貨殖則不如屢空億中則不如其庶也○雙峯饒氏曰此章與前章不同前章是指氣質之偏此章是言二子造道與用心之異庶乎與億則屢中對造道之異也屢空與不受命貨殖對用心之異也子貢好方人故以顔子與之並言欲其以此自厲也
  ○子張問善人之道子曰不踐迹亦不入於室
  善人質美而未學者也程子曰踐迹如言循途守轍善人雖不必踐舊迹而自不為惡然亦不能入聖人之室也○張子曰善人欲仁而未志於學者也欲仁故雖不踐成法亦不蹈於惡有諸巳也新安陳氏曰孟子曰有諸巳之謂信此巳是進信一步而說善人矣由不學故無自而入聖人之室也朱子曰善人是好底資質不必踐元本子亦不入於室須是要學方入聖賢之域○問善人之道曰如所謂雖曰未學吾必謂之學矣之類又問如太史公贊文帝為善人意思也是曰然只為他截斷只到這裏不能做向上去所以說道不依様子也自不為惡只是不能入聖人之室○問善人者未能有諸巳乎南軒張氏曰不能有之則安得善然所謂有諸巳者則亦有淺深故善入謂其不能有諸巳則不可謂其盡夫有諸巳之道則亦未也○慶源輔氏曰質不美則不可謂之善人然質美而好學則進進不巳雖大與聖可以循至又不止為善人而已也○雙峯饒氏曰上一句是善人之所以為善人下一句是善人之所以止於善人所以不踐迹以其天資之美也所以不入室不能進於聖賢之奥以其無學問之功也
  ○子曰論篤是與君子者乎色莊者乎輿如字
  言但以其言論篤實而與之則未知為君子者乎為色莊者乎言不可以言貌取人也言指論字貌指色字○程子曰論篤言之篤厚者也取於人者惟言之篤厚者是與君子者乎色莊者乎未可知也不可以論篤遂與之必觀其行事乃可也○雲峯胡氏曰君子者有徳必有言中篤實外自然篤實色莊者有言不必有徳外篤實中未必篤實○雙峯饒氏曰上言論篤下以論篤分君子與色莊論篤亦可謂之色莊乎蓋色字所該甚廣凡形於外者皆可謂之色經傳中有專指面色言者色思温是也有該貌而言者巧言令色是也有該言貌而言者此章色莊是也有該言貌行事而言者色取仁是也問色取仁如何見得該行事而言曰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潔即所謂色取仁也
  ○子路問聞斯行諸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聞斯行之冉有問聞斯行諸子曰聞斯行之公西華曰由也問聞斯行諸子曰有父兄在求也問聞斯行諸子曰聞斯行之赤也惑敢問子曰求也退故進之由也兼人故退之
  兼人謂勝人也張敬夫曰聞義固當勇為然有父兄在則有不可得而專者若不禀命而行則反傷於義矣子路有聞未之能行唯恐有聞則於所當為不患其不能為矣特患為之之意或過而於所當禀命者有闕耳若冉求之資禀失之弱不患其不禀命也患其於所當為者逡廵畏縮而為之不勇耳聖人一進之一退之所以約之於義理之中而使之無過不及之患也胡氏曰勇於行者使之有所禀命則所行必審行之不勇者不專勉其行則愈流於退縮專勉其行者非不禀命於父兄禀命自其所必能不待教之耳○新安陳氏曰由求之問未必同時亦未必互問問同答異赤偶見而疑之非其能問則聖人造化二子之心誰知之哉前師商孰賢章尹氏所謂聖人之教抑其過引其不及歸於中道之說與此章參看正可相發明云
  ○子畏於匡顔淵後子曰吾以女為死矣曰子在回何敢死女音汝
  後謂相失在後何敢死謂不赴鬬而必死也謝氏曰敢非不敢之敢乃果敢之敢○鄭氏舜舉曰回何敢死則是死生不在匡人而在子淵矣蓋匡人之所欲加害者在夫子而不在子淵故子淵之死生得自為之也胡氏曰先王之制民生於三事之如一惟其所在則致死焉國語晉語欒共音恭子曰民生於三事之如一父生之師教之君食音嗣之非父不生非食不長非教不知生之族也族類也謂君之養我師之教我與生之思同類也故壹事之唯其所在則致死焉在父為父在師為師在君為君也報生以死報賜以力人之道也况顔淵之於孔子恩義兼盡又非他人之為師弟子者而已慶源輔氏曰顔淵之於孔子蒙博約之教得聖道之傳眞所謂受罔極之思者思深則義重矣非他人為師弟子之比○雙峯饒氏曰孔之於顔教愛兩極其至義雖師生恩猶父子所以為恩義兼盡即夫子不幸而遇難去聲回必捐生以赴之矣捐生以赴之幸而不死則必上告天子下告方伯請討以復讎不但已也夫子而在則回何為而不愛其死以犯匡人之鋒乎問孔子不幸而遇害於匡則顔子死之可乎程子曰今有二人相與遠行則患難有相死之道况回於夫子乎曰親在則可乎曰今有二人相與搏虎其致心悉力義所當然也至於危急之際顧曰吾有親則舍而去之是不義之大者也其可否當預於未行之前不當臨難而後言也曰父母存不許友以死則如此義何曰有可者遠行搏虎之譬也有不可者如游俠之徒以親既亡乃為人報仇而殺身則亂民也○問顔路在顔子許人以死何也朱子曰事至此只得死此與不許友以死之意别不許友以死在未遇難之前乃可如此處已遇難却如此說不得○孔子恐顔回遇害故曰吾以汝為死矣顔子答曰子在回何敢死者謂孔子既得脫禍吾可以不死矣若使孔子遇害則顔子只得以死救之也○慶源輔氏曰孔子遇難則顔子有致死之義孔子免焉則顔淵無致死之理今孔子既免而顔淵相失在後脫有不知而死則非義矣故其既來而孔子迎謂之曰吾以女為死矣者恐其誤也而顔淵遽復之曰子在回何敢死者道其實也其意若相反而實相承顔淵之於孔子雖曰未逹一間至此等語殆相為一矣○趙氏曰死生亦大矣云何敢死則不以死為重而以不輕於死為重也○濳室陳氏曰朋友同遇志難有相死之義謂各盡其扶持救衞之道無委棄之理若死不死則有幸不幸存焉非必輕死求鬬謂之相死也○吴氏曰子在回何敢死則子不在回何敢不死甚明子不在非所當言也故言子在以見意讀者第於句内增二不字而反正互觀之則瞭然矣顔子以徳行稱而善於說辭如此豈諸子所能及哉
  ○季子然問仲由冉求可謂大臣與平聲
  子然季氏子弟自多其家得臣二子故問之慶源輔氏曰二子以聖門高弟而仕於季氏雖視顔閔為慊然其德望才業固非常人比季氏之家其必知所尊敬矣故子然以此自多而致問也
  子曰吾以子為異之問曾由與求之問
  異非常也曾猶乃也輕二子以抑季然也慶源輔氏曰季然自多其家得臣二子而致問則其言色之間必有矜大之意且大臣既非家臣所可當而二子又不足以盡大臣之道故特輕以抑之
  所謂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則止
  以道事君者不從君之欲不可則止者必行已之志朱子曰不可則止謂不合則去○勉齋黄氏曰以道事君謂審出處之宜盡責難之義必守我之正道而不容悅以苟順君之私欲也
  今由與求也可謂具臣矣
  具臣謂備臣數而已勉齋黄氏曰大臣者異乎羣臣而超乎其上者也具臣者等乎羣臣而混乎其中者也
  曰然則從之者與平聲
  意二子既非大臣則從季氏之所為而已
  子曰弑父與君亦不從也
  言二子雖不足於大臣之道然君臣之義則聞之熟矣弑逆大故必不從之蓋深許二子以死難去聲不可奪之節而又以隂折季氏不臣之心也○尹氏曰季氏專權僭竊二子仕其家而不能正也知其不可而不能止也可謂具臣矣是時季氏已有無君之心故自多其得人意其可使從巳也故曰弑父與君亦不從也其庶乎二子可免矣問孔子言由求為具臣曰弑父與君亦不從也由求如是而已乎龜山楊氏曰弑父與君言其大者蓋小者不能不從故也若季氏旅泰山伐顓臾而不能救之之事是巳又問然則或許其升堂且皆在政事之科何也曰小事之失亦未必皆從但使弑父與君而下或從一事則不得為不從若弑父與君則决不從矣進此一等便為大臣如孔明之事君是也故孔明雖當亂世而遇庸暗之主一毫亦不放過○問仲由冉求氣質不同恐冉求未必可保仲由終是不屈朱子曰不要論他氣質只這君臣大義他豈不知聖人也是知他必可保然死於禍難是易事死於不可奪之節是難事纔出門去事君這身已便不是自家底所謂事君能致其身是也如做一郡太守一邑之宰一尉之任有盗賊之虞這不成休了便當以死守之亦未為難惟卒遇君臣大變利害之際只争些子這誠是難○南軒張氏曰弑君父不從何必由求而能之曾不知順從之臣始也惟利害之徇而已履霜堅冰之不戒馴習蹉跌以至從人弑逆者多矣如苟彧劉穆之之徒始從操裕堂遂欲弑逆哉惟其漸潰順長而勢卒至此耳雖然自弑逆以下苟一事不道而苟從之皆為失大臣事君之義如由求未免乎是也至如他人因循以䧟於大惡則由求不至是也○胡氏曰方子然欲假由求以誇人故夫子極言其失大臣之道及其欲資由求以助已故夫子又言其有人臣之節應答之頃可以沮僭竊扶綱常眞聖人之言也○厚齋馮氏曰子然季孫意如之子意如逐昭公者也子然習於其父之所為懐無君之心乆矣今得臣二子故問夫子蓋將君魯而以為大臣也既抑之以其臣及其以從之為問故明以弑父與君不從折之○新安陳氏曰弑逆非不可之大者歟平常能不可則止者於弑逆必不從未能不可則止者未可保其必不從也由求於君臣大義固熟聞之但察之恐未精耳觀由仕於出公末為之死求於伐顓臾惟知為季氏子孫憂於父子君臣之義能精察之否乎夫子於此實欲折季氏之不臣故許由求為死節之臣耳
  ○子路使子羔為費宰
  子路為季氏宰而舉之也
  子曰賊夫人之子夫音扶下同
  賊害也言子羔質美而未學遽使治民適以害之厚齋馮氏曰成人有其足死而不為衰者聞子羔將為成宰遂為衰蓋子羔重厚有德足以化民子路以費數畔難治所以特舉之然子羔雖重厚有徳而未學則理未明而用必窒遽使之治數畔之邑非所以全之也
  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讀書然後為學言治民事神皆所以為學
  子曰是故惡夫佞者惡去聲
  治民事神固學者事然必學之已成然後可仕以行其學若初未嘗學而使之即仕以為學其不至於慢神而虐民者幾平聲希矣子路之言非其本意但理屈詞窮而取辦於口以禦人耳本前焉用佞禦人以口給而言故夫子不斥其非而特惡其佞也朱子曰佞不是諂佞是口快底人事不問是不是臨時撰得話來也好可見其佞○子路當初使子羔為費宰意本不是如此只大言來答孔子故惡其佞○范氏曰古者學而後入政未聞以政學者也左傳襄公三十一年子産曰僑聞學而後入政未聞以政學者也蓋道之本在於脩身而後及於治人其說具於方冊讀而知之然後能行何可以不讀書也子路乃欲使子羔以政為學失先後本末之序矣不知其過而以口給禦人故夫子惡其佞也朱子曰子路非謂不學而可以為政但謂為學不必讀書耳上古未有文字之時學者固無書可讀而中人以上固有不待讀書而自得者但自聖賢有作則道之載於經者詳矣雖孔子之聖不能離是以為學也捨是不求而欲以政學既失之矣况又責之中材之人乎然子路使子羔為宰本意未必及此但因夫子之言而託此以自解耳故夫子以為佞而惡之○三代以上六經雖未具考之書禮則舜之教胄子敷五典與成周鄉官樂正之法所以教夫未成之才者蓋有道矣三代而下則既有書脩己治人之術皆聚於此學者豈可不之讀而遽自用乎苟謂不必讀書將自恃其聰明率意妄作而無忌憚其失不但卑陋而已○南軒張氏曰子羔學未充而遽使為宰其本不立而置之於事物酬酢之地故夫子有賊夫人之歎夫民人社稷固無非學然學必貴於讀書者以夫多識前言往行古之人所以蓄德者實有頼乎是徳立於己而後可以言無適而非學也如子路之言將使學者以聰明為可恃而無敦篤濳泳之功其甚至於廢古而任意為弊有不可勝言者故夫子所以責之之深也○慶源輔氏曰學之已成而仕以行其學猶恐動與静違用與體乖而或有失其宜者况於初未嘗學而可遽使即仕以為學乎
  ○子路曾晳冉有公西華侍坐坐才卧反
  晳曾參父名㸃
  子曰以吾一日長乎爾毋吾以也長上聲
  言我雖年少長於女汝同然女勿以我長而難言蓋誘之盡言以觀其志而聖人和氣謙德於此亦可見矣
  居則曰不吾知也如或知爾則何以哉
  言女平居則言人不知我如或有人知女則女將何以為用也東陽許氏曰夫子之於弟子於其平日言行問答之間固知其學力之所至然其將有所待而欲為之志則不能知也問之者欲知其自知之如何使之知有未至而自厲非獨觀人亦所以教也
  子路率爾而對曰千乘之國攝乎大國之間加之以師旅因之以饑饉由也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夫子哂之乘去聲饑音機饉音僅比必二反下同哂詩忍反
  率爾輕遽之貌攝管束也二千五百人為師五百人為旅因仍也榖不熟曰饑菜不熟曰饉方向也謂向義也民向義則能親其上死其長上聲矣哂微笑也厚齋馮氏曰子路齒先諸子又勇於進道故夫子有問必先諸子言之其言與冉有皆以三年為斷蓋古者三載考績要其成也夫子亦曰三年有成○新安陳氏曰國介居大國間勢難為當兵荒後時難為能致富强且化民使向義必政教兼舉而後能之子路蓋以其實才展盡底藴而言也
  求爾何如對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禮樂以俟君子
  求爾何如孔子問也下放倣同此方六七十里小國也如猶或也五六十里則又小矣足富足也俟君子言非己所能冉有謙退又以子路見哂故其辭益遜朱子曰子路使民非若後世之孫吴冉有足民非若後世之管商
  赤爾何如對曰非曰能之願學焉宗廟之事如㑹同端章甫願為小相焉相去聲
  公西華志於禮樂之事嫌以君子自居故將言己志而先為遜辭言未能而願學也新安陳氏曰求云如其禮樂以俟君子今赤若毅然欲從事於禮樂則是以君子自居故必先為遜辭也宗廟之事謂祭祀諸侯時見形甸反曰㑹衆頫音眺曰同周禮春官大宗伯春見曰朝夏見曰宗秋見曰覲冬見曰遇時見曰㑹殷見曰同此六禮者以諸侯見王為文六服之内四方以時分來或朝春或宗夏或覲秋或遇冬更逓而徧時見者無常期諸侯有不順服者王將有征討之事則既朝覲王為壇於國外合諸侯而命事焉春秋傳曰有事而㑹不協而盟是也殷猶衆也十二嵗王如不巡守則六服盡朝朝禮既畢王亦為壇合諸侯以命政焉所命之政如王巡守殷見四方四時分來終嵗以偏時聘曰問殷類曰視時聘亦無常期天子有事乃聘之焉境外之臣既非朝嵗不敢瀆為小禮殷頫謂一服朝之嵗以朝者少諸侯乃使卿以大禮衆聘焉五服朝在元年七年十一年○慶源輔氏曰周禮所謂殷即衆也頫即見也端𤣥端服章甫禮冠慶源輔氏曰禮有𤣥端而冕若玉藻天子龍衮以祭𤣥端朝日諸侯𤣥端以祭是已有𤣥端而冠若朝𤣥端夕深衣是已有𤣥端而章甫如此章端章甫是已有𤣥端而委貌若晏平仲端委立於虎門是已鄭云端取其正謂士之衣袂皆二尺二寸而屬幅廣袤等也然則𤣥端之服古者君臣皆得服之章甫緇布冠也夏曰毋追音牟堆商曰章甫周曰委貌其制相比皆以漆布為之蓋三代常服行道之冠也相贊君之禮者言小亦謙辭厚齋馮氏曰㑹同諸侯朝於天子之禮也而兩君相見亦曰㑹又有同盟當是時諸侯朝於天子寡矣華之言當為兩君相見而設夫擯紹禮樂之末也小相又擯紹之末也二子以子路蒙哂故其辭謙而子華又謙於冉有也
  㸃爾何如鼓瑟希鏗爾舍瑟而作對曰異乎三子者之撰子曰何傷乎亦各言其志也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夫子喟然嘆曰吾與㸃也鏗苦耕反舍上聲撰士免反莫冠並去聲沂兼依反雩音于四子侍坐以齒為序則㸃當次對以方鼓瑟故孔子先問求赤而後及㸃也張存中曰史記仲尼弟子傳仲由字子路卞人也少孔子九嵗曾㸃字晳與子參皆侍孔子冉求字子有仲弓之族也少孔子二十九嵗公西赤字子華魯人少孔子四十二嵗按史記家語載曾參少孔子四十六嵗則曾㸃必少孔子十餘嵗合居子路之次希間去聲歇也作起也撰具也朱子曰曾㸃所見不同方侍坐之時見三子言志想見有些下視他幾箇作而言曰異乎三子者之撰看其意有鳳凰翔于干仞底氣象莫春和煦之時春服單袷音夾之衣新安陳氏曰單單衣袷袷衣至此時則衣無絮也浴盥音管濯也今上巳祓音拂除是也問浴之為盥濯祓除朱子曰漢志三月上巳祓除官民㓗於東流水上而蔡邕引此為證是也韓愈李翺疑祼身出浴之非禮而改浴為沿不察此耳沂水名在魯城南地志以為有温泉焉理或然也風乘涼也舞雩祭天禱雨之處有壇墠音善樹木也詠歌也曾㸃之學蓋有以見夫音扶人欲盡處天理流行隨處充滿無少欠闕新安陳氏曰此等句皆是就本文反復玩味以想像曾㸃胷次而於無中形容出有來故其動静之際從七容反容如此朱子曰曾㸃都不待著氣力說只是他見得許多自然道理流行發見觸處皆是但舉其一事而言之耳看他鼓瑟希鏗爾舍瑟而作從容暇豫悠然自得處無不是這箇道理今人讀之只做等閑説話當時記者亦是多少仔細又曰門人詳記舍瑟事欲見其從容不迫灑落自在之意耳○慶源輔氏曰理欲不兩立須是人欲浄盡然後天理自然流行隨事隨處不待勉强用力自無纎毫欠缺處然惟聖人心與理一而後能禮用兼備自然而然若曾晳則以天資之高而於此有見焉耳故集註著有以見夫四字便自斷得曾晳所學之分量分曉與後面程子所謂曾㸃狂者未必能為聖人之事而能知夫子之志之說相應而其言志則又不過即其所居之位樂㫖洛其日用之常初無舍上聲已為去聲人之意胡氏曰即其所居至之常者莫春融和之時沂水祓除之事與其朋儕游泳自得乃其分所宜為而目前所可為也初無舍己為人之意者如必得國而治之然後見其用則在我者輕在人者重人必知我則有以自見人不我知則將無所用於世矣此㸃所以異於三子也而其胷次悠然直與天地萬物上下同流各得其所之妙隱然自見形句反於言外新安陳氏曰直輿至於之妙作一句細分之上下同流接天地字各得其所接萬物字○集註此一節二十二字又是自無形容出有來其言外之妙趣不可以尋常解書訓詁體貼之例求之必待學力進眼目高後自然黙㑹之可也○慶源輔氏曰即其所居之位則無出位之思樂其日用之常則無作意之為便見得曾㸃不願乎外無入而不自得之意初無舍己為人之意說得㸃之事實胷次悠然以下數句又形容得㸃之樂處集註此一叚凡三次改削然後見得如此平實學者當深味之視三子規規於事為之末者其氣象不侔矣故夫子嘆息而深許之而門人記其本末獨加詳焉蓋亦有以識此矣朱子曰曾㸃見得事事物物上皆是天理流行良辰美景與幾箇好朋友行樂去日用之間莫非天理在在處處莫非可樂○問夫子何以與㸃也曰方三子之競言所志也㸃獨鼓瑟其間漠然若無聞者及夫子問之然後瑟音少間乃徐舍瑟起對焉而悠然遜避若終不肯見所為者及夫子慰安之然後不得已而言而其志之所存又未嘗少出其位蓋澹然若將終身焉者此夫子所以與之也曰何以言其與天地萬物同流各得其所也曰莫春之日生物暢茂之時也春服既成人體和適之候也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長少有序而和也沂水舞雩魯國之勝處也既浴而風又詠而歸樂而得其所也夫以所居之位而言其樂雖若止於一身然以心而論則固藹然天地生物之心聖人對時育物之事也夫又安有物我内外之間哉程子以為與聖人之志同便是堯舜氣象者正謂此也或曰曾晳胷中無一毫事列子馭風之事近之然乎曰聖賢之心所以異於佛老正以無意必固我之累而所謂天地生物之心對時育物之事者未始一息之停也若但一曠然無所倚著而不察乎此則亦何以異於虚無寂滅之學而豈聖人之事哉○這道理處處都是事父母交朋友都是這道理接賔客是接賔客道理動静語黙莫非道理天地之運春夏秋冬莫非道理人之一身便是天地只緣人為人欲隔了自看此意思不見如曾㸃却被他超然看破這意思夫子所以喜之○孔子與㸃與聖人之志同者蓋都是自然底道理安老懐少信朋友自是天理流行觸處皆是暑往寒來山川流峙父子有親君臣有義之類無非這道理如學而時習之亦是窮此理孝弟仁之本亦是實此理所以貴手格物者是物物上皆有此理此聖人事㸃見得到蓋事事物物莫非天理初豈是安排得來安排時便湊合不著這處便有甚私意來自是著不得私意聖人見得只當閑事曾㸃把作一件大事來說他見得這天理隨處發見處處皆是天理所以如此樂○曾㸃見得道理大所以堯舜事業優為之視三子規規於事為之末固有問矣是他見得聖人氣象如此雖超乎事物之外而實不離乎事物之中是箇無事無為底道理却做有事有為之功業天様大事也做得鍼様小事也做得此所謂大本所謂忠所謂一者是也○曾㸃氣象固是從容灑落然須見得他因甚到得如此始得若見得此意自然見得他做得堯舜事業處不可以一事言也○曾㸃見道無疑心不累事其胷次灑落有非言語所能形容者故雖夫子有如或知爾之問而其所對亦未嘗少出其位焉蓋若將終身於此者而其語言氣象則固位天地育萬物之事也○曾晳不曾見他工夫只是天資高如夫子說吾黨之小子狂簡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這便是狂簡如莊列之徒皆是他自說得恁地好所以夫子要歸裁正之若是不裁只管聴他恁地今日也浴沂詠歸明日也浴沂詠歸却做甚麽合殺○曾㸃與三子只是爭箇粗細曾㸃與漆雕開只是爭箇生熟曾㸃說得驚天動地開較穩貼三子在孔門豈全不理㑹義理只是較粗不如曾㸃之細○為學與為治只是一統事他日之所用不外乎今日之所存三子却分作兩截看了如治軍旅治財賦治禮樂與凡天下之事皆學者所當為須先教自家身心得無欲直得清明在躬志氣如神則天下無不可為之事矣○曾㸃以樂於今日者對三子以期於異日者對學者須是有三子之事業又有曾㸃之𬓛懐方始不偏蓋三子是就事上理㑹曾㸃是見得大意曾㸃雖見大意又少却事上工夫三子雖就事上學又無曾㸃脫灑意思○新安陳氏曰曾㸃所言想正對莫春之時使非對景而言亦無意思又按三子所言者事功其志實而小㸃所言者理趣其志高而大㸃不及三子所行之實三子不及㸃所見之高以一時所言觀之三子規規於事為之末而㸃超然於理趣之高宜夫子獨與之也自今而論學者必有曾㸃見處之高以立其體又有三子行處之實以違於用始為無弊不然鮮不流於狂妄
  三子者出曾晳後曾晳曰夫三子者之言何如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巳矣曰夫子何哂由也夫三之夫音扶
  㸃以子路之志乃所優為而夫子哂之故請其說
  曰為國以禮其言不讓是故哂之
  夫子蓋許其能特哂其不遜朱子曰禮者理之顯設而有節文者也言禮則理在其中矣
  唯求則非邦也與安見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與平聲下同
  曾㸃以冉求亦欲為國而不見哂故微問之而夫子之答無貶悲檢反詞蓋亦許之
  唯赤則非邦也與宗廟㑹同非諸侯而何赤也為之小孰能為之大
  此亦曾晳問而夫子答也孰能為之大言無能出其右者亦許之之詞○程子曰古之學者優柔厭飫有先後之序如子路冉有公西赤言志如此夫子許之亦以此自是實事後之學者好去聲高如人游心千里之外然自身却只在此新安陳氏曰此條專言三子言志平實無高遠之弊又曰孔子與㸃蓋與聖人之志同便是堯舜氣象也誠異三子者之撰特行去聲有不掩焉耳此所謂狂也問曾㸃言志如何是有堯舜氣象朱子曰明道言萬物各遂其性此句正好看堯舜氣象且看莫春時物態舒暢如此曾㸃情思又如此便是各遂其性處堯舜之心亦只是要萬物皆如此耳然曾㸃却只是見得未必能做得堯舜事孟子所謂狂士其行不掩焉者也○行有不掩非言行背馳之謂但行不到所見處爾曾㸃之學無聖人為之依歸怕有老莊意思也未便做老莊只怕其流入於老莊○三子所志雖皆是實然未免局於一君一國之小向上更進不得若曾㸃所見乃是大根大本使推而行之則將無所不能雖其功用之大如堯舜之治天下亦可為矣蓋言其所志者大而不可量也譬之於水曾㸃之所用力者水之源也三子之所用力者水之流也用力於𣲖分之處則其功止於一𣲖用力於源則放之四海亦猶是也然使㸃遂行其志則恐未能掩其言故以為狂者也○濳室陳氏曰凡狂者志高而行不副謂其志高故見大意而聖人與之謂其行不副止於見大意終不入聖人之室子路等所見者小子路只為去聲不達為國以禮道理是以哂之若達却便是這氣象也問程子云子路只緣不逹為國以禮道理若逹便是這氣象如公西赤冉求二子語言之間亦自謙遜可謂達禮者矣何故却無曾㸃氣象朱子曰二子只是曉得那禮之皮膚曉不得那禮之微妙處若曉得禮便須見得箇天高地下萬物散殊而禮制行流而不息合同而化而樂與焉底自然道理矣曾㸃却見得這箇氣象只是他見得了便休緣見得快所以不把當事他若見得了又從頭去行那裏得來○問三子皆事為之末何故子路逹得便是這氣象曰子路才氣去得他雖粗暴些纔理會這道理便就這箇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上面却是這箇氣象求赤二子雖是謹細却只是安排來底又更是他才氣小了子路是甚麽様才氣○問子路就使逹得却只是事為之末如何比得這箇曰若逹時事事都見得是自然底天理理㑹得道理雖事為之末亦是理也莫春者春服既成何嘗不是事為來○問為國不循理則必任智力不任智力則循理不能出此二途㸃有見乎長育流行之體天地萬物之理所謂自然而然者但吾不以私意擾之則天地順序而萬物各得其所此堯舜事業也子路則以才氣之勝自以為當敗壊不可支持之處而吾為之亦能使之有成子路誠足以任此矣然不免有任智力之意故志氣激昻而氣象勇銳不若曾㸃之誾暇平和也曰是○到為國以禮分上便自理明自然有曾㸃氣象○濳室陳氏曰為國以禮則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事各當事物各當物終日在天理上此堯舜氣象○雲峯胡氏曰以三子言之子路未逹為國以禮求於禮樂不敢當赤則若有志於禮樂而所言宗廟㑹同禮之末耳又曰三子皆欲得國而治之故夫子不取新安陳氏曰以夫子與㸃分别而言之故云夫子不取非謂夫子眞不許其得國而治之也曾㸃狂者也未必能為聖人之事而能知聖人之志故曰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言樂音洛而得其所也孔子之志在於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去聲者懐之使萬物莫不遂其性曾㸃知之故孔子喟然嘆曰吾與㸃也朱子曰曾㸃是他見得到日用之間無非天理流行無虧無欠是自然如此充其見便是孔子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懐之底意思惟曽㸃便見得到這裏聖人便做得到這裏又曰曾㸃漆雕開已見大意朱子曰他見得這箇大綱意思於細宻處未必便理㑹得如千兵萬馬他只見得這箇其中隊伍未必知○曾㸃見雖高漆雕開却確實○㸃與參相反父子間為學大不同㸃天資高明用志逺大故能先見其本往往於事為間有不屑用力者參也三省隨事用力旋旋捱去一貫之說必待夫子告之而後知然一唯之後本末兼該體用全備一是從下做到一是從上見得故傳道之任不在其父而在其子虚實之分學者必有以辨之○問孔門英才多矣何為不得乎此而㸃獨得之回參不必類乎㸃也而又獨得斯道之傳何也勉齋黄氏曰資禀高則不局於卑志量大則不溺於小見識明則異說不能惑趨向正則外誘不能移此㸃之學所以人不能及也人品不同則學之志亦異人為技藝之學者有一見而超然解悟有終日矻矻而竟無所得者亦無恠㸃之獨得也若顔子則其資禀志量見識趨向當無異乎㸃而深厚沈濳淳實中正必有過於㸃者故其見雖同而其得則異於㸃也㸃之子參其見不及乎晳而其學則近於回以其用力之篤則遂與回等而非㸃所及也曰晳之不及乎回參而卒未免為狂者之歸何也曰天下之理固根於人心而未嘗不形見於事物為學之方固當存養乎徳性而亦不可不省察乎實行夫是以精粗不遺而表裏相應内外交養動静如一然後可以為聖學之全功也㸃之志則大質則高識則明趣則遠然深厚沉濳淳實中正之意有不足焉則見高而遺卑見大而畧小見識有餘而行不足趨向雖正而行則違此所以不及乎回參也雖然自回參而論之㸃誠有未至自學者論之㸃之所見豈可忽哉規規翦翦於文義之間事為之末而胷中無所見焉恐未易以狂語㸃也











  論語集註大全卷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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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集註大全卷十二
  顔淵第十二
  凡二十四章
  顔淵問仁子曰克己復禮為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為仁由已而由人乎哉
  仁者本心之全德慶源輔氏曰仁義禮智皆心之徳而仁包義禮智故曰本心之全德克勝也朱子曰聖人下箇克字譬如相殺定要克勝得他○克己亦别無巧法如孤軍卒遇强敵只是盡力舍死向前而已已謂身之私欲也問巳私有三氣質之偏一也耳目口鼻之欲二也人我忌克之類三也孰是夫子所指朱子曰三者皆在裏看下文非禮勿視聽則耳目口鼻之欲較多○胡氏曰耳目口體之欲皆因已而有故謂之私復反也慶源輔氏曰反猶歸也如行者之反歸於家也禮者天理之節文也朱子曰所以喚做禮而不謂之理者有著實處只說理却空去了這箇禮是那天理節文教人有凖則處所以謂之天理之節文者此理無形影故作此禮文畫出一箇天理與人看教有規矩可以憑據有君臣便有事君底節文有父子便有事父底節文其他莫不皆然○慶源輔氏曰天理即全德也節者其限制等級也文者其儀章脉理也不曰理而曰禮者理虚而禮實以其有品節文章可以依據也為仁者所以全其心之德也蓋心之全德莫非天理而亦不能不壊於人欲故為仁者必有以勝私欲而復於禮則事皆天理而本心之德復全於我矣勉齋黄氏曰心之全德莫非天理則言仁而禮在其中事皆天理而心徳復全則言禮而仁在其中皆以天理為言則仁即禮禮即仁安有復禮而非仁者哉其曰事皆天理者以視聽言動之屬乎事也復歸於禮則事皆合乎天理矣○雲峯胡氏曰集註始言仁者本心之全德至此則本心之徳復全此一全字即是本來全字不過能復其本然者耳○程子曰克己之私既盡一歸於禮此之謂得其本心○朱子曰一於禮之謂仁只是仁在内為人欲所蔽如一重膜遮了克去巳私復禮乃見仁仁禮非是二物○問克復工夫全在克字上蓋是就發動處克將去必因有動而後天理人欲之幾始分方知所决擇而用力也曰如此只是發動方用克若待發動而後克不亦晚乎發時固用克未發時也須致其精明如烈火之不可犯始得○問克己復禮如何分精粗曰若以克去巳私言之便克己是精底工夫到禮之節文有所欠闕便是粗者未盡然克己又只是克去私意若未能有細宻工夫一一入他規矩凖繩之中便未是復禮如此則復禮却乃是精處○克是克去巳私巳私既克天理自復譬如塵垢既去則鏡自明瓦礫既掃則室自清○克己是大做工夫復禮是事事皆落腔窠克己便能復禮歩歩皆合規矩凖繩非是克己之外别有復禮工夫也○禮是自家本有底物所以說箇復不是待克己了方去復禮克得那一分人欲去便復得這一分天理來克得那二分底已去便復得這二分禮來○克己便要復禮但克己而不復禮則堕於空寂矣然人只有天理人欲兩途不是天理則是人欲即無不屬天理又不屬人欲底且如立如齊是天理跛倚是人欲克去跛倚而未能如齊即是克得未盡却不是未能如齊之時不係人欲也須與立箇界限將那未能復禮時底都把做人欲斷定○新安陳氏曰禮有專言者有偏言者恭敬辭讓偏言之禮也復禮為仁專言之禮也克己復禮則天理流行而仁在是專言之禮仁在其中矣歸猶與也又言一日克己復禮則天下之人皆與其仁極言其效之甚速而至大也新安陳氏曰甚速以一日言至大以天下言○朱子曰克己復禮則事事皆仁天下之人聞之見之莫不皆與其仁也○天下以仁稱之非是一日便能如此只是有此理人稱不稱固非我之所急但言其效必至於此○天下皆與其仁伊川云稱其仁是也此説得實楊氏以為皆在吾之度内謂見吾仁之大如此而天下皆囿於其中説得無形影與呂氏洞然八荒皆在吾闥同意○覺軒蔡氏曰天下之大人人皆禀受此仁我眞能克復為仁即此仁便與天下之人都湊得著所以天下皆以仁稱之又言為仁由巳而非他人所能預又見其機之在我而無難也日日克之不以為難則私欲净盡天理流行而仁不可勝平聲用矣新安陳氏曰日日克之以下五句乃朱子補本文之意而究竟言之恐人謂一日如此便了須是日日接續用功如日三省之日日日克己而無少間斷機决於己而無所留難則私欲方净盡而天理自然流行矣須玩味净字净盡者無一毫不盡之謂也○朱子曰今日克復是今日事明日克復是明日事克己復禮有幾多大工夫須日日用工○為仁由巳這都是自用著力使他人不著到私欲盡後便粹然是天地生物之心○雙峯饒氏曰一日之語見於論語者二一日用力於仁指其用功之日而言也一日克己復禮指其成功之日而言也何以知之克者戰而獲勝之名復者失而復還之謂此皆用力而成功者故上文以此為仁而下文許以天下歸仁以成功之效言之也然則欲克己而復禮者果何所用力耶曰為仁由已用力之機要也非禮勿視聽言動用力之條目也欲收克復之功者其亦勉諸此而已矣程子曰非禮處便是私意既是私意如何得仁須是克盡己私皆歸於禮方始是仁又曰克己復禮則事事皆仁故曰天下歸仁問歸猶與也謂天下皆與其仁却載程子語天下歸仁謂事事皆仁恰似兩般朱子曰惟其事事皆仁所以天下歸仁○於這事做得恁地於那事亦做得恁地所以天下皆稱其仁若有一處做得不是必被人看破了○問克己復禮則事事皆仁曰人能克己則日間所行事事皆無私意而合天理耳○問一日之間如何得事事皆仁曰一日克己復禮了雖無一事亦不害其為事事皆仁雖不見一人亦不害其為天下歸仁謝氏曰克己須從性偏難克處克將去雲峯胡氏曰能克人欲之私是理勝欲能克性質之偏是徳勝氣集註克己説人欲未曾説氣質故復引謝氏説以足之○問此性是氣質之性否朱子曰然然亦無難易凡氣質之偏處須從頭克去謝氏恐人只知得裏面小小不好處氣質而忘其難故云然○人之氣禀有偏所見亦徃徃不同如氣質剛底人則見剛處多而處事必失之太剛柔底人則見柔處多而處事必失之太柔須先就偏處克治○跛倚踞傲未必盡是私意亦有性坦率者伊川云雖無邪心苟不合正理乃妄也亦須克去○問顔子問仁與問為邦先後曰有克己復禮工夫方始做得四代禮樂底事○克己之己未是對人物言只是對公字説猶曰私耳呂氏克己銘極口稱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遂以為己既不立物我並觀則天下之大莫不皆在吾仁中説得來恁地大故人皆喜其快殊不知未是如此問與叔之意與下文克己之目全不干渉此只是自脩之事未説著外面在曰須是恁地思之○初無吝驕作我蟊賊只説得克己一邊却不到復禮處
  顔淵曰請問其目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顔淵曰回雖不敏請事斯語矣
  目條件也顔淵聞夫子之言則於天理人欲之際際謂二者界限之間已判然矣故不復扶又反有所疑問而直請其條目也請克己復禮之條目非禮者巳之私也勿者禁止之辭是人心之所以為主而勝私復禮之機也私勝則動容周旋無不中去聲禮而日用之間莫非天理之流行矣朱子曰説文謂勿字似旗脚此旗一麾三軍盡退工夫只在勿字上纔見非禮來便禁止之便克去○問顔子地位有甚非禮處何待下此四勿工夫曰只心術間微有些子非禮處也須用净盡截斷了他力量大聖人便教他索性克去○問非禮勿視聽言動曰目不視邪色耳不聽淫聲如此類工夫却易視遠惟明纔不遠便是不明聽徳惟聰纔非徳便是不聰如此類工夫却難視聽言動但有些箇不循道理處便是非禮○視聽言動之間所當為者皆禮也所不當為者皆非禮也其非禮則勿以止焉則是克己之私而復於禮矣其非禮而勿視聽者防其自外入而動於内也非禮而勿言動者謹其自内出而接於外也内外交進為仁之功盡矣所以用力其機特在勿與不勿之間而已自是而反則為天理自是而流則為人欲自是而克念則為聖自是而罔念則為狂特毫忽之間爾學者可不謹其所操哉○雲峯胡氏曰此章𦂳要在勿字故集註喫𦂳解此一字蓋心為一身之主即將為三軍之主一身耳目口體惟心所令猶大將之旗一麾而三軍坐作進退惟其所令也○新安陳氏曰非禮者巳之私禮者天理之公非禮勿視聽言動即所以克己而所視聽言動皆合禮即所以復禮也能如是則日用間莫非天理之流行而仁在其中矣事如事事之事書説命篇云惟事事乃其有備有備無患○史記曹參傳卿大夫以下吏及賔客見參不事事不事丞相之事○新安陳氏曰事事上事字是用力活字下事字是死字請事斯語顔淵黙識其理又自知其力有以勝平聲之故直以為己任而不疑也朱子曰顔子克己如紅爐上一㸃雪○雙峯饒氏曰如吾與回言終日回於吾言無所不悦夫子平日多與講論皆是博之以文到此四勿正是約之以禮○顔子所克之巳私只是微過不是顯過然顯過易見微過難見也○程子曰顔淵問克己復禮之目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四者身之用也由乎中而應乎外制於外所以養其中也朱子曰由乎中而應乎外乃勢之自然是推本視聽言動四者皆由中而出泛言其理如此耳非謂從裏面做工夫也制於外所以養其中方是説做工夫處全是自外而内自葉而根之意○問克己工夫從内面做去反説制於外如何曰制却在内又問此是説仁之體而不及用曰制於外便是用顔淵事斯語所以進於聖人進進歩幾及之意後之學聖人者宜服膺而勿失也因箴以自警其視箴曰心兮本虚應物無迹操平聲之有要視為之則慶源輔氏曰人心出入無時莫知其鄉何有形迹可見然操則存舍則亡而操之之要則以視為之則而已蓋人之視最在先遇不當視者才起一念要視他便是非視故當以是為操心之則○陳氏曰心虚靈知覺事物纔觸即動而應無蹤迹可尋捉處○胡氏曰心兮本虚者體也應物無迹者用也體無所窒則用無所滯此其本然也○葉氏曰目者一身之昭鑒五行精華之所聚於心尤切目動則心必隨心動則目必注心之虚靈千變萬化欲加檢防先以視為凖則蔽交於前其中則遷陳氏曰蔽指物欲之私而言中指心之體而言即天理之謂也物欲之蔽接於前則心體逐之而遷矣制之於外以安其内克己復禮乆而誠矣朱子曰人之視聽言動視最在先為操心之凖則此兩句未是不好至蔽交於前方有非禮而視故制之於外以安其内則克己而復禮也如是工夫無間斷則乆而自從容不勉矣故曰乆而誠矣○陳氏曰物欲克去於外則無以侵撓吾内而天理寜矣○許氏曰制是於天理人欲之界上截然限斷使不正之書非禮之色不得以接於吾目克己即制之於外復禮即以安其内○胡氏曰克己復禮者言上文乃所以用力於此也乆而誠矣者非禮勿視未是仁真積力乆自然誠實則可謂之仁也○蔡氏曰始而克復有以用吾力乆而誠則私欲净盡表裏一貫自無所容其力矣其聽箴曰人有秉彞本乎天性知誘物化遂亡其正朱子曰四者惟視為切所以先言視而視箴之説尤重於聽也○物至則智足以知之而有好惡這是自然如此到好惡無節於内知誘於外方始不好去○慶源輔氏曰人心所禀之常性乃得之於天而聽其所當聽不聽其所不當聽者即秉彝之性也○胡氏曰不言聽而言知者聽者知之初知者聽之後因知而此心為之動故以知言其實一也○陳氏曰知指形氣之感而言物欲感而知覺萌遂為之引去矣化則與之相忘如一而無彼我之間也卓彼先覺知止有定閑邪存誠朱子曰防閑其邪妄於外而存其實理於内也非禮勿聽朱子曰視是將這裏底引將去所以云以安其内聽是聽得外面來所以云閑邪存誠○視與看見不同聽與聞不同如非禮之色若過目便過了不可有要視之之心非禮之聲若入耳也過了不可有要聽之之心○問視箴何以特説心聽箴何以特説性曰互換説也得然諺云開眼便錯視所以就心上説人有秉彝本乎天性道理本自在這裏却因雜得外面言語來誘之聽所以就性上説○蔡氏曰或疑聽箴之說亦可移為視箴用殊不知視是自内而引出外聽是自外而引入内視為先聽次之所以視箴説得尤力○雲峯胡氏曰眼在前不正之色只是前一面來故曰蔽交於前其中則遷耳在兩傍不正之聲左右前後皆可來故曰知誘物化遂亡其正目之明在外故當制之於外以安其内耳之聰在内故惟在内者知止有定乃可爾其言箴曰人心之動因言以宣發禁躁妄内斯静專慶源輔氏曰躁屬氣妄屬欲不為氣所動故静不為欲所分故專○陳氏曰外不躁則内静外不妄則内專此一篇關要處矧是樞機興戎出好去聲吉凶榮辱惟其所召書曰惟口出好興戎蔡氏傳曰好善也戎兵也言發於口則有二者之分○陳氏曰門之闔闢所繋在樞弩之張弛所繋所機人心之動有善惡由言以宣之而後見於外是亦人之樞機也○蔡氏曰出好則吉則榮興戎則凶則辱發於口者甚微而召於彼者甚㨗可不畏哉傷易去聲則誕傷煩則支慶源輔氏曰易則心不管攝故必至於妄誕煩則心不精一故必至於支離己肆物忤五故反出悖來違非法不道欽哉訓辭朱子曰上四句是説身上最𦂳切處須是不躁妄方始静專自家這心自做主不成如何去接物下云矧是樞機興戎出好四句是説謹言底道理下四句却説四項病痛傷易則誕傷煩則支已肆則物忤出悖則來違○言箴説許多病痛從頭起至吉凶榮辱惟其所召是就身上謹傷易則誕至出悖來違是當謹於接物間都説得周備○陳氏曰易者輕快之謂躁則傷於易誕者欺誕之謂而易中之病也煩者多數之謂妄則傷於煩支猶木之枝從身之旁而迸出者乃煩中之失也○蔡氏曰易則誕由其妄而不專也煩則支由其躁而不静也内不静故己肆而物忤内不專故出悖而來違○雲峯胡氏曰易是輕言煩是多言肆是放言悖則純乎不善矣朱子以為是四項病而諸家只解歸躁妄二字非矣其動箴曰哲人知幾平聲下同誠之於思志士勵行去聲守之於為順理則裕從欲惟危朱子曰哲人志士説兩般人哲人只於思慮間便見得合做與不做志士便於做出了方見得雖是兩般大抵順理便安裕從欲便危險○思是動之微為是動之著這箇是該動之精粗蓋思於内不可不誠為於外不可不守看文字須得箇骨子諸公且道動箴那箇是𦂳要答曰順理則裕曰要連從欲惟危都是這是生死路頭○陳氏曰結上文二者之動雖微顯不同然循理之公則皆無餒於中故裕逐人欲之私則易䧟於下故危七到反次克念戰兢自持慶源輔氏曰造次克念不息之誠也戰兢自持敬謹之體也○覺軒蔡氏曰造次克念以誠於思言凡學者動於心不可不存克念之誠戰兢自持以守於為言凡學者動於身不可不加自持之念○陳氏曰雖急遽苟且之時亦必誠之於思則其涵養之功宻矣常恐懼戒謹守之於為則其操存之力篤矣習與性成聖賢同歸覺軒蔡氏曰聖性之也謂哲人賢習之也謂志士及其成功一也故曰同歸○新安陳氏曰商書曰茲乃不義習與性成此伊尹之言本謂習於惡而與性成者程子引用此句則言習於善而與性成者也此性字蓋以氣質之性言與上文本乎天性之性不同天性乃以天地之性言也○徽菴程氏曰物欲之外至禁防於視聽俾此仁之全體湛然清明無一毫之或蔽私欲之内萌消弭於言動俾此仁之妙用剨呼麥反然中節無一毫之或乖見非視聞非聽見聞非動視聽為動勿視勿聽則不動矣動兼思貌而言洪範五事備於此矣不必以勿為心也真氏謂勿指心而言非禮勿視勿聽戒謹以存養也觀制之於外以安其内及閑邪存誠之語可見所以防其外入而動於内也聲色之非禮雖甚顯而在外過其外者不能入能禁防於視聽則此仁之全體湛然清明矣非禮勿言勿動謹獨以研幾也觀人心之動發禁躁妄及誠之於思守之於為之語可見所以謹其自内出而接於外也念慮之非禮雖甚㣲而在内萌於内者不能自己能警省於言動則此仁之大用剨然中節矣愚按此章問答乃傳授心法切要之言非至明不能察其㡬非至健不能致其决故惟顔子得聞之而凡學者亦不可以不勉也程子之箴發明親切學者尤宜深玩慶源輔氏曰非顔子之明睿則雖告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之説必不能察天理人欲所由動之幾而遂請其條目非顔子之剛健則雖告以為仁由已與四勿之説必不能致勇决於此而遂以仁為己任此夫子所以獨以是告顔子而他弟子不與焉○張氏曰非至明不能察其幾是言其致察於非字非至健不能致其决是言其用功於勿字○趙氏曰非至明則不能察天理人欲邪正所由動之㡬將有誤認天理為人欲人欲為天理而不自覺於㝠㝠之中矣非至健則不能决天理人欲勝負所由分之勢將有玩天理而不肯進戀人欲而不忍割而依違於二者之間矣○雙峯饒氏曰視聽言動四者橫渠東銘只云戯言戯動却是二件中庸非禮不動又只是一件詳略不同何也蓋詳言之是四件約言之只二件所謂言行君子之樞機是也言是言視聽也屬動是行又約言之都只是動視是目之動聽是耳之動言是口之動動是身之動故中庸只説非禮不動一句聖賢之言有詳有約顔子是問克復之目故以詳告之
  ○仲弓問仁子曰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巳所不欲勿施於人在邦無怨在家無怨仲弓曰雍雖不敏請事斯語矣
  敬以持已解出門使民二句恕以及物解不欲勿施二句物即人也則私意無所容而心德全矣新安陳氏曰敬以持已則私意無所容於内恕以及物則私意無所容於外於是天理流行而心徳全矣○陳氏曰敬者吾心之所主而仁之存也恕者吾心之所以達而仁之施也主敬持己行恕及物則内外無私意而仁在是矣内外無怨亦以其效言之使以自考也新安陳氏曰上章天下歸仁是以克己復禮之效言之此章内外無怨亦以主敬行恕之效言之考驗也能使内外無怨可以驗我之能敬恕若内外尚有怨者是我於敬恕猶有未至也此之謂自考○朱子曰己所不欲勿施於人𦂳接著那出門使民在邦無怨在家無怨𦂳接著那已所不欲勿施於人直到這裏道理方透徹似一片流水注出來到這裏方住中間也間斷不得效驗到這處方是做得透徹充足飽滿極道體之全而無虧欠内外間纔有一人怨他便是未徹便如天下歸仁底纔有一箇不歸仁便是有未到處○巳所不欲勿施於人如富壽康寜人之所欲死亡貧苦人之所惡所欲者必以同於人所惡者不以加於人○能敬能恕則仁在其中世有敬而不能恕底人便只理㑹自守却無温厚愛人氣象若恕而無敬則無以行之須先主於敬然後能行其恕○聖人言語極謹宻説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下面又便説巳所不欲勿施於人都無些欠缺處問此意則體用兼備曰只是如此自家身己上常是持守到接物上又如此則日用之間無少間隙私意直是何所容可見聖人説得極宻○問如以刑加人豈人所欲便是不恕始得曰伊川云恕字須兼忠字說忠是盡己而後推之為恕夫以刑加人其人實有罪其心亦自以為當然故以刑加之而非强所不欲也其不欲被刑乃其私心若其眞心既以犯罪亦自知其當刑矣今人只為不理㑹忠而徒為恕其弊只是姑息○問怨有是非如何都得他無曰此只説怨得是底○弟子之問多矣獨二子有請事之對蓋度其能踐此言而後對記者亦以其充此對而記之也○慶源輔氏曰不敬則私欲萬端害仁之體不恕則徇己遺人泥仁之用必敬以養之恕以達之則私意無可萌之時無可著之處矣○王氏曰主敬則内有以全其心之德行恕則外有以推其愛之理○雲峯胡氏曰敬以持己是收歛此心入來恕以待人是推擴此心出去○程子曰孔子言仁只說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看其氣象便須心廣體胖動容周旋中去聲新安陳氏曰程子恐人認見賔承祭作勉强拘束之敬故云然蓋欲如所謂禮之用和為貴也唯謹獨便是守之之法新安陳氏曰又恐人外貌如此而中心不如此必如一念萌動已所獨知之處而致謹焉便是持守此敬之法○雙峯饒氏曰心廣體胖周旋中禮特敬之氣象耳至於用功却在謹獨上蓋人但見其出門使民耳如見大賔如承大祭則人所不知而已所獨知者於此謹之則得其用功之要或問出門使民之時如此可也未出門使民之時如之何曰此儼若思時也曲禮曰儼若思此静時敬也有諸中而後見形甸反於外觀其出門使民之時其敬如此則前乎此者敬可知矣新安陳氏曰觀其動時敬則其静時敬可知非因出門使民然後有此敬也此程子推夫子言外之意而言之○問程子只説作敬先生便説敬以持己恕以及物看來須如先生說方全朱子曰程子不是就經上説是偶然摘此二句所以只說作敬○南軒張氏曰平日之涵養一於敬則出門使民之際皆此心也○雙峯饒氏曰平時固是敬謹出門使民時尤加敬謹此只就出門使民説起則只是動時事蓋出門使民是與人交接之時於此時有敬謹之心則交接之間私意不存而得以盡其推己及人之恕矣愚按克己復禮乾道也主敬行恕坤道也顔冉之學其高下淺深於此可見然學者誠能從事於敬恕之間而有得焉亦將無己之可克矣朱子曰乾道奮發而有為坤道静重而持守觀夫子告二子氣象各有所類○仲弓資質温粹顔子資質剛明顔子於仁剛健果决如天旋地轉雷厲風行做將去仲弓則自歛藏嚴謹做將去伊川曰質美者明得盡查滓便渾化却與天地同體其次惟莊敬以持養之顔子則明得盡者仲弓則莊敬以持養之者也顔子如創業之君仲弓如守成之君○克復乾道是一服藥打疊了這病敬恕坤道是服藥調䕶漸漸消磨了這病持敬行恕雖不曽著力去克己復禮然只一般若把這箇養來養去那私意自是著不得○問克己工夫與主敬行恕如何曰克己復禮是截然分别箇天理人欲是則行之非則去之敬恕則猶是保養在這裏未能保他無人欲在若將來保養得至亦全是天理矣○克己復禮如内修政事外攘夷狄出門使民如上䇿莫如自治○問持敬克己工夫相資相成否乎曰做處則一但孔子告顔子仲弓隨他氣質地位而告之耳若不敬則此心散漫何以能克己若不克己非禮而視聽言動安能為敬又曰敬之至固無已可克克己之至亦不消言敬敬則無己可克者是無所不敬故不用克己此是大敬如聖敬日躋於緝熈敬止之敬也○濳室陳氏曰顔子工夫索性豁開雲霧便見青天故屬乾仲弓工夫著力淘盡泥沙方見清泉故屬坤此處最難認須細心玩聖賢氣象便㑹得○厚齋馮氏曰左傳云仲尼曰古語有之曰克己復禮仁也蓋古有此語唯顔子可以從事於此又曰出門如賔承事如祭仁之則也亦古有此語唯仲弓可以語之○蔡氏曰以效言之亦有不同顔子底便可天下歸仁其應廣而速仲弓底只可邦家無怨其應狹而緩
  ○司馬牛問仁
  司馬牛孔子弟子名犂向式亮反徒回反之弟宋人
  子曰仁者其言也訒訒音刃
  訒忍也難也仁者心存而不放故其言若有所忍而不易去聲下同發蓋其德之一端也朱子曰仁者之人言自然訒在學者即當自謹言語以操存此心如今人輕易言語是他此心不在奔馳四出如何有仁○此心不放便存得道理在此察其言便可知其本心之存與不存○雲峯胡氏曰集註於顔淵則曰心徳之全此則曰心之一端亦不過四勿中之一也夫子以牛多言而躁故告之以此使其於此而謹之則所以為仁之方不外是矣朱子曰這是司馬牛身上一項病去得此病則方好將息充養爾○問仁者其言也訒只是訥於言意思否曰訥於言而敏於行是怕人說得多後行不逮其言也訒是說持守得那心定後說出來自是有斟酌恰是肚裏先商量了方說底模樣今人只信口說方說時他心裏也自不知得○問聖人答司馬牛其言也訒此句通上下言否曰就他身上說又較親切人謹得言語不妄發即求仁之端
  曰其言也訒斯謂之仁矣乎子曰為之難言之得無訒乎
  牛意仁道至大不但如夫子之所言故夫子又告之以此蓋心常存故事不苟事不苟故其言自有不得而易者非强上聲閉之而不出也朱子曰心存則自是不敢胡亂說話大率說得容易底便是他心放了是實未嘗為之也若不敢胡亂做者必不敢容易說然亦是存得這心在○慶源輔氏曰心存則行自然難而不苟動言自然訒而不苟發此心德之自然豈易能哉而牛之意則以訒其言為强閉而不出故易視之而以為仁道之大不但如此而已也○新安陳氏曰言仁以心存為本心存則言不易心存則事不苟所以集註於此章兩以心存言之楊氏曰觀此及下章再問之語牛之易其言可知朱子曰仁者心常醒見這事來便知要做得合道理不可輕易便是知得為之難故自不敢輕言若不仁之人心常如瞌睡相似都不見這事理使天來大事便敢輕輕做一兩句說了○問為之難者不謂仁之難為耶曰仁者之言無不訒蓋知事之無不難也豈獨仁之難為而後難於言耶且必若此則凡事皆可易言而獨於言仁為不可易矣豈其然乎○程子曰雖為去聲司馬牛多言故及此然聖人之言亦止此為是愚謂牛之為人如此若不告之以其病之所切而泛以為仁之大槩語音御之則以彼之躁必不能深思以去上聲其病而終無自以入德矣故其告之如此蓋聖人之言雖有高下大小之不同然其切於學者之身而皆為入德之要則又初不異也讀者其致思焉朱子曰司馬牛如何做得顔子仲弓底工夫須是逐人理㑹仁譬之屋克己是大門打透便入來敬恕是第二門言訒是箇小門雖皆可通然小門迂回得些是隨他病處說○陳氏曰語牛之説又下於雍非秘其精義而不以語之也以牛多言而躁若不語以其病所切則彼之躁必不自覺終身為此心之累而無由可進於仁必使之先致謹於此去煩而簡去躁而静則心無所放而言毎難其出入徳次第方可漸進而仁可求矣
  ○司馬牛問君子子曰君子不憂不懼
  向魋作亂牛常憂懼故夫子告之以此厚齋馮氏曰内憂弟兄外懼其禍也
  曰不憂不懼斯謂之君子矣乎子曰内省不疚夫何憂何懼夫音扶
  牛之再問猶前章之意故復扶又反告之以此疚病也言由其平日所為無愧於心故能内省悉井反不疚而自無憂懼未可遽以為易去聲而忽之也雙峯饒氏曰無愧是不疚之本不疚是不憂懼之本○晁氏曰不憂不懼由乎德全而無疵故無入而不自得非實有憂懼而强上聲排遣之也朱子曰牛將謂是塊然頑然不必憂懼不知夫子自説内省不疚自然不憂懼來○有憂懼者内有所慊也自省其内而無所病則心廣體胖何憂懼之有○慶源輔氏曰不憂不懼者疑若有之而強排遣之也何憂何懼則是自無憂懼耳葢君子自然之徳也○牛之再問雖易於言然足以發聖人未盡之藴使吾德少有疵則不免憂懼憂懼氣象歉索也内省不疚而何憂懼與孟子集義生浩然之氣仰不愧俯不怍之意同
  ○司馬牛憂曰人皆有兄弟我獨亡
  牛有兄弟而云然者憂其為亂而將死也左傳哀公十四年魋入于曹以叛民叛之魋奔衛遂奔齊○問牛無令兄弟何也朱子曰以傳考之桓魋欲弑宋公而欲殺孔子其惡著矣而其弟子頎子車亦與之同惡此牛所以憂也
  子夏曰商聞之矣
  蓋聞之夫子
  死生有命富貴在天
  命禀於有生之初非今所能移天莫之為而為非我所能必但當順受而已陳氏曰天者命之所自出命則天之所賦於人者故以理言之謂之天自人言之謂之命其實一而已○慶源輔氏曰順謂不咈受謂不拒只此二字便是處死生富貴之要訣
  君子敬而無失與人恭而有禮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無兄弟也
  既安於命又當脩其在巳者故又言苟能持己以敬而不間去聲徒玩反接人以恭而有節文則天下之人皆愛敬之如兄弟矣蓋子夏欲以寛牛之憂而為是不得已之辭讀者不以辭害意可也慶源輔氏曰既告以安命又勉以脩身使兩盡其道○趙氏曰若安於命而不脩巳是有命而無義聽乎天而不盡乎人矣○雙峯饒氏曰敬在心恭在容敬易能無失為難間斷則失矣恭易能有禮為難有節文是致恭又能中節如足恭則恭而無禮矣○新安陳氏曰死生富貴惟當聴其在天恭敬禮節則當盡其在巳敬而無失又恭而有禮之本也子夏皆兄弟之語有疵集註下一如字謂人皆愛敬之如兄弟則意足而辭當矣○胡氏曰子夏四海皆兄弟之言特以廣司馬牛之意意圓而語滯者也唯聖人則無此病矣且子夏知此而以哭子喪去聲禮記檀弓篇子夏喪其子而喪其明則以蔽於愛而昧於理是以不能踐其言爾朱子曰子夏當初只要開廣司馬牛之意只不合下箇皆兄弟字便成無差等了○慶源輔氏曰觀喪明事則牛之失乃移於商之身而不自知也○雙峯饒氏曰此子夏寛牛之憂而推其原以廣之也人之兄弟共一箇父母此固是親若推其原則人又只是共一箇天地大父母自共一箇父母觀之則兄弟為有限自共一箇天地觀之則並生於天地間皆兄弟也此意豈不甚廣然畢竟他人之兄弟其情安能及得已之兄弟意雖廣大語實有病圓則活滯則死凡圓底便活方底便不動○新安陳氏曰喪明事與此不同然其為憂愛之情發不中節而過其則則一耳○雲峯胡氏曰西銘亦曰民吾同胞曰皆吾兄弟但自乾父坤母說來句句是說理一而分殊子夏曰四海皆兄弟似近乎理之一至曰何患乎無兄弟則不知有分之殊矣此集註所以欲讀者不以辭害意也
  ○子張問明子曰浸潤之譛膚受之愬不行焉可謂明也已矣浸潤之譛膚受之愬不行焉可謂遠也已矣譛莊䕃反愬蘇路反
  浸潤如水之浸灌滋潤漸如字又將廉反漬而不驟也譛毁人之行去聲也膚受謂肌膚所受利害切身如易所謂剥床以膚切近災者也易剥之六四剥床以膚象曰切近災也愬愬己之寃也毁人者漸漬而不驟則聽者不覺其入而信之深矣愬寃者急迫而切身則聽者不及致詳而發之暴矣朱子曰譛是譛人是不干己底事纔說得驟便不能入他須是閑言冷語掉放那裏說交來不覺愬是愬切己底事纔說緩慢人便不將做事須是說得𦂳切要忽然間觸動他如被人罵便説被人打被人打便說被人要殺蓋不如此不足以觸動他也○齊氏曰水之潤物其浸以漸故游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以誣善者曰浸潤之譛膚受芒刺痛痒立見故激以切巳利害之言曰膚受之愬二者難察而能察之則可見其心之明指可謂明而不蔽於近指可謂逺矣此亦必因子張之失而告之故其辭繁而不殺所界反以致丁寧之意云○楊氏曰驟而語之與利害不切於身者不行焉有不待明者能之也故浸潤之譛膚受之愬不行然後謂之明而又謂之遠遠則明之至也書曰視遠惟明朱子曰若事本非實而譛者遽然極言其事愬者泛然不切於身則亦不足以惑人矣故以此二者之相為反對而互言若見其事變之不同而明無不照也○慶源輔氏曰浸潤膚受皆以巧譎而行其譛愬者也然使之不行則非既明且遠者有所不能子張之為人務外好高於事必有忽略自足之病而無深潜縝宻之功平日不過觀其皮毛意象以為有得於人情之細宻事理之精微則未必能察也故夫子因其問明而姑舉二事以告之使其反諸身而知有所戒矣○蘇氏曰譛愬之言常行於偏暗而隘廹者蓋一有所聞而忿心應之也明且逺者虚以察之則不旋踵而得其情矣○雙峯饒氏曰浸潤者其來舒緩膚受則其來急迫一緩一急緩則不暇𮗜急則不暇詳一要覺一要詳覺與詳是兩事集註以察字包之因子張之失而告之其失果在何處蓋必者料想之辭子張是箇易疑易信底人易疑生譛易信生愬○鄭氏舜舉曰善形容小人之情狀無若聖人之言凡譛愬者使其正言之則人人皆識之矣惟其便僻側媚入人以漸雖智者或不察也
  ○子貢問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
  言倉廪實而武備脩然後教化行而民信於我不離叛也新安陳氏曰民信之矣以效言之民所以信之之本則孔子未之及所以朱子推本而以教化行言之如施信於民與國人交止於信皆是也兵食既足然後施教而化行民斯信之矣非謂止足食足兵民便信之也
  子貢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去上聲下同言食足而信孚則無兵而守固矣
  子貢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
  民無食必死然死者人之所必不免無信則雖生而無以自立問是民自不立是國不可立朱子曰是民自不立民不立則國亦不能以有立蓋有信則相守以死無信則相欺相詐而臣棄其君子棄其父矣不若死之為安朱子曰安字極有味故寧死而不失信於民使民亦寧死而不失信於我也○程子曰孔門弟子善問直窮到底如此章者非子貢不能問非聖人不能答也慶源輔氏曰非於理有所見而必欲究其精㣲之藴者不能如此問非據理之極而於膠轕肯綮之際如燭照數計無織毫之疑者不能如此答之也愚謂以人情而言則兵食足而後吾之信可以孚於民以民德而言則信本人之所固有非兵食所得而先也是以為政者當身率其民而以死守之不以危急而可棄也朱子曰此只因足食足兵而後民信本是兩項事子貢却做三項事認了信字便是在人心不容變底○制田里薄賦歛使民有常産而不失其時則倉廩實而足食矣比什伍時簡教使民有勇而知方則戎備飭而足兵矣有是二者則民以信事上而無欺詐離叛之心所謂民信之也問兵之可去何也曰食足而民信則民親其上死其長如子弟衛父兄手足捍頭目可制挺以撻堅利矣必不得已而去則兵或可無也問食之可去何也曰以序言之則食為先以理言之則信為重蓋死生常理人所必不免者若民無信則失所以為民者而無以立乎天地間是以必有以使民寧無食以死而不失其尊君親上之心則其政之所以得民心而善民俗者可得而言矣○南軒張氏曰生則有死人之常理至於無信則欺詐傾奪無復人理是重於死也夫食與兵固為急務然信為之本無信則雖有粟而誰與食雖有兵而誰與用哉○勉齋黄氏曰夫子初答為政之先後也再問復告義理之輕重也所謂民信至此而後民有以全其信也非謂至是而後方施信於民也然則教民以信其可一日緩乎○覺軒蔡氏曰五常之信猶五行之土民無信不立猶物無土不生為政固以兵食為先而兵食亦以信而立子貢兩發必不得已之問直窮到底以見信之尤重於死而不可頃刻無也○雙峯饒氏曰去食去兵是處變之道如忽然水旱之餘食有不繼猝然冦難之來防禦不及然後可去若為政常法如何可使兵食不足三者俱全處事之常二者可去處事之變蓋兵食外物容有時而可無信是本心之徳故無時而可去○問古者藏兵於農兵非不足也三年耕有一年之積九年耕有三年之積食非不足也孔子謂足食足兵豈亦後世富强之術歟齊氏曰考井田之法周人常以其地容三百五十萬四千夫養七十五萬卒夫以無事而耕者言卒以農隙教以備有事者言夫無事則並𨽻於司徒有事則𨽻於司馬也大率是以五夫養一卒足食即所以足兵也民信之矣信其有養有教使民勇且知方而眞可以敵王所愾也愾苦槩反怒也敵王所愾四字出左傳雖曰三者其實只是一事天下未有食足而兵不足食足兵足而民不信者也子貢再問而孔子曰去兵非去兵也食足而民信則民固皆兵也子貢三問而孔子曰去食苟孚於民則雖緩急之極而亦終不忍以飢寒去也然則亦非去食也甚言其不可以無思交義結之素耳○雲峯胡氏曰集註於信字先謂教化行而民信於我不離叛也是處常而不夾信末謂以死守之不以危急而可棄也是處變而不失信
  ○𣗥子成曰君子質而已矣何以文為
  𣗥子成衛大夫疾時人文勝故為此言
  子貢曰惜乎夫子之說君子也駟不及舌
  言子成之言乃君子之意崇本質是君子之意然言出於舌則駟馬不能追之又惜其失言也厚齋馮氏曰鄧析謂一言而非駟馬弗追一言而急駟馬弗及蓋出於此
  文猶質也質猶文也虎豹之鞟猶犬羊之鞟鞟其郭反鞟皮去上聲下同毛者也言文質等耳不可相無若必盡去其文而獨存其質則君子小人無以辨矣慶源輔氏曰有質斯有文有文須有質不可相無皮譬則質也毛譬則文也皮毛俱在然後虎豹犬羊可辨文質兼存然後君子小人可明若盡去其毛獨存其皮譬則盡去其文獨存其質爾如是則虎豹犬羊之貴賤君子小人之賢否皆不可辨矣音扶𣗥子成矯當時之弊固失之過而子貢矯子成之弊又無本末輕重之差楚宜反胥失之矣朱子曰𣗥子成全說質固未盡善子貢全説文以矯子成又錯若虎皮羊皮雖除了毛畢竟自别事體不同使一箇君子與一箇屠販之人相對坐並不以文見畢竟兩人好惡自别大率固不可無文亦當以質為本如寧儉寧戚之意○問𣗥子成之言與夫子之答林放何異而子貢非之若是耶曰夫子之言權衡審察而詞氣和平蓋未始以文為可盡去也若子成則詞氣矯激而取舍則過中矣其流之弊將必至於棄禮滅法如西晉君子之為者故子貢惜其言之失而力正之也曰何以言子貢之言有弊也曰子成之說偏矣而子貢於文質之間又一視之而無本末輕重緩急之差焉則又矯子成之失而過中者也蓋立言之難如此自非聖人孰能無所偏倚而常適其平也哉○雙峯饒氏曰此章當作三樣看𣗥子成之意欲盡去其文而獨存其質子貢之意則以為文質相等集註則謂質為本文為末本則重末則輕然盡去其文而獨存其質其流將有棄禮滅法之弊文質相等則不分本末而無所重輕故集註謂𣗥子成與子貢胥失之○雲峯胡氏曰子成之言固失之然子貢曰文猶質質猶文猶字無本末輕重之差亦豈所以論君子必如夫子曰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後君子斯言無弊矣
  ○哀公問於有若曰年饑用不足如之何
  稱有若者君臣之詞用謂國用公意蓋欲加賦以足用也齊氏曰稱名者庶人對君之禮孔子嘗為大夫故止稱姓
  有若對曰盍徹乎
  徹通也均也周制一夫受田百畆而與同溝共井之人通力合作計畆均收新安陳氏曰以通力均收二句照應通也均也之訓大率民得其九公取其一故謂之徹同溝共井之說詳見孟子滕文公問為國集註下○朱子曰徹是八家皆通力合作九百畆田收則計畆均分公取其一如助則八家各耕百畆同出力耕公田此助徹之别也魯自宣公稅畆又逐畒什取其一則為什而取二矣春秋宣公十五年初稅畆公田之法十取其一今又履其餘畆復十取其一遂以為常故曰初左傳初稅畒非禮也穀出不過藉以豐財也周法民耕百畆公田十畒借民力而治之故曰籍稅不過此過此則非禮矣故有若請但專行徹法欲公節用以厚民也
  曰二吾猶不足如之何其徹也
  二即所謂什二也公以有若不喻其㫖故言此以示加賦之意
  對曰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
  民富則君不至獨貧民貧則君不能獨富有若深言君民一體之意以止公之厚歛去聲下同為人上者所宜深念也朱子曰未有府庫財非其財者也百姓既足不成坐視其君不足亦無此理蓋有人斯有土有土斯有財若百姓不足君雖厚歛亦不濟事○勉齋黄氏曰君孰與不足但言民既皆足矣則君雖不足無人與君不足者無人與君不足則當竭力以奉其上矣何不足之患哉君孰與足言民既不足矣則君雖獨足無人與君足者無人與君足則君亦安能保其足哉○新安陳氏曰節用則薄取而有餘民之富即君之富也侈用則盡取而不足民既貧君誰與守其富哉宣公稅畆後哀公加賦經𫝊無聞仁言之利漙哉○楊氏曰仁政必自經界始經界正而後井地均榖禄平而軍國之須皆量是以為出焉故一徹而百度舉矣上下寧憂不足乎以二猶不足而教之徹疑若迂矣然什一天下之中正多則桀寡則貉二語見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法言本出孟子白圭曰章不可改也後世不究其本而唯末之圖故征歛無藝費出無經而上下困矣雙峯饒氏曰征歛無藝則下困費出無經則上困又惡平聲知盍徹之當務而不為迂乎問哀公之不足非不足也什取其二不歸於公室而歸於三家也雖徹而何補於哀公之不足耶朱子曰徹法行則自一夫百畆等而上之士大夫卿各有差等以至於君什卿禄之制皆可以次第而舉不惟野人之井地均而君子之穀禄亦平矣○慶源輔氏曰哀公欲加賦惟末是圖也有若欲徹反本之論也以私意而觀目前則反本之論為迂而圖末者有一旦之效以理而觀於長久則一旦之效適重後日之憂而反本之論實經久之利也末流之弊愈求諸末不至於覆亡不止古今一律耳○鄭氏舜舉曰民之財即上之財民之力即上之力車乗民所出芻粟民所供板幹力役民所為能寛其稅歛則民得遂其生而出力以供公上者必衆何患其不足也不然室家離散田莱荒蕪上何所取以足用乎○厚齋馮氏曰古者什取一以給公上而征役城築皆民自備上止出令而已故民足則君足後世盡取而歸之公上故民雖不足而君亦未嘗得足哀公十二年十三年皆有螽連年用兵於邾又有齊警此所以年饑而用不足也有若乃告之以徹此儒生之常談而世笑之以為迂𤁵者也然有國者足食以稅足兵以賦夫魯之兵甲巳數倍於古季孫以兵不足而欲用田賦故夫子曰有周公之典在魯之稅畆已加倍於古哀公以二猶不足而欲加税故有若對曰盍徹乎是知有若之講聞於夫子者有素也○勿軒熊氏曰按論語有若之言凡四章一言仁一言禮一言信義皆為學之大本一言徹法亦為政之大經體用具矣
  ○子張問崇德辨惑子曰主忠信徙義崇德也
  主忠信則本立徙義則日新問崇徳辨惑何以有是目而子張樊遲皆以為問也朱子曰胡氏以為或古有是言或世有是名而聖人標出之使諸弟子以為入道之門戸也其說得之矣曰主忠信徙義之所以為崇德何也曰主忠信則其徙義也有地而可據能徙義則其主忠信也有用而日新内外本末交相培養此徳之所以日積而益高也○主忠信主字須重看喚做主是要將這箇做主徙義是自家一事未合義遷徙去那義上見得又未甚合義須更徙去令都合義主忠信且先有本領了方徙義恁地便德㑹崇若不先主忠信即空了徙去甚處如何㑹崇主忠信而不徙義却又固執○主忠信是劄脚處徙義是進歩處漸漸進去則徳自崇矣○忠信是箇基本徙義又是進處無基本徙義不得有基本不徙義亦何縁得進○南軒張氏曰不主忠信則無徙義之實不能徙義則其所主者亦有時而失其理矣二者蓋必相須然後徳之所以崇也○陳氏曰主忠信則存無不誠而本以立徙義則動無非理而行以進互而言之能主忠信則所徙者溥博淵泉而時出能徙義則所主者篤實光輝而日新此徳所以日新而高自有不容己者○雙峯饒氏曰本如屋之有基日新如土培其基日至於高也忠信是徳徙義是崇徙義者今日所為未是明日見得今日未是處便徙不是處遷入是處愈遷愈高
  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惡去聲
  愛惡人之常情也然人之生死有命非可得而欲也以愛惡而欲其生死則惑矣既欲其生又欲其死則惑之甚也朱子曰溺於愛惡之私而以彼之死生定分為可以隨己之所欲且又不能自定而一生一死交戰於胸中虚用其力於所不能必之地而實無所損益於彼也可不謂之惑乎○南軒張氏曰推此一端則凡欲之而妄者皆惑也○問辨惑何不教之以辨之之方雙峯饒氏曰使知其所以惑者在此是即所謂辨也○齊氏曰崇徳屬行辨惑屬知○新安陳氏曰欲人生死意子張或有此蔽故因言之果能主忠信以立積徳之基徙義以為進徳之地則徳日進於高明而所見亦高明於以辨惑何難之有况欲人生死又惑之易辨者也
  誠不以富亦祇以異
  此詩小雅我行其野之詞也舊說夫子引之以明欲其生死者不能使之生死如此詩所言不足以致富而適足以取異也程子曰此錯簡當在第十六篇齊景公有馬千駟之上因此下文亦有齊景公字而誤也○楊氏曰堂堂乎張也難與並為仁矣則非誠善補過不蔽於私者故告之如此慶源輔氏曰誠善主忠信之事補過徙義之事不蔽於私辨惑之事堂堂難與並為仁蓋務外不務内者故告以此
  ○齊景公問政於孔子
  齊景公名杵臼魯昭公末年孔子適齊史記世家季平子得罪魯昭公昭公率師擊平子平子與孟氏叔孫氏三家共攻昭公昭公師敗奔於齊齊處昭公于乾侯魯亂孔子適齊為高昭子家臣以通乎景公
  孔子對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此人道之大經政事之根本也南軒張氏曰為政以序彝倫為先彝倫不叙則節目雖繁亦無以順治矣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彝倫所為叙也雖堯舜之治亦不越乎此貴於盡其道而已○慶源輔氏曰此三綱之大者故以為人道之經政事之本是時景公失政而大夫陳氏厚施去聲於國左傳昭公三年晉少姜卒少姜齊女晉侯嬖妾齊侯使晏嬰請繼室於晉既成昏晏子受禮叔向從之宴叔向曰齊其何如晏子曰此季世也吾弗知不知其他齊其為陳氏矣公棄其民而歸於陳氏齊舊四量音亮豆區烏侯反釜鍾四升為豆各自其四以登於釜四豆為區區斗六升四區為釜釡六斗四升登成也釜十則鍾六斛四斗陳氏三量皆登一焉鍾乃大矣登加也謂加舊量之一也以五升為豆四豆為區四區為釜以家量貸而以公量收之貸厚而收薄山木如市弗加於山魚塩蜃蛤弗加於海賈如在山海不加貴民參其力二入於公而衣食其一言公重賦歛公聚朽蠧而三老凍餒三老謂上壽中壽下壽者不見養過國之諸市屨賤踊貴踊刖足者屨也刖足者多故踊貴民人疾痛而或燠於位反休虚位反之燠休痛念之聲謂陳氏也其愛之如父母而歸之如流水欲無獲民將焉避之○二十六年齊侯與晏子生於路寢公歎曰美哉室其誰有此乎景公自知徳不能久有國故歎也晏子曰敢問何謂也公曰吾以為在徳對曰如君之言其陳氏乎陳氏雖無大徳而有施於民豆區釜鍾之數其取之民也薄其施之民也厚公厚歛焉陳氏厚施焉民歸之矣後世若少惰陳氏而不亡則國其國也已公曰是可若何對曰唯禮可以已之在禮家施不及國民不遷農不移工賈不變守常業士不濫不失職官不滔滔慢也大夫不收公利公曰善哉我不能矣吾今而後知禮之可以為國也景公又多内嬖臂閉二音而不立太子左傳哀公五年齊燕姬景公夫人生子不成而死不成未冠也諸子鬻姒之子荼嬖諸子庶公子也鬻姒景公妾荼安孺子諸大夫恐其為太子也言於公曰君之齒長矣未有太子若之何公曰二三子間音閑於憂虞則有疾疢亦姑謀樂何憂於無君景公意欲立荼而未發故以此言塞大夫請公疾使國惠子名夏高昭子名張立荼寘羣公子於萊莱齊東鄙邑秋景公卒冬公子嘉公子駒公子黔奔衛公子鉏公子陽生來奔皆景公子在萊者六年八月陳僖子使召公子陽生而立之是為悼公公使朱毛遷孺子荼於駘不至殺諸野幕之下其君臣父子之間皆失其道故夫子告之以此
  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雖有粟吾得而食諸
  景公善孔子之言而不能用其後果以繼嗣不定啓陳氏弑君簒國之禍史記田敬仲完世家五世孫田釐子乞事齊景公為大夫其收賦稅於民以小斗受之其粟予民以大斗行隂德於民而景公弗禁由此田氏得齊衆心本陳氏改為田氏宗族益强景公太子死後有寵姬曰芮子生子荼景公病命其相國惠子高昭子以荼為太子景公卒兩相國高立荼是為安孺子而田乞不悅欲立景公他子陽生陽生素與乞歡安孺子之立也陽生奔魯田乞鮑牧與大夫以兵入公室攻高昭子殺之惠子奔莒安孺子奔魯田乞使人迎陽生至齊遂立陽生於田乞之家是為悼公乃使人殺孺子荼田乞為相專齊政四年田乞卒子恒立是為田成子鮑牧與悼公有隙弑悼公齊人共立其子壬是為簡公田恒與監止一作□止俱為左右相田恒心害監止監止幸於簡公權弗能去於是田恒復修釐子之政以大斗出貸以小斗收齊人歌之曰嫗乎采芑歸乎田成子田恒擊殺監止簡公出奔田氏之徒遂弑簡公於徐州恒立簡公之弟驁是為平公田恒為相言於平公曰徳施人之所欲君其行之刑罰人之所惡臣請行之行之五年齊國之政皆歸於田恒於是盡誅鮑晏及公族之强者而割齊自安平以東至琅邪自為封邑封邑大於平公之所食田恒卒子襄子盤代立襄子卒子莊子白代立莊子卒子太公和立田和遷齊康公於海上食一城以奉其先祀康公之十九年田和立為齊侯列於周室紀元年太公和立二年卒子桓公午立六年卒子威王因齊立二十六年自稱為王以令天下○楊氏曰君之所以君臣之所以臣父之所以父子之所以子是必有道矣景公知善夫子之言而不知反求其所以然蓋悅而不繹者齊之所以卒於亂也問景公審能悅夫子之言而繹之則如之何朱子曰舉齊政而授之夫子則君臣父子之倫正之有餘矣惜其不能而齊卒於亂也○雙峯饒氏曰就景公身上言之則景公自不能盡君之道致其臣陳氏厚施於國自不能盡父之道致内嬖之多而不立太子故楊氏云景公知善夫子之言而不知反求其所以然者是說景公不能反之於身以盡君父之道也○厚齋馮氏曰聖人之言各當其分而萬世無弊信斯言也謂君則君臣則臣父則父子則子可也謂君君則臣臣父父則子子亦可也○雲峯胡氏曰履霜堅氷至景公不能謹其幾於先矣雖善夫子之言何益哉
  ○子曰片言可以折獄者其由也與折之舌反與平聲
  片言半言折斷丁亂反朱子曰半言辭未畢而人己信之也○胡氏曰折者析而二之也治獄之道兩辭具備曲直未分混為一區及乎别其孰為曲孰為直判然兩途所謂折也子路忠信明决故言出而人信服之不待其辭之畢也慶源輔氏曰忠信者折獄之本明决者折獄之用徒明决而不忠信則無以孚於平昔徒忠信而不明决則無以斷於臨時○覺軒蔡氏曰忠信所以立於中明决足以照乎外忠信則人不忍欺明决則人不敢欺
  子路無宿諾
  宿留也猶宿怨之宿急於踐言不留其諾也記者因夫子之言而記此以見形甸反子路之所以取信於人者由其養之有素也慶源輔氏曰片言折獄非可以取辯於言也所以養其言之所自發者必有其素而人之信己在於未言之先也○尹氏曰小邾射射音亦小邾大夫名以句繹奔魯句繹音溝亦地名曰使季路要平聲我吾無盟矣千乘去聲之國不信其盟而信子路之一言其見信於人可知矣左傳哀公十四年小邾射以句繹來奔曰使季路要我吾無盟矣使子路子路辭季康子使冉有謂之曰千乗之國不信其盟而信子之一言子何辱焉對曰魯有事於小邾不敢問故死其城下可也彼不臣而濟其言是義之也由弗能一言而折獄者信在言前人自信之故也不留諾所以全其信也勉齋黄氏曰人惟忠信也不惟可以通天下之務而又可以釋天下之疑苟無忠信誠慤之心以莅之則吾心膠擾昏惑既無以察人之情偽吾以詐御彼彼亦以詐應之又安能片言而服人哉故片言折獄而實之以無宿諾也
  ○子曰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
  范氏曰聽訟者治其末塞其流也正其本清其源則無訟矣○楊氏曰子路片言可以折獄而不知以禮遜為國則未能使民無訟者也故又記孔子之言以見形甸反聖人不以聽訟為難而以使民無訟為貴南軒張氏曰夫人之所以至於争訟者必有所由而能於其本而正之則訟可無也記者以此承上章有以見仲由之道為未𢎞也○新安陳氏曰聽訟者决民之争無訟者躬行化民而民自不争無訟可聽非禁之使然㸃化潛孚若使之耳
  ○子張問政子曰居之無倦行之以忠
  居謂存諸心無倦則始終如一行謂發於事以忠則表裏如一朱子曰居之無倦在心上說行之以忠在事上說居之無倦者便是要此心長在做主不放倒便事事都應得去行之以忠者是事事要著實故集註云以忠則表裏如一謂心裏要如此便外面也如此事事靠實做去也○行固是行其所居居是常常恁地提省在這裏若有頃刻放倒便不得○新安陳氏曰居如居敬之居存諸心立其本也行如行簡之行發於事達諸用也○程子曰子張少仁無誠心愛民則必倦而不盡心故告之以此慶源輔氏曰不曰不仁而曰少仁正與子㳺然而未仁之說同聖人不輕絶人以不仁况子張乎惟其少仁故慘怛之意不足而無誠心愛民也○新安陳氏曰少仁或謂其未仁或謂難與並為仁可見矣政以治民故以少仁言其政之無本以無愛民言其政之不足於用無誠心其病源也不息之謂誠始如是終不如是則非不息之誠矣不欺之謂誠表如是裏不如是則非不欺之誠矣宜夫子以無倦以忠藥子張之病也○雙峯饒氏曰此論為政之心不說為政之條目若為政之條目子張想己熟講而知之矣○陳氏用之曰孔子於子張兼無倦與忠而教之若子路則教之以無倦而已○厚齋馮氏曰子路勇於有行慮其不能繼也子張多浮少實易於始勤終怠故竭兩端而告之
  ○子曰博學於文約之以禮亦可以弗畔矣夫
  重出己見雍也篇但彼有君子二字
  ○子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小人反是
  成者誘掖奬勸以成其事也雲峯胡氏曰誘掖以迎之於未成之先奬勸以作之於將成之際君子小人所存既有厚薄之殊而其所好去聲又有善惡之異故其用心不同如此胡氏曰所存以心言所好以情言君子存心本於厚故待人亦厚而惟恐人之不厚小人存心本於薄故待人亦薄而惟恐人之不薄也君子之所好在於善故己有是善而亦欲人之趨於善小人之所好在於惡故己有是惡而亦欲人之濟其惡○南軒張氏曰君子充其忠愛之心於人之美其樂之如在巳也從而扶持之又從而勸奬之惟欲其美之成也於人之惡則從而正救之正救之不可則哀矜之惟患其惡之成也若小人則以刻薄為心幸人之有過而疾人之勝己非徒坐視其入於惡又從而濟之非徒欲其美之不成又從而毁之君子小人之所操存未嘗不相反也○勉齋黄氏曰小人成人之惡謂迎合容養以成其為惡之事也不成人之美忌克詆毁使不得成其善也○鄭氏舜舉曰君子視人之善猶己之善故開導誘掖以成之視人之惡猶己之有疾故規戒掩覆以止之
  ○季康子問政於孔子孔子對曰政者正也子帥以正孰敢不正
  范氏曰未有已不正而能正人者慶源輔氏曰政之所以得名以其能以正己者正人也巳不能正焉能正人哉○新安陳氏曰此以通行之理言圏下以當時之事言○胡氏曰魯自中葉中世也政由大夫家臣效尤據邑背音佩叛不正甚矣故孔子以是告之欲康子以正自克而改三家之故故謂從前所為惜乎康子之溺於利欲而不能也吴氏曰書曰表正萬邦上者表也下者影也表正則影正矣政之義無切於此論語記康子問政者二章問患盗使民各一章夫子答之皆使之反躬自治而已蓋道理不越如是此外更無别法也○雲峯胡氏曰集註釋為政章政字實本於此
  ○季康子患盗問於孔子孔子對曰苟子之不欲雖賞之不竊
  言子不貪欲則雖賞民使之為盗民亦知耻而不竊慶源輔氏曰上者下之倡在上者不貪欲則民之視之亦知以是為貴矣民知以不貪欲為貴則雖賞以誘之使為盗竊而其心愧耻自不肯為之矣尚何盗之患哉所謂雖賞之不竊乃假設之言以見民之必不肯為耳○胡氏曰季氏竊柄盗魯國柄康子奪嫡民之為盗固其所也盍亦反其本邪俗作𫆀孔子以不欲啓之其㫖深矣奪嫡事見形甸反春秋傳左傳哀公三年季孫有疾命正常桓子之寵臣曰無死欲付以後事故勑令勿從已死南孺子之子男也則以告而立之南孺子季桓子之妻若生男則告公而立之女也則肥也可康子名杞季孫卒康子即位既葬康子在朝南氏生男正常載以如朝告曰夫子有遺言命其圉臣曰南氏生男則以告於君與大夫而立之今生矣男也敢告遂奔衞康子請退退辭位也公使共劉魯大夫視之則或殺之矣乃討之討殺者召正常正常不反畏康子也○廛齋馮氏曰夫謂非其有而取之者盗也欲心一萌非其有者必將取之嫡位可奪也國政可專也民獨不為盗乎○雲峯胡氏曰盗生於欲康子魯之大盗也夫子答其患盗之問不直曰苟子之不盗其辭婉而意深矣上下三章當通看不欲正也欲善亦正也使康子移其欲利之心以欲善民豈特不為盗而且皆為善矣此所謂帥以正而民無不正也
  ○季康子問政於孔子曰如殺無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對曰子為政焉用殺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徳草草上之風必偃焉於䖍反
  為政者民所視效何以殺為欲善則民善矣上一作尚加也偃仆音赴南軒張氏曰在上者志存於殺則固己失長人之本矣焉能禁止其惡乎欲善之心純篤發見於政教之間則民將率從丕變如風之所動其孰有不從者然則民之所以未之從者則吾欲善之誠不篤而已○汪氏曰康子欲殺惡人以成就善人夫子則欲化惡人亦為善人意謂上之所欲者善非特不待於殺且化惡為善矣集註以一則字代本文而字而意深切著明最宜著眼玩味○尹氏曰殺之為言豈為人上之語哉以身教者從以言教者訟二句見後漢書第五倫傳而况於殺乎西山真氏曰民性本善為上者以善廸之未有不趨於善者○厚齋馮氏曰康子三問雖非必一時之語然其意蓋相屬也夫子所答皆自其身而求之○吴氏曰書君陳曰爾惟風下民惟草風草之喻本此康子殺心如大始然夫子以清泠之水沃之有人心者宜於此焉變矣
  ○子張問士何如斯可謂之達矣
  達者德孚於人而行無不得之謂問達為所行通達何也朱子曰其在邦也事上則獲於上治民則得乎民其在家也父母安其孝兄弟悅其友凡吾之見於行者莫不通達而無所繋礙焉斯可謂之達矣
  子曰何哉爾所謂達者
  子張務外夫子蓋己知其發問之意故反詰喫吉反之將以發其病而藥之也
  子張對曰在邦必聞在家必聞
  言名譽著聞也
  子曰是聞也非達也
  聞與達相似而不同乃誠偽之所以分學者不可不審也故夫子既明辨之下文又詳言之雙峯饒氏曰聞是求聞於人達是人自信己
  夫達也者質直而好義察言而觀色慮以下人在邦必達在家必達夫音扶下同好下皆去聲
  内主忠信而所行合宜審於接物而卑以自牧皆自脩於内不求人知之事然德脩於己而人信之則所行自無窒礙矣慶源輔氏曰主忠信質直也所行合宜好義也此存乎中以應乎外也審於接物察言觀色也卑以自牧慮以下人也此審乎外以㢲乎内也内外交相養而厥徳脩罔覺此豈求人知者之所為哉然徳脩於己而人自信之則行於邦家者自然無所窒礙矣○朱子曰質直只是無華偽質是朴實直是無偏曲○質直好義便有觸突人底意思到得察言觀色慮以下人便又和順低細不至觸突人矣慮謂思之詳審常常如此思慮恐有所不知覺也聖人說話都如此周徧詳宻○質與直是兩件質就資性上說直漸就事上說到得好義又在事上直固是一直做去然至於好義則事事區處要得其宜這一項都是詳細功夫○察人之言觀人之色乃是要驗吾之言是與不是今有人自任己意說將去更不看人之意是信受他還不信受他如此則只是自高更不能謙下於人實去做工夫也大抵人之為學須是自低下做將去纔自高便不濟事○察言觀色只是察人言觀人色若照管不及未必不以辭氣加人此只做自家工夫不要人知既有工夫以之事親則得乎親以之事君則得乎君以之交朋友而朋友信雖蠻貊之邦行矣此是在邦在家必達之理子張只去聞處著力聖人此語正中其膏肓質□好義等處專是就實色取仁而行違專是從虚○雙峯饒氏曰質直忠信底人固難得但亦有直情徑行不去隨事裁度而所行容有不合宜處故忠信又要合義察言觀色慮以下人是一件事子張常愛居人上故告以謙退詳審之意
  夫聞也者色取仁而行違居之不疑在邦必聞在家必聞行去聲
  善其顔色以取於仁而行實背音佩之又自以為是而無所忌憚此不務實而專務求名者故虚譽雖隆而實德則病矣朱子曰聞者是箇做作底專務放出外求人知而已如色取仁而行違便是不務實而專務外居之不疑便是放出外而收歛不得只得自擔當不放退此其所以駕虚名而無實行也○色取仁而行違不惟是虚有愛憐之態如正顔色而不近信色厲而内荏皆色取仁而行違也○色取仁而行違居之不疑這只是粗瞞將去專以大意氣加人子張平日是這般人故孔子正救其病此章大意出不得一箇是名一箇是實吕氏謂德孚於人者必違矯行求名者必聞此說却好○慶源輔氏曰使其色取行違而中不安焉則務實之心猶未盡喪也惟其自以為是而無所忌憚此見其專務於名夫名生於實則名亦何害惟無實而徒有虚譽則驕矜之意日生而進脩之力日怠矣二者雖若相似然所行通違者名譽自然著聞名譽著聞者所行未必通達其實有不同如此○雙峯饒氏曰色取仁之色與觀色之色不同觀色專主顔色言色取說得闊凡發出來可見處皆是色色者見於外行者行於己見於外者皆似合於仁檢㸃他行巳處却不實只是欺人而已居之不疑示人以不疑也此乃求名之人要人信已故自居之不疑若自居於疑又誰信之○齊氏曰以質對色則一眞一假以直對違則一順一逆質直者内有餘而外自見色取仁而行違者外若有而内實無也○雲峯胡氏曰聞者病在取字凡物在外則可取仁者吾心之所固有若曰可取即是在外而不在内矣○程子曰學者須是務實不要近名有意近名大本已失更學何事為去聲下同名而學則是偽也今之學者大抵為名為名與為利雖清濁不同然其利心則一也慶源輔氏曰程子務實務名之論可謂切當為吾之未能事親也故學事親為吾之未能事長也故學事長為吾之未能正心誠意也故學正心而誠意為吾之未能齊家治國也故學齊家而治國是之謂務實務實而學則其脩為之誠踐履之功循序而進忽不自知其入於聖賢之域矣欲吾之有孝名也故勉焉以為孝欲吾之有忠名也故勉焉以為忠欲吾之有㢘名也故勉焉以為㢘欲吾之有信名也故勉焉以為信是之謂務名務名而學則惟欲其名之有聞而已所謂大本即實理也實理根於性具於心要在反求而自得學有向外近名之意則失之矣為名而學則是偽者謂其不循實理而騖外妄求也為名雖若清為利雖是濁然一有為之之意則便是利心也尹氏曰子張之學病在乎不務實故孔子告之皆篤實之事充乎内而發乎外者也當時門人親受聖人之教而差失有如此者况後世乎
  ○樊遲從遊於舞雩之下曰敢問崇德脩慝辨惑慝吐得反胡氏曰慝之字從心從匿蓋惡之匿於心者脩者治而去上聲新安陳氏曰惡之形於外者易見匿於心者難知乃惡之根也
  子曰善哉問
  善其切於為去聲
  先事後得非崇徳與攻其惡無攻人之惡非脩慝與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親非惑與與平聲
  先事後得猶言先難後獲也為所當為而不計其功則德日積而不自知矣慶源輔氏曰先難謂先從事於其所難後獲謂後其所得而不起計獲之心吔夫為所當為本非難事然自學者言之則自惰而勤自利而義其機生其勢矯非勉强則有所不能故以為難也為其事者固必有其功然方其為事之始而遽欲計其功焉則是利心也為利之心一萌則其大本己失易盈易涸輕得輕喜尚何徳之可崇哉故必為所當為而不計其功則不亟不徐循吾理行吾義而已此所以德日積而不自知也○朱子曰今人做事未論此事當做不當做且先計較此事有甚功效既有計較之心便是專為利而做不復知事之當為矣徳者理之得於心者也凡人若能知所當為而無為利之心這意思便自高遠纔為些小利害討些小便宜這意思便卑下了所謂崇者謂徳自此而愈髙也○問先事後得莫是因樊遲有計較功利之心故如此告之曰此是後面道理而今且要知先事後得如何可以崇徳蓋做合做底事便純是天理纔有一毫計較之心便是人欲若只循箇天理做將去徳便自崇纔有人欲便這裏做得一兩分却那裏缺了一兩分這徳便消削了知何得㑹崇聖人千言萬語正要人來這裏看得破專於治己而不責人則已之惡無所匿矣朱子曰須截了外面他人過惡只去自檢㸃方能自攻其惡若纔檢㸃他人自家這裏便踈心便麄了○慶源輔氏曰常情觀人則明自觀則暗責人則嚴自責則輕故惡常蔵匿於心纔有心去攻人之惡則於己之惡便鹵莽而不暇鉏治矣知一朝之忿為甚㣲而禍及其親為甚大則有以辨惑而懲其忿矣慶源輔氏曰人本無惑惟為忿所蔽而不知利害之所在故惑蓋忿心之發易突兀而横肆苟不懲之於始則終或至於忘身及親此辨惑者所以當懲其忿也樊遲麤亦作觕作粗鄙近利故告之以此三者皆所以救其失也雙峯饒氏曰近利則有計較之心而不能先事後得鄙則吝於責已粗則暴戾而不能忍小忿故夫子因其病而藥之○范氏曰先事後得上義而下利也人惟有利欲之心故德不崇惟不自省悉井反已過而知人之過故慝不脩感物而易去聲動者莫如忿忘其身以及其親惑之甚者也惑之甚者必起於細㣲能辨之於早則不至於大惑矣故懲忿所以辨惑也新安陳氏曰自治其惡與自懲其忿皆崇徳所當為之事乃其目也○問子張樊遲問同答異何也朱子曰子張矜夸不實底人故告以收歛著實做工夫平日喜怒必有過當故告以欲人生死之事樊遲以請學稼圃及夫子答問觀之是鄙俗粗暴底人皆是隨其失而告之
  ○樊遲問仁子曰愛人問知子曰知人上知字去聲下同愛人仁之施知人知去聲下文知也知者言知仁知並同之務問愛人知人是仁知之用聖人何故但以仁知之用告樊遲却不告以仁知之體朱子曰體與用雖是二字本末未嘗相離用即體之所以流行者也
  樊遲未達
  曽氏曰曽氏名幾字吉甫河南人遲之意蓋以愛欲其周而知有所擇故疑二者之相悖音佩朱子曰愛人則無所不愛知人則便有分别兩箇意思自相反了故疑之
  子曰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
  舉直錯倉故反枉者知也使枉者直則仁矣如此則二者不惟不相悖而反相為用矣朱子曰毎常說仁知一箇是慈愛一箇是辨别各自向一路唯是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方見得仁知合一處仁裏面有知知裏面有仁○愛人知人自相為用若不論直枉一例去愛他也不得大抵唯先知了方能頓放得箇仁聖人只此二句自包上下後來子夏所言皆不出此兩句意思所以為聖人之言也○雙峯饒氏曰樊遲問仁知是二者平說夫子亦平答之及再答以使枉者直一句方是串說仁知問夫子之言何獨歸重於知曰雖歸重在知然此心所以舉直錯諸枉依舊是從仁上發來蓋直者此心天理之公能舉直則是發此天理之公是亦仁也直枉專指人而言諸衆也謂衆人之枉者即下文選於衆之意
  樊遲退見子夏曰鄉也吾見於夫子而問知子曰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何謂也鄉去聲見賢徧反
  遲以夫子之言專為知者之事又未達所以能使枉者直之理未曉能使枉者直之兼言仁
  子夏曰富哉言乎
  歎其所包者廣不止言知新安陳氏曰一言而該仁知故曰富哉
  舜有天下選於衆舉臯陶不仁者遠矣湯有天下選於衆舉伊尹不仁者遠矣選息戀反陶音遥遠如字
  伊尹湯之相去聲也不仁者遠言人皆化而為仁不見有不仁者若其遠去爾所謂使枉者直也子夏蓋有以知夫子之兼仁知而言矣慶源輔氏曰子夏一聞其說便歎聖人之言所包者富不堕於一偏不滯於一隅即知人之中以見愛人之實推乎知之用以極乎仁之功其於仁知之體用蓋己深體而黙識之矣不然何其言之明决精審沛然無疑而暗與聖人之言相發乎○新安陳氏曰選於衆而舉臯陶伊尹此知人之知所謂舉直錯枉也不仁者皆化為仁即愛人之仁能使枉者直矣夫子二語巳包子夏之意子夏之言益發明夫子之㫖遲問於師又問於友其問之弗知弗措者歟○程子曰聖人之語因人而變化雖若有淺近者而其包含無所不盡觀於此章可見矣非若他人之言語近則遺遠語遠則不知近也雙峯饒氏曰此章愛人知人是仁知之淺近處包含無所不盡則深者遠者亦在其中深遠即枉者化為直處尹氏曰學者之問也不獨欲聞其說又必欲知其方不獨欲知其方又必欲為其事如樊遲之問仁知也夫子告之盡矣樊遲未達故又問焉而猶未知其何以為之也及退而問諸子夏然後有以知之使其未喻則必將復扶又反問矣既問於師又辨於友當時學者之務實也如是雲峯胡氏曰知人愛人是分言知仁之用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是合言知仁之相為用蓋仁包義禮知仁之中自有知知藏仁義禮知之中自有仁知仁本相為體用故見於舉錯之際知仁又自相為體用也
  ○子貢問友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則止毋自辱焉告工毒反道去聲
  友所以輔仁故盡其心以告之善其說以道之然以義合者也故不可則止若以數音朔而見䟽子游曰朋友數斯䟽矣則自辱矣朱子曰告之之意固是忠了須又教道得善始得○雙峯饒氏曰忠告者盡此心之誠既誠矣不能善其辭說以道之恐其未能從二者俱盡而彼不從然後宜止未能忠且善焉而泛然告之道之遽以彼不從而止則是在我者猶未盡便欲責人非交友之道也○齊氏曰善道者心平氣和語明意盡或從容深逺而有餘味或近切簡當而可深思大率欲伸已意而聞者不忤也似此而猶不見省數必取䟽知進退者所不為也然則非忠告之難而善道之為不易爾○勿軒熊氏曰忠告是心盡忠善道是言盡善内外皆兼到
  ○曽子曰君子以文會友以友輔仁
  講學以會友則道益明取善以輔仁則德日進慶源輔氏曰為仁由己朋友但能輔助我以為仁而已○覺軒蔡氏曰以文㑹友致知之方以友輔仁力行之事○新安陳氏曰人之講學脩徳皆有資於朋友既資朋友以講學而致其知尤資朋友以輔仁而力於行則學進而德亦進朋友為吾知行之助如此其斯所謂益友乎○東陽許氏曰為仁而不取友以為輔則有孤陋寡聞之固㑹友而不以文則有羣居終日言不及義之失○雲峯胡氏曰上章友之資於我者不可無忠告善道之益此則我之資於友者頼其講學輔仁之功

  論語集註大全卷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集註大全卷十三
  子路第十三
  凡三十章
  子路問政子曰先之勞之勞如字
  蘇氏曰凡民之行去聲以身先之則不令而行凡民之事以身勞之則雖勤不怨朱子曰先是率他欲民親其親必先之以孝欲民長其長必先之以弟勞是為他勤勞如循行阡陌勸課農桑之類○雙峯饒氏曰集註以先之為先其行勞之為勞其事是又分政之本末而言行者政之本孝弟忠信之類是也事者政之本農畋師役之類是也行與事雖是分說其實是政裏面事
  請益曰無倦
  吳氏曰勇者喜於有為而不能持久故以此告之○程子曰子路問政孔子既告之矣及請益則曰無倦而已未嘗復扶又反有所告姑使之深思也朱子曰勞苦亦人之難事故以無倦勉之○南軒張氏曰先之勞之固足以盡為政之道矣而子路猶請益焉則告之以無倦使之敦篤乎是二者而已○覺軒蔡氏曰夫子方答以先之勞之子路遽又請益則其勇躁之意可見故但告以無倦所以救其勇躁之失也○雙峯饒氏曰大凡事使人為之則易身親為之則憚其難先之勞之皆是不便於己底事所以易倦故夫子以無倦勉之况子路勇者易得始勤終怠尤不容不告之以此○雲峯胡氏曰子張堂堂子路行行皆易銳於始而怠於終故答其問政皆以無倦告之子張少誠心故又加之以忠
  ○仲弓為季氏宰問政子曰先有司赦小過舉賢才有司衆職也宰兼衆職然事必先之於彼而後考其成功則己不勞而事畢舉矣朱子曰先有司而後紀綱立而責冇所歸○凡為政隨其小大各有有司須先教他理㑹自家方可要其成且如錢穀之事其出入盈縮之數須是教他逐一自具来自家方可考其虚實之成過失誤也大者於事或有所害不得不懲小者赦之則刑不濫而人心悅矣賢有德者才有能者舉而用之則有司皆得其人而政益脩矣新安陳氏曰黄氏饒氏云先有司一句是總腦赦小過舉賢才皆承先有司而言宰家臣之長其為政之要當以分任有司為先既先有司矣赦有司之小過故常人可以自勉舉有司之賢才故非常之才可以自見推此心也豈但為季氏宰而已范氏以為舉在位之賢才蘇氏以為舉未用之賢才須兼言其義方備有司中才徳有餘而位不足稱者固當舉而進之上位如有司之才德不稱其職則又當别舉有才徳者充之如此方說得舉賢才規模濶若專說舉有司之賢才則狹矣
  曰焉知賢才而舉之曰舉爾所知爾所不知人其舍諸焉於䖍反舍上聲
  仲弓慮無以盡知一時之賢才故孔子告之以此程子曰人各親其親然後不獨親其親新安陳氏曰各親其親及人不獨親其親二句本出記禮運程子引以為喻若曰人各舉其所知之賢才然後不獨舉其所知之賢才仲弓曰焉知賢才而舉之子曰舉爾所知爾所不知人其舍諸便見仲弓與聖人用心之大小推此義則一心可以興邦一心可以喪去聲邦只在公私之間爾朱子曰仲弓只縁見識未極其開濶故如此人之心量本自大縁私故小蔽固之極則可喪邦矣○人各舉其所知則天下之事無不舉矣不患無以知天下之賢才也興邦喪邦盖極言之然必自知而後舉之則遺才多矣未必不由此而喪邦也程子之意固非謂仲弓有固權市恩之意而至於喪邦但一蔽於小則其害有時而至此亦不為難矣故極言之以警學者用心之私也○雙峯饒氏曰仲弓之心不如聖人之廣大仲弓以自己聰明為聰明故有焉知賢才之誾聖人則以天下之耳目為耳目故說舉爾所知爾所不知人其舍諸如仲弓之言則局於所知之有限如聖人之言則未嘗求以盡知自無徃而不知雖合天下之賢才舉而用之可也○范氏曰不先有司則君行臣職矣不赦小過則下無全人矣不舉賢才則百職廢矣失此三者不可以為季氏宰況天下乎慶源輔氏曰范氏盖經筵勸講之說所以推廣其理以感切君心者至矣○蘇氏曰有司既立則責有所歸然當赦其小過則賢才可得而舉也惟庸人與姦人為無小過張禹李林甫盧杞是也若小過不赦則賢者避罪不暇而此等人出矣○吳氏曰仲弓子貢子路冉有皆事季氏仲弓子貢夫子未嘗責之子路之責又不若冉有之甚此可以見其優劣矣惜乎四子不能如閔子之辭而閔子又不若顔子之賢而康子不得而知也嗟乎若淵騫者其孔門之超絶者乎
  ○子路曰衛君待子而為政子將奚先
  衛君謂出公輒也是時魯哀公之十年孔子自楚反乎衛
  子曰必也正名乎
  是時出公不父其父而禰乃禮反其祖新安陳氏曰蒯瞶乃輒之父也蒯瞶欲入君衛而輒拒之是不父其父父廟曰禰輒繼靈公是穪其祖名實紊音問矣故孔子以正名為先謝氏曰正名雖為去聲衛君而言然為政之道皆當以此為先吳氏曰凡事皆有名不可不正亦不特衛輒父子為然○齊氏曰祖非禰也而禰之父非讎也而讎之無父之人非君也而君之名之不正孰大於是
  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
  迂謂逺於事情言非今日之急務也厚齋馮氏曰禮莫大於分分莫大於名夫子正名之論盖不與輒也時輒巳立十二年矣子路之所謂迂者盖為輒也
  子曰野哉由也君子於其所不知蓋闕如也
  野謂鄙俗責其不能闕疑而率爾妄對也
  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
  楊氏曰名不當其實則言不順言不順則無以考實而事不成新安陳氏曰集註於正名名不正凡三以實字言前云名實紊此云名不當其實又云無以考其實盖名當其實則名正名實紊則名不正名者實之賔實者名之主也實字於名最𦂳切○問言與事似不相干涉朱子曰如一人被火急取水来救始得却教他取火来此便是言不順如何得事成○輒以兵拒父以父為賊是多少不順其何以為國何以臨民○雙峯饒氏曰夫子謂必也正名是事事皆要正名君臣父子固是正名中之大者然不可專指此大凡一事才不正名便開口冇礙說不去了既說不去如何行得去○吳氏曰名正言順即下文禮樂之本名正禮也言順樂也
  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中去聲
  范氏曰事得其序之謂禮物得其和之謂樂事不成則無序而不和故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施之政事皆失其道故刑罰不中朱子曰事不成以事言禮樂不興以理言盖事不成則事上面都無道理了說甚禮樂○大凡事須要節之以禮和之以樂事若不成則禮樂無安頓處禮樂不興則無序不和如此刑罰安得不顛倒○慶源輔氏曰無一事無禮樂禮只是一箇序樂只是一箇和事成而有序則禮樂自興不然則隳壊乖戾又烏得有禮樂哉禮樂不興則凡施於政事者無非私意率皆倒行逆施無序而不知所謂刑罰不中而民無所措手足亦必然之理也○吳氏曰此禮樂非玉帛鐘鼓之謂事事物物得其理而後和之謂也名不正言不順則事物之間顛倒乖戾禮樂何由而起乎事失其理而不和故慶賞刑威無一中節獨言刑罰者賞過則濫利及小人刑過則滛禍及君子舉其害之重者言之刑罰所及非不善之人則民莫知趨避之路矣將安所置其手足乎自名不正推而至於民無所措手足聖人洞燭事情深達治體如此
  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於其言無所苟而已矣
  程子曰名實相須一事苟則其餘皆苟矣新安陳氏曰名指名之言實指可行言謂行事之實也一事苟謂言之苟其餘皆苟謂事不成禮樂不興刑罰不中也夫子所謂名不正以下是反說名之必可言照應前面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之必可行照應前面言不順則事不成此是正說言無所苟又反說從名正言順来蓋於言苟且即是名不正言不順其餘必無往而不苟且矣○胡氏曰衛世子蒯苦恠反五恠反恥其母南子之淫亂欲殺之不果而出奔左傳定公十四年衛侯為夫人南子本宋女召宋朝宋公子太子蒯瞶過宋野野人歌之曰既定爾婁豬求子豬也喻南子盍歸吾艾豭艾老也貑牡豕也喻宋朝太子羞之謂戲許宜反陽速曰太子家臣從我而朝少君少君見我我顧乃殺之速曰諾乃朝夫人夫人見大子大子三顧速不進夫人見其色啼而走曰蒯瞶將殺余公執其手以登䑓大子奔宋盡逐其黨靈公欲立公子郢以并反靈公次子郢辭公卒夫人立之又辭乃立蒯瞶之子輙以拒蒯瞶左傳哀公二年初衛侯游於郊子南僕郢御車公曰余無子蒯瞶奔將立女對曰郢不足以辱社稷君其改圖衛靈公卒夫人曰命公子郢為大子君命也對曰郢異於他子言用意不同且君沒於吾手若有之郢必聞之且亡人之子輒在乃立輒晉趙鞅納衛大子於戚音扶蒯瞶欲殺母得罪於父而輒據國以拒父皆無父之人也其不可有國也明矣夫子為政而以正名為先必將具其事之本末告諸天王請于方伯命公子郢而立之則人倫正天理得名正言順而事成矣夫子告之之詳如此而子路終不喻也故事輒不去卒死其難去聲下同徒知食焉不避其難之為義而不知食輒之食為非義也問胡氏說使孔子得政則是出公用之即謀逐之此豈近於人情意夫子果仕衛必以父子大倫明告出公使自為去就而後立郢之事可議也朱子曰此說得之但聖人之權亦必有非常情所可測度者○問胡氏只是論孔子為政正名合當如此設若衛君輒用孔子孔子既為之臣則此說亦可通否曰聖人必不肯北面無父之人若輒有意改過遷善則夫子須先與斷約如此做方與他做若輒不能然則夫子决不為之臣矣○子路為人粗於精微處多未達合下仕衛便不是了孔悝即出公之黨他不以出公為非故其事悝自以為善而為之而不知其非義宜其以正名為迂也○雙峯饒氏曰集註引胡氏說盖以其辭嚴義正可為萬世綱常作主使亂臣賊子知所警懼故特著之若真欲行此須是孔子為衛世卿而有權力當靈公初死輒未立之時為之則可
  ○樊遲請學稼子曰吾不如老農請學為圃曰吾不如老圃
  種五穀曰稼種蔬菜曰圃朱子曰役智力於農圃内不足以成己外不足以治人是濟甚事○新安陳氏曰兩言吾不如雖不顯闢之巳婉拒之矣
  樊遲出子曰小人哉樊須也
  小人謂細民孟子所謂小人之事者也新安陳氏曰此小人是以位而言者下文集註云禮義信大人之事也是自此小人上推廣而對言之南軒曰孟子所謂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正本此意○問古之聖賢若大舜伊尹皆躬耕畎畆習農圃事何聖人深斥樊遲潜室陳氏曰遇此時則習此事遊聖人之門所學者何事
  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則四方之民襁負其子而至矣焉用稼好去聲夫音扶襁居丈反焉於䖍反
  禮義信大人之事也好義則事合宜情誠實也敬服用情盖各以其類而應也襁織縷為之以約小兒於背者慶源輔氏曰在己者皆盡其道在下者各以其類應之所謂正已而物正者非大人之徳其孰能之○雙峯饒氏曰居大人之位有大人之徳四方之民自歸之而為之耕稼豈必自耕稼哉○楊氏曰樊須遊聖人之門而問稼圃志則陋矣辭而闢之可也待其出而後言其非何也盖於其問也自謂農圃之不如則拒之者至矣須之學疑不及此而不能問使其疑則必問矣不能以三隅反矣故不復扶又反下同及其既出則懼其終不喻也求老農老圃而學焉則其失愈逺矣故復言之使知前所言者二不如意有在也勉齋黄氏曰貧而為老圃之事亦未為過者樊遲之志豈亦有為許行之說者而慕之歟故夫子以大人之事告之
  ○子曰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使於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為使去聲
  專獨也詩本人情該物理可以驗風俗之盛衰見政治去聲之得失其言温厚和平長於風去聲諭故誦之者必達於政而能言也問誦詩三百何以見其必達於政朱子曰其中所載可見如小夫賤𨽻閭巷之門至鄙俚之事君子平日耳目所不曽聞見者其情狀皆可因此而知之而聖人所以脩徳於己施於事業者莫不悉備於其間所載之美惡讀誦而諷詠之如是而為善如是而為惡吾之所以自脩於身者如是是合做底事如是是不合做底事待得施以治人如是而當賞如是而當罰莫不備見如何於政不達若讀詩而不達於政則是不曽讀也又問如何使四方必能専對曰於詩有得必是於應對言語之間委曲和平○胡氏曰詩之作也有邪有正皆原於人情其所言於事物之理莫不具載其情合事理之正則可以知風俗之盛政治之得其情背事理之正則可以知風俗之衰政治之失故誦詩而有得則可以達於政矣詩之言温厚則不至於薄和平則不至於訐長於諷諭則人易曉故誦詩而有得則能言語○雙峯饒氏曰詩本人情人情有好有惡讀詩而有得則知人情之所好者在甚處所惡者在甚處得之於心施之於政則必能順民之所好而違其所惡其政無不善矣是之謂達詩之言辭多宛曲風諭而不直致使者所以傳君命措辭最難才委靡則流於弱而取侮於人才剛直則又恐激怒而貽禍於國若能善其辭命婉正得體不辱君命非誦詩而有得於詩人命辭之體者不能也春秋諸國往来多尚辭令故夫子併指此為讀詩之驗問專對曰使冇正有介正使不能答則介使助之如正使自能致辭不假衆介之助是謂能專對達於專對非誦詩時便思量要如此誦詩而有得則自然有此效驗以訓用為字只語助辭○程子曰窮經將以致用也世之誦詩者果能從政而專對乎然則其所學者章句之末耳此學者之大患也程子曰今人不㑹讀書如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使於四方不能專對既誦詩後須達於政能專對始是讀詩未讀二南時一似面墻到讀後便不面墻方是有驗大抵讀書只是此法○問詩三百篇人未有不讀者也而達於政能専對者何其少耶勉齊黄氏曰亦視其所以讀之者何如耳為人耶為己耶誦說耶踐行耶鹵莽耶精切耶二者之不同而能不能判矣驗之於心浹洽而通貫體之於身切實而専確則亦奚不能之足患哉○厚齊馮氏曰讀書必明其理明理必達諸用讀書不明其理記誦之末學也明理而不達諸用章句之腐儒也子删詩在晚年而平日兩言詩三百則知子之删去者無㡬特釐正之以系於風雅頌之末云耳○雲峯胡氏曰習温柔敦厚之教者必能為慈祥豈弟之政必能為温厚和平之言要之三百篇固多易三百八十四爻書五十八篇禮三千三百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之事皆多也窮經而不能致用皆多而無益者也舉詩以例其餘爾
  ○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
  南軒張氏曰從違之本不係於令係於所以示之何如耳○雙峯饒氏曰身正是身教令不過言教以身教者從以言教者訟
  ○子曰魯衛之政兄弟也
  魯周公之後衛康叔之後本兄弟之國而是時衰亂政亦相似故孔子歎之蘇氏曰是嵗魯哀公七年衛出公五年也衛之政父不父子不子魯之政君不君臣不臣卒之哀公孫于邾而死于越出公奔宋而亦死于越其不相逺如此
  ○子謂衛公子荆善居室始有曰苟合矣少有曰苟完矣富有曰苟美矣
  公子荆衛大夫苟聊且粗坐五反畧之意合聚也完備也言其循序而有節不以欲速盡美累其心新安陳氏曰由合而完由完而美既見其循序漸進而無欲速之心而其合完美皆曰苟而已又見其所欲易足而有節曽無盡美之心非賢而能之乎○楊氏曰務為全美則累物而驕吝之心生慶源輔氏曰居室務為全美是為外物所累得之則驕心生失之則吝心生公子荆皆曰苟而已則不以外物為心其欲易去聲足故也新安陳氏曰楊氏只於苟字上見有節不盡美之意不見循序不欲速之意必如上文朱子之說則該備矣○問公子荆善居室也無甚髙處聖人稱善何也朱子曰常人居室不極其華麗則墻傾壁倒全不理㑹子荆自合而完而美循循有序而又皆曰苟而已初不以此累其心在聖人徳盛此等事皆化了不足言在公子荆能如此故聖人稱之○問公子荆夫子止稱其居室之善如何曰此亦姑舉其一事之善而稱之又安知其他無所長乎○長樂陳氏曰士庶之家多循理世禄之家多怗侈其勢然也荆為衛之公子善於居室而未始有累焉此季札所以謂之君子也
  ○子適衛冉有僕
  僕御車也
  子曰庶矣哉
  庶衆也
  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
  庶而不富則民生不遂故制田里薄賦歛去聲以富之雙峯饒氏曰田是所耕之田孟子所謂百畆之田勿奪其時是也里是所居之地孟子所謂五畆之宅樹墻下以桑是也田出穀粟里出布帛冇穀粟則不飢有布帛則不寒二者富之之道
  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
  富而不教則近於禽獸故必立學校明禮義以教之雙峯饒氏曰制田里薄賦歛立學校明禮義各是兩事相因田里是富之之原不制田里則衣食無所從出如何可使之富然田里雖制而不薄賦歛則過取於民非藏富於民矣學校是教之之地不立學校則教化無所從施如何可使之知禮義然學校雖設而不明禮義以道之則人心無自而開明學校亦徒設而已所以兩兩相因皆不可廢○南軒張氏曰庶矣則當富之富矣則當教之聖賢仁民之意無窮而施之為有序也○新安陳氏曰庶而不富則民雖繁其生而不厚其生富而不教則民雖厚其生而無以養其生庶而富則民生厚富而教則民德正此帝王作之君師之事也後世庶而富之者已少况富而教之者乎○胡氏曰天生斯民立之司牧而𭔃以三事慶源輔氏曰父生師教君治為三事○或曰庶富教是也然自三代之後能舉此職者百無一二漢之文明唐之太宗亦云庶且富矣西京之教無聞焉前漢文帝都長安是為西京明帝尊師重傅臨雍拜老宗戚子弟莫不受學東漢禮儀志明帝永平二年三月上始帥羣臣躬養三老五更于辟雍三老老人知天地人之事五更老人知五行更代之事者明帝紀三老謂李躬年耆學明五更謂桓榮授帝尚書也辟雍天子之學名三老五更皆齊于大學講堂其日乘輿先到辟雍禮殿御坐東廂遣使者安車迎三老五更安車坐乘之車以蒲褁輪令老者坐而安穏也天子迎于門屏交禮報拜也道自阼階三老升自賔階至階天子揖如禮三老升東面三公設几九卿正履天子親袒割牲執醬而饋執爵而酳音𦙍漱也祝鯁在前祝噎在後老人食多鯁噎故置人於前後祝之使不鯁噎也五更南面三公進供禮亦如之明日皆詣闕謝恩以見禮遇大尊顯故也唐太宗大召名儒増廣生員唐書儒學傳貞觀六年詔罷周公祠初祀周公為先聖至此罷更以孔子為先聖顔氏為先師盡召天下惇師考德以為學官數臨幸觀釋菜命祭酒博士講論經義賜以束帛生能通一經者得署吏廣學舍千二百區諸生員至三千二百自𤣥武屯營飛騎皆給博士受經能通一經者聴入貢限四方秀艾挾策負素坌去聲集京師文治煟 貴然勃興於是新羅髙昌百濟吐蕃髙麗等群酋長並遣子弟入學鼔笥踵堂者凡八千餘人紆侈袂曳方履誾誾秩秩雖三代之盛所未聞也教亦至矣此下總說二君然而未知所以教也三代之教天子公卿躬行於上言行去聲政事皆可師法彼二君者其能然乎
  ○子曰苟有用我者朞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
  朞月謂周一嵗之月也可者僅辭言紀綱布也有成治去聲功成也朱子曰聖人為政一年之間想見己前不好㡳事都革得盡到三年便財足兵強教行民服聖人做時須一切將許多不好底撤換了方做自家底必三年方可有成也○南軒張氏曰朞月而大綱立三年而治功成然三年之所成者即其朞月所立之規模也充之而已矣○東陽許氏曰朞月而可謂興衰撥亂綱紀粗立三年有成謂治定功成冶道大備○尹氏曰孔子歎當時莫能用己也故云然愚按史記此盖為去聲衛靈公不能用而發葉氏少藴曰因為不用己而言又論善人王者之功此書所記先後初無序亦有一時之言而併記之者若此編是也所謂用我者非嘗試而使之也舉國委己而聽之也哀公以夫子為中都宰一年而四方則之夾谷之㑹攝行相禮齊人遂歸魯侵疆及為司㓂粥羔豚弗飾賈男女行者别於塗毎用輒效如此况委國而聴之至於三年之久哉○雲峯胡氏曰夫子言有用我者二一為衛不能用一為魯不能用即此亦可見魯衛之政兄弟矣
  ○子曰善人為邦百年亦可以勝殘去殺矣誠哉是言也勝平聲去上聲
  為邦百年言相繼而久也勝殘化殘暴之人使不為惡也去殺謂民化於善可以不用刑殺也盖古有是言而夫子稱之程子曰漢自髙惠至于文景黎民醇厚㡬平聲致刑措庶乎其近之矣問善人之為邦如何可勝殘去殺程子曰只是能使人不為不善善人不踐跡亦不入於室之人也○問集註謂民化於善可以不用刑殺乃聖人之事善人未易至此朱子曰聖人比善人自是不同綏之斯来動之斯和殺之不怨利之不庸民日遷善而不知為之者此聖人事善人定是未便得如此然他做百年工夫積累到此自是亦能使人興於善不䧟刑辟如文景㡬致刑措豈不勝殘去殺○雙峯饒氏曰勝殘是我之善化足以勝其殘暴去殺是民無極惡大罪可以不用刑殺惟其能勝殘所以可去殺謂之亦可者微寓不足之意似有未能必其殘果盡勝殺果盡去之意盖亦所謂㡬致刑措者也善人力量其極功只到得此地位以上更去不得○尹氏曰勝殘去殺不為惡而已善人之功如是若夫聖人則不待百年其化亦不止此新安陳氏曰上三句說本章下二句隱然說下章聖人即王者不待百年即一世化不止此即仁澤浹也
  ○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
  王者謂聖人受命而興也三十年為一世說文三十年為一世從世而曳長之仁謂教化浹即業反也程子曰周自文武至於成王而後禮樂興即其效也朱子曰自己之仁而言之這箇道理浸灌透徹自天下言之舉一世之人皆是這箇道理浸灌透徹○所以仁者以其天理流行融液洞徹而無一物之不體也舉一世而言固無一人之不然即一人而言又無一事之不然也求之詩書惟成康之世足以當之○雙峯饒氏曰此仁字是教化浹洽無一人不貫徹底意思與其他仁字不同盖仁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須漸民以仁摩民以義節民以禮使其化薰蒸透徹融液周徧以至四海之内無一人不歸於善如人一身之間生意貫徹四肢百骸無少痿痺相似故謂之仁且如堯舜之世固是黎民於變比屋可封然苖頑猶未即工亦是堯舜之化未貫徹處必三苖既格然後東漸西被朔南暨聲教無處不貫徹方是堯舜致治之仁○或問三年必世遲速不同何也程子曰三年有成謂法度紀綱有成而化行也漸將廉反民以仁摩民以義使之浹於肌膚淪於骨髓而禮樂可興所謂仁也此非積久何以能致南軒張氏曰使民皆由於仁非仁心涵養之深仁政薰陶之久莫能然也此則非善人所能及矣○雲峯胡氏曰勝殘去殺者如能去人之疾而使之不至於死者也仁則如人元氣渾全而自無疾者也天下無一人非天理之融徹無一處非天理之流通故曰仁
  ○子曰苟正其身矣於從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
  問此章與第六章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何異而復出之朱子曰晁氏以為此章專為臣而發理或然也○雙峯饒氏曰從政與為政不同為政是人君事從政是大夫事夫子此言盖為大夫而發
  ○冉子退朝子曰何晏也對曰有政子曰其事也如有政雖不吾以吾其與聞之朝音潮與去聲
  冉有時為季氏宰朝季氏之私朝也厚齋馮氏曰臣見君曰朝故其廷謂之朝廷季氏專魯之政其臣之見季氏亦曰朝僣禮之稱也晏晚也政國政事家事吳氏曰政事泛言之則通别言之則大曰政小曰事公朝之事曰政私家之事曰事以用也禮大夫雖不治事猶得與音預下文當與音同聞國政是時季氏專魯其於國政盖有不與同列議於公朝而獨與家臣謀於私室者故夫子為不知者而言此與記檀弓下夫子為弗聞也者而過之同一文勢此必季氏之家事耳若是國政我嘗為大夫雖不見用猶當與聞今既不聞則是非國政也語意與魏徵獻陵之對略相似唐書魏徵傳文徳皇后太宗之后既葬帝即苑中作層觀以望昭陵后陵引徵同升徵熟視曰臣昬眊不能見帝指示之徵曰臣以為陛下望獻陵太宗母陵昭陵則臣固見之矣帝泣為毁觀其所以正名分扶問反抑季氏而教冉有之意深矣吳氏曰以夫子此語推之意古者大夫雖致仕國有大政亦必與之共謀盖詢黄髮之意若小事則不必然爾冉有仕季氏無能改於其徳故夫子因其有政之語而深譏之可謂微而顯婉而嚴矣夫子哀公十一年冬反魯年六十九明年為告老之年左傳哀公十二年春用田賦康子使冉有問曰子為國老待子而行盖至是不復以告矣
  ○定公問一言而可以興邦有諸孔子對曰言不可以若是其㡬也
  㡬期也詩曰如㡬如式見小雅楚茨篇言一言之間未可以如此而必期其效詩㡬音機
  人之言曰為君難為臣不易易去聲
  當時有此言也
  如知為君之難也不㡬乎一言而興邦乎
  因此言而知為君之難則必戰戰兢兢臨深履薄而無一事之敢忽然則此言也豈不可以必期於興邦乎為去聲定公言故不及臣也不再拈及為臣不易一句
  曰一言而喪邦有諸孔子對曰言不可以若是其㡬也人之言曰予無樂乎為君唯其言而莫予違也喪去聲下同樂音洛
  言他無所樂惟樂此耳
  如其善而莫之違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違也不㡬乎一言而喪邦乎
  范氏曰如不善而莫之違則忠言不至於耳君日驕而臣日諂丑驗反未有不喪邦者也○謝氏曰知為君之難則必敬謹以持之惟其言而莫予違則讒諂面諛之人至矣邦未必遽興喪也而興喪之源分於此然此非識微之君子何足以知之胡氏曰㡬舊說或以為近或以為微近與不㡬乎之義同與若是其㡬之幾不協微則其文義皆不可讀故不可從也謝氏說邦未必遽興喪則似以㡬為近又曰興喪之源分於此非識微者不足以知之則又似以㡬訓微終取之者豈以其大㫖有所發明歟○雙峯饒氏曰聖人說話直是平無些子髙低謂一言便能興邦喪邦固不可謂一言不可以興邦喪邦亦不可又如唯其言而莫予違固不是然善而莫之違猶自可故又分兩股說一輕一重之間斟酌劑量不令分毫有偏○吳氏曰定公之問亦可謂有意於治矣使其能用夫子之言兢兢業業以媚已之人為可畏三子之徒庶其小悛而魯其或興也惜乎女樂之事公既欲之而桓子又助成之是亦言不善而莫之違之類是以用夫子而不克終也
  ○葉公問政
  音義並見形甸反第七篇
  子曰近者說逺者來說音悅
  被其澤則說聞其風則来然必近者說而後逺者来也南軒張氏曰近者樂其澤逺者慕其風然未有澤不及於近而能使人慕之者也○勉齋黄氏曰此非有意於求其說且来也有意於求其說且来則必有不說不来者矣行吾之所當行而其效如此乃所謂政○或謂此章言其效而不言其所以致之何也吳氏曰葉公楚名臣或不待贅言使其再問夫子必更有說夫子入楚接輿軰交議之葉公雖能問而不能相與反復也豈不惜夫○新安陳氏曰近說逺来皆政之驗非媚於民而求其說也失人心之事不行而所行皆不咈民心之事近者自說矣逺者聞其風即聞近者說之風也
  ○子夏為莒父宰問政子曰無欲速無見小利欲速則不達見小利則大事不成父音甫
  莒父魯邑名欲事之速成則急遽無序而反不達見小者之為利則所就者小而所失者大矣南軒張氏曰欲速則期於成而所為必苟故反不達見小利則狥目前而忘久逺之謀故反害大事○勉齋黄氏曰事之久速有自然之次第事之大小有自然之分量循其自然之理而無容心可也一有欲速見小利之心則私心而非正理矣宜其不達而大事不成也○雙峯饒氏曰見小與欲速相因纔要速成便只是見得目前小小利便處所以急要收效若是胷中有逺大規模自然是急不得○程子曰子張問政子曰居之無倦行之以忠子夏問政子曰無欲速無見小利子張常過髙而未仁子夏之病常在近小故各以切己之事告之慶源輔氏曰居之而易得倦行之而不盡心此過髙而未仁之證也欲速見小利此近小而不及之證也聖人之教人如良醫之治疾藥雖不同效則一也○新安陳氏曰過於髙者藥之以誠實不及而近小者藥之以寛大皆以切己者告之也○胡氏明仲曰聖人之言雖救子夏之失然天下後世皆可為法兩漢以来為政者皆未免欲速見小利之病也
  ○葉公語孔子曰吾黨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證之語去聲
  直躬直身而行者有因而盗曰攘
  孔子曰吾黨之直者異於是父為子隱子為父隱直在其中矣為去聲
  父子相隱天理人情之至也故不求為直而直在其中○謝氏曰順理為直父不為子隱子不為父隱於理順邪俗作耶瞽瞍殺人舜竊負而逃遵海濵而處上聲當是時愛親之心勝其於直不直何暇計哉問父子相隱之說朱子曰邢氏引律大功以上得相容隱告言父祖者入十惡以為得此意善乎其推言之也諸說或本乎情或本乎理各有不同今試以身處之則所謂情者盖可體而易見所謂理者近於汎而不切然徒狥夫易見之近情而不要之以至正之公理則人情之或邪或正初無凖則若之何必順此而皆可以為直邪苟順其情而皆可以謂之直則霍光之夫婦相隱可以為直而周公之兄弟石碏之父子皆咈其情而反䧟於曲矣而可乎○胡氏曰是曰是非曰非有謂有無謂無曰直直之常也父為子隱子為父隱權也故曰直在其中非指隱以為直也如學以自脩而禄在其中亦然盖直躬人之細行父子人之大倫伸一已之細行傷人道之大倫非天理也父子主恩委曲以全其恩雖不得正謂之直然亦理所當然順理而行不失其為直也葉公徒知一偏一曲之異乎人者為髙夫子則合全體大用而觀之也夫一偏一曲之高非不足尚於正理一有所虧尚何言哉○雙峯饒氏曰父子主恩於理當相隱於情亦當相隱故以是順天理合人情而直在其中若是父子相證則天理人情兩有所乖何取其為直集註順理為直是說理愛親之心勝是說情○問父當為子隱而石碏涖殺子厚如何陳氏曰證父家之私事事主恩故見父而不見他人除亂國之大事事主義故見君而不見其子道理不可執一當在父子則父子重當在君臣則君臣重為子止孝為臣止忠地位各不同也○吳氏曰直天理也父子之親又天理之大者也二者相礙則屈直以伸親非不貴乎直也當是時父子之情勝而直不直固有所不知也陳司敗以隱君之惡為黨葉公以證父之惡為直徒知直之為公黨之為私而君臣之義父子之親乃有不察微夫子則一偏一曲之說起而仁義塞矣
  ○樊遲問仁子曰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雖之夷狄不可棄也
  恭主容敬主事恭見形甸反於外敬主乎中之夷狄不可棄勉其固守而勿失也朱子曰發於外者比主於中者較大盖必充積盛滿而後發於外然主於中者却是敬○敬專言如脩己以敬只偏言是主事○自誠身而言則恭較𦂳自行事而言則敬為切○問如何雖之夷狄不可棄曰道不可須臾離可離非道須是無間斷方得若有間斷此心便死了在中國是這箇道理在夷狄也只是這箇道理○勉齋黄氏曰居處指幽獨而言未有事者也執事指應事而言未涉乎人也與人指接物而言則涉乎人矣能恭敬而忠則天理常行而人欲不萌矣又能無適而不然則流行而無間斷仁之為道孰外乎此○陳氏曰敬工夫細宻恭氣象濶大敬意思卑屈恭意思尊嚴但恭只是敬之見於外者敬只是恭之存於中者敬與恭不是二物如形影然未有内無敬而外能恭者亦未有外能恭而内無敬者○雙峯饒氏曰無事時此心無所作為只可於容貌上著箇恭及至事来則此心便要應事心若不在事上為事便鹵莽所以著箇敬至於接人則此心須視人猶已不可容些欺偽所以著箇忠○天體物而不遺仁體事而無不在於居處時容貌恭肅則仁便在居處上於執事時此心戰兢惟恐失之則仁便在應事上於與人時能盡此而無所欺偽則仁便在與人上若能常常如此雖之夷狄而不棄此仁便無間斷○新安陳氏曰此與答仲弓問仁章當參看彼以敬恕言此以恭敬忠言盖居處恭靜時敬也執事敬動時敬也忠即恕之體恕即忠之用也一而已矣動靜恭敬表裏忠恕又能持守而無間斷則私意何所容而仁豈外是哉○程子曰此是徹上徹下語聖人初無二語也充之則睟雖醉反面盎背推而達之則篤恭而天下平矣陳氏曰徹上徹下謂凡聖皆是此理小則樊遲可用大則堯舜不過○慶源輔氏曰聖人之言貫徹上下此數言自始學至成徳皆不過如此近而睟盎於一身逺而治平乎天下亦不外乎此皆是徹上徹下胡氏曰樊遲問仁者三此最先先難次之愛人其最後乎朱子曰胡氏說三者先後雖無明證看来是如此若未嘗告以恭敬忠則所謂先難者將何從下手乎至於愛人則又以其發於外者言之○雙峯饒氏曰即此三者便是先難底事至於愛人又是從恭敬忠上發出去○覺軒蔡氏曰諸子問仁而所答各異者因其所禀之資而發也樊遲問仁而所答各異者因其所學之至而發也聖人教人猶化工之妙物各付物於此見之
  ○子貢問曰何如斯可謂之士矣子曰行己有恥使於四方不辱君命可謂士矣使去聲
  此其志有所不為而其材足以有為者也慶源輔氏曰志存於隱而才見於顯且志易肆而才難彊故常人之志患在於無所不為而其才則患在無所能為行己有恥則是其志有所不為也使不辱命則是其才足以有為也惟其志有所不為然後其才足以有為也子貢能言故以使事告之盖為使之難不獨貴於能言而已新安陳氏曰不獨貴於能言盖以行已冇恥為本也○朱子曰行已有恥則不辱其身使能盡職則不辱君命○雙峯饒氏曰有恥士之行不辱命士之能有其行又有其能全才也故可謂士
  曰敢問其次曰宗族稱孝焉鄉黨稱弟焉弟去聲
  此本立而材不足者有孝弟為本立此外無材可見故為其次朱子曰孝弟豈不是第一等人而聖人未以為士之上者僅能使其身無過而無益於人之國守一夫之私行而不能廣其固有之良心也○雙峯饒氏曰行已有恥是事事不苟且孝弟固是行之大者然只是士行中之一端而又無其能故以為士之次
  曰敢問其次曰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哉抑亦可以為次矣行去聲硜苦耕反
  果必行也硜小石之堅確克角反者小人言其識量去聲之淺狹也此其本末皆無足觀然亦不害其為自守也故聖人猶有取焉下此則市井之人言誕行縱不復扶又反可為士矣雲峯胡氏曰須看本末二字盖士之所以為士者行其本也才其末也志有所不為而才足以有為是本末俱有可觀其次則但取其本立又其次則本末皆無足取而猶不失為自守故曰下此則市井之人不復可為士矣○朱子曰硜硜小人亦可為士者其識量雖淺而非惡也至其所守雖規規於信果之小節然與誕謾苟賤之人則不可同日語矣○厚齋馮氏曰言不必信行不必果孟子謂之大人惟義所在而不拘執所應者廣也言必信行必果夫子謂之小人確於自守而不可轉移所成者狹也
  曰今之從政者何如子曰噫斗筲之人何足算也筲所交反算亦作筭悉亂反
  今之從政者盖如魯三家之屬噫心不平聲斗量去聲名容十升筲竹器容斗二升斗筲之人言鄙細也算數上聲也子貢之問毎下故夫子以是警之○程子曰子貢之意盖欲為皎皎之行去聲聞於人者夫子告之皆篤實自得之事問程子謂子貢欲為皎皎之行是如此否朱子曰子貢平日雖有此意思然這章却是他大叚平實了渠見行已有恥使不辱命不是些小事故又問其次凡此節次皆是要向平實處做工夫毎問皆下到下面問今之從政者却問錯了聖人便與他截斷
  ○子曰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狷乎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也
  行道也南軒張氏曰中行謂中道上行者○胡氏曰道猶路也故行亦道也狂者志極髙而行去聲下同不掩狷者知未及而守有餘朱子曰狂者知之過狷者行之過○雙峯饒氏曰行不掩非全然行不顧言如說得十分只行得五七分這五七分盖那十分不過耳盖聖人本欲得中道之人而教之然既不可得而徒得謹厚之人則未必能自振㧞而有為也故不若得此狂狷之人猶可因其志節狂者之志狷者之節而激厲裁抑之以進於道非與其終於此而已也朱子曰謹厚者雖是好又無益於事故有取於狂狷者又各墮於一偏中道之人有狂者之志而所為又精宻有狷者之節又不至過激此極難得之人○狷者雖非中道然有筋骨其志孤介知善之可為而為之知不善之不可為而不為直是有節操狂者志氣激昂聖人本欲得中道而與之晚年磨来磨去難得這般恰好底人如狂狷尚可因其有為之資裁而歸之中道○雙峯饒氏曰或解集註激厲裁抑以為激厲狷者裁抑狂者是不然狂者志極髙是過處行不掩是不及處狷者知未及是不及處守有餘是過處二者各有過不及於過處裁抑之使之俯而就中於不及處激厲之使之跂而及中如此則皆近道矣○狂狷自是病處聖人所以取之者以狂者有進取之志狷者不為非理之事雖有病處亦有好處尚可教以中道若徒謹厚者只是怕事底人雖不為惡亦不足與為善反不若狂狷之可取也○新安陳氏曰進取進而有為以取於善也狂者知之過而行不及狷者行之過而知不及得聖人裁抑之激厲之使狂者力行以踐之而其見不荒狷者致知以明之而其守不狭則中道庶乎可得矣○孟子曰孔子豈不欲中道哉不可必得故思其次也次謂狂者如琴張曽晳牧皮者孔子之所謂狂也其志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夷考其行而不掩焉者也以上皆說狂者狂者又不可得欲得不屑不潔之士而與之是狷也是又其次也又次謂狷者○勉齋黄氏曰孔子之門從遊之士皆極天下之選夫子猶歎中行之難得思狂狷者而與之盖進道之難如此狂狷雖不同而其力量皆足以進於道者也今持不逮之資而悠悠以進於學是皆夫子之所棄也
  ○子曰南人有言曰人而無恒不可以作巫醫善夫恒胡登反夫音扶
  南人南國之人恒常久也巫所以交鬼神醫所以寄死生故雖賤役而尤不可以無常孔子稱其言而善之朱子曰恒字古作𢛢其說象一隻船兩頭靠岸可見徹頭徹尾○慶源輔氏曰無常之人則在我者無定守矣何所用而可巫醫雖賤役然必有常乃可為之盖交鬼神而無常則鬼神之不享治疾病而無常則人何敢寄以死生哉孔子稱其言而善之其所以警於人者深矣
  不恒其徳或承之羞
  此易恒卦九三爻辭承進也朱子曰承如奉承之承如人送羞辱與之也○雙峯饒氏曰承字如儀禮皇尸命工祝承致多福于爾孝孫之承言奉而進之也
  子曰不占而已矣
  復扶又反加子曰以别必列反易文也其義未詳南軒張氏曰不占謂理之必然不待占決而可知也○新安陳氏曰不占如易所謂不占有孚言無常取羞不待占筮而信然矣楊氏曰君子於易苟玩其占平聲則知無常之取羞矣其為無常也盖亦不占而已矣意亦略通朱子曰不占而已此只是不讀書之意○雲峯胡氏曰易為占筮之書不恒其徳或承之羞此恒卦九三占辭也凡其不知不恒之患者由平日不占而已矣○新安陳氏曰此章謂無恒者雖賤役不可為且羞辱不可免以見人决不可以無恒也
  ○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和者無乖戾之心同者有阿比毗至反之意南軒張氏曰和者和於理同者同其私和於理則不苟同同其私則不能和○勉齋黄氏曰和之與同公私而已公則視人猶已何不和之有惟理是視何同之有私則喜狎昵所以常同樂忌克所以不和○厚齋馮氏曰和如和羮異味而相調為一也同如雷同隨聲而無分别也和與同近似而公私不同如比周驕泰之類夫子故辨之○尹氏曰君子尚義故有不同小人尚利安得而和慶源輔氏曰義有可否故冇不同利有爭奪安得而和○朱子曰君子之和乃以其同寅協恭而無乖爭忌克之意其不同者乃以其守正循理而無阿諛黨比之風小人反是此二者外相似而内實相反乃君子小人情狀之隱微自古至今如出一軌如韓富范公上前議論不同或至失色至卒未嘗失和氣王吕章曽蔡氏父子兄弟同惡相濟而其隙無不至亦足以驗聖言之不可易矣○君子之心是大家只理㑹這一箇公當底道理故常和而不可以苟同小人是這箇私意故雖相與阿比然兩人相聚也便分箇彼已了故有些少利害便至紛爭而不和也○雙峯饒氏曰論語中說小人有數様硜硜然小人哉是以其氣量淺狹故謂之小人小人哉樊須也是以其所務者小事故謂之小人毋為小人儒以其所業雖正而用心則私此是儒者中之小人至於小人比而不周驕而不泰同而不和與夫窮斯濫長戚戚之類是指其心術全然不好底故毎毎把對君子反說
  ○子貢問曰鄉人皆好之何如子曰未可也鄉人皆惡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不如鄉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惡之好惡皆去聲
  一鄉之人宜有公論矣然其間亦各以類自為好惡也故善者好之而惡如字者不惡則必其有苟合之行去聲如字者惡之而善者不好則必其無可好之實勉齋黄氏曰不以鄉人皆好皆惡而定其人之賢必取决於善者之好不善者之惡盖善者循理故所好者如已之循理者也不善者狥欲故所惡者必不如已之狥欲者也此其所以為賢也○慶源輔氏曰鄉人皆好恐是同流合汙之人鄉人皆惡恐是詭世戾俗之人故皆以為未可惟鄉人之善者以其同乎己而好之則有可好之實矣不善者以其異乎已而惡之則無苟容之行矣方可必其人之賢也○西山真氏曰必善者好之不善者惡之是其制行之美足以取信於君子而立心之直又不苟同於小人其為賢必矣○厚齋馮氏曰子貢方人故所問如此夫人自㓜及長和之悉者莫鄉人若也好惡無異辭則賢否宜可决矣然鄉人不能皆善則好惡不能皆當惟善不善各以類合求之於此一好一惡而賢否定矣○雙峯饒氏曰子貢之問以為賢者必為鄉人之所好今鄉人皆好之還可以為賢乎夫子見有居之似忠信行之似亷潔不免媚世以取譽故謂鄉人皆好未可遽以為賢子貢又問如此則鄉人皆惡之還可以為賢乎夫子又見有㓜而不遜弟長而無述焉為鄉黨所不齒者亦豈可以鄉人皆惡而遽謂之賢乎若鄉人之善者皆好之則以類從類不善者皆惡之則其志行不苟同於流俗可以見其必為賢者而無疑也○覺軒蔡氏曰不如鄉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惡之乃夫子答子貢鄉人皆好之皆惡之之問耳非謂必欲不善者惡之也如明道先生狡偽者獻其誠暴慢者致其恭雖小人趨向之異亦必以先生為君子則不善者曷嘗惡之耶
  ○子曰君子易事而難說也說之不以道不說也及其使人也器之小人難事而易說也說之雖不以道說也及其使人也求備焉易去聲說音悅
  器之謂隨其材器而使之也君子之心公而恕公故難說恕故易事小人之心私而刻私故易說刻故難事天理人欲之間毎相反而已矣朱子曰君子無許多勞攘故易事小人便愛些便宜人便從那罅縫去處奉他故易說○南軒張氏曰易事者平恕之心也難說者正大之情也其所說者義理而已而非說人之說己也故說之不以道則不說與人為善而取之不求備故使人則器之若小人則狥於一己之私而已故順己則喜而不察其非道也勝己則忌而惟欲責其全也此公私之分也○厚齋馮氏曰君子小人盖指當時卿大夫之得政者而言○雙峯饒氏曰說不以道不說是難說器之是易事說不以道亦說是易說求備是難事○慶源輔氏曰君子持己之道甚嚴而待人之心甚恕小人治己之方甚寛而責人之意甚刻君子說人之順理小人說人之順己君子貴重人材隨才器而使之而天下無不可用之人小人輕視人才故求全責偹而卒至無可用之人
  ○子曰君子泰而不驕小人驕而不泰
  君子循理故安舒而不矜肆小人逞欲故反是胡氏曰循理者泰之本逞欲者驕之根君子惟理是循富貴貧賤安於所遇無入而不自得故常舒泰小人惟欲之逞貪求苟取意得志滿常以自誇故常驕矜○南軒張氏曰泰者心廣而體胖驕者志盈而氣盛也驕則何由泰泰奚驕之有然而能不驕矣而未之泰者亦有之盖雖能制其私而涵養未至未免乎拘迫者也○雲峯胡氏曰驕與泰相似大學曰驕泰以失之章句謂驕者矜髙泰者侈肆此則以泰為安舒驕為矜肆矜肆二字包矜髙侈肆四字朱子訓釋之精如此○新安倪氏曰此以泰與驕對言則泰者驕之反本乎循理而安舒大學以泰與驕合言則泰亦驕之類根乎逞欲而侈肆各隨其㫖觀之可也
  ○子曰剛毅木訥近仁
  程子曰木者質樸訥者遲鈍四者質之近乎仁者也楊氏曰剛毅則不屈於物欲木訥則不至於外馳故近仁朱子曰剛是體質堅强不軟不屈毅却有奮發作興氣象○近仁之說原聖人之意非是教人於此體仁乃是言如此之人於求仁為近耳雖有此質正須實下求仁工夫乃可實見近處未能如此即須矯揉到此地位然後於仁為近可下工夫若只守却剛毅木訥四字要想象思量出仁體来則無是理也○勉齋黄氏曰剛强勁毅堅忍○胡氏曰剛毅則有堅强不已之意木訥則無巧令必飾之資故於仁為近然非論其問學工夫即其資稟而言也資禀之近若合於仁矣未可以為仁也盖仁雖出於天生之本然唯上智之資氣命於理自然合於中和而不墮於一偏其不屈於物欲固剛毅矣然待人接物未嘗不温然而和順也其不至於外馳固木訥矣然威儀文辭未嘗不粲然而宣明也若資質之美則拘於一偏而已大約言之固於仁為近由學者言之必庶㡬其全體可也○王氏曰剛必無欲毅必能行木無令色訥無巧言○雲峯胡氏曰四者天資之近仁者也加以學力則不止於近矣○新安陳氏曰反觀之則柔脆華辨之逺於仁可知矣
  ○子路問曰何如斯可謂之士矣子曰切切偲偲怡怡如也可謂士矣朋友切切偲偲兄弟怡怡
  胡氏曰切切懇到也偲偲詳勉也怡怡和悅也皆子路所不足故告之又恐其混於所施則兄弟有賊恩之禍兄弟切偲則易賊恩朋友有善柔之損朋友怡怡則失於善柔故又别必列反而言之朱子曰切切者教告懇惻而不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其過偲偲者勸勉詳盡而不强其從二者皆有忠愛之誠而無勁訐之害○懇到有苦切之意然一向如此而無浸灌之意又不可須詳細相勉如此方有相親之意○聖人見子路有粗暴底氣象故告之以此又恐子路一向和悅去了又告之以朋友則切切偲偲兄弟則怡怡聖人之言是恁地宻○勉齋黄氏曰所謂士者陶泳於詩書禮義之澤必有温良和厚之氣此士之正也至於發强剛毅則亦隨事而著見耳子路負行行之氣而不能以自克則切偲怡怡之意常少故夫子箴之○雙峯饒氏曰切切偲偲怡怡如也只是一句總言士之為士其氣象當如此下文又分别其義○覺軒蔡氏曰黄氏云爵有五士居其列民有四士為之先謂之士者誠可貴也士之為貴何哉以其記誦之多文辭之工耶則由與賜優為之矣而二子乃汲汲然以士為問何也至夫子所以答之者不過於行己事君入孝出悌言信行果與夫處兄弟朋友之間又何耶人之大倫五父子也君臣也兄弟也夫婦也朋友之交也舜命契為司徒必先於敷五教三代之學所以明人倫則謂之士者捨是何急焉後世則不然父兄之所告詔師友之所訓誨有司之所論選記誦而已爾人道之大端不暇講也如是則謂之士其果可以當此名耶謂之可貴未見其真可貴也
  ○子曰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
  教民者教之以孝弟去聲忠信之行去聲務農講武之法即就也戎兵也民知親其上死其長上聲故可以即戎雙峯饒氏曰善人即善人為邦之善人天資好善之人也教民不是專教之戰教之孝悌忠信則民知尊君親上之義教之務農則民知重本足食足兵皆即戎之本也亦可者僅可之辭○新安陳氏曰善人有忠愛惻怛之心而其教民又盡本末兼該之法孝弟忠信本也務農亦本也講武之法末也本末兼盡且必七年而僅可即戎兵其可易言哉○程子曰七年云者聖人度待洛反其時可矣如云朞月三年百年一世大國五年小國七年之類皆當思其作為如何乃有益問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如何恰限七年朱子曰如此等他須有箇分明界限如古人謂三十年制國用則有九年之食至班固則推得出那三十年果可以有九年食處料得七年之類亦如此○慶源輔氏曰聖人度其時可矣盖致知格物之極功不啻如燭照而數計非臆度之謂也○厚齋馮氏曰古之教士七年謂之小成教民雖不如士之詳而七年亦教成之節也如稱朞月三年百年一世大國五年小國七年之類是皆以其勢之大小事之難易時之遲速而言非臆度也亦可以云者若王者教民不待如此之久也善人政事不足若能教民則有其政矣雖無速效遲之七年亦可也此言不可以不教之民戰也○雙峯饒氏曰欲論其作為只前面說底便是朞月而紀綱布三年而政化行一世而教化浹洽此是聖人作為久近之效七年而可以即戎比之三年而有勇知方者有間百年而可以勝殘去殺比之必世而仁者逺甚此是善人作為久近之效○雲峯胡氏曰教民本非為即戎而設教之深亦可以即戎矣
  ○子曰以不教民戰是謂棄之
  以用也言用不教之民以戰必有敗亡之禍是棄其民也吳氏曰白虎通云教民者皆里中之老而有道德者為右師教里中之子弟以道藝孝弟行義朝則坐於里門弟子皆出就農復罷亦如之若既成嵗皆入教學立春而就事故無不教之民非謂教之戰也然其三時務農一時講武則金皷旗物之用坐作進退之節亦在所教矣○南軒張氏曰所謂教者教之以君臣父子長㓜之義使皆有親其上死其長之心而又教之以節制如司馬法是也若未之教而驅之戰則是棄之死地而已矣○厚齋馮氏曰孟子曰不教民而用之謂之殃民盖本諸此○新安陳氏曰此章與上章未必一時之言記者以類相從乃承上章之意而反言之也






  論語集註大全巻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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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集註大全巻十四
  憲問第十四
  胡氏曰此篇疑原憲所記趙氏曰憲問耻不書姓而直書名其為自記之證一也他章夫子稱弟子則名之曽子有子冉子門人之所記則以子稱非其師者皆稱字如原思為之宰亦以此稱而此書名其為自記之證二也下章問克伐怨欲不行不别起端而聯書之其為自記之證三也○勿軒熊氏曰多記孔門出處言行内雜論春秋人物凡四章凡四十七章
  憲問恥子曰邦有道穀邦無道穀恥也
  憲原思名穀禄也邦有道不能有為邦無道不能獨善而但知食禄皆可恥也憲之狷介雙峯饒氏曰狷是有執守介是有分辨其於邦無道穀之可恥固知之矣至於邦有道穀之可恥則未必知也故夫子因其問而并言之以廣其志使知所以自勉而進於有為也朱子曰穀之一字有食禄之義言有道無道只㑹食禄畧無建明豈不可深耻○問憲之狷介安貧豈不知邦有道穀之可恥曰未可知也人到用處方見族黨稱其孝弟夫子未以為士之至行者僅能持身於無過而無益於人國不足深貴也邦有道而不能有為只小㢘曲謹濟得甚事邦無道而受禄固不可有道而苟禄亦不可也○原憲甘貧守道其志卓然能有不為者也其為此問固知邦無道而枉道得禄之為耻矣特欲質諸夫子以言其志耳夫子深知其然而亦知其學之未足以有為也則恐其或當有道之時雖無枉道之羞而未免於素餐之愧故以是而并告之使因其所已知而雅之以及其所未知者庶乎其有以廣其業而益充其所為耳或乃以謂夫子之意止於無道得禄之可耻以憲能安貧而告之然則是徒以其已能者而賣告焉豈所以進之於日新耶○梅巖胡氏曰論語中說有道無道凡八出泛論者三指其人而論者五南容伯玉武子史魚原憲是也世有道如南容之不廢武子之知伯玉之仕史魚之直可也如欲志於穀而不能有為不可也○新安陳氏曰邦有道貧且賤焉恥也邦無道富且貴焉恥也集註云世治而無可行之道世亂而無能守之節其意正與此章同但彼全是平說此亦雖是平說然就原憲分上觀之則重在邦有道榖微不同耳雲峯謂憲為夫子之宰猶辭其所當得之粟其恥於無道之榖可知然狷介者自守常有餘而見於事為常不足故夫子猶告之以有道穀之可恥也
  ○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為仁矣
  此亦原憲以其所能而問也克好去聲勝伐自矜怨忿恨欲貪欲慶源輔氏曰克只訓勝如克敵克己之為勝敵勝己是也然單言之則為好勝如忮克克伐是也伐者傷殘之意自矜乃所以自殘也忿見於外恨藏於中内恨外忿則怨欲有公私貪欲則欲之私也○胡氏曰分言則四事對舉互言則克伐者因己所有而生氣盈也怨欲者因己所無而生氣歉也推本言之又皆由有己而生也○雙峯饒氏曰克伐二者只是一病怨欲二者亦只是一病四件是兩件兩件又只是一件病根在一欲字有所欲則貪多而求勝遂其所欲則誇伐不遂其所欲則怨恨
  子曰可以為難矣仁則吾不知也
  有是四者而能制之使不得行可謂難矣仁則天理渾上聲然自無四者之累不行不足以言之也朱子曰克伐怨欲只是自就道理這邊看得透則那許多不待除而自去若實是看得大底道理要求勝做甚麽要去矜誇他人做甚麽求仁而得仁又何怨怨箇甚麽耳目口鼻四肢之欲惟分是安欲箇甚麽見得大處分明這許多小小病疾都如氷消凍釋無有痕迹矣若只是遏在胷中不行畢竟是有這物在裏才說無便是合下掃去不容他在裏譬如一株草剗去而留其根與連其根剗去此箇意思如何而今人於身上有不好處須是合下便剗去若只是在人面前不行而此箇根苖常留在裏便不得○克伐怨欲不行所以未得為仁者如面前有一事相觸雖能遏其怒畢竟胷中有怒在所以未得為仁○南軒張氏曰克伐怨欲不行亦可謂能制其私欲者矣然克伐怨欲之根猶在也若夫仁者之心則克伐怨欲無自而萌焉故制之於流未若澄之於源也○慶源輔氏曰憲兩問夫子答之皆是因其所巳能而進之以其所未能○程子曰人而無克伐怨欲惟仁者能之有之而能制其情使不行斯亦難能也謂之仁則未也此聖人開示之深惜乎憲之不能再問也程子曰人無克伐怨欲四者便是仁也只為原憲著一箇不行不免有此心但不行也故孔子謂可以為難此孔子著意告原憲處欲他有所啟發他承當不得不能再發問也孔門如子貢者便能曉得聖人意且如曰女以子為多學而識之歟對曰然便問曰非歟孔子告之曰非也子一以貫之原憲則不能也○若無克伐怨欲固為仁由己唯顔子而上乃能之○朱子曰明道說原憲承當不得所以不復問他非獨是這句失問如邦有道穀邦無道穀耻也也失問○問原憲也不是箇氣昏力弱底人何故如此曰他直是有力看他孤潔節介卒未易及只是見識自如此若子路見識較髙他問時須問到底然教原憲去為宰從政未必如子路冉求之徒若教子路冉求做原憲許多孤介也做不得孟子曰人有不為也而後可以有為原憲却似只要不為却不理㑹有為一節○慶源輔氏曰憲之所以僅能其難固以其狷介有守而至於不能復有所問則亦以狷介之守痼之也或曰四者不行固不得為仁矣然亦豈非所謂克己之事求仁之方乎曰克去上聲下同己私以復乎禮則私欲不留而天理之本然者得矣若但制而不行則是未有㧞去病根之意而容其濳藏隱伏於胷中也豈克己求仁之謂哉學者察於二者之間則其所以求仁之功益親切而無滲所禁反漏矣朱子曰克己如誓不與賊俱生克伐怨欲不行如薄伐玁狁至于太原但逐出境而已○克己者是從根源上一刀兩斷便斬絶了更不復萌不行底只是禁制他不要出来那欲為之心未嘗忘也○雙峯饒氏曰㧞去病根有兩說一是積漸消磨一是勇猛决去平居莊敬涵養此積漸消磨法也臨事省視克己此勇猛決去法也○胡氏曰制其情而不行與顔子四勿若相似而實不同四勿者分辨於天理人欲之間而一循乎天理不行者禁制於人欲已發之後而不狥乎人欲用力於初分之際者易用力於已發之後者難此所以雖不許其仁而亦許其難也苟志不勝氣則藏伏於内者勃然而出其難也有時而不可恃矣○雲峯胡氏曰克伐怨皆生於欲仁者純乎天理而無欲者也無欲則自然無克伐怨矣顔子私欲浄盡可以為仁憲之力制其欲者可以為難
  ○子曰士而懐居不足以為士矣
  居謂意所便安處也胡氏曰居以為居室亦可然居室一事所該者狹聖人既斷其不足以為士則不止思念其居室之安而已故以為意所便安處皆是盖不循理之安而惟狥情之安則趨利背義往往有之安得謂之士○慶源輔氏曰懐吾意所便安處便是利心為士者正義而不謀利若於意所便安者戀戀而不能忘則於義之所當為者必不能知所徙矣内則損德外則廢業是尚足以為士哉○雲峯胡氏曰懐居與小人懐土相似與聖人安土樂天相反安土者隨其身之所處而安無所執著所謂安土敦乎仁其樂也天懐居者戀其身之所便以為安有所執著其累也人○新安陳氏曰君子當安安而能遷私意戀著是苟安也若是則如輔氏所謂於義所當為必不能徙矣
  ○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邦無道危行言孫行孫並去聲危髙峻也孫卑順也陳氏曰髙峻者㢘隅之稱非詭險也卑順者加謙恭之意非阿諛也尹氏曰君子之持身不可變也至於言則有時而不敢盡以避禍也然則為國者使士言孫豈不殆哉朱子曰洪氏云危非矯激也直道而已孫非阿諛也逺害而已吳氏云言孫者亦非失其正也特少置委曲如夫子之對陽貨王孫賈云爾○南軒張氏曰危高特之意君子非固欲危其言行介然守道不狥於世自世人視之則見其髙特耳○慶源輔氏曰行以持身則終無可變之理言以應物則或有當遜之時○雙峯饒氏曰行無時而不危所謂國有道不變塞焉國無道至死不變言有時而或遜所謂國有道其言足以興國無道其黙足以容○新安陳氏曰制行無時而可變持身之道也出言有時而不敢盡保身之道也
  ○子曰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
  有德者和順積中英華發外八字出樂記能言者或便平聲佞口給而已仁者心無私累見義必為勇者或血氣之強而已胡氏曰便佞口給無徳之言也血氣之强非仁義之勇也○尹氏曰有德者必有言徒能言者未必有徳也仁者志必勇志能帥氣徒能勇者未必有仁也問仁與德如何分雙峯饒氏曰隨所得淺深皆可以為徳皆可見於言仁則德之全也心無私累故能見義必為德未到此田地未必真能有勇也
  ○南宫适問於孔子曰羿善射奡盪舟俱不得其死然禹稷躬稼而有天下夫子不答南宫适出子曰君子哉若人尚德哉若人适古活反羿音詣奡五報反盪土浪反
  南宫适即南容也羿有窮之君善射滅夏后相去聲而簒其位其臣寒浞士角反又殺羿而代之奡春秋傳作澆五吊反浞之子也力能陸地行舟後為夏后少去聲夏后相之子所誅左傳襄公四年魏綘曰昔有夏之方衰也后羿自鉏遷于窮石因夏民以代夏政恃其射也不修民事而淫于原獸用寒浞以為相浞行媚于内宫人而施賂于外愚弄其民而虞羿于田虞樂也樹之詐慝以取其國家羿歸自田家衆殺而烹之靡奔有鬲氏靡夏之臣浞因羿室生澆及豷音戲恃其讒慝詐偽而不德于民使澆用師滅斟灌及斟尋氏二國夏同姓諸侯靡自有鬲氏收二國之燼遺民以滅浞而立少康少康滅澆后杼滅豷后杼少康子有窮遂亡○新安陳氏曰羿奡皆簒賊而殺誅異辭者羿當誅然非浞所得誅也故云殺禹平水土暨稷播種身親稼穡之事禹受舜禪時戰反而有天下稷之後至周武王亦有天下适之意盖以羿奡比當世之有權力者而以禹稷比孔子也故孔子不答然适之言如此可謂君子之人而有尚德之心矣不可以不與故俟其出而贊美之問夫子不答南宫适朱子曰适雖非問然其言可取則亦不應全然不答疑其實有貶當世而尊夫子之意夫子不欲承當故不答爾○南軒張氏曰方是時天下以力相髙而不知貴德南宫适之言謂强力不可恃而徳之為尊也夫子不答者以其有禹稷之言答之則是己當之也而以其言之善則從而美之使學者知尚徳之意也言禹稷之德而獨稱其躬稼者舉其見於行事之實也南宫适亦知言哉○慶源輔氏曰适素號能謹言而以此質於夫子其所以閔世悼俗尊尚聖人之意備見於言外夫子不答於出而美之可見聖人處事之宻而取善之周矣○葉氏少藴曰是時田恒之簒齊六卿之分晉三家之專魯孰非欲為羿與奡者○雙峯饒氏曰此章意味極深集註權力二字正指三家而言三家權力盛而有無君之心故以羿奡比之夫子有徳而無位故以禹稷比之三家無君必至於亡夫子有徳如此異日造物必有以處之而使之得位故微其辭以形容之孔子以其以禹稷比己己難答又以羿奡比三家愈難答所以不答适是孟懿子之兄亦是三家之子孫乃有此等見識尤所難得故夫子俟其出而嘆美之○新安陳氏曰君子尚徳小人尚力适戒羿奡尊禹稷是尚德不尚力也故許以君子
  ○子曰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夫音扶
  謝氏曰君子志於仁矣然毫忽之間心不在焉則未免為不仁也朱子曰君子譬如純白底物事雖有一㸃黒是照管不到處小人譬如純黒底物事雖有兩㸃白處却當不得那白也○潛室陳氏曰君子容有不仁處此特君子之過耳盖千百之一二若小人本心既喪天理已自無有何得更有仁在已自頑痺如鐵石亦無醒覺之理甚言小人之不仁也此君子小人指心術邪正言君子存心雖正猶有私意間發之時小人本心既無縱有隙光暫見決不勝其虺蛇之毒此章深惜小人之喪失本心也○雙峯饒氏曰仁是純乎天理而無一毫人欲之私少有間斷便是不仁君子之心雖純是天理然或少有間斷故曰不仁者有矣夫小人間有些天理形見終為物欲所蔽決不能到純全田地故曰未有小人而仁者也○吳氏曰夫婉辭仁非聖人不能盡小人中雖有天理滅未盡者亦不得以仁稱之云然者勉君子而懲小人也
  ○子曰愛之能勿勞乎忠焉能勿誨乎
  蘇氏曰愛而勿勞禽犢之愛也東漢楊彪傳彪子修為操所殺操見彪問曰公何瘦之甚對曰愧無日磾讀作宻低先見之明猶懐老牛䑛神㫖反犢之愛操為之改容忠而勿誨婦寺音蒔之忠也詩大雅瞻卬篇匪教匪誨時惟婦寺刺幽王嬖褒姒任奄人以致亂之詩寺奄人也愛而知勞之則其為愛也深矣忠而知誨之則其為忠也大矣慶源輔氏曰愛焉而自不能不勞以成之忠焉而自不能不誨以益之此天理人情之至莫之為而為者也觀慈父之於子忠臣之於君則可見矣蘇氏發兩知字尤有意味盖人之私情往往不知勞之為愛誨之為忠故又言以明之○厚齋馮氏曰人之常情勞之之事難從而勞於前者逸於後豈非愛之深者乎誨之之語難受而長其善以救其失豈非忠之大者乎
  ○子曰為命裨諶草創之世叔討論之行人子羽修飾之東里子産潤色之裨婢之反諶時林反
  禆諶以下四人皆鄭大夫草略也創造也謂造為草藁也世叔游吉也春秋傳作子大叔討尋究也論講議也行人掌使去聲之官子羽公孫揮也脩飾謂増損之東里地名子産所居也潤色謂加以文采也鄭國之為辭命必更平聲此四賢之手而成詳審精宻各盡所長是以應對諸侯鮮上聲有敗事左傳襄公三十一年北宫文子相衛襄公以如楚過鄭文子入聘子羽為行人馮簡子與子大叔逆客事畢而出言於衛侯曰鄭有禮其數世之福也其無大國之討乎子産之從政也擇能而使之馮簡子能斷大事子大叔美秀而文貌美才秀公孫揮能知四國之為知諸侯所欲為而辨於其大夫之族姓班位貴賤能否而又善為辭令禆諶能謀謀於野則獲得所謀也謀於邑則否此才性之蔽鄭國將有諸侯之事子産乃問四國之為於子羽且使多為辭令與禆諶乗以適野使謀可否而告馮簡子使斷之事成乃授子大叔使行之以應對賔客是以鮮有敗事北宫文子所謂有禮也孔子言此盖善之也朱子曰春秋之辭命猶是說義理到戰國遊說則只說利害而已○洪氏曰鄭國能慎重其辭命而信任於賢者如此為天下者辭命宜益重也而反輕之討論潤色宜益衆也而獨任於一官何哉且古之賢者求辭命之善爾不有其已也故世叔討論而禆諶不以為歉子産潤色而子羽不以為羞後世為命者反是此辭命所以有愧於古也○南軒張氏曰鄭所以能自保者亦以辭命之善而其辭命之善則以夫衆賢之力耳聖人稱之以見為命猶當假衆賢之力則夫事有大於是者又可知矣○葉氏少蘊曰子産獻入陳之㨗於晉晉人問入陳之罪子産對焉士莊伯不能詰趙文子以為辭順而受之子曰晉為伯鄭入陳非文辭不為功慎辭哉辭命之當慎可知矣○雙峯饒氏曰禆諶想是素善造謀故使之草創世叔熟於典故故使之討論子羽行人之官熟於應對故又使之修飾當時子産當國事皆由之然不自用己見直待三子都了却潤色之合四子之長則全美矣○厚齋馮氏曰鄭以小國介乎晉楚爭奪之衝自簡公十二年用子産為卿又十年授之以政子産知辭命之不善無以交鄰事大解紛息爭也故用是三人者草創討論修飾之既成乃從而潤色之是以應對諸侯鮮有敗事歴定獻襄公凡五十年間得免兵禍辭命之有益於人國如此哉
  ○或問子産子曰惠人也
  子産之政不專於寛然其心則一以愛人為主故孔子以為惠人蓋舉其重而言也左傳昭公二十年鄭子産有疾謂子大叔曰我死子必為政唯有德者能以寛服民其次莫如猛夫火烈民望而畏之故鮮死焉水懦弱民狎而翫之則多死焉故寛難疾數月而卒大叔為政不忍猛而寛鄭國多盜取人於萑苻之澤萑苻音丸蒲澤名也於澤中刧人大叔悔之曰吾早從夫子不及此興徒兵以攻萑苻之盗盡殺之及子産卒仲尼聞之出涕曰古之遺愛也○朱子曰子産心主於寛雖說道政尚嚴猛其實乃是要用以濟寛爾所以為惠人○胡氏曰子産為政黜汰侈崇恭儉作封洫鑄刑書惜幣爭承皆以豐財足用禁姦保民其用法雖深為政雖嚴而卒歸于愛故夫子以惠人蔽之然孟子以為惠而不知為政禮記以為能食民而不能教者盖先王之政之教子産誠有所未及也○雲峯胡氏曰子産之惠夫子指其心而言之孟子所謂惠而不知為政不過以其乗輿濟人之一事而言而其愛人之心固可知矣
  問子西曰彼哉彼哉
  子西楚公子申能遜楚國立昭王而改紀其政亦賢大夫也左傳昭公二十六年楚平王卒令尹子常欲立子西子西平王之長庶子曰太子壬弱壬昭王也子西長而好善立長則順建善則治王順國治可不務乎子西怒曰國有外援謂秦不可凟也凟慢也王有適嗣不可亂也敗親連讎不立壬秦將来討是速召讎也亂嗣不祥我受其名惡名賂吾以天下吾滋不從也楚國何為必殺令尹令尹懼乃立昭王○定公六年吳敗楚師楚國大惕懼亡令尹子西喜曰乃今可為矣言知懼而後可治於是乎遷都於鄀音若地名也而改紀其政以定楚國然不能革其僭王之號昭王欲用孔子又沮在吕反止之新安陳氏曰夫子非以私外之集註提此見其不知人不能為國進人才耳其後卒召白公以致禍亂事見大學或問止至善章内則其為人可知矣彼哉者外之之詞吳氏曰當時有三子西鄭駟夏楚宜申公子申也駟夏未嘗當國無大可稱宜申謀亂被誅相去又逺宜皆所不論者獨公子申與孔子同時
  問管仲曰人也奪伯氏駢邑三百飯疏食没齒無怨言人也猶言此人也問管仲曰人也范楊皆以為盡人道集註以為猶云此人也如何朱子曰古本如此說猶詩所謂伊人莊子所謂之人也若作盡人道說除管仲是箇人他人便都不是人更管仲也未盡得人道伯氏齊大夫駢邑地名厚齋馮氏曰駢邑三百伯氏食邑三百家也齒年也蓋桓公奪伯氏之邑以與管仲伯氏自知己罪而心服管仲之功故窮約以終身而無怨言荀卿所謂與之書社三百雲峯胡氏曰周禮二十五家為社書社謂以社之戸口書於版圖者凡三百社而富人莫之敢拒者即此事也荀子仲尼篇齊桓公見管仲之能足以託國也是天下之大智也遂立以為仲父是天下之大決也立為仲父而貴戚莫之敢妬也與髙國之位而本朝之臣莫之敢惡也髙氏國氏齊世卿也與之書社三百而富人莫之敢距也距敵也言齊之富人莫有敢敵管仲者貴賤少長莫不秩秩然從桓公而貴敬之是天下之大節也○雙峯饒氏曰此篇凡說管仲夫子毎䕶之孟子排管仲皆是救時而然夫子之時人不知有王仲尊王亦是有功夫子所以䕶之孟子之時天下之人皆知尊伯術而賤王道孟子恐功利之說熾故於桓文管晏一切抑之○或問管仲子産孰優曰管仲之徳不勝其才子産之才不勝其德然於聖人之學則㮣乎其未有聞也新安陳氏曰槩平斗斛之物謂二人平等皆未有聞於聖學也○慶源輔氏曰管仲德不勝才子産才不勝徳皆以資質言也故其事業亦各隨其資以為之使其知聖賢大學之道循序而漸進成已以成物則子産之徒當與顔閔同科而仲之才當與伊吕並駕矣○陳氏曰二子皆無大學規模須是有大學規模乃為王佐才而伊吕周召其人也○雙峯饒氏曰子産才不及仲然却正當過之如有君子之道四之類是也
  ○子曰貧而無怨難富而無驕易易去聲
  上聲下同貧難處富易人之常情然人當勉其難而不可忽其易也朱子曰貧則無衣可著無飯可喫存活不得所以無怨難富則自有衣著自有飯喫但若知義理稍能守分便是無驕所以易二者其勢如此○貧而無怨不及貧而樂者又勝似無諂者○敬夫說亦佳富而無驕不矜於外物者能之貧而無怨非内有所守者不能也或謂世有處貧賤而無失一旦處富貴則失其本心難易之論其不然耶此盖未知無怨之味也所謂處貧賤而無失者特未見失於外耳又烏保其中之無怨耶盖一毫有所不平於中皆為怨也故貧而無諂易貧而無怨難無怨則漸進於樂矣○胡氏曰貧之境逆而多不足之心富之境順而多有餘之意然處不足而心無不足者非無愧怍而真有得則不能故難處有餘而心未嘗有餘者苟自知收歛矜誇不萌者能之故易聖人因人情事勢而别其難易如此非謂但當勉其難而易者不必言故集註又申明其不可忽之意○問貧而無怨即貧而樂否雙峯饒氏曰能安於義命則能無怨若樂則心廣體胖非意誠心正身修者不能及此觀子貢以無驕對無諂而夫子以樂對好禮淺深可見
  ○子曰孟公綽為趙魏老則優不可以為滕薛大夫公綽魯大夫趙魏晉卿之家老家臣之長上聲大家勢重而無諸侯之事家老望尊而無官守之責優有餘也滕薛二國名大夫任國政者滕薛國小政繁大夫位髙責重然則公綽盖㢘靜寡欲而短於才者也新安陳氏曰下章公綽之不欲㢘則不貪欲也静則恬淡不躁也惟其亷静寡欲所以優為趙魏老惟其短於才所以不可為滕薛大夫○胡氏曰趙魏雖晉卿執國之政而家大如此故勢尊為家臣之長者苟能正已則居其位有餘矣滕薛雖諸侯孟子言滕絶長補短將五十里則其國之小可知征伐朝聘之事所不容已大夫當國非才智過人則不足以勝其任○雙峯饒氏曰公綽為魯大夫想不稱職故聖人謂止可為趙魏老問國小如何政繁曰困於事大國如朝聘㑹盟征伐貢賦之類應接不暇問何為如此曰上無王綱大陵小强役弱故至此○楊氏曰知之弗豫枉其才而用之新安陳氏曰用違其才之所長而納之於其所短是之謂枉則為棄人矣此君子所以患不知人也言此則孔子之用人可知矣南軒張氏曰用人之方貴於處之得其當而已○齊氏曰孔子嘗曰君子不器又曰其使人也器之則公綽亦器也而孔子器之者歟
  ○子路問成人子曰若臧武仲之知公綽之不欲卞莊子之勇冉求之藝文之以禮樂亦可以為成人矣知去聲成人猶言全人武仲魯大夫名紇下沒反莊子魯卞邑大夫言兼此四子之長則知足以窮理亷足以養心勇足以力行藝足以泛應而又節之以禮和之以樂使德成於内而文見形甸反乎外則材全德備渾上聲然不見一善成名之迹兼四子之長而然中正和樂音洛粹然無復扶又反偏倚駁雜之蔽新安陳氏曰節以禮則中正而無偏倚和以樂則和樂而無駁雜而其為人也亦成矣然亦之為言非其至者盖就子路之所可及而語音御之也若論其至則非聖人之盡人道不足以語此新安陳氏曰此就亦字上推夫子言外之意○問四子之事朱子曰武仲左氏詳矣公綽前章外他無所見卞莊子事見新序曰莊子養母戰而三北及母死齊伐魯莊子赴鬭三獲甲首以獻曰此塞三北遂赴齊師殺十人而死冉求之藝則夫子固嘗稱之矣○知而不能不欲則無以守其知不欲而不能勇則無以決其為知不欲且勇矣而於藝不足則於天下之事有不能者矣然而有是四者而又文之以禮樂始能取四子之所長去四子之所短然此聖人方以為亦可以為成人則猶未至於踐形之域也問若聖人之盡人道則何以加此曰聖人天理渾全不待如此逐項說矣○洪氏以為特以四子為言者四子皆魯人而莊子與子路皆卞人冉求又朋友也其近而易知者爾胡氏以為言卞莊子盖以况子路爾言有是一能而不能兼衆子之長與成於禮樂焉則亦不足以為成人矣○胡氏曰四子之長各有所偏故必兼四子之長四者相資猶未足以合乎道又必須文之以禮樂禮以節之則其偏倚邪辟者去矣樂以和之則其乖戻矯激者消矣此所以中正和樂渾然粹然而至於成人矣○雙峯饒氏曰文以禮樂則不好亦成好底四件都是質須文之以禮樂盖節之以禮則凡事都有節制和之以樂則中心和平而所發者中節○雲峯胡氏曰公綽之不欲只是徳而其才未備武仲之知卞莊子之勇冉求之藝只是才而其徳未全皆有一善成名之迹至於武仲之要君公綽之不可為滕薛大夫莊子輕死敵而不終於孝冉有為季氏聚斂皆有偏倚駁雜之蔽非文之以禮樂固未見其渾然粹然也
  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見利思義見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為成人矣
  扶又反下同加曰字者既答而復言也授命言不愛其生持以與人也久要如字舊約也平生平日也有是忠信之實則雖其才知去聲禮樂有所未備亦可以為成人之次也雙峯饒氏曰忠指授命信指久要似遺了思義一句盖取與不苟亦非忠信者不能○南軒張氏曰見利思義無苟得也見危授命無苟避也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不食其言也是雖未有過人之才而亦敦篤忠信之人故在今日論之亦可以為成人此亦思狂狷之意耳○程子曰知之明信之篤行之果天下之達徳也若孔子所謂成人亦不出此三者武仲知也公綽仁也卞莊子勇也冉求藝也須是合此四人之能文之以禮樂亦可以為成人矣然而論其大成則不止於此若今之成人有忠信而不及於禮樂則又其次者也又曰臧武仲之知非正也若文之以禮樂則無不正矣慶源輔氏曰此亦舉武仲要君一事以例其餘耳人之資禀雖善然亦不能無偏須學以成之然後協于中正而無庛也又曰語成人之名非聖人孰能之孟子曰唯聖人然後可以踐形如此方可以稱去聲成人之名胡氏曰今之成人以下乃子路之言蓋不復聞斯行之之勇而有終身誦之之固矣未詳是否趙氏曰何必然三字似以前說為疑三者皆子路之所能故胡氏疑其為子路之言○胡氏曰此子路所已能夫子方進子路於成人之域豈又取其己能者而重奬之○厚齋馮氏曰子路成人之問夫子盖以子路之所知者使之捨短集長増益其所未至爾非謂成人之道盡於是也子路猶以為此古之成人之道居今之世有不必盡然者謂誠能見利思義見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雖無禮樂亦云可矣是三者盖子路之所優為抑以自許也唯其自許如此故臺下之役卒以身狥終不能明君臣之大義以正衛國之難則赤不足以為成人矣行行如也若不得其死然則以未能文之以禮樂故也○新安陳氏曰使子路能行夫子之言始於智以知此理終合於禮中樂和之理豈至死於一決之勇而不足以言義乎胡氏以後一節為子路之言極是
  ○子問公叔文子於公明賈曰信乎夫子不言不笑不取乎
  公叔文子衞大夫公孫枝也公明姓賈名亦衞人文子為人其詳不可知然必亷靜之士故當時以三者稱之新安陳氏曰不言笑見其靜不取見其㢘
  公明賈對曰以告者過也夫子時然後言人不厭其言樂然後笑人不厭其笑義然後取人不厭其取子曰其然豈其然乎
  厭者苦其多而惡去聲之之辭事適其可則人不厭而不覺其有是矣是以稱之或過而以為不言不笑不取也然此言也非禮義充溢於中得時措之宜者不能文子雖賢疑未及此但君子與人為善不欲正言其非也故曰其然微疑之豈其然乎深疑之盖疑之也問夫子疑之何也朱子曰吳氏云文子請享靈公也史鰌曰子富君貪禍必及矣觀此則文子之言豈能皆當而其取豈能皆善乎○惟其人不厭之所以有不言不笑不取之稱也盖其言合節拍所以雖言而人不厭之雖言而實若不言也這不厭字意正如孟子所謂文王之囿方七十里民猶以為小相似公叔文子當時人稱之已過及夫子問之而賈所言又愈甚故夫子不信○不言不笑不取似乎小却難若真能如此只是一偏之行然公明賈却說時然後言樂然後笑義然後取似乎易却說得大了盖能如此則是時中之行也○南軒張氏曰公叔文子意者簡黙重厚之士故人稱之如此聖人質之於其門人將以察其然也公明賈之言則善矣然非公叔文子之所及也盖如賈所言非和順積中發而中節者莫能然不直謂不然而為之疑辭曰其然豈其然乎聖人辭氣含洪忠厚如此○問時樂義與亷靜相去㡬何雙峯饒氏曰㢘靜是氣質好時樂義是義理自學問中發出底賈所稱非仁熟義精者不能文子氣質雖美未必能此也○吳氏曰稱其主曰夫子意猶對蘧伯玉使者然公明盛稱文子之賢人反得以疑之蘧伯玉使者但為謙辭以對益以彰其主之美為辭令者亦可以觀矣
  ○子曰臧武仲以防求為後於魯雖曰不要君吾不信也要平聲
  防地名武仲所封邑也要有挾而求也武仲得罪奔邾自邾如防使請立後而避邑以示若不得請則將據邑以叛是要君也左傳襄公二十三年季武子無適子公彌長即公鉏而愛悼子欲立之訪於臧紇臧紇為立之季氏以公鉏為馬正家司馬孟孫惡臧孫季孫愛之孟莊子疾豐㸃孟氏之御謂公鉏苟立羯莊子庶子請讎臧氏孟孫卒公鉏奉羯立之孺子秩孟孫長子奔邾臧孫入哭甚哀出孟氏閉門告季孫曰臧氏將為亂季氏不信臧孫聞之戒為備也孟氏將辟婢亦反藉除於臧氏辟穿藏也於臧氏借人除葬道臧孫使正夫隧正助之除於東門甲從才用反已而視之孟孫又告季孫怒命攻臧氏見其有甲故臧紇斬鹿門之關以出奔邾臧賈臧為出在鑄二人乃宣叔娶鑄國所生與紇兄弟也臧武仲使告臧賈且致大蔡焉大龜出蔡因號大蔡曰紇不佞失守宗祧敢告不吊紇之罪不及不祀子以大蔡納請其可賈再拜受龜使為以納請遂自為也臧孫如防使来告曰紇非能害也知不足也言使甲從已但慮事淺耳非敢私請苟守先祀無廢二勲文仲與宣叔敢不避邑乃立臧為臧紇致防而奔齊○范氏曰要君者無上孝經語罪之大者也武仲之邑受之於君得罪出奔則立後在君非己所得專也而據邑以請由其好知並去聲而不好學也慶源輔氏曰凡人溺於智而不知學不鑿以為私則必蕩而失正武仲二病皆有之且意萌於中迹著於外雖欲欺人而人之視己如見其肺肝然武仲之智而不足以知此則亦以好智而不好學之故也楊氏曰武仲卑辭請後其跡非要君者而意實要之夫子之言亦春秋誅意之法也和靖尹氏曰據邑以請立非要君而何如不知義者將以武仲之存先祀為賢故夫子正之○雙峯饒氏曰武仲只當請後不當據邑夫子不罪其請罪其據邑也使武仲請後果以防為言則要君之迹彰而易見唯不以防為言則要君之心隱而難知既用智以要君又欲逃罪以欺世此夫子之言所以為春秋誅意之法也
  ○子曰晉文公譎而不正齊桓公正而不譎譎古宂反晉文公名重平聲耳齊桓公名小白譎詭也二公皆諸侯盟主攘夷狄以尊周室者也雖其以力假仁心皆不正然桓公伐楚仗義執言不由詭道猶為彼善於此左傳僖公四年春齊侯以諸侯之師侵蔡蔡潰蔡自北杏一與中國之㑹而棄諸姬黨楚國故齊伐楚而先事侵蔡潰蔡者先破楚之黨也遂伐楚楚子使與師言曰君處北海寡人處南海唯是風馬牛不相及也牝牡相誘曰風言雖馬牛風逸亦不相及喻地逺不相干也不虞君之涉吾地也何故管仲對曰昔召康公命我先君大音太公曰五侯九伯女實征之以夾輔周室賜我先君履所踐履之界東至于海西至于河南至于穆陵北至于無棣索隠曰淮南有故穆陵門無棣在遼西孤竹爾貢包茅不入包褁束也禹貢荆州包匭菁茅盖取三脊之茅包裏匭匣盛之以貢周王祭不共音供無以縮酒祭祀必束茅而灌之以酒為縮酒寡人是徴昭王南征而不復昭王成王孫南廵狩濟漢水船壊而溺死寡人是問對曰貢之不入寡君之罪也敢不供給昭王不復君其問諸水濵昭王時漢非楚境故楚不服師進次于陘楚地夏楚子使屈完如師使大夫請盟師退次于召陵次于召陵之地以聴楚成文公則伐衞以致楚而隂謀以取勝其譎甚矣左傳僖公二十七年楚子及諸侯圍宋宋如晉告急狐偃曰楚始得曹而新昏於衞若伐曹衛楚必救之則齊宋免矣前年楚巾叔戍穀以逼齊二十八年晉侯侵曹伐衛衞人出其君以說于晉晉侯入曹執曹伯分曹衞之田以畀宋人楚子使子玉去宋曰無從晉師子玉使宛春告於晉師曰請復衞侯而封曹臣亦釋宋之圍子犯曰子玉無禮哉君取一以釋宋圍惠晉侯臣取二以復曹衛為己功不可失矣言可伐先軫曰定人之謂禮楚一言而定三國我一言而亡之我則無禮何以戰乎不許楚言是棄宋也救而棄之謂諸侯何言將為諸侯所怪楚有三施去聲我有三怨怨仇已多將何以戰不如私許復曹衛以携之私許二國使告絶于楚而後復之携離也執宛春以怒楚既戰而後圖之公說乃拘宛春於衞且私許復曹衛曹衛告絶于楚子玉怒從晉師欒枝使輿曵柴而偽遁楚師馳之原軫以中軍公族公所率之軍横撃之楚師敗績晉師三日館穀館舍也食楚軍之穀三日二君他事亦多類此新安陳氏曰上引二事以著其實此即二事以推其餘故夫子言此以發其隱慶源輔氏曰桓公責楚以包茅不貢及昭王不復二事進次而不遂戰既服而與之盟是仗義執言不由詭道也文公始則伐曹衛以致楚師之救終則復曹衛以𢹂二國之交是伐衞以致楚而隂謀以取勝也就覇者之中論桓文之事則文譎而不正桓正而不譎若較之王者表裏無疵粹然一出於正者固不可同年而語矣○齊氏曰二公之伯皆以勝楚楚罪莫大於僣王猾夏孔子於春秋書齊曰侵蔡蔡潰遂伐楚而於晉僅書曰及楚戰於城濮則晉之有歉於聲罪致討也亦已著矣○新安陳氏曰二公心皆不正論其彼善於此則桓稍優於文耳晉文固譎齊桓亦非純乎正者若粹然一出於正其惟王道乎
  ○子路曰桓公殺公子糾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糾居黝反召音邵
  按春秋傳齊襄公無道鮑叔牙奉公子小白奔莒音舉及無知弑襄公管夷吾召忽奉公子紏奔魯魯人納之未克而小白入是為桓公使魯殺子紏而請管召召忽死之管仲請囚鮑叔牙言於桓公以為相去聲○左傳莊公八年齊侯使連稱管至父戍葵丘二人齊大夫戍守也𤓰時而往及𤓰而代期音基戌公問不至問命也請代弗許故謀作亂僖公之母弟曰夷仲年生公孫無知有寵於僖公衣服禮秩如適適太子襄公絀之二人因之以作亂遂弑襄公而立無知初襄公立無常政令不常鮑叔牙曰君使民慢亂將作矣奉公子小白襄公庶子出奔莒亂作管夷吾召忽奉公子紏小白庶弟来奔九年春雍廩齊大夫殺無知夏公伐齊納子紏桓公自莒先入秋師及齊師戰于乾時我師敗績鮑叔帥師来言曰子糾親也請君討之管召仇也請受而甘心焉甘心言欲快意戮殺之乃殺子糾于生竇魯地召忽死之管仲請囚鮑叔受之及堂阜齊地而稅他活反之歸而以告曰管夷吾治於髙傒音奚齊卿髙敬仲也言管仲治理政事之才多於敬仲使相可也公從之子路疑管仲忘君事讎忍心害理不得為仁也問集註謂忍心害理不得為仁忍心之忍是殘忍之忍否朱子曰傷其惻隱之心便是忍心如所謂無求生以害仁害仁便是忍心也○慶源輔氏曰忘君謂不顧紏死事仇謂相桓忍心謂心所當為而忍之使不為害理謂理所當然而咈之使不然忘君事仇即忍心害理也○程子曰桓公兄而子紏弟襄公死則桓公當立此以春秋知之春秋書桓公則曰齊小白言當有齊國也於子紏則止曰紏不言齊以不當有齊也不言子非君之嗣子也公穀並註四家皆書納紏左傳獨言子紏誤也然書齊人取子紏殺之者齊大夫常與魯盟于蔇既納紏以為君又殺之故書子是罪魯也○問春秋於紏上一無子字一有子字何也雙峯饒氏曰始以納之為非故去子以明其不當納終以殺之為非故又稱子以明其不當殺
  子曰桓公九合諸侯不以兵車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
  九春秋傳作糾督也古字通用左傳僖公二十六年齊孝公伐我北鄙公使展喜犒師曰昔周公太公股肱周室夾輔成王成王勞之而賜之盟曰世世子孫無相害也載載書在盟府大師職之職主也大公為大師兼主同盟之官桓公是以糾合諸侯而謀其不協彌縫其闕而匡救其災昭舊制也不以兵車言不假威力也如其仁言誰如其仁者又再言以深許之蓋管仲雖未得為仁人而其利澤及人則有仁之功矣程子曰管仲不死觀其九合諸侯不以兵車乃知其仁也若無此則貪生惜死雖匹夫匹婦之諒亦無也○朱子曰九之為紏展喜之詞而紏合宗族之𩔖亦其證也說者不考其然乃直以為九㑹諸侯至數桓公之㑹不止於九則又因不以兵車之文而為之說曰衣裳之㑹九餘則兵車之㑹也公穀以来皆為是說可謂鑿矣○召忽之失在輔子紏以爭國而不在於死管仲之得在九合之功而不在於不死仲之可以不死正以小白兄而子紏弟耳夫子特以忽之功無足稱而其死不為過仲之不死亦未嘗害義而其功有足褒爾固非子仲之生而貶忽之死也○仁之一字以徳而言則必心無私而事當理乃能當之若言其功則推利澤及人有恩有惠便可稱之初不計徳之如何也○仲之仁是粗處至精處則顔子三月之後或違之○如漢髙祖唐太宗未可謂之仁人然戰國至暴秦其禍極矣髙祖出而平定天下隋末殘虐尤甚太宗出而掃除以致貞觀之治此二君豈非仁者之功耶仲之功亦猶是也○慶源輔氏曰仁者安仁盖天理渾然無一息之不存無一物之不體管仲之於徳其違闕者多矣顧何足以語此然使桓公紏合諸侯攘夷狄尊周室不假威力無所殺傷則利澤及人是亦仁者之功效矣○蔡氏曰子路舉忽之死仲之不死是以忽為殺身成仁仲為未仁夫子答以仲有仁之功如此忽豈能如仲之仁乎是以忽仲比而言之非泛許仲以仁也下章匹夫婦之諒亦指忽而言○新安陳氏曰仁有以心術之精微言者非大賢以上之安仁不足以當之有以事功之顯著言者如管仲有仁者之功亦足以為仁矣子路好勇死非所難而處死為難故夫子不非仲無死節之義反取仲有及人之仁亦所以曉子路而箴之也
  ○子貢曰管仲非仁者與桓公殺公子紏不能死又相之與平聲相去聲
  子貢意不死猶可相之則已甚矣慶源輔氏曰子路勇者也故有取於召忽之死而以管仲之不死為未仁子貢智者也故以仲之不死為猶可而以其相桓為已甚而非仁
  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賜微管仲吾其被髮左衽矣被皮𭔃反衽而審反
  覇與伯同長上聲也匡正也尊周室攘夷狄皆所以正天下也微無也衽衣衿也被髮左衽夷狄之俗也問令尹子文陳文子之事則原其心而不與其仁至管仲則以其功而許其仁若有可疑者朱子曰管仲之功自不可泯没聖人自許其仁者之功且聖人論人功過自不相掩功自還功過自還過所謂彼善於此則有之矣若以管仲比伊周固不可同日語若以當時大夫比之則在所當取當是之時楚之勢駸駸可畏治之少緩則中國皆為夷狄故曰微管仲吾其被髮左衽矣○南軒張氏曰只為子路疑其未仁子貢疑其非仁故舉其功以告之若二子問管仲仁乎則所以告之者異矣○厚齋馮氏曰劉定公稱禹之功曰微禹吾其魚乎吾與子弁冕端委以治民臨諸侯禹之力也必推至此然後見禹之有大功夫子稱仲之仁至於被髮左衽則仲之功大矣
  豈若匹夫匹婦之為諒也自經於溝瀆而莫之知也諒小信也經縊壹計反也莫之知人不知也後漢書引此文莫字上有人字後漢應劭字仲逺獻帝時奏議曰昔召忽親死子紏之難而孔子曰經於溝瀆人莫之知○程子曰桓公兄也子紏弟也前漢淮南厲王長髙帝少子也驕恣不用漢法文帝重自切責之重難也時帝舅薄昭為將軍尊重上令昭與厲王書諫數之曰昔者周公誅管叔放蔡叔以安周齊桓殺其弟以反國秦始殺兩弟遷其母以安秦仲私於所事輔之以爭國非義也桓公殺之雖過而紏之死實當去聲仲始與之同謀遂與之同死可也知輔之爭為不義將自免以圖後功亦可也故聖人不責其死而稱其功若使桓弟而紏兄管仲所輔者正桓奪其國而殺之則管仲之與桓不可同世之讎也若計其後功而與其事桓聖人之言無乃害義之甚啓萬世反覆不忠之亂乎如唐之王珪魏徵不死建成之難去聲而從太宗可謂害於義矣後雖有功何足贖哉唐書王珪傳建成為皇太子授中書舍人遷中允禮遇良厚太子與秦王建成弟世民也有隙帝髙祖責珪不能輔導流嶲州太子已誅太宗即秦王召為諌議大夫○魏徵傳太子引為洗馬官名徵見秦王功髙隂勸太子早為計太子敗世民伏兵於𤣥武門世民射建成殺之王責魏曰爾閲吾兄弟奈何王即秦王閲間也答曰太子早從徵言不死今日之禍王器重也其直無恨意即位太宗即位拜諫議大夫愚謂管仲有功而無罪故聖人獨稱其功王魏先有罪而後有功輔太宗致太平則不以相掩可也問程子可也亦可也二說朱子曰前說亦是可但自勉以圖功則可之大者又問孟子可以死可以無死始見其可死後細思之又見其可以無死則前之可者為不可矣曰便即是此意○問仲始同紏謀雖有可死之道而桓兄當立則無不可事之理盖仲雖紏之傅然非紏之臣乃齊臣也桓公當立則桓乃吾君所當事也但仲之罪乃在不能諫紏之爭而反輔紏以爭耳是其不死殆知前之爭為不義而非求爭之比也故夫子答子路未仁之問曰如其仁以為不死之未仁不如九合之仁也答子貢非仁之問則曰豈若匹夫匹婦之為諒自經於溝瀆而莫之知豈若云者是以仲之不死過於死也故嘗以程子之說為正而以召忽之死為守節仲之不死為改過曰此論甚善但仲之意未必不出於求生然其時義尚有可生之道未至於害仁耳○雲峯胡氏曰管仲相桓公以下答子貢所謂又相之豈若匹夫以下答子貢所謂不能死盖死則於子紏未有君臣之分當時未足以見其義相則為天下正華夷之分而天下後世皆得以被其仁仲盖有以處此矣
  ○公叔文子之臣大夫僎與文子同升諸公僎士免反臣家臣公公朝音潮謂薦之與已同進為公朝之臣也
  子聞之曰可以為文矣
  文者順理而成章之謂諡法亦有所謂錫民爵位曰文者見公冶長篇孔文子何以謂之文也章○胡氏曰其才徳足以為大夫而薦之為大夫順理也以家臣之賤而與之同列無慊焉成章也彼錫民爵位特其迹爾○洪氏曰家臣之賤而引之使與己並有三善焉知人一也忘己二也事君三也慶源輔氏曰知人智也忘已公也事君忠也有是三者則理順章成而粲然可觀矣安得不謂之文哉然文王之文舉全體而言此與孔文子之文取一事而言○厚齋馮氏曰文子卒其子請諡諡以貞惠文子盖以修其班制以與四鄰交衛國之社稷不辱故諡以文初不為薦其臣僎同升諸朝而謂之文也特夫子稱其可以為文有以見文子之不愧其諡耳○雙峯饒氏曰今之所謂諡法未必果出周公恐後人因經傳所有而附㑹之如錫民爵位謂之文直無意義夫子所稱盖謂文子所為如此是亦無愧於文之諡矣非指此為文也孔文子好學下問是以謂之文却是正說所以為文之義○新安陳氏曰說者以文子得諡之故見諸檀弓夫子聞其與家臣同升諸公則是文子薦僎之時非身後也諡法錫民爵位曰文盖後人用孔子之意以為諡爾此過論也盖孔子於其既諡之後聞其嘗有此薦賢之美事故稱此一事而謂可以無愧於文之諡耳豈可於其人之身存而預議其諡哉
  ○子言衛靈公之無道也康子曰夫如是奚而不喪夫音扶喪去聲下同
  喪失位也
  孔子曰仲叔圉治賔客祝鮀治宗廟王孫賈治軍旅夫如是奚其喪
  仲叔圉即孔文子也三人皆衞臣雖未必賢而其才可用靈公用之又各當去聲其才胡氏曰圉即敏學好問者賈即問奥竈者鮀即以佞免於今世者如圉㡬矣賈之竊權鮀之善佞治世之罪人也然事神治軍各有所長而用之使各得以盡其所長耳○鄭氏舜舉曰子適衞者五盖有拳拳之意焉亦以靈公善用人庶或可以有為爾○雙峯饒氏曰治賔客得其人則朝聘往来之際無失禮於鄰國而不至於啓釁召禍治軍旅得其人則緩急有備而敵國不敢窺治宗廟得其人則籩豆靜嘉牲牷肥腯神人胥悅尤繫屬人心之本也三者皆國之大本故得其人亦可以無喪○東陽許氏曰夫子平日語此三人皆所不許而此章之言乃若此可見聖人不以其所短棄其所長至公之心也用人當以此為法但欲當其才耳○尹氏曰衞靈公之無道宜喪也而能用此三人猶足以保其國而况有道之君能用天下之賢才者乎詩曰無競維人四方其訓之詩大雅抑之篇競强也言莫强於用人則四方其以為訓矣○南軒張氏曰以衞靈公之無道然所用得其才猶足以無喪雖然僅能維持使之勿喪而已若身正於上而用得其人則孰能禦焉
  ○子曰其言之不怍則為之也難
  大言不慙則無必為之志而自不度音鐸其能否矣欲踐其言豈不難哉南軒張氏曰易其言者實必不至若聴其言而不怍則知其為之也難矣故古者言之不出恥躬之不逮而仁者之言必訒○新安陳氏曰輕於言者必不務力於行也此必有為而言
  ○陳成子弑簡公
  成子齊大夫名恒胡登反簡公齊君名壬事在春秋哀公十四年左傳齊簡公之在魯也簡公悼公陽生子壬也時從其父奔在魯闞止有寵焉及即位使為政陳成子憚之驟顧諸朝五月壬申成子殺子我即闞止庚辰執公于舒州甲午弑之孔丘三日齊而請伐齊三公曰魯為齊弱久矣子之伐之將若之何對曰陳恒弑其君民之不與者半以魯之衆加齊之半可克也公曰子告季孫孔子辭辭不告退而告人曰以吾從大夫之後也故不敢不告
  孔子沐浴而朝告於哀公曰陳恒弑其君請討之朝音潮是時孔子致仕居魯沐浴齊側皆反戒以告君重其事而不敢忽也臣弑其君人倫之大變天理所不容人人得而誅之况鄰國乎故夫子雖已告老而猶請哀公討之張子曰天子討而不伐諸侯伐而不討故雖湯武之舉不謂之討而謂之伐陳恒弑其君孔子請討之此必因周制鄰有弑逆諸侯當不請而討
  公曰告夫三子夫音扶下告夫同
  三子三家也時政在三家哀公不得自專故使孔子告之
  孔子曰以吾從大夫之後不敢不告也君曰告夫三子者
  孔子出而自言如此意謂弑君之賊法所必討大夫謀國義所當告君乃不能自命三子而使我告之邪
  之三子告不可孔子曰以吾從大夫之後不敢不告也以君命往告而三子魯之强臣素有無君之心實與陳氏聲勢相倚故沮在吕反其謀而夫子復扶又反下同以此應之其所以警之者深矣問當是之時魯之兵柄分屬三家哀公雖欲從夫子之言然不告三子則兵不可出而孔子之意乃不欲往告何哉朱子曰哀公誠能聴孔子以討齊亂則亦召夫三子而以大義詔之耳理明義正雖或不從而孰敢違之哉今無成命而反使孔子往而告之則是可否之權决於三子而不決於公也况魯之三家即齊之陳氏其不欲討之必矣是則不惟名義之不正而事亦豈可得而成哉然夫子以君命之重也故不得已而一往焉而冀其萬一之或從也而三子果以為不可則復正言之以明從違在彼雖不敢必而君臣大倫所繫之重雖欲不告而不敢以己其所以警夫三子者亦深矣○夫子初告時真箇欲討陳恒後人知聖人此言可以警三子非是聖人託討成子以警三子聖人之心不如是迂曲○新安陳氏曰以吾已致仕從大夫之後尚激於義不敢不告則正為君卿大夫者當何如警之在此○程子曰左氏記孔子之言曰陳恒弑其君民之不予與同者半以魯之衆加齊之半可克也此非孔子之言誠若此言是以力不以義也若孔子之志必將正名其罪上告天子下告方伯而率與國以討之至於所以勝齊者孔子之餘事也豈計魯人之衆寡哉當是時天下之亂極矣因是足以正之周室其復興乎魯之君臣終不從之可勝平聲惜哉問程子以左氏所記為非夫子之言然則夫子之戰將不復計其强弱而獨以大義驅之耶朱子曰程子之意以為夫子告魯當明君臣之義以見弑逆大惡天下所不容人人得誅之况在鄰國而可以不討之乎而其為計則必請其君以上告天子下告方伯舉天下之兵以誅之以天下之兵討天下之賊彼雖衆强奚以為哉固不當區區獨較齊魯之强弱而以天下之公義為一國之私也左氏所記盖傳聞之謬以衆人之腹度聖人之心耳○春秋之時三綱淪矣孔子請討弑逆此天下之大㡬也斯事一正三綱可整天下事可次第舉矣沐浴而朝敬其事以卜天意也胡氏曰春秋之法弑君之賊人得而討之仲尼此舉先發後聞可也問程子以為必告之天子胡氏乃以先發後聞之說何耶朱子曰考之春秋先王之時疑必自有此法凡弑君者人人得而討之如漢所謂天下共誅之者然事非一槩告與不告又在乎時義之如何使其地近於天子而可告事未廹遽而得以告力之不足以敵而不得不告則告之而俟命以行甚則或不俟命而遂行皆可也使其地之相去也逺其事㡬之来也不可少緩吾之力又足以制之而乃區區焉狥請命之小節忘逆賊之大罪使彼得以植其根固其黨或遂奔逸而不可以復得則任其事者亦不免乎春秋之責矣○雲峯胡氏曰程子所謂上告天子者經也胡氏所謂先發後聞者權也然先發後聞謂魯也非謂孔子也○厚齋馮氏曰是年西狩獲麟春秋絶筆焉而不復書陳恒之事盖有所傷感焉而魯之事不可為矣○新安陳氏曰沐浴而朝盖欲齋戒積誠以感君心也獲麟在哀公十四年之春請討在是年之夏使此請聖人得遂其志則三綱復正周室復興春秋可不必作矣惟此請之不遂此春秋所以不得不作也春秋作而亂賊懼雖不得扶植當世之三綱而可以扶植萬世之三綱焉
  ○子路問事君子曰勿欺也而犯之
  犯謂犯顔諌爭去聲○范氏曰犯非子路之所難也而以不欺為難故夫子告以先勿欺而後犯也問子路勇於義何難於不欺特其燭理之不明好强其不知以為知是以䧟於欺耳朱子曰以使門人為臣一事觀之子路之好勇必勝恐未免於欺也○問子路豈欺君者莫只是勇便解恁地否曰是恁地子路性勇凡言於人君要他聴或至於說得太過則近乎欺如唐人諌敬宗遊驪山謂驪山不可行若行必有大禍夫驪山固是不可行然以為有大禍則近於欺矣要之雖不失為愛君而其言則欺矣○勉齋黄氏曰偽言不直謂之欺直言無隱謂之犯欺與犯正相反也夫子告子路之辭推其本意乃是一戒一勸兩面平說之辭若反覆以觀則能無欺而不能犯則未免有囬互之失能犯矣而不能勿欺則未免有矯飾之病此又不可不以為戒也○洪氏曰忠而犯之所謂有犯無隱欺而犯之是犯上也○雙峯饒氏曰事君以不欺為本然不欺甚難須是平日於慎獨上實下工夫表裏如一方能如此今人自家好色好貨却諫其君勿好色好貨皆是欺君
  ○子曰君子上達小人下達
  君子循天理故日進乎髙明小人狥人欲故日究乎汙音烏朱子曰上達是曉得透徹到那總頭處不特知到這裏行也到這裏了○凡百事上皆有達處惟君子就中得箇髙明底道理小人就中得箇汙下底道理○君子一日長進似一日小人一日沈淪似一日究者究竟之義言究竟至於極也初間只差些子少間究竟將去越差得多今人做錯一件事說錯一句話不肯當下覺悟便改若只管去救其失少間救得過失越大無不是如此○胡氏曰循天理狥人欲上達下達之原也進髙明究汙下上達下達之效也人心萬理皆具人欲或得以奪之故有待於反之也能復乎天理而不以一毫私欲自累則高矣不以一毫私欲自蔽則明矣苟狥乎耳目口鼻四肢之欲益趨於貪濁之地則汙矣益流於苟賤之域則下矣進則升而愈崇究則沈而愈卑○南軒張氏曰上達者反本窮理也下達者趨末狥欲也皆云達者如喻義喻利皆云喻也○雲峯胡氏曰夫子嘗曰下學而上達其所謂上下者天理人事之貫此所謂上達下達天理人欲之分也
  ○子曰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為去聲
  程子曰為己欲得之於己也為人欲見知於人也慶源輔氏曰為己為人之學其差只在毫釐之間唯欲得之於己則不必見知於人纔欲見知於人則不必得之於己欲得於己者收歛篤實欲見知於人者輕浮淺露○程子曰古之學者為己其終至於成物今之學者為人其終至於喪去聲問程子兩叚不同朱子曰前叚是低底為人只欲見知於人而已後叚是好底為人却是真箇要為人然不曽先去自家身己上做得工夫非惟為那人不得末後連已也喪了愚按聖賢論學者用心得失之際其說多矣然未有如此言之切而要者於此明辯而日省悉井反下章同之則庶乎其不昧於所從矣朱子曰今須先正路頭明辯為己為人之别直見得透却旋旋下功夫則意思自通知識自明踐履自正積日累月漸漸熟若見不透路頭錯了則讀書雖多為文日工終做事不得○雙峯饒氏曰此章當看者字言同此一箇學但學之者用心不同古之學此者其心要得之於己今之學此者其心要求知於人如三年學已自是了但志在於禄則非為己之學也若如後世刑名術數記誦詞章之學則所學者與古人背馳何必更論其用心之同異孔子之時世教雖衰其學之陋尚未至此○新安陳氏曰同一學也為己為人之間古今之不同於此分焉學者當審其㡬於用心之初可也
  ○蘧伯玉使人於孔子使去聲下同
  蘧伯玉衞大夫名瑗于眷反孔子居衞嘗主於其家既而反魯故伯玉使人來也
  孔子與之坐而問焉曰夫子何為對曰夫子欲寡其過而未能也使者出子曰使乎使乎
  與之坐敬其主以及其使也夫子指伯玉也言其但欲寡過而猶未能則其省身克己常若不及之意可見矣雲峯胡氏曰省身常若不及惟恐其身之有過而常加省察也克己常若不及惟恐其過未改而常加克治也使者之言愈自卑約而其主之賢益彰亦可謂深知君子之心而善於詞令者矣故夫子再言使乎以重直用反美之按莊周稱伯玉行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之非又曰伯玉行年六十而六十化淮南子曰蘧伯玉行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非○莊子則陽篇蘧伯玉行年六十而六十化未嘗不始於是之而卒詘與屈同之以非也○朱子曰化是舊事都消融了無固滯○雙峯饒氏曰行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之非非是至五十嵗頓然有悟也化者變化之謂言氣質變化一年勝似一年至於行年六十而猶變化未巳也盖其進徳之功老而不倦是以踐履篤實光輝宣著不惟使者知之而夫子亦信之也南軒張氏曰伯玉之使其言雖謙而意義永事情稱也夫欲寡過而未能非篤於進徳修業者莫知此味也則伯玉之賢可知矣而其使之才亦可知矣○慶源輔氏曰使者不以伯玉之徳著見於外者言而以伯玉之心克治於内者告且曰欲而未能不獨其言謙抑卑下而又深有得於聖賢為己之學常如不及之意可謂知徳而能言矣○雙峯饒氏曰欲寡其過而未能一句意味深長學者常存此心乃進徳之本也○新安陳氏曰欲寡過則不自是不謂己能寡過則不自是此檢身常若不及之心也進善其有窮乎非伯玉之賢不能如此存心非使者之賢不能知伯玉此心宜夫子有味其言而深賞之○吳氏曰論語中夫子俟其出而稱之者二南宫适出伯玉使者出是也俟其出而斥之者二宰我出樊遲出是也聖人氣象從容如天地之生物陽舒隂慘無非教也千載而下猶可想見之
  ○子曰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重出己見泰伯篇
  ○曽子曰君子思不出其位
  此艮卦之象辭也易艮卦大象傳辭曰兼山艮君子以思不出其位曽子盖嘗稱之記者因上章之語而類記之也○范氏曰物各止其所而天下之理得矣故君子所思不出其位而君臣上下大小皆得其職也南軒張氏曰位非獨職位大而君臣父子微而一事一物當其時與其地所思止而不越皆不出其位也非有主於中其能然乎○勉齋黄氏曰位身所處之地也為君則思君道為臣則思臣道此位也當食則思食當寢則思寢此亦位也越所處而思則為出其位矣○雙峯饒氏曰上章為謀政者言不在其位之位指職位而言也此章泛言君子之所思不出其位位字比上章又說得濶如為人子則思孝為人臣則思忠素富貴則思所以行富貴素貧賤則思所以行乎貧賤皆是也○雲峯胡氏曰艮止也思不出其位身之所處止其所心之所思亦止其所也
  ○子曰君子耻其言而過其行行去聲
  耻者不敢盡之意過者欲有餘之辭朱子曰過猶易喪過乎哀用過乎儉之過謂力行也○勉齋黄氏曰言放易故當耻行難盡故當過○胡氏曰或謂耻其言之過於行固通必如集註釋為兩事斯得夫子立言之本意○雙峯饒氏曰過其行與耻其言對謂行當過於其言如云說七分而行十分相似○厚齋馮氏曰耻之者恐其言之浮於行也過之者欲其行之浮於言也
  ○子曰君子道者三我無能焉仁者不憂知者不惑勇者不懼知去聲
  自責以勉人也三句解見子罕篇○朱子曰道體無窮聖人未嘗見其有餘也亦有勉進學者之意
  子貢曰夫子自道也
  道言也自道猶云謙辭○尹氏曰成徳以仁為先進學以知為先故夫子之言其序有不同者以此胡氏曰為學之序以智為先若徳之成則仁又為百行之首○覺軒蔡氏曰以仁為先猶自誠而明以智為先猶自明而誠自誠而明夫子之事故子貢以為夫子自道也上文我無能焉乃是謙辭○新安陳氏曰覺軒解自道與集註小異未必子貢一時聞夫子之言便以子罕篇語先後次序不同来比並而答以此言也
  ○子貢方人子曰賜也賢乎哉夫我則不暇夫音扶方比也乎哉疑辭比方人物而較其短長雖亦窮理之事然專務為此則心馳於外而所以自治者疎矣故褒之而疑其辭復扶又反自貶以深抑之○謝氏曰聖人責人辭不廹切而意已獨至如此朱子曰學者須思量不暇箇甚麽須於自已體察方可見○齊氏曰孔子之於道也未得之則發憤忘食既得之則樂以忘憂而何暇於方人○厚齋馮氏曰子貢自視與夫子孰賢而能為夫子之所不暇為耶○新安陳氏曰我則無暇及他人言外之意謂方自治也
  ○子曰不患人之不已知患其不能也
  凡章指同而文不異者一言而重平聲出也文小異者屢言而各出也此章凡四見形甸反而文皆有異新安陳氏曰四見者學而篇不患人之不已知患不知人也里仁篇不患莫已知求為可知也衛靈公篇君子病無能焉不病人之不已知也與此章為四則聖人於此一事盖屢言之其丁寧之意亦可見矣胡氏曰失於務外為學之通患聖人毎欲其反已以自力故不一言而已也○雲峯胡氏曰四見之中學而篇是一意重在知人餘三見共是一意重在能字所以求為可知者求諸我之能而已
  ○子曰不逆詐不億不信抑亦先覺者是賢乎
  逆未至而迎之也億未見而意之也詐謂人欺已不信謂人疑已抑反語辭朱子曰凡抑字皆略反上文之意言雖不逆不億而於人之情偽自然先覺乃為賢也○楊氏曰君子一於誠而已然未有誠而不明者故雖不逆詐不億不信而常先覺也若夫音扶不逆不億而卒為小人所罔焉斯亦不足觀也已朱子曰逆詐是那人不曽詐我先揣摩道那人必是詐我億不信是那人未有不信底意便道那人必是不信我先覺則分明是見那人已詐己不信○人有詐不信吾之明足以知之是之謂先覺皮未必詐而逆以詐待之彼未必不信而先億度其不信此則不可也○勉齋黄氏曰未見其事而疑其必欺故為逆詐未見其事而度其必不實故為億不信然詐不信雖以事見而可以理知故雖不逆不億而以先覺為賢者理明故也○雙峯饒氏曰不逆不億待物之誠也先覺燭理之明也逆億是有心覺是無心○馮氏曰逆億如人在室外而料室中之虚實先覺如明鏡照物而物無遁形此非格物致知洞然明知者不能也○雲峯胡氏曰逆億是以意見推之先覺是以義理照之○新安陳氏曰逆億者私見之紛擾先覺者真見之昭徹固不先事而預料小人之為姦亦不臨事而墮於小人之姦其斯為誠明之君子乎
  ○微生畝謂孔子曰丘何為是栖栖者與平聲無乃為佞乎
  微生姓畝名也畝名呼去聲夫子而辭甚倨居御反盖有齒德而隱者栖栖依依也為佞言其務為口給以悅人也
  孔子曰非敢為佞也疾固也
  疾惡去聲也固執一而不通也聖人之於達尊禮恭而言直如此其警之亦深矣胡氏曰不恭則失長㓜之序不直則失義理之正○慶源輔氏曰為佞以說人者失之不及執一而不通者失之過聖人只在中道上行微生之言雖倨而疑夫子之言雖恭而決○雙峯饒氏曰栖栖如鳥之栖栖而不去然畝方以退隱為髙見孔子歴聘疑其以口給取悅殊不知聖人可仕則仕可止則止如天地四時之變化豈若小丈夫之執一而不通耶○新安陳氏曰以夫子而尚謂其栖栖為佞則畝之耿介固執可想矣故夫子因而箴之夫立身待人自有中道聖人萬不為柔佞之不及亦不為固執之太過也
  ○子曰驥不稱其力稱其德也
  驥善馬之名德謂調良也胡氏曰調者習熟而易控御也良者順服而不蹄齧也○尹氏曰驥雖有力其稱在徳人有才而無德則亦奚足尚哉南軒張氏曰驥之得稱為其徳不為其力而况於君子豈不以尚德為貴乎苟無其徳雖曰有才其得謂之君子乎○慶源輔氏曰才與徳皆本於天然才出於氣徳根於理二者雖不可闕一然出於氣者固不若根於理之為粹也○胡氏曰驥之任重致逺非力不可然有力者不足言必言其調良也故觀人者不當言其才而當言其徳人亦不可徒恃其才而當以徳為主也○雙峯饒氏曰驥者良馬之稱馬中之驥如人中之若子驥非無力然其所以得驥之名者以徳不以力君子非無才然其所以得君子之名者以徳不以才○新安陳氏曰此章與嵗寒松栢章皆如詩六義之比實以木與馬比君子非専言木馬也
  ○或曰以德報怨何如
  或人所稱今見形甸反老子書徳謂恩惠也老子道徳經恩始章曰大小多少報怨以徳圖難於其易為大於其細
  子曰何以報徳
  言於其所怨既以德報之矣則人之有徳於我者又將何以報之乎朱子曰以徳報怨不是不好但上面更無一件可以報徳譬如人以千金與我我以千金酬之便是當然或有人盜我千金而吾亦以千金與之却是何理視與千金者更無輕重斷然是行不得也
  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於其所怨者愛憎取舍上聲一以至公而無私所謂直也於其所徳者則必以德報之不可忘也○或人之言可謂厚矣然以聖人之言觀之則見其出於有意之私而怨德之報皆不得其平也必如夫子之言然後二者之報各得其所然怨有不讎新安陳氏曰讎仇也怨有不必報者不以仇待之也而德無不報則又未嘗不厚也此章之言明白簡約而其指意曲折反覆芳服反如造化之簡易易並去聲知而微妙無窮學者所宜詳玩也問以德報怨亦可謂忠且厚矣而夫子不之許何哉朱子曰是亦私意所為非天理之正也夫有怨有徳人情所不能忘而所以報之各有所當亦天理之不能已也顧德有大小皆所當報而怨則有公私曲直之不同故聖人教人以直報怨以德報德以直云者不以私害公不以曲勝直當報則報不必報則止一觀夫理之當然而不以己之私意加焉是則雖曰報怨而豈害其為公平忠厚哉然而聖人終不使人忘怨而沒其報復之名者亦以見夫君父之仇有不得不報者而伸夫忠臣孝子之心耳若或人之言則以報怨為薄而必矯焉以避其名故於其所怨而反報之以德若忠厚者而於所德又將何以報之以德之上無復可加若但如所謂報怨者而已則是所以報德者僅適其平而所以報怨者反厚於德且雖君父之仇亦將有時而忘之也是豈不反為逆人情悖天理之甚哉曰君父之仇亦有當報不當報之别乎曰周禮有之殺人而義者令無仇仇之則死此不當報者也春秋傳曰父不受誅子復仇可也此當報者也當報而報不當報而止是即所謂直也周公之法孔子之言若合符節於此可以見聖人之心矣曰然則楊氏所謂小加委曲如庾公之斯者如何曰此意善矣而亦有所未盡也盖天下之事有公義有私恩二者常相得焉則盡其道而不為私可也不幸而或至於相妨則權輕重而處之使公義行於上而私恩伸於下然後可耳若小加委曲而害天下之公則亦君子所不為也○以德報怨於怨者厚矣而無物可以報德則於德者不亦薄乎以直報怨則不然如此人舊與吾有怨今果賢邪則引薦之果不肖耶則棄之絶之是盖未嘗有怨矣○雙峯饒氏曰直是直道當報則報不當報則不報是之謂直老氏之說不問道理曲直只是不欲與人結怨而已以德報怨說殺了不若以直報怨之語中間有涵蓄當報而報與不當報而不報皆在其中學者玩味其意觸類而長則可為處事之權衡矣
  ○子曰莫我知也夫夫音扶
  夫子自歎以發子貢之問也
  子貢曰何為其莫知子也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學而上達知我者其天乎
  不得於天而不怨天不合於人而不尤人但知下學而自然上達此但自言其反己自修循序漸進耳無以甚異於人而致其知也然深味其語意則見其中自有人不及知而天獨知之之妙朱子曰不怨不尤則不責之人而責之己下學人事則不求之逺而求之近此固無與於人而不駭於俗矣人亦何自而知之也耶及其上達而與天為一焉則又有非人之所及者此所以人莫之知而天獨知之也○勉齋黄氏曰窮通榮辱天也用舍予奪人也常人之情置事於淺近索理於渺茫足以惑人之耳目而以為能此所以人知之也聖人渾然天理窮通榮辱用舍予奪皆理之所不能無者順而受之又何怨尤之有人事之中便是天理又何必捨人事而求之於渺茫哉如是則泊然若不見其所長者然天理流行而聖人與之無間如此所以人不知而天知也○慶源輔氏曰已與天人只是一理在已者既盡則天人無有不應者聖人與理為一自然無所怨尤盖在孔門唯子貢之智㡬平聲足以及此故特語音御以發之惜乎其有所未達也朱子曰聖門自顔曽以下唯子貢儘曉得聖人多是將這般話與他說他若未曉聖人豈肯說與但他知得箇頭耳惜乎見夫子說便自住了如予欲無言予一以貫之也只如此住了只是不曽有黙契省悟觸動他那意思處他若有所黙契須發露出来不但己也如曽子聞貫語便曰唯子貢便無這處一○程子曰不怨天不尤人在理當如此又曰下學上達意在言表又曰學者須守下學上達之語乃學之要盖凡下學人事便是上達天理然習而不察則亦不能以上達矣問下學而上達者言始也下學而卒之上達云爾今程子以為下學人事便是上達天理何耶朱子曰學者學夫人事形而下者也而其事之理則固天之理也形而上者也學是事而通其理即夫形而下者而得夫形而上者焉非達天理而何哉○問聖人恐不自下學中来曰不要髙了聖人高後學者如何企及說得聖人低越有意思聖人雖生知亦未嘗不學如十五志學毎事問便是學也○須是下學方能上達然人亦有下學而不能上達者只縁下學得不是當若下學得是當未有不能上達者聖門下學而上達至於窮神知化亦不過德盛仁熟而自至耳如釋氏理須頓悟不假漸修之云是只說上達更不理㑹下學然不理㑹下學如何上達○問下學只是切近處求否曰也不須揀事到面前便與理㑹且如讀書讀第一章便與理㑹第一章讀第二章亦然今日撞著這事来便與理㑹這事明日撞著那事来便與理㑹那事萬事只一理不是揀那大底要理㑹其他却不管○問有一節之上達有全體之上達否曰不是全體只是這一件理㑹得透那一件又理㑹得透積累多便㑹貫通不是别有一箇大底上達又不是下學中便有上達須是下學方能上達今之學者於下學中便要求𤣥妙則不可○問下學上達意在言表是如何曰如下學只是下學如何便㑹上達自是言語形容不得下學上達雖是兩件理㑹得透厮合只是一件下學是事上達是理理在事中事不在理外一物之中皆具一理就那物中見得箇理便是上達如大而化之之謂聖聖而不可知之之謂神然亦不離乎人倫日用之中但恐人不能盡所謂學耳果能學安有不上達者○方其學時雖聖人亦須下學如孔子問禮問官名未識須問問了也須記及到達處雖下愚也㑹達便不愚了○孔子當初嘆無有知我者子貢因問何為莫知子夫子所答辭只是解何為莫知子一句大凡不得乎天則怨天不得乎人則尤人我不得乎天亦不怨天不得乎人亦不尤人與世都不相干涉方其下學人事之卑衆人所共又無竒特聳動人處及其上達天理之妙忽然上達去人又捉摸不著如何能知得我知我者畢竟只是天理與我黙契爾以此見孔子渾是天理○問子貢不曽問孔子告之必有深意曰論語中自有如此等處如告子路知徳者鮮告曽子一以貫之皆是一類此是大節目要當自得這却是箇有思量底事要在不思量處得○當時不惟門人知夫子别人也知道是聖人今夫子却恁地說時是如何如子貢之聰明想是也大故知聖人但尚有知未盡處故如此說子貢曰何為其莫知子也子貢也是說他不為不知夫子所以恠而問之夫子便說下面三句便與葉公問孔子於子路處相似皆是退後一步說不怨天是於天無所逆不尤人是於人無所忤下學只恁地就平易去做上達便是做後自理㑹得只這平易便是人不能及處如發憤忘食樂以忘憂看著似平只是恁地平說但是人自不可及人既不能知則只有天知者是道理與天相契合也○南軒張氏曰下學人事而上達天理天理初不外乎人事知我其天所謂天者理而已聖人純乎天理故其自言如此○問何謂下學上達潛室陳氏曰下學人事自然上達天理若不下下學工夫直欲上達則如釋氏覺之之說是也吾儒有一分學問則磨得一分障礙去心裏便見得一分道理有二分學問工夫則磨得二分障蔽去心裏便見得二分道理從此惺惺恁地不令走作則心裏統體光明渣滓淨盡便是上達境界
  ○公伯寮愬子路於季孫子服景伯以告曰夫子固有惑志於公伯寮吾力猶能肆諸市朝朝音潮
  公伯寮魯人子服氏景諡伯字魯大夫子服何也夫子指季孫言其有疑於寮之言也肆陳尸也言欲誅寮周禮註有罪既殺陳其尸曰肆○吳氏曰市朝不過連言之左傳晉殺三郤尸諸朝殺董安于尸諸市賤者在市也○胡氏曰大夫以上於朝士以下於市○新安陳氏曰愬讒譖也惑志疑心也
  子曰道之將行也與命也道之將廢也與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與平聲
  謝氏曰雖寮之愬行亦命也其實寮無如之何愚謂言此以曉景伯安子路而警伯寮耳聖人於利害之際則不待決於命而後泰然也朱子曰聖人不言命凡言命者皆為衆人言也到無可奈何處始言命如此章命也是為景伯說如曰有命是為彌子瑕說聖人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未嘗到無可奈何處何須說命如下一等人不知有命又一等人知有命猶自去計較中人以上便安於命到得聖人便不消得言命○問或以命為天理何也曰命者天理流行付於萬物之謂也然其形而上者謂之理形而下者謂之氣自其理之體而言之則元亨利貞之德具于一時而萬古不易自其氣之運而言之則消息盈虚之變如循環之無端而不可窮也萬物受命於天以生而得其理之體故仁義禮智之徳根於心而為性其既生也則隨其氣之運故廢興厚薄之變唯所遇而莫逃此章之所謂命盖指氣之所運為言以天理釋之則於二者之分亦不察矣○吳氏曰命指氣而言隂陽之氣運行不齊治亂皆有定數如命令然景伯欲肆寮者義之激也夫子歸之於命者分之安也疑季氏有惑志子路遂同子羔仕衞○齊氏曰子路非王佐之才家臣非卿相之位而孔子以公伯寮之愬為關於吾道之行止何也魯為公室之蠧者莫如季氏孔子為政於魯大率欲裁其僣而勇於承令以出藏甲墮郈費者子路也公伯寮愬子路固將假以沮孔子也故孔子不為子路禍福計而為吾道興廢計然子服景伯欲肆寮於市朝而孔子以為寮如命何盖以吾道行與不行繫於天之祐與不祐而不繫於寮之愬與不愬也景伯尤諸人而孔子委之天孟氏於臧倉之沮魯侯亦歸之天焉○慶源輔氏曰聖人純是義理義所當行則行義所當止則止處利害之際唯其義而已更不問命之如何今此言命者以曉景伯警伯寮耳○新安陳氏曰天將使道之行寮不能使之廢使寮之愬得行是天未欲道之行耳聖人不怨天又何尤於寮哉
  ○子曰賢者辟世辟去聲下同
  天下無道而隱若伯夷太公是也辟紂而居東北海之濵
  其次辟地
  去亂國適治去聲如百里奚去虞之秦
  其次辟色
  禮貌衰而去如衞靈公顧蜚鴈而色不在孔子遂去之
  其次辟言
  有違言而後去也如衞靈問陳而孔子遂行○程子曰四者雖以大小次第言之然非有優劣也所遇不同耳問四者固非優劣然賢者之處世豈不能超然髙舉見㡬而作乃至發見於言色而後辟之耶勉齋黄氏曰出處之義自非一端隨其所遇之時而酌其所處之宜可也衛靈公顧蜚鴈則辟色矣問陳則辟言矣豈夫子於此為劣乎此所以不可以優劣言也○厚齋馮氏曰桀溺謂子路豈若從辟世之士夫子為之憮然至是乃賢辟世則道不行而無仕志也○吳氏曰世與地以地勢廣狭言色與言以人事淺深言若夫子則辟地辟色辟言而終不忍於辟世觀其論沮溺可見矣○雲峯胡氏曰天下為大邦國為小辟世辟地是辟其國辟色辟言是辟其人此程子所謂大小次第而非以賢者之徳為有優劣也
  ○子曰作者七人矣
  李氏曰作起也言起而隱去者今七人矣不可知其誰何必求其人以實之則鑿矣慶源輔氏曰凡書所載有當深索者不深索之則失之略有不必過求者過求之則失之鑿所謂當深索者義理是也所謂不必過求者此處是也
  ○子路宿於石門晨門曰奚自子路曰自孔氏曰是知其不可而為之者與與平聲
  石門地名晨門掌晨啟門盖賢人隱於抱關者也自從也問其何所從来也胡氏曰晨門知世之不可而不為故以是譏孔子然不知聖人之視天下無不可為之時也問聖人無不可為之時且以人君言之堯所以處丹朱而禪舜舜所以處父母弟之間與所以處商均而禪禹以人臣言之伊尹所以處太甲周公所以處管蔡可見聖人無不可為之時朱子曰然○南軒張氏曰聖人非不知道之不行而皇皇於斯世者天地生物之心也晨門賢而隠於抱關知世之不可為而遂已而未知道之不可以已然玩其辭意緩而不廹所養有過於荷蕢之果者歟○勉齋黃氏曰晨門見己而不見聖人故云然然無孔子之聖則寧自處於抱關耳其言聖人則非而自處其身則是亦賢也已○慶源輔氏曰賢者之視天下有不可為之時才力有限也聖人視天下無不可為之時其道無所不可也
  ○子擊磬於衞有荷蕢而過孔氏之門者曰有心哉擊磬乎荷去聲
  磬樂器荷擔也按韻書負荷之荷在上聲下可反又去聲蕢草器也此荷蕢者亦隱士也聖人之心未嘗忘天下此人聞其磬聲而知之則亦非常人矣問聞磬聲如何便知夫子之心不忘天下朱子曰他那人煞髙如古人於琴聲中知有殺心耳
  既而曰鄙哉硜硜乎莫已知也斯巳而巳矣深則厲淺則掲硜苦耕反莫己之己音紀餘音以掲起例反
  硜硜石聲亦專確之意以衣涉水曰厲攝衣涉水曰揭此兩句衞風匏有苦葉之詩也譏孔子人不知己而不止不能適淺深之宜
  子曰果哉末之難矣
  果哉嘆其果於忘世也末無也聖人心同天地視天下猶一家中國猶一人不能一日忘也故聞荷蕢之言而嘆其果於忘世且言人之出處上聲若但如此則亦無所難矣慶源輔氏曰果於忘世决去不反者能之何難之有若聖人之出處因時卷舒與道消息而憂世之心終不能已濟世之用其出無窮此豈荷蕢所能與哉○雙峯饒氏曰聖人之道有出有處便如天地有隂有陽荷蕢之徒見得一邉遺了一邊所以只知獨善而果於忘世矣○新安陳氏曰聖人之心不能一日忘天下亦如天地之心不能一日忘萬物天地生物之心不以閉塞成冬之時而息聖人道濟天下之心不以天地閉賢人隱之時而息也聖人不能忘世之心荷蕢初聞其磬聲而知之然觀其既而曰以下之言則非深知聖人之心者要之果於忘世之人豈能深知聖人所以不能忘世之心哉
  ○子張曰書云高宗諒隂三年不言何謂也
  髙宗商王武丁也諒隂天子居喪之名未詳其義問諒隂之說朱子曰孔氏曰諒信也隂黙也邢氏釋之曰信謂信任冡宰胡氏釋之曰信能黙而不言也二家皆用孔訓而為說不同鄭氏於禮記又讀作諒闇言居倚廬大抵古者天子居喪之名○覺軒蔡氏曰䘮服四制諒闇三年鄭注云諒古作梁楣謂之梁闇讀如鶉䳺之䳺閣謂廬也即倚廬之廬儀禮剪屏柱楣鄭氏謂柱楣所謂梁闇是也書云王宅憂諒隂言居䘮於梁闇也按諒隂之義先人得於先師晚年面命者如此
  子曰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君薨百官總己以聴於冢宰三年
  言君薨則諸侯亦然總己謂總攝己職冢宰大音泰宰也百官聴於冢宰故君得以三年不言也○胡氏曰位有貴賤而生於父母無以異者故三年之喪自天子達於庶人子張非疑此也殆以為人君三年不言則臣下無所禀令禍亂或由以起也孔子告以聴於冢宰則禍亂非所憂矣問胡氏云以聴冢宰則禍亂非所憂然主少國疑之際得人如伊周霍葛則可不幸如莽操之姦豈不大可憂邪雙峯饒氏曰使嗣君剛明而冢宰有莽操之姦則必能易而置之如其不能雖不總己以聴亦何益哉且天下之事冇常有變聖人只論其常耳○新安陳氏曰居喪而冢宰攝政則嗣君雖不言亦無失政矣
  ○子曰上好禮則民易使也好易皆去聲
  謝氏曰禮達而分去聲此句出禮運故民易使慶源輔氏曰達謂達於下也上好禮則品節分明而誠意退遜故觀感於下者亦皆安己之分聴上之命而易使○問禮何以使之達雙峯饒氏曰宫府之政學校之教皆所以達之○雲峯胡氏曰禮也者所以辨上下而定民志也民之志定民之力可使也○厚齋馮氏曰聖人言使民曰上好禮曰小人學道使之知上下之分而樂於從命不以勢力强之也
  ○子路問君子子曰脩己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脩己以安人曰如斯而已乎曰脩己以安百姓脩己以安百姓堯舜其猶病諸
  脩己以敬夫子之言至矣盡矣而子路少之故再以其充積之盛自然及物者告之無他道也人者對己而言百姓則盡乎人矣堯舜猶病言不可以有加於此以抑子路使反求諸近也盖聖人之心無窮世雖極治去聲下同然豈能必知四海之内果無一物不得其所哉故堯舜猶以安百姓為病若曰吾治已足則非所以為聖人矣朱子曰敬字聖學之所以成始成終者皆由此故曰脩己以敬下面安人安百姓皆由於此只縁子路問不置故夫子復以此答之要之只是箇脩己以敬則其事皆了○問脩己以敬曰敬者非但是外面恭敬而已須是要裏面無一毫不直處方是所謂敬以直内者是也○脩己以敬語雖至約而所以齊家治國平天下之本舉積諸此子路不喻而少其言於是告以安人安百姓之說盖言脩己以敬而極其至則心平氣和靜虚動直而所施為無不自然各當其理是以其治之所及者羣黎百姓莫不各得其安也是皆本於脩己以敬之一言其功效之自然及物者耳或問然則夫子之言豈其畧無大小逺近之差乎曰脩己以敬貫徹上下包舉逺近而統言之也安人安百姓則因子路之問而以功效之及物者言也然曰安人則脩己之餘而敬之至也安百姓則脩己之極而安人之盡也是雖若有小大逺近之差然皆不離於脩己以敬之一言而非有待於擴之而後大推之而後逺也○勉齋黄氏曰非謂脩己以敬之外又有充積之功也脩己以敬而可謂君子則是充積之盛在其中矣特言其功效之逺則指夫自其充積之盛者而出耳脩己以安人猶曰脩己以敬而可以安人也脩己以安百姓猶曰脩己以敬而可以安百姓也子路疑脩己以敬之一言不足以盡君子故夫子指其效驗之大者而言以見決非君子不足以當之也○程子曰君子脩己以安百姓篤恭而天下平唯上下一於恭敬則天地自位萬物自育氣無不和而四靈畢至矣記禮運四靈以為畜許六反故飲食有由也何謂四靈麟鳳龜龍謂之四靈此體信達順之道聰明睿知去聲皆由是出以此事天饗帝朱子曰上下一於恭敬這却是上之人有以感發而興起之信是實理順是和氣體信是致中意達順是致和意言能恭敬則能體信達順聰明睿知皆由此出者言能恭敬自然心便開明○體信是實體此道於身達順是發而中節推之天下而無所不通也體信是忠無一毫之偽達順是恕無一物不得其所聰明睿知皆由是出是自誠而明意思○敬則自然聰明人所以不聰不明止縁身心惰慢便昏塞了敬則虚靜自然通達○問上下一於恭敬則天地自位萬物自育四靈畢至如此則敬之功用又不止於安百姓矣雙峯饒氏曰天地位萬物育與安百姓也只是一事初無大小若隂陽不和五榖不熟百姓何由而安○新安陳氏曰夫子為見子路勇躁輕視脩己以敬之言故推極其功以抑之程子此條亦推賛恭敬之極功以發明夫子之意云○東陽許氏曰聖人言脩己以安百姓而程子乃言上下一於恭敬盖治道非一人所能獨成必君臣上下皆能恭敬然後有天地位以下之應然下人能敬亦在乎上之人有以感之漸漬而成恭敬以至於天下平程子此叚是推極而言以見敬之功用無窮
  ○原壤夷俟子曰㓜而不孫弟長而無述焉老而不死是為賊以杖叩其脛孫弟並去聲長上聲叩音口脛其定反
  原壤孔子之故人母死而歌記檀弓下孔子之故人曰原壤其母死孔子助之木槨原壤登木曰久矣予之不託於音也歌曰貍首之斑然執女手之卷然夫子為弗聞也者而過之盖老氏之流自放於禮法之外者夷蹲踞音存據雙峯饒氏曰蹲踞鴟烏好蹲故謂之蹲鴟又或謂之鴟夷夷即蹲也俟待也言見孔子来而蹲踞以待之也述猶稱也賊者害人之名以其自㓜至老無一善狀而久生於世徒足以敗常亂俗則是賊而已矣脛按韻書形定反集註云其定反音小異足骨也孔子既責之而因以所曵之杖微繫其脛若使勿蹲踞然朱子曰胡氏以為原壤之喪母而歌孔子為弗聞者矣今乃責其夷俟何舍其重而責其輕耶盖數其喪母而歌則壤當絶叩其箕踞之脛則壤猶為故人盛徳中禮見乎周旋此亦可見○鄭氏舜舉日聖人之接物各稱其情惡之而遜其辭外之也遇陽貨是也惡之而斥其罪親之也遇原壤是也○新安陳氏曰㓜壯孝弟耆耋好禮則久生可以儀風俗故敬其為夀㓜壯無稱老徒傲惰則久生適以敗風俗故名其為賊壤良可戒哉
  ○闕黨童子將命或問之曰益者與與平聲
  闕黨黨名童子未冠去聲者之稱將命謂傳賔主之言或人疑此童子學有進益故孔子使之傳命以寵異之也
  子曰吾見其居於位也見其與先生並行也非求益者也欲速成者也
  禮童子當隅坐隨行記檀弓曽子疾童子隅坐而執燭又王制父之齒隨行孔子言吾見此童子不循此禮新安陳氏曰居位是不循隅坐之禮並行是不循隨行之禮非能求益但欲速成爾故使之給使令平聲之役觀長上聲去聲之序習揖遜之容盖所以抑而教之非寵而異之也南軒張氏曰不止乎童子之所而自進於成人之列有躐等之意無自卑之心烏能以求益乎欲速成而已如物之生循序而生理達焉若欲速成反害其生矣故聖門之學先之以洒掃應對進退之事所以長愛敬之端防傲惰之萌而使之循序以進也○勉齋黄氏曰禮之於人大矣老者無禮則足以為人害少者無禮則足以自害夫子於原壤童子皆以是教之述論語者以類相從所以著人無老少皆不可以無禮儀也○慶源輔氏曰求益則浸長而不知欲速則亟進而無序聖門之教雖以敏行為先而又以躐等為戒○雲峯胡氏曰原壤老而為賊是從㓜不遜弟来今童子得以馴揉其氣而閑習於禮則庶可以免於原壤之𡚁也歟










  論語集註大全卷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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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集註大全卷十五
  衛靈公第十五
  凡四十一章
  衛靈公問陳於孔子孔子對曰俎豆之事則嘗聞之矣軍旅之事未之學也明日遂行陳去聲
  陳謂軍師行音抗伍之列俎豆禮器尹氏曰衛靈公無道之君也復扶又反有志於戰伐之事故答以未學而去之史記世家孔子適衛主蘧伯玉家他日靈公問兵陳于孔子明日與孔子語見蜚鴻仰視之色不在孔子遂行復如陳是嵗魯哀公三年孔子年六十矣○問靈公問陳而夫子遽行何也朱子曰為國以禮戰陳之事非人君所宜問也况靈公無道夫子固知之矣特以其禮際之善庶幾可與言者是以往來於衛為日最久而所以啓告之者亦已詳矣乃於夫子之言一無所入至是而猶問陳焉則其志可知矣故對以未學而去之然不徒曰未學而已猶以俎豆之事告之則夫子之去蓋亦未有必然之意也使靈公有以發悟於心而改事焉則夫子之行孰謂其不可留哉○南軒張氏曰夫子之在衛靈公雖無道然亦當側聞夫子之所趣矣顧乃以問陳為言與夫子之意可謂背馳夫子所以答之者則以己之所學者在此而不在彼以其不合也故明日而行焉夫自春秋之時言之諸國以强弱為勝負軍旅之事宜在所先而俎豆之事疑若不急者矣曽不知國之所以為國者以夫天叙天秩者實維持之也為國者志存乎典禮則孝順和睦之風興叶力一心尊君親上其强孰禦焉不然三綱淪廢人有離心國誰與立軍旅雖精果何所用哉俎豆之於禮教猶陳之於軍旅實理之所寓而教之所由興也使靈公而有志乎俎豆之間則推而逹之必有不可已也○勉齋黄氏曰夫子對靈公以軍旅之事未之學答孔文子以甲兵之事未之聞及觀夾谷之㑹則以兵加萊人而齊侯懼費人之亂則命將士以伐之而費又北又嘗曰我戰則克夫子豈有未學未聞者哉特以軍旅之事非所以為訓耳然欲以俎豆之事啓之則夫子之拳拳於衛亦可知矣
  在陳絶糧從者病莫能興從去聲
  孔子去衛適陳興起也問明日遂行在陳絶糧想見孔子都不計較所以絶糧朱子曰若計較則不成行矣○齊氏曰孟子曰孔子厄於陳蔡之間考春秋則其時陳服楚蔡服吳吳楚交戰無虛嵗孔子蓋為楚昭王徘徊陳蔡而絶糧於兵間也
  子路愠見曰君子亦有窮乎子曰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見賢遍反
  何氏曰濫溢也言君子固有窮時不若小人窮則放溢為非程子曰固窮者固守其窮亦通或問固窮有二義朱子曰固守其窮恐聖人一時答問之辭未遽及此蓋子路方問君子亦有窮乎答曰君子固是有窮時不如小人窮則濫耳以固字答上文亦有字文勢乃相應○南軒張氏曰子路之愠以為夫子之徳之盛疑其不當窮也此不幾於不受命乎夫子答之之意以為命之不齊君子小人皆有窮也特君子能守而小人失其守也○愚謂聖人當行而行無所顧慮處上聲困而亨易困卦云困亨貞又云困而不失其所亨無所怨悔於此可見學者宜深味之慶源輔氏曰當行而行無所顧慮義之勇也處困而亨無所怨悔義之安也○胡氏曰當行而行帷理是視者無所顧慮不計其後也處困而亨身雖窮而道則通也無所怨悔觀固窮之語可見也學者之進退能於是而取則焉則不為利害所奪窮達所移矣○雙峯饒氏曰當行而行無所顧慮是説明日遂行處困而亨無所怨悔是説在陳絶糧以下顧是顧後慮是慮前怨是怨人悔是自悔○禮有大於俎豆者夫子且自謙讓説其小者也蓋靈公以軍陳為問故夫子以禮器為對君子成徳之人安於貧賤若固守其窮似下君子一等矣
  ○子曰賜也女以予為多學而識之者與女音汝識音志與平聲下同子貢之學多而能識矣夫子欲其知所本也故問以發之新安陳氏曰所本指萬殊之一本處也
  對曰然非與
  方信而忽疑蓋其積學功至而亦將有得也雲峯胡氏曰集註於曽子曰夫子知其眞積力久將有所得以行言也此則曰積學功至亦將有得以知言也曽子行而將有所得子貢亦知而將有所得亦字是從曽子説來○新安陳氏曰於能疑見其將有得
  曰非也予一以貫之
  說見形甸反第四篇然彼以行言而此以知言也朱子曰聖人也不是不理㑹博學多識只聖人之所以為聖却不在慱學多識而在一以貫之今人慱學多識而不能至於聖者只是無一以貫之然不慱學多識則又無物可貫孔子實是多學無一事不理㑹過只是於多學中有一以貫之耳○曽子領㑹夫子一貫之㫖發出忠恕是從源頭上面流下來子貢是從下靣推上去○子貢尋常就知識而入道故夫子警之曰予一以貫之蓋言吾之多識不過一理耳但子貢多是曉得了便了更没收殺曽子尋常自踐履入事親便眞箇行此孝為人謀則眞箇忠與朋友交則眞箇信故夫子警之曰吾平日之所行者皆一理耳惟曽子領㑹於片言之下故曰忠恕而已矣以夫子之道無出於此也○新安陳氏曰彼以吾道冠於一以貫之之上此自多學而識説起而但云予一以貫之可見彼言行此言知也○謝氏曰聖人之道大矣人不能遍觀而盡識如字宜其以為多學而識之也然聖人豈務慱者哉如天之於衆形匪物物刻而雕之也故曰予一以貫之徳輶如毛毛猶有倫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至矣問如天之於衆形匪物物刻而雕之也朱子曰天只是一氣流行萬物自生自長自形自色豈是粧㸃得如此聖人只是一箇大本大原裏出視自然明聽自然聰色自然温貎自然恭在父子則為仁在君臣則為義從大本中流出便成許多道理只是這箇一便貫將去○問謝氏解此章末舉中庸引詩語只是賛其理之妙耳曰固是到此則無可得說了然此須是去涵泳只恁說過也不濟事多學而識也不可謂不是故子貢先曰然又曰非與固有當多學而識之者又自有一貫底道理但多學而識之則可說到一以貫之則不可說矣○陳氏曰此以中庸語證乃形容天理自然流行之妙無雕刻之迹即所以結前意耳尹氏曰孔子之於曾子不待其問而直告之以此曾子復扶又反深喻之曰唯若子貢則先發其疑而後告之而子貢終亦不能如曾子之唯也二子所學之淺深於此可見愚按夫子之於子貢屢有以發之新安陳氏曰如莫我知也夫及子欲無言之類而他人不與音預焉則顔曾以下諸子所學之淺深又可見矣或問此章之說朱子曰聖人生知不待多學子貢以已觀夫子故以為亦多學也夫子以一貫告之此雖聖人之事然因己以告子貢使知夫學者雖不可以不多學然亦有所謂一以貫之然後為至耳蓋子貢之學亦慱矣然意其特於一事一物之中各有以知其理之當然而未能知夫萬理之為一而廓然無所不通也聖人以此告之使之知所謂衆理者本一理也以是而貫通之則天下事物之多皆不外乎是而無不通矣○問語子貢一貫之理謂五常百行人倫物理紛紜雜揉不可名狀是可謂有萬而不同者矣然一體該攝乎萬有而萬殊歸乎一原循其本而觀之則固一矣即其用而騐之則是其本行乎事物之間斯所謂一以貫之者也聖人生知固不待多學而識學者非由多學則固無以識其全也故必格物窮理以致其愽主敬力行以反諸約及夫積慮既久豁然貫通則向之多學而得之者始有以知其一本而無二矣子貢致知之功已至其於事物之問灼然知天理之所在而不疑特未究夫一之為妙耳夫子當其可而問之發其疑而告之故能聞言而悟不逆於心觀夫子於曾子之外獨以告子貢則其不躐等而施者抑可見矣曰此説亦善○慶源輔氏曰子貢以通達之資聞一知二則其所學固多而能識矣然務博者多狥外如方人屢中之事可見夫子每有以抑之無非使之反求其本者子貢至此則真積力久亦將有得矣故夫子先設為疑辭以發之俟其言以觀其志然後告之○或問夫子告子貢以一貫與曾子同朱子謂告曾子以行言告子貢以知言潜室陳氏曰既是一貫本不可分知行只縁子貢以知識入道故聖人從他明處㸃化他猶自領㑹不去以忠恕而明一貫騐得是行以知識而明一貫騐得是知一貫固不可分但向人語處入頭各有塗轍○袁氏曰曾子聞一貫之説即唯而無疑固已深領聖道之妙子貢雖未能如曾子之唯而亦未始如門人有何謂之問是則子貢蓋亦黙㑹於言下矣○雲峯胡氏曰集註於參乎章引程子曰維天之命於穆不已是以天字釋一字此章引謝氏曰天之於衆形匪物物刻而雕之也亦以天釋一字蓋天之於萬物是一氣之貫聖人之於萬事是一理之貫但彼之所謂貫者曰泛應曲當用各不同是以行言此由博學而識之說來是以知言况曾子之篤實能力於行子貢明達能求其知所以告之者若不同而所謂一者未嘗不同也○新安陳氏曰顔曾以下諸子天資之敏學問之進皆無如子貢更觀其聞性與天道及子張篇末三章稱孔子處足以見矣
  ○子曰由知徳者鮮矣鮮上聲
  由呼去聲子路之名而告之也徳謂義理之得於己者非己有之不能知其意味之實也○自第一章至此疑皆一時之言此章蓋為去聲愠見發也南軒張氏曰知徳者鮮以其踐履之未至故不能真知其味夫子以此告子路使之勉進於徳○慶源輔氏曰聖門之學不以徒知為尚要在實有諸己○覺軒蔡氏曰夫子呼子路告以知徳者鮮矣之説謂義理有得於己則死生禍福得喪自不能亂其所守所以釋其愠見之惑夫子當造次顛沛之中所以告門人弟子者各隨其所蔽而開發無以異於洙泗雍容講論之素吁此其所以為聖人也與○䨇峯饒氏曰夫子不曰知道而曰知徳何也徳與道不同知在行先曰知道知在行後則曰知徳知在行先則道未為我有猶未親切知在行後則此道實為我有而知之也深既知得這裏靣滋味則外靣世味自不足以奪之孟子曰飽乎仁義所以不願人之膏梁之味也子路未能實有是徳於己所以纔絶糧便愠見○雲峯胡氏曰詳集註之意不徒重在知字而重在徳字蓋義理之味無窮必實得於己而後真知其味之實不然臆度之知非眞知也夫苟眞知之區區窮達豈足為欣戚哉
  ○子曰無為而治者其舜也與夫何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與平聲夫音扶
  無為而治去聲者聖人徳盛而民化不待其有所作為也獨稱舜者紹堯之後而又得人以任衆職故尤不見其有為之迹也恭己者聖人敬徳之容既無所為則人之所見如此而已或問恭己為聖人敬徳之容以書傳考之舜之為治朝覲廵狩封山濬川舉元凱誅四凶非無事也此其曰無為而治者何耶朱子曰即書而考之則舜之所以為治之迹皆在攝政二十八載之間及其踐天子之位則書之所載不過命九官十二牧而已其後無他事也雖書之所記簡古稀濶然亦足以見當時之無事也○䨇峯饒氏曰集註分兩節一節説聖人徳盛而民化不待其有所作為此是衆聖人之所同一節説舜紹堯之後又得人以任衆職故尤不見其有為之迹此是舜之所獨稱舜與無憂者其帷文王乎相似○新安陳氏曰人不見其有為之迹可得見者臨御敬徳之容耳胡氏謂敬徳之容由外而知其内是也
  ○子張問行
  猶問達之意也
  子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篤敬雖州里行乎哉行篤行不之行去聲貊亡百反
  子張意在得行於外故夫子反於身而言之猶答干禄問達之意也篤厚也蠻南蠻貊北狄周禮夏官職方氏四夷八蠻七闔九貉五戎六狄鄭司農註東方曰夷南方曰蠻西方曰戎北方曰貉狄二千五百家為州朱子曰篤有重厚深沉之意敬而不篤則有拘廹之患○南軒張氏曰篤敬者敦篤於敬也言忠信則言有物行篤敬則行有恒以是而行何往不可○䨇峯饒氏曰凡事詳審不輕發是篤底意思戒謹恐懼惟恐失之是敬底意思篤自篤敬自敬○問言思忠言而有信此合忠信來言上説如何曰忠信都訓實忠是出於心者信是見於事者如口裏如此説心下不如此是不忠也口裏如此說驗之於事却不如此是不信也忠是前一截事信是後一截事若前一截實後一截虛便不可
  立則見其參於前也在輿則見其倚於衡也夫然後行參七南反夫音扶
  其者指忠信篤敬而言參讀如毋徃參焉之參記曲禮離坐離立毋徃參焉離麗也謂兩人相附麗而並坐或並立我毋住參之為三焉言與我相參也衡軛音厄也言其於忠信篤敬念念不忘隨其所在常若有見雖欲頃刻離去聲下同之而不可得然後一言一行去聲自然不離於忠信篤敬而蠻貊可行也朱子曰參前倚衡只是見得理如此不成是有一塊物事光輝輝在那裏○此謂言必欲其忠信行必欲其篤敬念念不忘而有以形於心目之間耳○問參前倚衡何物參倚坐立所見何物可見潜室陳氏曰參前倚衡不是有箇外來物事便是忠信篤敬坐立所見要常常目在之耳此是學者存誠工夫令自家實有這箇道理鎮在眼前不相離去○鄭氏舜舉曰子張務外者也故問干禄問行皆以言行告之忠信篤敬視寡尤寡悔淺深不侔子張之學進矣○新安陳氏曰忠信篤敬乃言行當然之理工夫全在忠信篤敬念念不忘八字上惟念念不忘於心而後常如有見於目忠信篤敬吾心此理也州里之人與蠻貊之人亦皆此心此理也盡吾之心則通乎人心雖逺而可行不盡吾心則無以通乎人心雖近而不可行矣
  子張書諸紳
  紳大帶之垂者書之欲其不忘也䨇峯饒氏曰書紳見他佩服之切子張到晚年儘切實如言執徳不𢎞之類可見○新安陳氏曰書上文夫子所言於紳也○程子曰學要鞭辟音璧近裏著直略反己而已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此致知之鞭辟近裏著己者言忠信行篤敬立則見其參於前在輿則見其倚於衡此力行之鞭辟近裏著己者也即此是學質美者明得盡查滓壯里反便渾上聲化却與天地同體其次惟莊敬以持養之及其至則一也朱子曰鞭辟近裏此是洛中語辟如驅辟一般一處説作鞭約是要鞭督向裏去今人皆就外靣做工夫下云切問近思言忠信行篤敬何嘗有一句說向外去只就身上理㑹便是近裏著己○天地同體處是義理之精英查滓是私意人欲之未消滅者人與天地本一體只縁渣滓未去所以有間隔若無渣滓便與天地同體如克己復禮為仁己是查滓復禮便是天地同體處如曾子不忠不信不習漆雕開言吾斯之未能信皆是有些查滓處只是質美者見得透徹那查滓處便都盡化了若未到此須當莊敬持養旋旋磨擦去教盡即此是學只爭箇做得徹與不徹耳○問竊謂切問近思是主於致知忠信篤敬是主於力行知與行不可偏廢而程子謂隨人資質各用其力而其至則一如是則亦有行不假於知者未知如何曰切問忠信只是泛引切已底意思非以為致知力行之分也質美者固是知行俱到其次亦豈有全不知而能行者但因持養而所知愈明耳○胡氏曰明得盡查滓化却天資高知之即能行之而私意無所容也莊主容敬主心内外交致其力常常操守以涵養之然後可使私意消釋程子此條專為學者言不主於釋經也
  ○子曰直哉史魚邦有道如矢邦無道如矢
  史官名魚衛大夫名鰌音秋如矢言直也史魚自以不能進賢退不肖既死猶以尸諌新安陳氏曰舉此一事可見其餘故夫子稱其直事見形甸反家語家語困誓篇衛蘧伯玉賢而靈公不用彌子瑕不肖反任之史魚驟諫而不從病將卒命其子曰吾在衛朝不能進蘧伯玉退彌子瑕是吾生不能正君死無以成禮我死汝置屍牖下於我畢矣禮飯於牗下小歛於戸内大歛於阼殯於客位也其子從之靈公弔焉怪而問之其子以父言告公公愕然失容曰是寡人之過也於是命之殯於客位進蘧伯玉而用之退彌子瑕而逺之孔子聞之曰古之諌者死則已矣未有若史魚死而尸諌忠感其君者也可不謂直乎
  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可卷而懷之伯玉出處上聲合於聖人之道故曰君子卷古轉反收也懷藏也如於孫林父音甫𡩋殖常職反放弑之謀不對而出亦其事也左傳襄公十四年衛獻公戒孫文子𡩋惠子食皆服而朝日旰不召而射鴻於囿二子從之不釋皮冠而與之言皮冠田獵之冠也二子怒孫文子如戚孫蒯入使公飲之酒使太師歌巧言之卒章蒯懼告文子文子曰君忌我矣弗先必死并拏於戚而入見蘧伯玉曰君之𭧂虐子所知也大懼社稷之傾覆將若之何對曰君制其國臣敢奸之雖奸之庸知愈乎遂行從近闗出公使子蟜子伯子皮與孫子盟于丘宫孫子皆殺之四月公出奔齊衛人立公孫剽孫林父𡩋殖相之二十年𡩋惠子卒二十六年衛獻公求復謂𡩋喜曰苟反政由𡩋氏祭則寡人𡩋喜告蘧伯玉伯玉曰瑗不得聞君之出敢聞其入遂行五月𡩋喜攻孫氏克之殺子叔衛侯剽也言子叔剽無諡故書曰𡩋喜弑其君剽言罪之在𡩋氏也孫林父以戚如晉書曰入于戚以叛罪孫氏也甲午衛侯衎復歸于衛○新安陳氏曰卷懷皆指此道而言引此事以為證○楊氏曰史魚之直未盡君子之道若蘧伯玉然後可免於亂世若史魚之如矢則雖欲卷而懷之有不可得也朱子曰直固好然一向直便是偏豈得如伯玉之君子○南軒張氏曰史魚只可謂之直能伸而不能屈未盡君子之道若伯玉則能因時屈伸故謂之君子○胡氏曰直者徳之一端君子者成徳之名○新安陳氏曰史魚之直不以有道無道而變治世雖可行亂世欲卷而不可得矣伯玉有道則仕無道卷懹近於夫子之用則行舍則藏集註以為出處合於聖人之道蓋謂此也
  ○子曰可與言而不與之言失人不可與言而與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知去聲
  勉齋黄氏曰不與之言不知其可與言也與之言不知其不可與言也故惟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新安陳氏曰惟知者為能知人知其人之可與言或不可與言不知人則當語而黙當黙而語非失人則失言矣
  ○子曰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志士有志之士仁人則成徳之人也理當死而求生則於其心有不安矣是害其心之徳也當死而死則心安而徳全矣朱子曰志士仁人所以不求生以害仁乃其心中自有打不過處不忍就彼以害此所以成仁者但以遂其良心之所安而已○仁只是吾心之正理求生害仁雖以無道得生却是抉破吾心中之全理殺身成仁時吾身雖死却得此理完全也○求生如何便害仁殺身如何便成仁只是爭箇安與不安而已○問死生是大闗節要之工夫却不全在那一節上學者須是於日用之間不問事之大小皆欲即於義理之安然後臨死生之際庶幾不差若平常應事義理合如此處都放過到臨大節未有不可奪也曰然○胡氏曰當死而死於理為是於心始安故謂之成仁然必曰志士仁人者有志之士慷慨就死成徳之人從容就死也○鄭氏舜舉曰志士不以死生為懼仁人則明死生之理唯曰不懼或未免於徒死故以志士仁人兼言之○䨇峯饒氏曰仁人與仁為一仁為我有矣志士與仁猶二但有志於為仁仁人者自然無求生害仁有殺身成仁志士亦能勉而為之比干是仁人豫讓張廵是志士○新安陳氏曰志士志於仁而勉行不及仁人之安行然不以生死動心而虧此仁則一也○程子曰實理得之於心自别實理者實見得是實見得非也古人有捐軀隕羽敏反命者若不實見得惡音烏能如此須是實見得生不重於義生不安於死也故有殺身以成仁者只是成就一箇是而已或問有殺身以成仁無求生以害仁竊謂苟所利者大一身何足惜也程子曰但㸔生與仁孰重夫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人莫重於生至於捨得死道須大叚好如生也曰既死矣敢問好處如何曰聖人只睹一箇是○朱子曰曽見人解殺身成仁言殺身者所以全性命之理人當殺身時何暇更思量我是全性命之理只為死便是生便不是不過就一箇是故伊川説生不安於死至於全其性命之理乃是傍人㸔他説的話非是其人殺身時有此意也或謂殺身者只是要成這仁曰若説要成這仁却不是只是行所當行而已○或問此章曰仁者心之徳而萬理具焉一有不合於理則心不能安而害於徳矣順此理而不違則身雖可殺而此心之全此理之正浩然充塞天地之間夫孰得而亡之哉曰其謂殺身成仁而不曰義何也曰仁義體一而用殊故君子之於事有以仁決者有以義決者以仁決者此章之言是也以義決者孟子謂欲有甚於生惡有甚於死是也蓋仁人不以所惡傷所好之體義士不以所賤易所貴之宜○南軒張氏曰人莫不重於其生也君子亦何以異於人哉然以害仁則不敢以求生以成仁則殺身而不避蓋其死有重於生故也夫仁者人之所以生者也苟虧其所以生者則其生也亦何為哉曾子所以得正而斃者正此義也志士志於仁者與仁人淺深雖有間然是則同也○慶源輔氏曰志士於此二者勉之者也仁人於此二者安之者也心與理一理當死而以生則咈於天理忍於吾心而傷害於吾仁矣心之徳即所謂仁也理當死而死則吾之心順適而無傷吾之仁亦全而無闕矣○潛室陳氏曰謂之成仁則必如是而後天理人倫無虧欠處生順死安無可悔憾當此境界但見義理而不見己身更管甚名譽耶○汪氏曰程子是因夫子之言更推出實見二字謂必先能真實見得死便定是不死便定不是方肯甘心就死以成就這箇是若不曾真實見得定合如此則必不肯甘心就死矣此又推聖人所以言此之意以曉人也○新安陳氏曰志士仁人能得實理於心方能有實見實見得是與非方能殺身成仁以成就箇是而不求生害仁以成就箇非也○問殺身成仁與舍生取義何别曰仁義一理耳仁以心之全徳言義以身之大節言成仁包得取義取義即所以成仁孔子就本心安適處言故曰成仁孟子就切身斷制處言故曰取義其為成就一箇是則一而已所以程子於此謂實見得生不重於義可見仁與義一理也
  ○子貢問為仁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賢者友其士之仁者
  賢以事言仁以徳言勉齋黄氏曰大夫言賢以見於行事者也士言仁方見於修身者也夫子嘗謂子貢悦不若己者故以是告之欲其有所嚴憚切磋以成其徳也家語孔子曰吾死之後則商也日益賜也日損曾子曰何謂也子曰商也好與賢己者處賜也好與不若己者處與善人居如入芝蘭之室久不聞其香則與之化矣與不善人居如入鮑魚之肆久不聞其臭亦與之化矣丹之所藏者赤漆之所藏者黒是以君子必慎其所與處焉○朱子曰大夫必要事其賢者士必要友其仁者便是要琢磨勉勵以至於仁如欲克己而未能克己欲復禮而未能復禮須要更相勸勉乃為有益○事賢友仁也是箇入徳之方問事與友孰重曰友為親切賢只是統言友徑指仁上説○欲為人而先親仁賢猶工欲善其事而先利其器欲其取諸仁賢以成其徳也○慶源輔氏曰事大夫之賢者則有所觀法而起嚴憚之心友其士之仁者則有所切磋而生勉勵之意則其所以為仁者力矣○新安陳氏曰嚴憚指事大夫之賢切磋指友士之仁○程子曰子貢問為仁非問仁也故孔子告之以為仁之資而已汪氏曰此專挑為字發明之問意重在此字故夫子答之只從此字發明其意也○新安陳氏曰資助也
  ○顔淵問為邦
  顔子王佐之才故問治天下之道曰為邦者謙辭朱子曰顔子之問有二一問仁一問為邦須從克己復禮上來方可及為邦之事
  子曰行夏之時
  夏時謂以斗柄初昏建寅之月為嵗首也天開於子地闢於丑人生於寅故斗柄建此三辰之月皆可以為嵗首而三代迭用之夏以寅為人正商以丑為地正周以子為天正也朱子曰邵子皇極經世書以元統㑹十二㑹為一元一萬八百年為一㑹以㑹統運以運統世三十年為一世十二世為一運三十運為一㑹初間一萬八百年而天始開又一萬八百年而地始成又一萬八百年而人始生邵子於寅上方註一開物字蓋初間未有物只是氣塞及天開些子後便有一塊查滓在其中漸漸凝結而成也初則溶軟後漸堅實今山形自高而下便如水漾沙之勢以此知必是先有天方有地有天地交感方始生人物出來邵子言到子上方有天未有地到丑上方有地未有人到寅上方有人子丑寅皆天地人之始故三代建以為正夫子以寅月人可施功故從其時然時以作事四字出左氏傳則嵗月自當以人為紀故孔子嘗曰吾得夏時焉而説者以為夏小正之屬記禮運子曰我欲觀夏道是故之杞而不足證也吾得夏時焉○夏小正夏時書名今存戴徳註蓋取其時之正與其令之善而於此又以告顔子也朱子曰陽氣雖始於黄锺而其月為建子然猶潛於地中而未有以見其生物之功也歴丑轉寅而三陽始備於是恊風乃至盛徳在木而春氣應焉古之聖人以是為生物之始改嵗之端蓋以人之所共見者言之至商周始以征伐有天下於是更其正朔定為一代之制以新天下之耳目而有三統之説然以言乎天則生物之功未著以言乎地則改嵗之義不明而凡四時五行之序皆不得其中正此孔子所以考論三王之制而必行夏之時也○所謂行夏時者蓋由歴數以來授時之法如堯典教民事者至夏而悉備也諸家之歴久而皆差惟夏小正之書授時為無差故曰行夏時也○問集註斗柄初昏建寅之月何獨取初昏為定䨇峯饒氏曰天象難捉摸只有初昏可見日已落星初明於是時推測方有定若其他時候周流四方無可捉摸凡測星辰都用初昏測日影却用日中○行字兼令説了古人每月有政令觀夏小正可見行夏之時不特改正朔乃是兼每月政令行了所以集註説時之正與其令之善以堯歴日中星烏以殷仲春推之亦是夏時想夏之前皆用建寅之月至湯始改以新天下之觀聽○問春秋書王正月是以十一月為春如何曰然天時參差自是周制夫子不敢擅改王制但如此書而於對顔子發此言則人見得合用夏時方與天時當對此是夫子微意
  乘殷之輅輅音路亦作路
  商輅木輅也輅者大車之名古者以木為車而已至商而有輅之名蓋始異其制也周人飾以金玉則過侈而易去聲敗不若商輅之朴素渾上聲堅而等威已辨為質而得其中也或問周輅為過侈何也朱子曰輅者身之所乘足之所履其為用也賤矣運用震動任重致逺其為物也勞矣且一器而工聚焉其為費也廣矣賤用而貴飾之則不稱物勞而華飾之則易壤費廣而又增費之則傷財此周輅之所以為過侈歟○正義曰路大也君之所在以大為號門曰路門寢曰路寢車曰路車左氏傳曰大路越席昭其儉也○勿軒熊氏曰按記明堂位鸞車有虞氏之輅也鈎車夏后氏之輅也大輅殷輅也乘輅周輅也註曰漢祭天乗殷之輅今謂之桑根車周禮春官巾車掌王之五輅曰玉輅金輅象輅革輅木輅註曰金玉象以飾諸末革輅鞔之以革而漆之木輅漆之而已○雲峯胡氏曰商尚質亦有過於質者商之輅則得乎質之中者也
  服周之冕
  周冕有五祭服之冠也冠上有覆敷救反前後有旒音流黄帝以來蓋已有之而制度儀等至周始備何晏曰世本云黄帝作冕周禮弁師掌王五冕其制蓋以木為幹以布衣之上𤣥下朱取天地之色阮諶三禮圖云長尺六寸廣八寸天子以下皆同前圓後方前垂四寸後垂三寸鄭云天子之衮冕十二旒鷩冕九旒毳冕七旒絺冕五旒𤣥冕三旒旒各十二玉公之衮冕九旒九玉侯伯七旒七玉子男五旒五玉孤三旒三玉大夫二旒二玉士以弁庶人以冠○周禮春官司服王之吉服祀昊天上帝則服大裘而冕祀五帝亦如之享先王則衮冕享先公饗射則鷩冕祀四望山川則毳冕祭社稷五祀則絺冕祭羣小祀則𤣥冕六服同冕者首飾尊也大裘羔裘也衮冕卷龍衣也九章初一曰龍次二曰山次三曰華蟲次四曰火次五曰宗彞皆𦘕以為績次六曰藻次七曰粉米次八曰黼次九曰黻皆絺以為繡則衮之衣五章裳四章凡九章也鷩𦘕以雉謂華蟲也其衣三章裳四章凡七章也毳𦘕虎蜼謂宗彞也其衣三章裳二章凡五章也絺刺粉米無𦘕也其衣一章裳二章凡三章也𤣥者衣無文裳刺黻而已是以謂之𤣥焉凡冕服皆𤣥衣纁裳然其為物小而加於衆體之上故雖華而不為靡雖費而不及奢夫子取之蓋亦以為文而得其中也或問周冕之不為侈何也朱子曰加之首則體嚴而用約詳其制則等辨而分明此周冕所以雖文而不為過也夏商之制雖不可考然意其必有未備者矣○雲峯胡氏曰周尚文則有過於文者周之冕則得乎文之中者也
  樂則韶舞
  取其盡善盡美問顔子問為邦孔子止告之以四代之禮樂却不及治國平天下之道莫是此事顔子平日講究有素不待夫子再言否朱子曰固是如此顔子事事了得了只欠這些子故聖人斟酌禮樂而告之○顔子資禀極聰明凡是涵養得來都易如聞一知十如於吾言無所不説如亦足以發如問為邦一時將許多大事分付與他是他大叚了得看問為邦而孔子便以四代禮樂告之想是所謂夏時商輅周冕韶舞當博我以文之時都理㑹得了唯是顔子有這本領方做得若無這本領禮樂安所用哉○新安陳氏曰韶舞以樂聲兼樂容而言也
  放鄭聲逺佞人鄭聲淫佞人殆逺去聲
  放謂禁絶之鄭聲鄭國之音佞人卑諂辨給之人殆危也雲峯胡氏曰集註前訓佞字但謂其辨給此則先之以卑諂蓋辨給在口卑諂在心此所謂巧言令色孔壬者也○程子曰問政多矣惟顔淵告之以此蓋三代之制皆因時損益及其久也不能無弊周衰聖人不作故孔子斟酌先王之禮立萬世常行之道發此以為之兆耳由是求之則餘皆可考也朱子曰發此為之兆兆猶凖則也非謂為邦之道盡於此四者畧說四件作一箇凖則則餘事皆可依倣此而推行之耳○雲峯胡氏曰須看斟酌二字以三代正朔斟酌之不如夏之時得其正輅至周而過侈斟酌之不如從殷之為得其中冕自黄帝已有之至周而其制始備斟酌之不如從周為得其中自堯舜湯武皆有樂斟酌之不如韶樂之盡善盡美夫子姑舉此四者以例其餘皆當如此斟酌而行之也張子曰禮樂治去聲下同之法也放鄭聲逺佞人法外意也一日不謹則法壞矣虞夏君臣更平聲相戒飭意蓋如此又曰法立而能守則徳可久業可大鄭聲佞人能使人喪去聲其所守故放逺之或問鄭衛之音皆為淫奔夫子獨欲放鄭何也朱子曰衛詩三十九淫奔之詩纔四之一鄭詩四十一淫奔之詩已不啻七之五衛猶男悦女之詞鄭皆女惑男之語衛猶多譏刺懲創之意鄭幾蕩然無復羞愧悔悟之萌鄭聲之淫甚於衛矣夫子獨以鄭聲為戒而不及衛舉重而言也○張氏好古曰小人之禍國家柔惡尤可畏於剛惡剛惡桀㸃强暴中才之主猶畏而逺之為害猶淺惟柔佞者諂諛側媚使人喜愛親暱聰明之君猶為所惑有覆亡而終不悟者夫子舉佞人亦以小人之尤者言也是知有百王之大法有萬世之大戒四代禮樂為百王立此法也戒以鄭聲佞人為萬世保此法也○慶源輔氏曰治道成於樂鄭聲樂之淫者能摇蕩人之性情以壤其成故放絶之治道係於人才佞人人才之賊也利口辨給能變亂是非以移奪人之心志而喪其所守故屏絶之○䨇峯饒氏曰法外意者意在法之表意所以立此法所以用此法亦所以守此法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有關雎麟趾之意然後可以行周官之法度即此意也尹氏曰此所謂百王不易之大法孔子之作春秋蓋此意也孔顔雖不得行之於時然其為治之法可得而見矣程子曰舉前代之善者凖此以損益之此成法也鄭聲使人淫溺佞人使人危殆放逺之然後可守成法○三王之法各是一王之法故三代損益文質隨時之宜若孔子所立之法乃通萬世不易之法孔子於他處亦不見説獨答顔回云行夏之時乗殷之輅服周之冕樂則韶舞此是於四代中舉這一箇法式其詳細雖不可見而孔子但示其大法使後人就上脩之又曰鄭聲佞人最為治之害放逺亦人之所難○和齋尹氏曰孔子告顔子以四代禮樂而繼以放鄭聲逺佞人蓋此事易惑人也○問伊川春秋傳序引夫子答為邦之語惟顔子嘗聞春秋大法何也朱子曰此不是孔子將春秋大法向顔子説蓋三代制作極備矣孔子更不可復作故告以四代禮樂只是集百王不易之大法其作春秋善者則取之惡者則誅之要亦明聖王之大法意亦只是如此故伊川引之為様耳○南軒張氏曰聖人監四代之事而損益之以為百王不易之典此其大綱也其綱見於此而其目則著於春秋以此答顔淵惟顔子可以與於斯也放鄭聲逺佞人以為邦之大法也以其易溺而難防故重言之鄭聲淫佞人殆聖人每致戒於斯者非聖人必待戒乎此也於此設戒是乃聖人之道也放鄭聲逺佞人而後四代之法度可以興行而無斁矣○或問孔子言王道只言禮樂如夏時商輅周冕是也孟子言王道只言政事如衣帛食肉經界井地是也意者孔子言王道之本孟子言王道之務潛室陳氏曰孔子為學者言止言經世之大綱孟子為時君言當論濟時之急務
  ○子曰人無逺慮必有近憂
  蘇氏曰人之所履者容足之外皆為無用之地而不可廢也故慮不在千里之外則患在几席之下矣程子曰人無逺慮必有近憂思慮當在事外○南軒張氏曰慮之不逺其憂必至故曰近憂易於履霜即曰堅氷至以見其憂之在近也慮患於履霜之初則有以弭憂矣○覺軒蔡氏曰按蘇氏之説逺近以地言若逺近以時言恐亦可通如國家立一法度若不為長逺之慮則目前即有近憂矣○䨇峯饒氏曰蘇氏只説得地之逺近欠説時之逺近若云慮不及千百年之逺則患在旦夕之近矣意方足○厚齋馮氏曰慮在事未來之先憂在事既至之後慮不逺則備不豫而憂近矣慮逺而備豫則有以弭憂矣
  ○子曰巳矣乎吾未見好徳如好色者也好去聲
  已矣乎歎其終不得而見之也南軒張氏曰世之誠於好徳者鮮夫子所以歎也○慶源輔氏曰自恐其終不獲見所以警人使知自勉也○新安陳氏曰吾未見好徳如好色者也己見子罕篇此加上三字而警人之意愈切
  ○子曰臧文仲其竊位者與知柳下惠之賢而不與立也者與之與平聲
  竊位言不稱去聲其位而有愧於心如盗得而隂據之也柳下惠魯大夫展獲字禽食邑柳下諡曰惠與立謂與之並立於朝音潮范氏曰臧文仲為政於魯若不知賢是不明也知而不舉是蔽賢也不明之罪小蔽賢之罪大故孔子以為不仁張氏存中曰見公冶長篇子産有君子之道四焉章又以為竊位慶源輔氏曰爵位天之所以待人才有才徳者之所宜居也豈一己可得而私有哉如盗得而隂據之則蔽賢抑能悖天行私而不自知其非矣○或謂竊人之物者惟恐人見而奪之竊人之位者帷恐賢者見用而逼已䨇峯饒氏曰恐有此等意思竊人物者恐人見得便證出他來臧文仲自居上位亦自有所長若與柳下惠並立便被他形出已之短所以蔽而不進之○勿軒熊氏曰公叔文子與大夫僎同升則稱其文臧文仲知柳下惠而不與立則譏其竊位蓋在上位以薦賢為重也○新安陳氏曰不明者知識之暗不智也蔽賢則心衛之私不仁也豈非偷竊職位以為已之私有而不復以職位為國家待賢之公器歟文仲魯賢大夫夫子不雷同而賢之大公至正之心也
  ○子曰躬自厚而薄責於人則逺怨矣逺去聲
  責己厚故身益脩責人薄故人易從所以人不得而怨之朱子曰厚是自責得重責了又責積而不己之意吕伯恭性褊急只因病中讀論語至躬自厚而薄責於人遂一向如此寛厚和易此可謂變化氣質之法○新安陳氏曰此即成湯檢身若不及與人不求備之意脩己待人當然之理也非為求逺怨而後為之逺怨乃自然之效耳
  ○子曰不曰如之何如之何者吾末如之何也已矣如之何如之何者熟思而審處上聲之辭也不如是而妄行雖聖人亦無如之何矣朱子曰只是要再三反覆思量若率意妄行雖聖人亦無柰他何○䨇峯饒氏曰上言如之何是思而處之下言如之何是思之熟而處之審也
  ○子曰羣居終日言不及義好行小慧難矣哉好去聲小慧私智也言不及義則放辟僻同邪侈之心滋好行小慧則行險僥倖之機熟難矣哉者言其無以入徳而將有患害也朱子曰下三句雖從第一句帶下來必羣居終日而如此尤見得下二句為亂道言不及義無學識之村人多如此既言不及義而惟止好行小慧則其為邪惡傾險之小軰審矣欲免於罪過難矣哉○或問慧固明智之稱曰小慧則不本於義理而發於計較利欲之私耳○南軒張氏曰義者天理之公小慧則繆巧之私而已小慧之好義之賊也○䨇峯饒氏曰此雖兩事其實相因○胡氏曰集註所謂滋則其心日甚一日熟則其機日深一日所以至此者以其羣居而終日如此也言不及義故無以入徳好行小慧故將有患害焉
  ○子曰君子義以為質禮以行之孫以出之信以成之君子哉孫去聲
  義者制事之本故以為質幹而行之必有節文出之必以退遜成之必在誠實乃君子之道也○程子曰義以為質如質幹然禮行此孫出此信成此此四句只是一事以義為本朱子曰義以為質是制事先決其當否了其間節文次第須要皆具此是禮以行之然徒知盡其節文而不能孫以出之則亦不可且如人知尊卑之分須當讓他然讓之之時辭氣或不能婉順便是不能孫以出之信以成之者是終始誠實以成此一事却非是遜以出之後方信以成之也○義則是合宜義有剛決意思然不直撞去禮有節文度數故用禮以行之孫以出之是用和為貴義不和用禮以行之己自和然禮又嚴故遜以出之便從容不廹信是朴實頭做無信則義禮遜皆是偽○問禮行遜出何别曰行是安排恁地行出是從此發出禮而不遜則不免矯世以威嚴加人○陳氏曰事到靣前便斷可否此在先是義以為質可否既定或從或違所以區處須中節文無過不及是禮以行之於其區處或出辭氣須遜順而無峻厲方不忤人是遜以出之其總歸須誠實則此事之成無欠缺可悔處是信以成之四者皆一套事只於日用問驗之自見○䨇峯饒氏曰當然處是義質是箇坯朴子君子以義作箇坯朴却以禮來文這義擺布教恁地有條理然義有圭角又須遜順以出之使之無圭角然既如此又恐失了義之本真故又須信以成之不易其當然之則又曰義以為質而非禮行遜出則質而不文禮行遜出而不成之以信則文勝而滅質皆非君子之道○雲峯胡氏曰義不可以直遂行之出之在禮遜義不可以偽為成之在信實然非禮遜之後又加以信也曰義曰禮孫始終一實而已矣又曰敬以直内則義以方外義以為質則禮以行之孫以出之信以成之朱子曰義以為質便是自義以方外處説起若無敬以直内也不知義之所在○南軒張氏曰義以方外是義為用也而此章則以義為體蓋物則森然具於秉𢑴之内此義之所以為體也必有是體而後品節生焉故禮者所以行此者也其行之也以遜順則和而不失故遜所以出此者也而信者又所以成此者也蓋義為體而禮與孫所以為用而信者又所以成終者也信則義行乎事事物物之中而體無不具矣○慶源輔氏曰敬以直内義以方外是從内説出外義以為質禮以行之孫以出之信以成之是由外説入内○胡氏曰必敬存而後義立義者事之質而敬又義之本推而上之也○潛室陳氏曰敬以直内則義乃方外是敬為體而義為用若以義為質則禮行此義者也孫出此義者也信成此義者也是義為體而三者為用矣○新安陳氏曰此章本無敬以直内意程子又推本言之
  ○子曰君子病無能焉不病人之不己知也
  南軒張氏曰病無能者非他也病夫履行之無其實也○問既謂之君子又縁何病其無能䨇峯饒氏曰若自以為有能則不足以為君子如云君子道者三我無能焉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夫子豈是無能者
  ○子曰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稱焉
  范氏曰君子學以為去聲己不求人知然没世而名不稱焉則無為善之實可知矣南軒張氏曰有是實則有是名名者所以命其實也終其身而無實之可名君子疾諸非謂求名於人也○䨇峯饒氏曰言没世者蓋棺事乃定生前或可干名没後却粧㸃不得公論方定非有可稱之實者必不見稱於人没後有名可稱則真有善可知大學没世不忘亦此意○厚齋馮氏曰病之者病我也疾之者疾人也○齊氏曰求有為善之名固君子之所羞終無為善之實亦君子之所惡故長而無述孔子責之四十五十而無聞孔子歎之没世而無稱孔子疾之然則學者亦可以勉矣
  ○子曰君子求諸己小人求諸人
  謝氏曰君子無不反求諸己小人反是此君子小人所以分也○楊氏曰君子雖不病人之不已知然亦疾没世而名不稱也雖疾没世而名不稱然所以求者亦反諸己而已小人求諸人故違道干譽無所不至三者文不相蒙而意實相足亦記言者之意或問楊氏之説似太巧朱子曰雖巧而有益于學者○以好名為戒此固然矣然偏持此論將恐亷隅毁頓其弊有甚於好名故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稱焉而又曰君子求諸己詳味此言不偏不倚表衷該備此其所以為聖人之言歟學者要當如此玩心則勿忘勿助之間天理卓然矣○南軒張氏曰君子無適而非求諸己小人無適而非求諸人求諸己則徳日進求諸人則欲日肆君子小人之分蓋如此也○胡氏曰范氏合上二章為一意楊氏於此又合三章為一意文意反覆互相周備雖非夫子立言之㫖記者取而相足也
  ○子曰君子矜而不爭羣而不黨
  莊以持己曰矜然無乖戾之心故不爭和以處工聲衆曰羣然無阿比毗至反之意故不黨程子曰君子以矜莊自持不與人爭○龜山楊氏曰矜者矜莊之矜非謂矜伐也○朱子曰矜是自把捉底意思故書曰不矜細行終累大徳○南軒張氏曰矜莊自持易至絶物而失於爭羣居相與易至徇物而失於黨君子非與人異也處己嚴而不失於和故矜而不爭非不與人同也待物平而不失於公故羣而不黨○慶源輔氏曰莊以持己理也然用意或過則便至乖戾之心生而與人爭和以處衆理也然用意或過則便至阿比之意起而與人黨天理存亡只在一息之間夫子言君子如此所以使學者於持己處衆之際戒謹恐懼務盡其理而防私意之或萌也○新安陳氏曰矜也忿戾則矜而爭矣可以羣羣而不流於黨也
  ○子曰君子不以言舉人不以人廢言
  南軒張氏曰以言舉人則行不踐者進矣此固不可也然而雖使小人言之而善亦不害其為善者也以人廢之則善言棄矣故君子雖不以言舉人而亦不以人廢言公心無蔽也○新安陳氏曰君子不以其言之善而遽舉用其人以人之行多不及言故也亦不以其人之惡而廢其言之善以一言之善自不可没故也如孔子因宰子盡寢而聽言必觀行孟子不没陽虎為富不仁之言聖賢之心公而無蔽故如此
  ○子貢問曰有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推己及物其施不窮故可以終身行之○尹氏曰學貴於知要子貢之問可謂知要矣孔子告以求仁之方也新安陳氏曰恕者求仁之方語曰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已孟子曰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推而極之雖聖人之無我不出乎此終身行之不亦宜乎問言恕必兼言忠如何此只言恕朱子曰不得忠時不成恕獨説恕時忠在裏靣了○問終身行之其恕乎絜矩之道是恕之端否曰絜矩正是恕○南軒張氏曰人之患莫大於自私恕者所以克其私而擴公理也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恕之方也是所當終身而行之者極其至則仁也忠恕體用也獨言行恕者蓋於其用力處言之行恕則忠可得而存矣○慶源輔氏曰推己及物即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之恕也非有資於人在我施之而已烏有窮盡故可以終身行之此蓋指其用而言之又曰始則推己及物終則為聖人之無我不出乎一恕字而已終身行之豈不為宜此又極其效而言之知要之説尤為有警於學者蓋聖學以仁為先而恕則求仁之方也○陳氏曰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只就一邊論其實不止勿施所不欲者凡己所欲者須要施於人方可如己欲孝欲弟人亦欲孝欲弟必推己所欲孝欲弟者以及人使人亦得以遂其欲孝欲弟之心便是恕只是推己之心流行到那物而已恕之義甚闊大自漢以來恕字之義不明有謂善恕己量主范忠宣亦謂以恕己之心恕人不知恕字就已上著不得據他説恕字只似饒人的意思恰似今人説且恕之不輕恕之意如此是己有過且自恕人有過又併怒人乃相率為不肖之歸豈推己如心之義乎○雙峯饒氏曰此問在未聞一貫之先子貢多學欲知博中之約遂發此問一言是一字所以只以一恕字答之○新安陳氏曰視人猶己一視同仁此聖人之無我也惟其畧無私己故仁之用自然如此
  ○子曰吾之於人也誰毁誰譽如有所譽者其有所試矣譽平聲
  毁者稱人之惡而損其真譽者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人之善而過其實夫子無是也然或有所譽者則必嘗有以試之而知其將然矣聖人善善之速而無所苟如此若其惡惡則已緩矣是以雖有以前知其惡而終無所毁也朱子曰毁者人本未有十分惡將做十分惡説他便是毁若只據他之惡説之不謂之毁如一物本完全今打破了便是毁若那物元破了不可謂之毁譽亦是稱奬得過當有所試者那人雖未有十分善我試之知得將來如此若毁人則不如此也○或問毁譽之説曰毁者惡未著而遽詆之譽者善未著而亟稱之也試者驗其將然之辭聖人之心光明正大稱物平施無毫髪之差故人之善惡稱之未有少有過其實者然以欲人之善也故但有試而知其賢則善雖未顯已進而譽之矣不欲人之惡也故惡之未著者雖有以決知其不善而卒未嘗遽詆之也此所以言譽而不言毁蓋非若後世所謂耻言人過而全無黒白者但有先褒之善而無豫詆之惡則是聖人之心耳曰若有譽而無毁則聖人之心為有所倚矣曰有譽無毁是乃善善速惡惡緩之意正書所謂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罪疑惟輕功疑惟重春秋傳所謂善善長惡惡短孔子樂道人之善惡稱人之惡之意而仁包五常元包四徳之發見證驗也聖人之心雖至公至平無私好惡然此意未嘗不存是乃天地生物之心也若以是為有倚而以恝然無情者為至則恐其高者入於老佛荒唐之説而下者流於申商慘酷之科矣○胡氏曰毁云損其真若叔孫武叔之毁仲尼是也譽云過其實孟子所謂聲聞過情是也
  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
  斯民者今此之人也三代夏商周也直道無私曲也言吾之所以無所毁譽者蓋以此民即三代之時所以善其善惡其惡而無所私曲之民朱子曰所以字本虛然意味乃在此故我今亦不得而枉其是非之實也新安陳氏曰此句繳上一截誰毁誰譽之意○尹氏曰孔子之於人也豈有意於毁譽之哉其所以譽之者蓋試而知其美故也斯民也三代所以直道而行豈得容私於其間哉朱子曰斯民是今此之民即三代之時所以為善之民聖人説一句話便是恁地閑便是從頭説下來此民便是三代時直道而行之民我今若有所毁譽亦不得迂曲而枉其是非之實○南軒張氏曰誰毁誰譽謂吾於人初無毁譽之意也而有所譽者必有所試也因其有是實而稱之春秋之時風俗雖不美然民無古今之異三代所以直道而行者亦斯民也順理之謂直可毁可譽在彼循其理而已先王命徳討罪亦若是也○雙峯饒氏曰下靣民字即上靣人字但人對已而言民對君而言縁有三代字在上故言今此之民與三代之民一般但三代化行俗美好惡得其真後世教化不明風俗不美直變為枉所以有稱人惡而損其真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人善而過其實者吾之於人則不然蓋視今此之人為三代直道之民而不視之為後世枉道之民也○雲峯胡氏曰朱子云所以二字有味蓋善善惡惡無所私曲今之民與三代之民皆然是必有所以然者矣○新安陳氏曰尹氏之意畧而未明朱子就其説而發明得精切至到耳善善惡惡無所私曲乃人心天理所在萬世如一日也三代之人心如此今日之人心亦如此聖人不得容私於其間也然有先褒之善而無豫詆之惡善善急惡惡緩之心未嘗不行乎其間焉好善忠厚之心與善善惡惡無私曲之心並行而不相悖也
  ○子曰吾猶及史之闕文也有馬者借人乘之今亡矣夫夫音扶○亡與無同
  楊氏曰史闕文馬借人此二事孔子猶及見之今亡與無通矣夫悼時之益偷也愚謂此必有為去聲而言意必偶見有此事蓋雖細故而時變之大者可知矣南軒張氏曰有馬借人乘之已雖有馬不能乘則借人乘之史有闕文以待來者其意亦猶是也言始猶及見而今則無歎風俗之日趨於薄也○勉齋黄氏曰今亡矣夫歎古人謙厚之意不復見也○葉氏少藴曰古者六書皆掌於史官班孟堅言古制書必同文不知必闕問諸故老至於衰世是非無正人用其私故子曰吾猶及史之闕文也今亡矣夫雖畧去有馬者借人乘之之語其傳必有自矣○齊氏曰三代無乘馬者所謂乘如詩言乘乘鴇乘乘黄蓋四馬駕車而乘之也借人乘之蓋有子路車馬與朋友共之意○雲峯胡氏曰史闕文猶不挾己所見以自是馬借人猶不挾己所有以自私○新安陳氏曰疑以傳疑物與人共皆人心近古處二事雖小而人心之不古亦可見○胡氏曰此章義疑不可强上聲趙氏曰二事大小精粗實不相並故又載胡氏說于後亦闕疑之意
  ○子曰巧言亂徳小不忍則亂大謀
  巧言變亂是非聽之使人喪去聲其所守小不忍如婦人之仁匹夫之勇皆是或問婦人之仁匹夫之勇强弱不同同為不忍何也朱子曰忍之義禁而不發之謂婦人之仁不能忍其愛也匹夫之勇不能忍其忿也○慶源輔氏曰婦人之仁失於不斷匹夫之勇失於輕決二者之失不同而皆足以亂大謀蓋大謀雖斷而輕決則又失之○雲峯胡氏曰亂大謀彼自亂彼之事亂徳非唯自亂其心術且能亂人之心術是非有定理而彼以是為非以非為是使聽者失其所守為人心之害莫大焉婦人之仁柔惡為無斷匹夫之勇剛惡為强梁
  ○子曰衆惡之必察焉衆好之必察焉好惡並去聲
  楊氏曰惟仁者能好惡人衆好惡之而不察則或蔽於私矣南軒張氏曰天下之善惡有如黒白之易明者衆之好惡固所同也至於事若善而其情則有害事若不善而其情或可取此衆人之所惑而君子之所察也孟子於仲子匡章是也○胡氏曰察者詳審之謂非謂衆人之好惡皆非也特恐其或蔽於私故加詳審耳○雙峯饒氏曰南軒所引仲子匡章事甚切齊人皆以仲子為廉孟子獨能辨其不廉此其衆好必察處匡章通國皆稱其不孝孟子獨不以不孝目之此是衆惡必察處又曰衆好惡固當察然我心無私意方能察之若有私意則衆好惡之得其當者我反以為非矣所以惟仁者能好惡人也○新安陳氏曰惟仁者無私心而好惡當於理方能為衆人之衡鑑焉
  ○子曰人能𢎞道非道𢎞人
  𢎞廓苦郭反而大之也人外無道人之身即道之所寓道外無人道即人之所以為人之理然人心有覺而道體無為故人能大其道道不能大其人也○張子曰心能盡性人能𢎞道也性不知檢其心非道𢎞人也問人能𢎞道朱子曰道如扇人如手手能摇扇扇如何摇手○問性不知檢其心潛室陳氏曰性指道心指人○雙峯饒氏曰此道字是就自家心上說若就道體上説則道自際天蟠地何待人𢎞又曰四端甚㣲擴而充之則不可勝用此之謂人能𢎞道○四如黄氏曰𢎞有二義人之得是道於心也方其寂然而無一理之不備亦無一物之不該這是容受之𢎞及感而通無一事非是理之用亦無一物而非是理之推這是廓大之𢎞其容受也人心攬之若不盈掬而萬物皆備於我此𢎞之體其廓大也四端雖㣲火然泉逹充之足以保四海此𢎞之用性分之所固有者一一盡收入來職分之所當為者一一便推出去方是𢎞
  ○子曰過而不改是謂過矣
  過而能改則復於無過唯不改則其過遂成而將不及改矣新安陳氏曰過而肯改則過泯於無過而不改則過成而有
  ○子曰吾嘗終日不食終夜不寢以思無益不如學也
  此為去聲思而不學者言之蓋勞心以必求不如遜志而自得也李氏曰夫子非思而不學者特垂語以教人爾朱子曰思是硬要去做學是依這本子小著心隨事順理去做○遜志是卑逊其志放退一著寛廣以求之不忒恁地廹窄便要一思而必得○問聖人真箇終日不食終夜不寢以思否曰聖人也曾恁地來聖人説發憤忘食却是眞箇惟横渠知得此意嘗言孔子煞喫辛苦來○南軒張氏曰此章非以思為無益也以思而不學則無益耳○雲峯胡氏曰書説命惟學遜志一句六經言學所從始非特取卑遜之義不凌節而施之謂遜蓋勉勉循循其學有自得之益勞心以必求徒思而未必有得也
  ○子曰君子謀道不謀食耕也餒在其中矣學也禄在其中矣君子憂道不憂貧餒奴罪反
  耕所以謀食而未必得食學所以謀道而禄在其中然其學也憂不得乎道而已非為去聲憂貧之故而欲為是以得祿也○尹氏曰君子治其本而不恤其末豈以自外至者為憂樂音洛朱子曰君子謀道不謀食是將一句統説中又分兩脚説耕也餒在其中學也祿在其中又恐人錯認此意似教人謀道以求食故下靣又繳一句謂君子所以為學者所憂在道爾非憂貧而學也○學固不為謀祿然未必不得禄如耕固不求餒然未必得食雖是如此然君子之心却只見道不見禄○凡言在其中蓋言不必在其中而在焉者矣○問耕也餒在其中學也禄在其中兩句似相反潛室陳氏曰耕本謀食却有時而餒學非謀食却可以得禄○雙峯饒氏曰首句重在謀字上末句重在憂字上謀以事言憂以心言憂道自然不憂貧到不憂貧地位也是難事學者縱未能不憂貧也且以此等意思存之胷中久久自别○雲峯胡氏曰凡學而謀食者只為貧富闗打不透爾果不憂貧自不謀食○新安陳氏曰謀食之食以食禄言與禄字相闗耕也餒在其中一句自是引喻此章夫子始終教學者以審内外之輕重也君子惟謀學以明道而不謀食以得禄譬之耕本不求餒而餒自在其中是學本不求禄而禄自在其中學焉而聽禄之自至可也末又申言之憂道以見其謀道不憂貧以見其不謀食憂出於心謀見於事憂之深然後謀之熟無非欲學者知内之重而外之輕耳
  ○子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雖得之必失之知去聲知足以知如字此理而私欲間去聲下同之則無以有之於身矣程子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無得也○知及之仁不能守之此言中人以下也若夫真知未有不能守者○新安陳氏曰好學近乎知力行近乎仁學而知之明則知及而得之矣不能無私力行而守之不固雖得之必失之也
  知及之仁能守之不莊以涖之則民不敬
  涖臨也謂臨民也知此理而無私欲以間之則所知者在我而不失矣然猶有不莊者蓋氣習之偏或有厚於内而不嚴於外者是以民不見其可畏而慢易去聲之下句放上聲張子曰所謂知及之必欲仁守之者恐其難得必失耳知之非艱行之惟艱此守所以貴乎篤也○問知及之仁不能守之固不可仁既能守之而猶有不莊之戒集註謂有氣習之偏何耶潛室陳氏曰蓋雖是有仁能持守然當臨涖之時舉動之際此心少懈即妄念便生須是逐時照管令罅縫不開才有罅縫便有氣習之偏此是聖賢㸃檢身上工夫周宻處雖是本體已造醇美猶恐節目上有疵又須逐節照管要令盡善盡美
  知及之仁能守之莊以涖之動之不以禮未善也動之動民也猶曰鼓舞而作興之云爾禮謂義理之節文朱子曰動字不是感動之動是使民底意思謂使民去做這件事亦有禮是使之以禮下箇禮字歸在民身上○動之是指民説如蒐苗獮狩就其中教之少長有序之事便是使之以禮蓋使他以此事此事有禮存也○愚謂學至於仁則善有諸已而大本立矣涖之不莊動之不以禮乃其氣禀學問之小疵然亦非盡善之道也朱子曰固有生成底然亦不可專主氣質蓋亦有學底○慶源輔氏曰不莊氣質之偏也不以禮學問之闕也故夫子歷言之使知徳愈全則責愈備不可以為小節而忽之也朱子曰知及之如大學知至仁守之如意誠涖不莊動不以禮如所謂不得其正所謂敖惰而辟之類知及仁守是明徳工夫下靣是新民工夫○問知及仁守到仁是極了却又要莊涖動以禮底工夫如何曰人自有此心純粹不走失而於接物治民時少些莊嚴意思自不足以使人敬此便是未盡善處又問此是要本末工夫兼備否曰固是但須先有知及仁守做箇根本方好去檢㸃其餘便無處無事不善若根本不立又有何可㸃檢處○或問知及仁守為學之事也莊涖禮動為政之事也然為學之事雖未及乎為政至於接物處家之際亦非莊涖禮動不能為也為政者雖不專於為學然非知識之明而持守之固亦無以為臨政之地矣○此一章當以仁為主所謂知及之所以求吾仁涖之動之所以持養吾仁者○或問此章曰大抵發明内外本末之序極為完備而其要以仁為重仁能守之則大本已立雖臨民不以莊動民不以禮亦其支節之小失耳然亦不可不自警省以求盡善而全其徳也○南軒張氏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則未能保之也仁能守之則在已者實矣又須莊以涖之而動之則以禮動之以禮者以禮教民則民作興也此雖統言為政之道至此而後善然所以成已亦一而已○雙峯饒氏曰此章六箇之字要分别及之守之得之失之此四之字指理而言涖之動之此二之字指民而言○雲峯胡氏曰仁者心徳之全知及仁守而猶曰不莊以涖之則民不敬者徳之全而責之備也知及仁守莊涖而猶曰動之不以禮為未善者徳愈全而責愈備也大本已立固足以見其心徳之全小節未善亦足以為全徳之累
  ○子曰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也
  此言觀人之法知我知之也受彼所受也蓋君子於細事未必可觀而材徳足以任重小人雖器量去聲淺狹而未必無一長可取朱子曰一事之能否不足以盡君子之藴然能任天下之重而不懼小人一才之長亦可器使但不可以任大事耳○吳氏曰方舜之耕稼時視之猶人也一旦受堯之天下若素有之小人有立談之間而其材可知者至委以國則未有不敗○南軒張氏曰君子所存者大故不可以小者測知而可以當其大者小人局於狹小其長易見故不可以任大而可以小知之大受如學者之學聖人有為者之當大任是也事而可以小知之小人用過其量則敗矣○雙峯饒氏曰君子於小事上有拙處小人於小事上有長處所以不可以一節觀之或問君子才全徳備何為於小事上有拙處曰不可以一槩論君子亦有等降但其大體正當雖細㣲處有未盡亦不害其為君子又曰此小人是小有才之人非庸常之小人○雲峯胡氏曰小節可以知小人不足以知君子大受可以許君子不可以許小人材之所成為器徳之所充為量君子之所以可大受者材與徳俱大小人之不可大受者器與量俱小故也
  ○子曰民之於仁也甚於水火水火吾見蹈而死者矣未見蹈仁而死者也
  民之於水火所頼以生不可一日無其於仁也亦然但水火外物而仁在已無水火不過害人之身而不仁則失其心是仁有甚於水火而尤不可一日無者也况水火或有時而殺人仁則未嘗殺人亦何憚而不為哉李氏曰此夫子勉人為仁之語下章放上聲問夫子言吾未見蹈仁而死者也後又言志士仁人有殺身以成仁者潛室陳氏曰蹈仁有益無害人何憚而不為此勉人為善之語若到殺身成仁處是時不管利害但求一箇是而已學者患不蹈仁爾蹈仁則心無計較之私若義所當死而死雖比干不害為正命
  ○子曰當仁不讓於師
  當仁以仁為己任也雖師亦無所遜言當勇徃而必為也蓋仁者人所自有而自為之非有爭也何遜之有○程子曰為仁在己無所與遜若善名在外則不可不遜朱子曰當仁擔當之當這仁字是指大處難做處説這般處須著擔當不可説道自家做不得是師長所做底事○弟子於師每事必讓而不敢先至於仁以為己任則當自勉而勇為不可以有讓也蓋仁者己所有而自為之非奪諸彼而先之也何讓之有所謂不讓猶程子所謂不可將第一等事讓與别人做者其事則顔子所謂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者是已此與上章皆勉人為仁之辭上章為凡民都不知仁而憚於為之者發此章為學者粗知仁之為美而不知勇於有為者發○南軒張氏曰夫子嘗曰有能一日用其力於仁矣乎我未見力不足者又曰我欲仁斯仁至矣又曰為仁由已於此又明不讓於師之義蓋道不逺人為之在己雖所尊敬亦無所與讓聖人勉學者使之用其力也○為仁在我雖師不暇遜此便是仁以為己任○慶源輔氏曰逊者禮之實也徳之善也凡自外來者固不可不逊如善名是也至於為仁在己則何逊哉蓋非不遜也乃無所與遜也○雲峯胡氏曰當字大有力量不𢎞者當不起不毅者當不去請事斯語顔子當之仁為己任曾子當之顔曾遜於夫子之門未嘗以當仁之事而遜於夫子也
  ○子曰君子貞而不諒
  貞正而固也諒則不擇是非而必於信問君子不諒可乎龜山楊氏曰惟貞固可以不諒所謂貞者惟義所在也○朱子曰貞者見得道理是如此便只恁地做去所謂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為正字說不盡故更加固字如易所謂貞固足以幹事若諒者是不擇是非必要如此故貞者是正而固守之意諒則有固必之意焉○南軒張氏曰貞則信在其中但執小信而於義有蔽則失其正而反害於信矣○覺軒蔡氏曰諒有二訓則止訓信者友諒是也有訓必信者此諒是也諒似貞而實非故夫子特别而言之○雙峯饒氏曰貞者正而固守諒則固而未必正言必信行必果而不知惟義所在者也○厚齋馮氏曰歴萬變而不失其正者貞也諒則固守而不知變者也故曰貞者事之幹也豈若匹夫匹婦之為諒也
  ○子曰事君敬其事而後其食
  後與後獲之後同䨇峯饒氏曰此後字如先難後獲先事後得之後後獲謂不計其效也蓋為人臣者但知盡其職分而已禄非所計也所謂正其誼不謀其利之意食禄也君子之仕也有官守者修其職有言責者盡其忠皆以敬吾之事而已不可先有求禄之心也南軒張氏曰事君者主於敬其事而已官有尊卑位有輕重而敬其事之心則一也後其食猶後獲之意然則為貧而仕則柰何孔子嘗為委吏矣亦曰㑹計當而已矣嘗為乗田矣亦曰牛羊茁壯長而已矣蓋亦以敬其事為主也若曰為貧而仕食焉而已遑恤其事則失其義矣○胡氏曰後其食者蓋委置之不存乎念慮之間非纔任其事而即有得禄之心繼之也若曰先敬其事而後有計禄之心則義利雜揉公私交戰其不為利心所勝者幾希○勉齋黄氏曰敬事後食臣之道也餼禀稱事君之道也○慶源輔氏曰有官守者修其職有言責者盡其忠是皆天理之當然而在人之所當為者也豈可有一毫僥求覬幸之意於其先哉
  ○子曰有教無類
  人性皆善而其類有善惡之殊者氣習之染也故君子有教則人皆可以復如字反也於善而不當復扶乂反又也論其類之惡矣南軒張氏曰人所禀之資雖有不同然無有善惡之類一定而不可變者蓋均是人也原其降𠂻何嘗不善故聖人有教焉所以反之於善也教之行愚者可使之明柔者可使之强豈有氣質之不可變者乎然堯舜之子不肖則氣類又若有異何也蓋氣有可反之理人有能反之道而教有善反之功其卒莫之能反者則以其自暴自棄而已○慶源輔氏曰人之性同乎一理而已然其品類則有善惡之異者何哉蓋於其始生也已有氣禀清濁之分及其少長也又有習染邪正之異苟欲合其異而反其同則在乎教耳故君師有教化之妙則人皆可以復其善而自無為惡之人豈可復論其類之惡哉○洪氏曰聖人之教如雨露之於萬物夫豈有所擇哉
  ○子曰道不同不相為謀為去聲
  不同如善惡邪正之類南軒張氏曰君子以義小人以利義利之所趨不同烏能相為謀乎○新安陳氏曰善惡謂君子小人邪正謂吾道異端如隂陽氷炭之相反此不能為彼謀彼亦不能為此謀也
  ○子曰辭達而已矣
  辭取達意而止不以富麗為工勉齋黄氏曰此為學者喜於工言辭者設然其曰達而已矣則非通於理者亦不能逹也聖人之言未嘗有所偏也○胡氏曰富者欲其贍也麗者欲其華也○新安陳氏曰惟逹理者辭能逹意逹意之外而過求之非以繁多為富則以華美為麗正理反為所蔽本意反以不逹矣逹之一字命辭之法也東坡與人論文每以夫子此言為主
  ○師冕見及階子曰階也及席子曰席也皆坐子告之曰某在斯某在斯見賢遍反
  師樂師瞽者胡氏曰周禮樂師太師皆以師名磬鐘笙鎛韎籥皆曰師○吳氏曰古者樂師皆用瞽以其廢視而聽專且令天下無廢人也冕名再言某在斯歴舉在坐去聲之人以詔之
  師冕出子張問曰與師言之道與與平聲
  聖門學者於夫子之一言一動無不存心省悉井反察如此吳氏曰論語中子張之問比諸弟子為多○新安陳氏曰不可以子張之問作閑語看聖人一言一動無非教也學者善觀之則見得皆出於聖心天理之流行者矣
  子曰然固相師之道也相去聲
  相助也古者瞽必有相其道如此周禮春官大師下大夫二人少師上士四人瞽矇三百人眡音示瞭音了明目也三百人眂瞭掌太師之縣音𤣥鐘磬之類凡樂事相瞽蓋聖人於此非作意而為之但盡其道而已○尹氏曰聖人處上聲已為去聲人其心一致無不盡其誠故也有志於學者求聖人之心於斯亦可見矣范氏曰聖人不侮鰥寡不虐無告可見於此推之天下無一物不得其所矣南軒張氏曰道無往而不存聖人之動靜語黙無往而非道蓋各止於其所而已師冕之見及階則告之階及席則告之席既坐則歴告之以在坐者蓋待瞽者之道當然耳子張竊窺而有問焉夫子以為固相師之道辭則近而意亦無不盡矣事事物物莫不有其道夫一日之間起居則有起居之道飲食則有飲食之道見是人則有待是人之道遇是事則有處是事之道道不可須臾離也夫惟天下之至誠一以貫之道之所在如影之隨形蓋無往而非是矣○胡氏曰瞽必有相荀子所謂猶瞽無相春秋傳所謂其相曰朝也冕之來見適無相者坐必作過必趋哀矜之念乃聖人之素心至此自不能已也故代相者告之○厚齋馮氏曰使瞽者若能視然是謂相師之道豈特與師言之道如此○新安陳氏曰瞽者之來未必無相犬子自矜之且敬之故節節謹告之有目者待無目者之誠心曲禮也







  論語集註大全卷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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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集註大全卷十六
  季氏第十六
  洪氏曰此篇或以為齊論凡十四章胡氏曰疑為齊論以皆稱孔子曰且三友三樂九思等條例與上下篇不同然亦無他左驗○厚齋馮氏曰上篇首衛靈公以識諸侯之失此篇首季氏以識大夫之失下篇首陽貨以識陪臣之失也此篇季氏而後即記禮樂征伐禄去公室之語乃記者以為篇次之意
  季氏將伐顓臾
  顓臾國名魯附庸也春秋傳曰顓臾風姓也實司太皥與有濟之祀註云伏羲之後在泰山南武陽縣之東北
  冉有季路見於孔子曰季氏將有事於顓臾見賢遍反按左傳史記二子仕季氏不同時此云爾者疑子路嘗從孔子自衛反魯再仕季氏不久而復扶又反之衛也左傳定公十二年仲由為季氏宰將墮三都○史記定公十三年夏孔子言於公曰臣無藏甲大夫無百雉之城使仲由為季氏宰將墮三都○左傳哀公十一年齊師伐我季孫謂其宰冉求曰若之何求曰一子守二子從公禦諸境孟孺子洩帥右師冉求帥左師師及齊師戰于郊師入齊軍獲甲首八十齊人遁冉有請從之季孫弗許○史記世家哀公三年孔子年六十矣在陳秋季桓子病輦而見魯城喟然嘆曰昔此國幾興矣以吾獲罪於孔子故不興也顧謂其嗣康子曰我即死若必相魯相魯必召仲尼後數日桓子卒康子代立已葬欲召仲尼公之魚曰昔吾先君用之不終終為諸侯笑今又用之不能終是再為諸侯笑康子曰則誰召而可曰必召冉求於是召冉求既去明年孔子自陳遷于蔡冉有為季氏將與齊戰於郊克之康子曰子之於軍旅學之乎性之乎冉求曰學於孔子康子以幣迎孔子孔子歸魯○趙氏曰魯哀公十年孔子自楚反乎衛十一年魯以幣召之乃歸子路從孔子反魯當在此時十四年小邾射來奔曰使季路要我吾無盟矣使子路子路辭則子路尚在魯也必是此年復之衛次年死于孔悝之難
  孔子曰求無乃爾是過與與平聲
  冉求為去聲季氏聚歛去聲尤用事故夫子獨責之問獨責求何也朱子曰想他與謀較多一向倒在他身上去亦可知也
  夫顓臾昔者先王以為東蒙主且在邦域之中矣是社稷之臣也何以伐為夫音扶
  東蒙山名趙氏曰蒙山在泰山郡蒙陰縣西南今沂州費縣也○厚齋馮氏曰按禹貢有二蒙徐州蒙羽其藝東蒙也梁州蔡蒙旅平西蒙也○洪氏曰魯頌曰奄有龜蒙遂荒大東又云乃命魯公俾侯于東錫之山川土田附庸謂顓臾也先王封顓臾於此山之下使主其祭在魯地七百里之中問從孟子地方百里之説則魯地安有七百里朱子曰七百里是禮記説每疑百里如何做得侯國又容得附庸所謂錫之山川土田附庸必不止百里然此處亦難考社稷猶云公家是時四分魯國季氏取其二孟孫叔孫各有其一左傳昭公五年春正月季孫舍中軍卑公室也罷中軍季孫稱左師孟孫稱右師叔孫氏則自以叔孫為軍名初作中軍三分公室而各有其一各有一軍家屬季氏盡征之無所入於公叔孫氏臣其子弟以父兄歸公孟氏取其半焉復以子弟之半歸公及其舍之也四分公室季氏擇二二子各一皆盡征之而貢於公獨附庸之國尚為公臣季氏又欲取以自益故孔子言顓臾乃先王封國則不可伐在邦域之中則不必伐是社稷之臣則非季氏所當伐也此事理之至當去聲不易之定體而一言盡其曲折如此非聖人不能也慶源輔氏曰不可伐而伐之則不仁不必伐而伐之則不智非所當伐而伐之則悖禮犯義
  冉有曰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也
  夫子指季孫冉有實與去聲謀以夫子非之故歸咎於季氏
  孔子曰求周任有言曰陳力就列不能者止危而不持顚而不扶則將焉用彼相矣任平聲焉於虔反相去聲下同
  周任古之良史陳布也列位也相瞽者之相也言二子不欲則當諫諫而不聽則當去也朱子曰相亦是賛相之義瞽者之相亦是如此○雙峯饒氏曰冉有真與謀子路只是不能諫止危未至於顛故持之使不至顛顛則既踣須扶起之
  且爾言過矣虎兕出於柙龜玉毁於櫝中是誰之過與兕徐履反柙户甲反櫝音獨與平聲
  兕野牛也趙氏曰兕似牛一角毛青皮堅可為鎧柙檻也櫝匱也言在柙而逸在櫝而毁典守者不得辭其過明二子居其位而不去則季氏之惡己不得不任其責也朱子曰虎在山龜玉在他處不干典守者事今在柙中走了櫝中毁了便是典守者之過○厚齋馮氏曰二子居其位而不去夫子稱為具臣者以此
  冉有曰今夫顓臾固而近於費今不取後世必為子孫憂夫音扶
  固謂城郭完固費音秘季氏之私邑此則冉有之飾辭然亦可見其實與季氏之謀矣勉齋黄氏曰冉有此言但知費為季氏之邑而為季氏子孫謀也豈復知有魯哉○齊氏曰孔子之為司寇也使仲由墮費而求乃謀伐顓臾以益費是孔子弱三家以强公室而求反之故孔子惟深責冉求以為非由本意也
  孔子曰求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為之辭夫音扶舍上聲欲之謂貪其利梅巖胡氏曰求以為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孔子從欲字發明切責之
  丘也聞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蓋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
  寡謂民少貧謂財乏均謂各得其分去聲安謂上下相安季氏之欲取顓臾患寡與貧耳然是時季氏據國而魯君無民則不均矣君弱臣强互生嫌隙乞逆反則不安矣均則不患於貧而和和則不患於寡而安安則不相疑忌而無傾覆之患朱子曰不均不和不安在當時有難顯言者故夫子㣲辭以告之語雖畧而意則詳也○雙峯饒氏曰均無貧以下文理參差與上文不相當對何也曰上兩句以貧與寡對説下三句又錯綜説大抵貧多起於不均均則彼此皆足而無貧故曰均無貧不和則爭爭則土地雖廣人民雖衆而心常以為寡惟和而不爭則雖寡亦不見其為寡矣故曰和無寡傾覆生於不安人心苟安則禍亂不作自無傾覆之患矣故曰安無傾均無貧而後能和和無寡而後能安三者又自相因○鄭氏曰有國家者不患民之寡患無上下之分而患於不均不患財之乏而患在失上下之心而至於不均也均則民志定定則不貧和則民志一一則不寡不貧不寡則安矣安則不傾○厚齋馮氏曰夫子稱有國有家者正指魯與季氏言之
  音扶如是故逺人不服則脩文徳以來之既來之則安之
  内治去聲脩然後逺人服有不服則脩徳以來之亦不當勤兵於逺新安陳氏曰夫如是總包括上三句即所謂内治脩也今不均不安既與内治脩反矣又欲興兵黷武則與脩文徳反矣
  今由與求也相夫子逺人不服而不能來也邦分崩離析而不能守也
  子路雖不與音預謀而素不能輔之以義亦不得為無罪故併去聲責之逺人謂顓臾或曰顓臾在邦域中如何謂之逺人雙峯饒氏曰逺人不特逺夷中庸柔逺人在懷諸侯之上夫子以蕭墻對顓臾則蕭墻近顓臾逺其為逺人可知分崩離析謂四分公室家臣屢叛左傳定公五年九月陽虎囚季桓子及公父文伯桓子之從父昆弟也虎欲為亂恐二子不從故囚之而逐仲梁懷十月丁亥殺公何藐季氏族己丑盟桓子於稷門之内魯南城門庚寅大詛逐公父歜即文伯及泰遄皆奔齊八年季寤桓子之弟公鉏極桓子族子公山不狃費宰皆不得志於季氏叔孫輙叔孫氏庶子無寵於叔孫氏叔仲志叔孫帶之孫不得志於魯故五人因陽虎陽虎欲去三桓以季寤代季氏叔孫輙更叔孫氏已更孟氏十月將享季氏於蒲圑而殺之陽虎前驅林楚御桓子以適孟氏陽虎刼公與武叔以伐孟氏公歛處父帥成人自上東門入與陽氏戰于南門之内陽氏敗陽虎說音脱甲如公宫取寳玉大弓以出入于讙陽闗以叛
  而謀動干戈於邦内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牆之内也
  干楯也楯垂尹反兵器也正作盾戈㦸也蕭墻屏音丙問蕭墻朱子曰據鄭註云諸侯至屏内當有肅敬之意未知是否○厚齋馮氏曰蕭肅也臣之見君至屏而加肅故曰蕭墻言不均不和内變將作其後哀公果欲以越伐魯而去上聲季氏左傳哀公二十七年公患三桓之侈也欲以諸侯去之欲求諸侯師以逐之三桓亦患公之妄也故君臣多間隙也公欲以越伐魯而去三桓秋八月甲戌公如公孫有陘氏因孫于邾乃遂如越○謝氏曰當是時三家强公室弱冉求又欲伐顓臾以附益之夫子所以深罪之為去聲其瘠魯以肥三家也洪氏曰二子仕於季氏凡季氏所欲為必以告於夫子則因夫子之言而救止者宜亦多矣伐顓臾之事不見形甸反於經傳去聲其以夫子之言而止也與音余○豫章羅氏曰昔季氏伐顓臾孔子曰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墻之内也其後陽虎果囚季桓子聖人之言不可為萬世法哉自三代而下人主不師孔子之言不戒季氏之事而被蕭墻之害者多矣○厚齋馮氏曰聖門紀録問答多單辭隻語無文章可觀唯此章數百辭折難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優游反覆所宜深味也
  ○孔子曰天下有道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天下無道則禮樂征伐自諸侯出自諸侯出蓋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執國命三世希不失矣先王之制諸侯不得變禮樂專征伐禮王制變禮易樂者為不從不從者君流放也革制度衣服者為畔畔者君討有功徳於民者加地進律諸侯賜弓矢然後征賜鈇鉞然後殺陪臣家臣也吳氏曰陪重也大夫於天子家臣於諸侯皆稱陪臣此謂家臣也逆理愈甚則其失之愈速大約世數不過如此厚齋馮氏曰先王之時五禮六樂掌之以宗伯九伐之法掌之以司馬禮樂征伐之權在上而下莫敢干也至自諸侯出則逆理矣然苟可自諸侯出則亦可自大夫出而逆理甚矣苟可自大夫出則陪臣亦可執國命而逆理愈甚矣○雙峯饒氏曰天下無道先從禮樂上僭起禮樂亂則征伐之權亦為之下移矣禮樂之中禮先而樂後蓋禮者道之節文有禮則上下之分定禮亂則便不和不和則爭爭則征伐之所從起征是上伐下伐是諸侯互相侵伐是以治天下者先要於禮上整頓○吳氏曰十世五世三世言其極大約不出此故稱蓋以疑之下章戒竊權者此戒失權者
  天下有道則政不在大夫
  言不得專政慶源輔氏曰天下有道諸侯既不得變禮樂專征伐則大夫亦豈得而專國政哉
  天下有道則庻人不議
  上無失政則下無私議非□其廉反其口使不敢言也慶源輔氏曰下無私議此有道之極致大驗使下尚有竊議者則上之人於道猶有慊必至於庻人自然不議方為有道之極○此章通論天下之勢南軒張氏曰禮樂征伐天子之事也天下有道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矣蓋天子得其道則權綱在已而在下莫敢干之也所謂自天子出者天子亦豈敢以己意可專而以私意加於其間哉亦曰奉天理而已矣此之謂得其道若上失其道則綱維解紐而諸侯得以竊乘之禮樂征伐將專行而莫顧矣若諸侯可以竊之於天子則大夫亦可以竊之於諸侯而陪臣亦可以竊之於大夫矣其理之逆必至於此也所以有十世五世三世之異者尹氏謂於理愈逆則其亡愈近是也天下有道則政不在大夫者政出於一也庶人不議者民志定於下而無所私議也○止齋陳氏曰此章備春秋之終始禮樂征伐自天子出是春秋以前時節自諸侯出隱桓莊閔之春秋也自大夫出僖文宣成之春秋也陪臣執國命襄昭定哀之春秋也○新安陳氏曰此章自有道及於無道末又因無道而及於有道其欲維持名分挽今而返之古歟
  ○孔子曰禄之去公室五世矣政逮於大夫四世矣故夫三桓之子孫㣲矣夫音扶
  魯自文公薨公子遂殺子赤立宣公而君失其政左傳文公十八年文公二妃敬贏生宣公敬贏嬖而私事襄仲公子遂襄仲欲立之叔仲惠伯不可仲見於齊侯而請之齊侯新立而欲親魯許之冬十月仲殺惡及視惡太子視其母弟而立宣公夫人姜氏歸於齊哭而過市曰天乎仲為不道殺適立庶市人皆哭○新安倪氏曰春秋是年書冬十月子卒公羊傳曰子卒者孰謂謂子赤也何以不日隱之也何隱爾弑也是子卒之書左氏以為惡公羊以為赤集註曰子赤本公羊傳也歴成襄昭定凡五公逮及也自季武子始專國政歴悼平桓子凡四世而為家臣陽虎所執張存中曰見前章集註家臣屢叛下三桓三家皆桓公之後此以前章之説推之而知其當然也○此章專論魯事疑與前章皆定公時語䨇峯饒氏曰此章大意正接前章自大夫出一條而言蘇氏曰禮樂征伐自諸侯出宜諸侯之强也而魯以失政陳氏曰魯雖無桓文之覇然征伐亦不無按春秋可見凡興兵非奉王命及請命而擅興者皆謂之征伐自諸侯出魯豈得為無僣者政逮於大夫宜大夫之强也而三桓以㣲何也强生於安安生於上下之分扶問反定今諸侯大夫皆陵其上則無以令其下矣故皆不久而失之也或問田恒三晉何以不失朱子曰孔子之言常理也如書言恵廸吉從逆凶易言積善餘慶不善餘殃者也氣數舛戾則當然而不然者多矣孰得而齊之況田恒三晉傳世亦皆不過五六胡氏又以後世篡奪之迹考之如莽懿高歡楊堅五胡十國南朝四姓五代八氏皆得之非道或止其身或子孫四五傳而極矣唯晉祚差永而史謂元帝牛姓猶吕政之紹嬴以此論之常理未甞不驗也天定勝人其此之謂歟○南軒張氏曰斯言發於魯定之世盖魯自宣公頼襄仲而立而三家始盛專制魯國之賦而禄去公室矣又一世而政悉移於大夫自成公而下為國君者拱手聽命而已孔子於禄去公室政在大夫而知三桓子孫之必㣲以理之順逆勢之陵犯而知之也夫三家視其君而起不奪不厭之心則夫陪臣視之亦何憚而不萌此心乎方三家專公室之禄而竊魯國之政本其私意欲以利其子孫而豈知子孫之㣲實兆於此哉○慶源輔氏曰此二章想只是一時之言分章者以前章通論天下之勢後章論魯事故於其中加孔子曰三字而析為二章爾○厚齋馮氏曰昭公之亂樂祁曰魯君必出政在季氏三世矣魯之喪政四公矣以此知當時智者已有此論夫子故述之○洪氏曰前言十世五世理也今言五世四世者實也非其有而有者必失不宜大而大者必㣲
  ○孔子曰益者三友損者三友友直友諒友多聞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損矣便平聲辟婢亦反
  友直則聞其過友諒信也則進於誠友多聞則進於明胡氏曰直者責善而無所回互諒者固執而無所更易多聞者有所參訂而不膠偏見集註言友之之益所謂聞過則真有所聞所謂進於誠明則猶有待於進也蓋友諒與多聞未即至於誠明而誠明可由是而入耳便習熟也便辟謂習於威儀而不直胡氏曰便順適也字書云安也順適且安故云習熟也便辟書註以為足恭是也善柔謂工於媚悦而不諒便佞謂習於口語而無聞見之實三者損益正相反也雙峯饒氏曰與直者友則有過必聞與諒者友則信實相示與多聞者友則多識前言往行知識日廣三者雖常情所敬憚然友之却有益便辟者威儀習熟善柔者每事阿順便佞者語言可聽三者皆常情所狎悅而友之却有損舉三者為勸又舉三者為戒○尹氏曰自天子以至於庶人未有不須友以成者而其損益有如是者可不謹哉或問三友之説盡於集註之説而已矣朱子曰是亦釋其文之正意云爾若推而言之則是三者之於人皆有薫陶漸漬之益焉皆有嚴憚畏謹之益焉皆有興起慕效之益焉不但如彼之所言而已也曰損者之友其相反柰何曰便辟則無責善之誠矣善柔則無固守之節矣便佞則無貫通之實矣○南軒張氏曰友者所以輔成己徳者直者有過必聞諒者忠信相與多聞者知識可廣是三者友之則使人常懷進脩而不敢自足得不日益乎便辟便佞謂便於辟與佞者善柔謂善為柔者辟則容止足恭柔則每事卑屈佞則巧言為悦是三者友之則使人日趨於驕惰焉得不日損乎自天子至於庶人皆當謹乎此也○吳氏曰益者増其所未能損者壞其所本有友道損益豈止於三夫子蓋略言之從是推之皆可求也三樂亦然
  ○孔子曰益者三樂損者三樂樂節禮樂樂道人之善樂多賢友益矣樂驕樂樂佚遊樂宴樂損矣樂五教反禮樂之樂音岳驕樂宴樂之樂音洛
  節謂辨其制度聲容之節新安陳氏曰禮之制度樂之聲容驕樂則侈肆而不知節佚遊則惰慢而惡烏故反聞善宴樂則淫溺而狎小人三者損益亦相反也朱子曰三樂惟宴樂最可畏所謂宴安酖毒是也三者如驕樂只是放恣侈靡最害事到得宴樂便是狎近小人踈逺君子○或問三者之為益曰君子之於禮樂也講明不置則存之熟是非不謬則守之正存之熟則内有以養其莊敬和樂之實守之正則外有以善其威儀節奏之文與夫道人善而悅慕勉强之意新多賢友而直諒多聞之士集樂是三者而不已焉雖欲不收其放心以進於善亦不可得矣其為益豈不大哉曰損者之相反柰何曰驕樂則不敬不和矣佚遊則忌人之善矣宴樂則憚親勝已矣○南軒張氏曰樂節禮樂則足以養中和之徳樂道人之善則足以擴忠恕之心樂多賢友則足以頼輔成之功是烏得不日益乎樂驕樂則長傲樂佚遊則志荒樂宴樂則志溺是烏得不日損乎損益之原存于敬肆而已○勉齋黄氏曰節禮樂者欲其循規蹈矩而不敢縦肆也道人善者志於為善以成其身也多賢友者樂於取友以自規正也驕樂者恃氣以凌物則不復循規蹈矩矣佚遊者怠惰而自適則不復志於為善矣宴樂者多欲以求安則不復望人之規正矣此其所以相反也○雙峯饒氏曰節禮樂三句都是天理一邊驕樂三句都是人欲一邊心向天理上則徳日進而有益心向人欲上則徳日退而有損○節禮樂只是謹之於毫釐之際不教他過亦不教他不及○驕樂是奢侈如峻字雕墻之類佚遊如從流上下博奕田獵之類宴樂如飲食聲色之類○吳氏曰驕樂以驕為樂宴樂以宴為樂宴合食也易象曰君子以飲食宴樂飲食宴樂之合於禮者何可廢但不可以是為樂而荒淫耳○尹氏曰君子之於好樂並去聲可不謹哉覺軒蔡氏曰三友損益之資於外者三樂損益之發於中者也
  ○孔子曰侍於君子有三愆言未及之而言謂之躁言及之而不言謂之隱未見顔色而言謂之瞽
  君子有徳位之通稱胡氏曰不亦君子乎專以徳言無君子莫治野人專以位言此章君子兼徳位而言愆過也瞽無目不能察言觀色○尹氏曰時然後言則無三者之過矣朱子曰聖人此言只是戒人言語以時不可妄發○南軒張氏曰言而當其可非養之有素者不能然也不然鮮不蹈此三愆者矣○勉齋黄氏曰言有及未及者或數人侍坐長者當先言不言則及少者或君子先有問則承問者當先對不以少長拘也既有及未及而又有未見顔色者雖及之而言亦須觀長者顔色或意他在或有不樂則亦未審言也○汪氏曰時然後言斷盡此章可與言否各有其時時未可言而遽言是躁急而不遜時可以言而不言是隱匿而不發不躁不隱時可以言而或所與言者意不在是則亦非可言之時也不察而强聒之非惟不入其耳或反貽其怒矣謂之瞽可也○雲峯胡氏曰言貴乎時中躁者先時而過乎中隱者後時而不及乎中瞽者㝠然不知所謂中者也
  ○孔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壯也血氣方剛戒之在鬬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
  血氣形之所待以生者血隂而氣陽也厚齋馮氏曰血禀於隂行於脉之内而為榮氣禀於陽行於脉之外而為衛得貪得也隨時知戒以理勝之則不為血氣所使也○范氏曰聖人同於人者血氣也異於人者志氣也血氣有時而衰志氣則無時而衰也少未定壯而剛老而衰者血氣也戒於色戒於鬬戒於得者志氣也君子養其志氣故不為血氣所動是以年彌高而徳彌邵也朱子曰人之血氣固有强弱然而志氣則無時而衰苟常持得這志縱血氣衰極也不由他又曰到老而不屈者此是志氣血氣雖有盛衰君子常當隨其偏處警戒勿為血氣所役也人之血氣衰時則義心亦從而衰夫子三戒正為血氣而言又曰氣只是一箇氣便浩然之氣也只是這箇氣但只是以道義充養起來及養得浩然却又能配義與道也○南軒張氏曰人有血氣身役於血氣有始終盛衰之不同則其所役亦隨而異夫血氣未定則動而好色血氣方剛則鋭而好鬬血氣既衰則歉而志得凡民皆然為其所役者也於此而知戒則義理存義理存則不為其所役矣此學者所當警懼而不忘者也○勉齋黄氏曰三者自少至老皆所當戒然三者之好又各隨其血氣而有最甚者焉故各指其最甚者而使之深戒也血氣未定不能勝人而志氣尚鋭嵗月尚長亦未急於貪得故惟色為可戒盖男女之欲惟年少為最甚者也血氣既剛則渉歴既深而貪得之念尚如未定之日惟其剛强有足恃者故惟鬬為可戒血氣既衰則色與鬬之念皆無足逞者而日暮途遠憂戚百集故於得為可戒也○慶源輔氏曰人之血氣未定則常動而易流方剛則勇銳而好勝既衰則收歛而多貪此血氣之變也常動而易流則戒色勇鋭而好勝則戒鬬收歛而多貪則戒得此志氣之常也常者為主而使變者不得肆焉此聖賢之學而君子終身之務也○雙峯饒氏曰䰟者氣之靈𩲸者血之靈心是䰟魄之合氣屬天血屬地心屬人人者天地之心心是血氣之主能持其志則血氣皆聽命於心不能持其志則心反聽命於血氣○新安陳氏曰三戒皆隨時而就衆人所易犯者言也朱子欲以理勝氣則不為血氣所使范氏欲以志帥氣則不為血氣所動意不相逺志亦定向於理而已○新安倪氏曰年彌高徳彌邵出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法言邵亦高也
  ○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畏者嚴憚之意也天命者天所賦之正理也知其可畏則其戒謹恐懼自有不能已者而賦畀之正可以不失矣大人聖言皆天命所當畏知畏天命者不得不畏之矣程子曰畏聖人之言則可以進徳○朱子曰大人不止有位者是指有位有齒有徳之大人○畏天命三字好自理㑹得道理便謹去做不敢違便是畏之也如非禮勿視聽言動與夫戒謹恐懼皆所以畏天命○要𦂳須是知得天命即是天理若不先知這道理自是懵然何由知其可畏纔知得便自不容不畏
  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聖人之言
  侮戲玩也不知天命故不識義理而無所忌憚如此○尹氏曰三畏者脩己之誠當然也汪氏曰尹氏此説所以别夫衆人怵廹於利害之畏也小人不務脩身誠已則何畏之有南軒張氏曰畏天命奉順而不敢逆也畏大人尊嚴而不敢易也畏聖人之言佩服而惟恐違也然而是三言主於畏天命蓋其畏大人畏聖人之言亦以其知天命之可畏而已小人不知天命之所存是以㝠行而莫之畏不畏天命則其狎大人侮聖人之言亦無所不至矣大人徳與位之通稱也○孟子謂説大人則藐之與斯言有以異乎孟子之言謂當正義以告之不當為其勢位所動耳若夫尊嚴之分則固未嘗不存也言各有所指耳○趙氏曰大人有徳位者之稱是天命之所存聖人之言謂方冊之所載是天命之所發也○厚齋馮氏曰此以上五章皆三事皆規誨之辭非必一時之言記者以類相從耳○新安陳氏曰三畏本平説上一節本無知字意然以小人不知天命推之則見得君子所以畏天命者以其知天命也故集註於上一節亦兩以知字言之欲知天命者可不格物以致其知欲畏天命者可不誠意以正其心哉
  ○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學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學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學民斯為下矣
  困謂有所不通言人之氣質不同大約有此四等○楊氏曰生知學知以至困學雖其質不同然及其知之一也故君子惟學之為貴困而不學然後為下朱子曰生知者堯舜孔子也學知者禹稷顔回也困者行有不得之謂知其困而學焉以増益其不能此困而學之之事也亦以卑矣然能從事於斯則其成猶不在善人君子之後不能從事於斯則靡然流於下愚而不知返均之困耳而二者相去之間如是之逺學與不學之異耳○或問氣質四等之説曰人之生也氣質之禀清明純粹絶無查滓則於天地之性無所間隔而凡義理之當然有不待學而了然於胷中者所謂生而知之聖人也其不及此者則以昏明清濁正偏純駁之多少勝負為差其或得於清明純粹而不能無少查滓者則雖未免乎少有間隔而其間易達其礙易通故於其所未通者必知學以通之而其學也則亦無不通矣所謂學而知之大賢也或得於昏濁偏駁之多而不能無少清明純粹者則必其窒塞不通然後知學其學又未必無不通也所謂困而學之衆人也至於昏濁偏駁之甚而無復少有清明純粹之氣則雖有不通而懵然莫覺以為當然終不知學以求其通也此則下民而已矣○南軒張氏曰困學雖在二者下然而至則一者以其性之本善故爾困而不學是自暴自棄則為下愚矣又曰中庸言及其知之則一者言其終所至之同也此有三等之分者言其始所進之異也○慶源輔氏曰人之氣質不同然及其知之則一者蓋以人性之本善故耳是以君子唯學之為貴學則昏濁者可使清明偏駁者可使純粹惟其昏濁之甚自暴自棄而不自知有學焉此則所謂下愚之民也○凡心思智慮行止動作有所窒塞而不得通則困之謂也○雙峯饒氏曰生知學知困知屬天質學不學屬人事蓋以氣質言之只有三等若民斯為下則全是人事不盡蓋困是窮而不通之意四面都窒塞行不去了却憤悱奪發轉來為學如此尚可以勉進於中上若又困而不學則打入下等去更無可出時矣此聖人勉人務學處○雲峯胡氏曰以生知為上則學知者為中困知者為下矣而聖人不以品之下者遽絶之但曰困而不學民斯為下蓋困而學猶可以進於上困而不學遂為下而無復上之望矣
  ○孔子曰君子有九思視思明聽思聰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問忿思難見得思義難去聲
  視無所蔽則明無不見聽無所壅則聰無不聞色見形甸反於面者貎舉身而言思問則疑不蓄思難則忿必懲思義則得不茍朱子曰視不為惡色所蔽為明聽不為姦人所欺為聰若視聽糊塗是非不辨則下靣諸事於當思處皆不知所以思矣有為氣質所壅蔽有為私欲所壅蔽有為讒邪所壅蔽若思明思聰便須去其壅蔽○新安倪氏曰視外明而聽内明蔽是蔽於外壅是壅於内故集註於視之明以無所蔽言於聽之聰以無所壅言也○程子曰九思各專其一朱子曰九思不是雜然而思當這一件上思這一件問各專其一是主一之義曰然○雲峯胡氏曰事思敬九思之一九思各專其一則皆主乎敬者也謝氏曰未至於從七恭反容中去聲道無時而不自省悉井反察也雖有不存焉者寡矣此之謂思誠朱子曰視聽如何要得他聰明如有物必有則只一箇物自家各有箇道理况耳目之聰明得之於天本來自合如此只為私欲蔽惑而失其理聖人教人做工夫内外夾持積累成熟便㑹無些子滲漏○又云忿思難如一朝之忿忘其身及其親此不思難之故也○問人當隨事而思若無事而思則是妄想曰若閑時不思量義理則臨事而思已無及若只塊然守自家箇軀殻直道有事方思閑時却莫思量這却甚易只守此一句足矣何用事事須先理㑹何故中庸却不先説篤行之却先説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大學何故不先便説正心誠意却先説致知是如何○南軒張氏曰九思當乎此則思乎此天理所由擴而人欲所由遏也然是九者要當養之於未發之前而持之於方發之際不然但欲察之於流而收之於暫則但見其紛擾而無力矣○勉齋黄氏曰九思固各專其一然隨其所當思而思焉則亦泛然而無統矣苟能以敬義為主戒懼謹獨而無頃刻之失然後為能隨其所當思而思矣○雙峯饒氏曰九者之目有次第視聽色貎言是就自身説事疑忿得是就事上説一身之間視聽向前其次則有色貎又其次言出於口又其次見之行事視與聽對色與貎對言與事對疑與忿對得又是就事上説三者之中疑思問屬知忿思難見得思義屬行○齊氏曰孔子曰吾嘗終日不食終夜不寢以思無益而今乃有九思彼為思而不學者言此為不思者而言也○新安陳氏曰君子苟未至於不思而得當隨時隨處而各致其思則處己待人應事接物無不各中其則矣豈但九者而已哉馮氏謂九者日用常行之要是也
  ○孔子曰見善如不及見不善如探湯吾見其人矣吾聞其語矣探吐南反
  真知善惡而誠好惡並去聲之顔曾冉閔之徒蓋能之矣語蓋古語也慶源輔氏曰見善如不及則表裏皆好而無一念之不好不患其不為之矣見不善如探湯則表裏皆惡而無一念之不惡不患其或為之矣此唯知至意誠者能之故顔曾冉閔之徒足以當之
  隱居以求其志行義以達其道吾聞其語矣未見其人也
  求其志守其所達之道也達其道行其所求之志也南軒張氏曰其退也所以安其義之所安而其進也所以推其道於天下蓋其所逹之道即其所求之志也○新安陳氏曰聞其語可見四句皆古語也蓋惟伊尹太公之流可以當之當時若顔子亦庻乎此然隱而未見形甸反又不幸而蚤死故夫子云然朱子曰行義以達其道所行之義即所達之道也未行則藴諸中行則見諸事也○問集註謂伊尹太公之流可以當之顔子所造所得二賢恐無以過之而云亦庻乎此下語輕重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處疑若於顔子少貶者若云古之人有行之者伊尹太公之流是也若顔子可以當之矣然隱而未見又不幸蚤死故夫子言然不知可否曰當時正以事言非論其徳之淺深也然語意之間誠有如所論者○問行義以達其道莫是所行合義否曰志是守所達之道道是行所求之志隱居以求之使其道充足行義是得時得位而行其所當為臣之事君行其所當為而已行所當為以達其所求之志又問如孔明可以當此否曰也是如伊尹耕於有莘之野而樂堯舜之道是隱居以求志及幡然而起使是君為堯舜之君使是民為堯舜之民是行義以達其道曰如漆雕開之未能自信莫是求其志否曰所以未能信者但以求其志未説行義以達其道○新安陳氏曰惟伊尹太公可以當之者方其耕萃釣渭則隱居求志也及遇湯文而大用則行義達道也窮達無意體用相須當時如顔子之用則行舍則藏亦庻幾乎此然夫子雖許顔子以此而顔子未用且不夀則於行義達道未見顔子之如此也朱子嘗謂以其事言非以其徳之淺深言是也前一節真知善惡而誠好惡之者此知至意誠之事方篤信自脩未達於用也後一節求志以守所達之道達道以行所求之志者則身脩而推以齊治平之事體用全而為大人矣此夫子所以有見與未見之分耳
  ○齊景公有馬千駟死之日民無徳而稱焉伯夷叔齊餓于首陽之下民到于今稱之
  駟四馬也胡氏曰一車之用兩服兩驂也首陽山名胡氏曰在河東蒲阪縣○新安陳氏曰富貴而無善可稱身死而名隨滅貧賤而有善可稱世逺而名愈芳是名之稱不稱初不繫於富貴貧賤也
  其斯之謂與與平聲
  胡氏曰程子以為第十二篇錯簡誠不以富亦祇以異當在此章之首今詳文勢似當在此句之上言人之所稱不在於富而在於異也愚謂此説近是而章首當有孔子曰字蓋闕文耳大抵此書後十篇多闕誤厚齋馮氏曰夫人必有異於流俗而後稱之君子所以疾没世而名不稱也以千駟之馬較首陽之餓夫貧富貴賤蓋不侔矣而後世稱之者乃在此而不在彼也君子之於斯世其可自同於流俗哉○葉氏少藴曰伯夷叔齊同隱首陽而孟子不言叔齊者制行立教以示天下為之始者伯夷也叔齊則從之而已孟子論教之所始故獨與伯夷夫子論行之所異故兼稱叔齊也
  ○陳亢問於伯魚曰子亦有異聞乎亢音剛
  亢以私意窺聖人疑必隂厚其子
  對曰未也嘗獨立鯉趨而過庭曰學詩乎對曰未也不學詩無以言鯉退而學詩
  事理通達而心氣和平故能言慶源輔氏曰詩本人情該物理故學之者事理通達其為教温柔敦厚使人不絞不訐故學之者心氣和平事理通達則無昏塞之患心氣和平則無躁急之失此其所以能言○新安陳氏曰誦詩三百而使能專對亦學詩能言之驗
  他日又獨立鯉趨而過庭曰學禮乎對曰未也不學禮無以立鯉退而學禮
  品節詳明而徳性堅定故能立慶源輔氏曰禮有三千三百之目其序截然而不可亂故學之者品節詳明其為教恭儉莊敬使人不淫不懾故學之者徳性堅定品節詳明則義精而莫之惑徳性堅定則守固而莫之摇此其所以能立○新安陳氏曰夫子嘗曰立於禮又學禮能立之證
  聞斯二者
  當獨立之時所聞不過如此其無異聞可知
  陳亢退而喜曰問一得三聞詩聞禮又聞君子之逺其子也逺去聲
  尹氏曰孔子之教其子無異於門人故陳亢以為逺其子程子曰聖人之教未嘗私厚其子學詩學禮止可告之若此學必待其自肯○朱子曰陳亢實以私己之心窺孔子故有此問及其聞伯魚之説而又以孔子為逺其子則以其私意之未忘而以為聖人故推其子而逺之也殊不知聖人曷嘗有是心哉但其教人之法不過如此而自世人之私厚其子者觀之則亦可以有警云爾○南軒張氏曰聖人竭兩端之教於親踈賢愚無以異也其告門人固嘗曰興於詩立於禮而此語伯魚必先之以學詩次之以學禮學之序固當然也不學詩無以言易其心而後能言也不學禮無以立謹其節而後有立也陳亢初疑伯魚之有異聞及聞斯言乃亦夫子之所以教門人者故有逺其子之言謂不私其子也味伯魚答陳亢之辭氣亦可見其薰陶之所得矣○潛室陳氏曰詩能興起人心禮可固人肌膚之㑹筋骸之束於初學為最近故聖人以此為學者門戸○問陳亢謂聖人逺其子未免以私意窺聖人曰古者易子而教之父子之間不責善乃天理如此非私意也○問伯魚聖人之子陳亢意其有異聞及止聞詩禮之訓乃知聖人逺其子愚意伯魚之資禀稍劣故聖人止以是告也使其有曾顔之資亦當以曾顔者告之矣若一以逺其子則是有心於為公也聖人然乎哉曰父子主恩義方之訓只説到這處若伯魚天資頴悟即飲食起居無非教也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聖人何隱乎爾曾顔可至伯魚亦可至自是日用不知耳○新安陳氏曰得三謂聞詩聞禮與逺其子為三也夫子固不私其子亦何嘗逺其子當其可而教之教子與教門人一耳興詩立禮詩禮雅言與此之聞詩聞禮平日教門人如此教子亦不過如此陋哉亢之見也味伯魚答亢之辭氣雍容詳宻亦可見濡染薫陶之所得矣惜其不夀而不至大成就耳
  ○邦君之妻君稱之曰夫人夫人自稱曰小童邦人稱之曰君夫人稱諸異邦曰寡小君異邦人稱之亦曰君夫人
  寡寡徳謙辭○吳氏曰凡語中所載如此類者不知何謂或古有之或夫子嘗言之不可考也南軒張氏曰此正名之意也春秋時以妾母為夫人者多矣甚則以妄為夫人如魯惠晉平之為者名實之乖一至於此正其名所以責其實也○覺軒蔡氏曰按記曲禮篇曰天子之妃曰后諸侯曰夫人大夫曰孺人士曰婦人庶人曰妻公侯有夫人有世婦有妻有妾夫人自稱於天子曰老婦自稱於諸侯曰寡小君自稱於其君曰小童自世婦以下自稱曰婢子孔氏正義曰此一節論天子以下妃妾稱謂之法諸侯曰夫人者夫人之名唯諸侯得稱諸侯以敵體一人正者為夫人畿内諸侯之妻其助祭獻蠶得接見天子故自稱曰老婦其自稱於諸侯曰寡小君者諸侯相饗夫人亦出故得自稱也君之妻曰小君而云寡者從君謙也自稱於其君曰小童者與夫言自謙若未成人言無知也當夫子時諸侯僭天子大夫僭諸侯家臣僭大夫非一日矣以至婢妾亦僭夫人然正名定分當自諸侯始故夫子有志於古禮而嘗言之記者附見於衛靈公之篇末豈因南子而發歟觀此則知君臣夫婦之經不可以不正君臣夫婦之倫正則名實稱矣○陳氏用之曰國君理陽道而出命正人於其外故謂之君夫人理陰徳而出命正人於其内故亦謂之君易曰其君之袂詩曰我以為君禮稱女君春秋書小君是也○厚齋馮氏曰是時嫡妾不正稱號不審必夫子嘗言古禮如此故記之



  論語集註大全卷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集註大全卷十七
  陽貨第十七
  凡二十六章
  陽貨欲見孔子孔子不見歸孔子豚孔子時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諸塗歸如字一作饋
  陽貨季氏家臣名虎嘗囚季桓子而專國政左傳定公五年季平子卒既𦵏陽虎囚季桓子欲令平聲孔子來見已而孔子不往葉氏少藴曰虎與南子異南子君夫人可以見而貨可以不見也貨以禮大夫有賜於士不得受於其家則往拜其門故瞰苦濫反孔子之亡而歸之豚欲令孔子來拜而見之也朱子曰貨之歸豚盖以大夫自處
  謂孔子曰來予與爾言曰懐其寳而迷其邦可謂仁乎曰不可好從事而亟失時可謂知乎曰不可日月逝矣嵗不我與孔子曰諾吾將仕矣好亟知並去聲
  懐寳迷邦謂懐藏道徳不救國之迷亂亟數音朔也失時謂不及事幾平聲之會將者且然而未必之辭新安陳氏曰將之一字其辭活其意婉不輕絶之亦未嘗輕許之聖人之逺小人所以不惡而嚴也貨語皆譏孔子而諷使速仕孔子固未嘗如此而亦非不欲仕也但不仕於貨耳故直據理答之不復扶又反與辯若不諭其意者慶源輔氏曰君子未嘗不欲仕曰吾將仕矣此所謂據理而答之也不復與辯者不與辯已固未嘗如此亦非不欲仕直不可仕於貨之意也盖陽虎雖暴戾然其與夫子言亦未嘗悖違乎理也曰懐寳則貴之矣曰亟失時則惜之矣曰仁曰知則亦嘗聞其說而非懵然全不曉矣此固聖人盛徳之容儀有以感之故夫子亦據直理答之若夫聖人之心事則非虎之可知而可語也○陽貨之欲見孔子雖其善意然不過欲使助已為亂耳慶源輔氏曰觀懐寳失時之語有愛敬聖人之心知其為善意然意欲其助己耳故孔子不見者義也其往拜者禮也必時其亡而往者欲其稱去聲也遇諸塗而不避者不終絶也隨問而對者理之直也對而不辯者言之孫去聲而亦無所詘與屈同新安陳氏曰言遜則易詘惟聖人能遜言而無所詘○問陽貨瞰亡此不足責孔子亦瞰亡不幾於不誠乎朱子曰非不誠也彼以瞰亡來我亦以瞰亡往一來一往禮甚相稱但孔子不幸遇諸塗耳○吴氏曰小人行事君子豈得效之非謂禮尚往來欲其相稱不往不可往拜則墮小人之計故權衡如此又曰不見正也往拜權也随問而答辭順禮恭在此無詘而在彼亦無所忤也貨天資小人術既狡深語皆機警而夫子雍容應之曲盡其道貨終無所施其奸也非聖人而能若是乎○慶源輔氏曰聖人之事雖縱横曲折千條萬緒然無非義理之當然不自往見者義也其往拜者禮也不終絶者仁也随問而答對而不辯者知也四者一出於誠信也只此一事而五性具焉夫然後見聖人之全徳楊氏曰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謂孔子於陽貨也敬所不敬為詘身以信與伸同道非知孔子者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法言或問聖人有詘乎曰有曰焉詘乎曰仲尼於南子所不欲見也於陽虎所不欲敬也見所不見敬所不敬不詘如何或曰衛靈公問陳則何以不詘曰詘身将以信道也如詘道而信身雖天下不可為也盖道外無身身外無道身詘矣而可以信道吾未之信如字朱子曰虎是惡人本不可見孔子乃見之亦近於詘身却不知聖人是禮合去見他不為詘到與他説話時只把一兩字答他辭氣温厚而不自失非聖人斷不能如此○或問此章之説曰觀夫子所以告微生畆與夫辯長沮桀溺之語則聖人之自言未嘗不正其理而明辯之也至於告陽貨則随其所問應答如響而略無自明之意則亦是陽貨之暴有不足告而姑孫辭以答之然味其𭥍則亦無非義理之正與其中心之實然者則是初未嘗詘也胡張之説善矣○胡氏曰揚氏謂孔子於陽貨為詘身以信道雄之意盖以身與道為二物也是以其自為也黽勉莾賢之間而擬論語周易以自附於夫子豈不謬哉○南軒張氏曰陽貨見孔子一節不只是遜辭答他道亦在其中懐其寶而迷其邦固不可謂之仁我却不是迷其邦好從事而亟失時固不可謂之知我却不是亟失時日月逝矣嵗不我與我又却不是不仕只是我仕時却與你别聖人之言本末備具○勉齋黄氏曰日月逝矣嵗不我與盖謂夫子既老可以有為之日月已過矣嵗運而往其去甚速豈復與我而為我少緩乎是亦諷使速仕也○問陽貨欲見孔子孔子不見至於公山弗擾以費畔召子欲往夫陽貨與此人皆一時叛臣孔子不見陽貨而欲見此人何也潛室陳氏曰聖人道大徳宏無可無不可雖是惡人苟其一時意向之善交際之誠聖人無不與者陽貨則見之之意不實交際之禮不誠故孔子不欲見之孟子曰苟善其禮際斯君子受之矣○雲峯胡氏曰此一事耳而見聖人一言一動無非時中之妙陽貨欲見孔子而遽見之非中也既有餽而不往拜之非中也不時其亡則中小人之計非中也不幸遇諸塗而又避之則絶小人之甚非中也理之直者其辭易至於不遜非中也辭之遜而或有所詘非中也聖人不狥物而亦不苟異不絶物而亦不苟同愈雍容不廹而愈剛直不屈此其所以為時中之妙也
  ○子曰性相近也習相逺也
  此所謂性兼氣質而言者也氣質之性固有美惡之不同矣然以其初而言則皆不甚相逺也但習於善則善習於惡則惡於是始相逺耳○程子曰此言氣質之性非言性之本也若言其本則性即是理理無不善孟子之言性善是也何相近之有哉朱子曰性相近是氣質之性若本然之性則一般無相近○性是天賦予人只一同氣質所禀却自有厚薄人有厚於仁而薄於義餘於禮而不足於智便自氣質上來○先有天理了却有箇氣氣積於質而性具焉○質並氣而言則是形質之質若生質則是資質之質○天命之性若無氣質却無安頓處如一勺之水非有物盛之則水無歸著○禀得木氣多則少剛強稟得金氣多則少慈祥推之皆然○孔子言性雜乎氣質言之故不曰同而曰相近盖以為不能無善惡之殊但未至如所習之逺耳○天命之謂性則通天下一性耳何相近之有言相近者是指氣質之性而言孟子所謂犬牛人性之殊者亦指此而言也○南軒張氏曰原性之理無有不善人物所同也論性之存乎氣質則人禀天地之精五行之秀固與禽獸草木異然就人之中不無清濁厚薄之不同而實亦未嘗不相近也不相近則不得為人之類矣而人賢不肖之相去或相倍蓰或相什百或相千萬者則因其清濁厚薄之不同習於不善而日逺耳習者積習而致也善學者克其氣質之偏以復其天性之本而其近者亦可得而一矣○慶源輔氏曰性之本謂不兼乎氣質而言之者也既不兼乎氣質則純以理言耳理則天地人物一而已矣何相近之可言哉○雙峯饒氏曰此章程子專以為氣質之性朱子以為兼氣質而言兼字尤精盖謂之相近則是未免有些不同處不可指為本然之性然其所以相近者正以本然之性寓在氣質之中雖随氣質而各為一性而其本然者常為之主故氣質雖殊而性終不甚相逺也此是以本然之性兼氣質而言之非專主氣質而言也問如何見得性相近曰如惻隠羞惡人皆有之然有惻隠多於羞惡者亦有羞惡多於惻隠者雖不盡同亦不甚相逺故曰相近○吴氏曰習與性成言性習始此中人上下之質相去本不甚逺唯習於善則日造乎髙明習於惡則日淪乎汚下以是而相逺耳上知生知安行何事於習下愚習於惡則有之習於善則無矣上知下愚相去逺矣又豈待習而然哉○雲峯胡氏曰伊尹曰習與性成是專主氣質而言習如此性之成也遂如此所以言性在習之後夫子曰性相近習相逺是兼氣質而言性如此而習則未必皆如此所以言性在習之先若論天命之性則純粹至善一而已矣不可以相近言此所謂性者兼氣質而言也天命之性不離乎氣質之性其初猶未甚相逺盖天命之性猶未漓也赤子之生無有五方其聲一也性之相近也如之長則言語不通飲食不同有至死莫能相為者習之相逺也如之○新安陳氏曰人有此形則有此心有此心則禀受此理性者心中所禀受之理也纔説性字則已寓於氣質中矣非氣質則性安所寓乎性善以天地之性言非天地之性懸空不著乎氣質而自為一物也就氣質中指出天地本然賦予之理不雜乎氣質而言之耳然天地之性雖不雜乎氣質亦不離乎氣質孟子之言性善指其不雜乎氣質者言之也乃是純言天地之性也孔子之言性相近以其不離乎氣質者言之也乃是兼言氣質之性也兼云者言本然之性夾帶言氣質之性也朱子有云孔子雜乎氣質言之雜即兼也輔氏饒氏推集註兼氣質而言之説終欠透徹不得已而發此云
  ○子曰唯上知與下愚不移知去聲
  此承上章而言人之氣質相近之中又有美惡一定而非習之所能移者慶源輔氏曰二章相承此必一時之言○程子曰人性本善有不可移者何也語其性則皆善也語其才則有下愚之不移新安陳氏曰程子此言才字與孟子言天之降才不同孟子以理言程子以氣言也所謂下愚有二焉自暴自棄也人苟以善自治則無不可移雖昏愚之至皆可漸子廉反磨而進也惟自暴者拒之以不信自棄者絶之以不為朱子曰拒之以不信只是說沒這道理絶之以不為是知有這道理自割斷了不肯做自暴者有强悍意剛惡之所為自棄者有懦弱意柔惡之所為也雖聖人與居不能化而入也仲尼之所謂下愚也然其質非必昏且愚也往往强戾而才力有過人者商辛是也史記帝乙之子辛即帝紂資辯㨗疾聞見甚敏材力過人手格猛獸○新安陳氏曰如商紂强足以拒諫智足以餙非固非懵然昏愚往往為戾氣所蔽錮而不可與入於善耳聖人以其自絶於善謂之下愚然考其歸則誠愚也朱子曰性相近是通善惡智愚説上智下愚是就中摘出懸絶者説○問集註謂氣質相近之中又有一定而不可易者復舉程子無不可移之説似不合曰且看孔子説底却自有不移底人如堯舜不可為桀紂桀紂不可使為堯舜之類程子却又推其説須知其異而不害其為同○習與性成而至於相逺則固有不移之理然人性本善雖至惡之人一日而能從善則為一日之善人豈有終不可移之理○以聖言觀之則曰不移而已不曰不可移也以程子之言考之則以其不肯移而後不可移耳盖聖人之言本但以氣質之禀而言其品第未及乎不肯不可之辯也程子之言則以禀賦甚異而不肯移非以其禀賦之異而不可移也○問程子謂語其才則有下愚之不移與孟子非天之降才爾殊如何曰孟子說與程子小異孟子専以發於性者言之故以為才無不善程子兼指其禀於氣者言之則人之才固有昏明强弱之不同矣以事理考之則程子為宻盖才禀於氣氣清則才清氣濁則才濁如后稷自㓜而岐嶷越椒自幼而惡是氣禀如此孟子謂盡得才之善固是好必竟氣禀有善惡不同後人看不出所以引惹得許多善惡混等説來自濓溪太極圖始說隂陽五行之變不齊二程始因其說推出氣質之性来○雙峯饒氏曰善底性不肯移而為惡惡底性不肯移而為善肯不肯雖屬心其所以肯不肯者才實為之也又曰性相近是説性上知下愚是說才善惡性也知愚才也性雖相近而才之等級不齊有相去甚懸絶者才既懸絶則性亦非習之所能移矣○吴氏曰下愚以質言自暴自棄以人事言質雖可移而自不移者暴棄之謂也或曰此與上章當合為一子曰二字盖衍文耳
  ○子之武城聞弦歌之聲
  弦琴瑟也時子㳺為武城宰以禮樂為教故邑人皆弦歌也
  夫子莞爾而笑曰割雞焉用牛刀莞華版反焉於䖍反
  莞爾小笑貎盖喜之也因言其治小邑何必用此大道也
  子游對曰昔者偃也聞諸夫子曰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也易去聲
  君子小人以位言之子游所稱盖夫子之常言言君子小人皆不可以不學故武城雖小亦必教以禮樂朱子曰君子學道是曉得那已欲立而立人己欲逹而逹人底道理方能愛人小人學道不過曉得那孝弟忠信而已故易使也○雙峯饒氏曰君子小人以位言方其學時君子小人猶未分也後來入仕者則用此道以愛人在閭閻畎畝間者亦自知義所以易使
  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戲之耳
  嘉子游之篤信又以解門人之惑也○治有大小而其治之必用禮樂則其為道一也但衆人多不能用而子游獨行之故夫子驟聞而深喜之因反其言以戲之而子游以正對故復扶又反是其言而自實其戲也朱子曰禮樂之用通乎上下一身有一身之禮樂一家有一家之禮樂一邑有一邑之禮樂以至推之天下則有天下之禮樂亦隨其大小而致其用焉不必其功大名顯而後施之也○南軒張氏曰莞爾而笑者聞弦歌而喜也割雞焉用牛刀者謂其治小以大也君子學道則有以養其仁心故愛人小人學道則亦和順以服事其上故易使夫子聞子游之語恐學者疑於前言以寡國小民為可忽也故告二三子以子游之言為是而謂前言為戲之辭氣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間豈弟和平無非教也○勉齋黄氏曰弦弦且歌也合樂曰歌人聲絲聲皆堂上之樂也教以弦歌而謂之學道者使人人習於和平中正之音以養其心而所歌之詩又皆温柔敦厚合乎禮義則自然皆趨於人所當行之道乃所謂學道也君子在上者能學道則知撫乎下矣小人在下者能學道則知順乎上矣上撫乎下下順乎上安有不治者乎○慶源輔氏曰治之用禮樂如飢之必用食渇之必用飲豈謂小邑寡民而可以無禮樂為哉舎禮樂則必将專於刑罰而民無措其手足矣豈聖學之所尚邪○厚齋馮氏曰古之學者春誦夏弦盖御琴瑟歌咏諷誦之耳城以武名乃岩險用武之地以左傳考之可見夫習俗尚武子游乃能以道化其民使習於禮樂變甲胄之俗為弦歌之聲此夫子所以喜之而以戲言發實語也○雙峯饒氏曰弦歌如何見得是學道又弦歌是樂集註如何添禮字説古者教人春秋教以禮樂冬夏教以詩書纔教便兼詩書禮樂不應只教以弦歌春習樂夏習詩秋習禮冬習書皆因時以為教春夏陽氣發逹之時聲屬陽故教以詩樂想夫子過武城是春夏時也聞弦歌便知其以禮樂為教學詩書禮樂即是學道○勿軒熊氏曰子游宰武城之事凡兩見一以人才為重一以道化為先皆見其知本○雲峯胡氏曰所謂道者仁義禮樂而已以禮樂為教故上焉教此者知有撫下之仁下焉學此者知有事上之義
  ○公山弗擾以費畔召子欲往
  弗擾季氏宰與陽虎共執桓子據邑以叛叛與畔同○厚齋馮氏曰公山氏弗擾名一云不狃字子踐費邑宰也與陽虎共執桓子虎敗出奔弗擾據邑以叛○左傳定公五年事見季氏篇首章集註家臣屢叛下○十二年仲由為季氏宰将堕三都叔孫氏堕郈季氏将堕費公山不狃叔孫輙帥費人襲魯公與三子入季氏之宫登武子之䑓費人攻之弗克入及公側仲尼命申句須樂頎下伐之費人北國人追之敗諸姑蔑
  子路不説曰末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説音悦末無也言道既不行無所往矣何必公山氏之往也
  子曰夫召我者而豈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夫音扶
  豈徒哉言必用我也為東周言興周道於東方謂東魯○邢氏曰如有用我者我則興周道於東方其使魯為東周乎○程子曰聖人以天下無不可有為之人亦無不可改過之人故欲往然而終不往者知其必不能改故也程子曰公山弗擾以費叛不以召叛臣逆黨而召孔子則其志欲遷善悔過而未知其術耳使孔子而不欲往是沮人為善也何足以為孔子○公山召我而豈徒哉是孔子意他雖叛而召我其心不徒然徃而教之遷善使不叛則已此則於義實有可往之理而孔子亦有實知其不能改而不往者佛肸召亦然○朱子曰夫子云吾其為東周乎興東周之治也孔子之志在乎東周然苟有用我者亦視天命如何耳聖人胷中自有處置非可執定本以議之也○諸家皆言不為東周集註却言興周道於東方何也曰這是古註如此説其字乎字只是閑字只是有用我便也要做些小事何處是有不為東周底意這處與二十年之後吴其為沼乎辭語一般亦何必要如此翻轉文字須寛看子細玩味方見得聖人語言○問弗擾果能用夫子夫子果往從之亦不過勸得他改過自新舎逆從順而已亦如何便興得周道曰聖人自不可測改過不過臣順季氏而已此只是常法聖人須别有措置○蘇氏曰孔子之不助畔人天下之所知也畔而召孔子其志必不在於惡矣故孔子因其有善心而収之使不自絶而已弗擾之不能為東周亦明矣然而用孔子則有可以為東周之道故子欲往者以其有是道也卒不往者知其必不能也○慶源輔氏曰魯在周之東故云爾盖聖人無小成苟就之事如獲用焉不興周道以繼文武不已也○雙峯饒氏曰當時子路更欠一問如何可為東周夫子必告以為之之道如問衛君待子而為政子将奚先夫子便告以正名今聖人不曽説出難為臆度○雲峯胡氏曰門人豈有不説於夫子者而子路不説者二豈知夫子之於南子其辭不見者義也不得已而見亦有可見之禮也夫子之於公山弗擾其欲往者仁也而卒不往者盖有知人之知也聖人一動一静莫非適乎時中而子路未之知也然非子路之疑則聖人之心又孰得而知之乎
  ○子張問仁於孔子孔子曰能行五者於天下為仁矣請問之曰恭寛信敏惠恭則不侮寛則得衆信則人任焉敏則有功惠則足以使人
  行是五者則心存而理得矣於天下言無適而不然猶所謂雖之夷狄不可棄者五者之目盖因子張所不足而言耳任倚仗也又言其效如此問敏字於求仁工夫似不甚切朱子曰不敏則便有怠忽纔怠忽便心不存而間斷多便是不仁○任是堪倚靠是能為人擔當事也○勉齋黄氏曰行五者則心存理得何也曰心主乎五者則無非僻之雜而心之徳常存以五者施之事則無悖謬之失而事之理常得又言其效通指不侮至使人五者欲其以是騐之如答顔冉問仁亦以歸仁無怨之效言也○慶源輔氏曰五者皆心所具之理而仁之發也恭則仁之著寛則仁之量信則仁之實敏則仁之力惠則仁之澤能行此五者則心存理得而仁不外是也然是心一有間斷之時則亡矣是理一有虧闕之處則失矣故其行是五者必自一家一國以至於天下無適而不然然後其心公平其理周遍而仁之體用備矣夫仁道無不該乃萬善之綱領也今特以此五者言之故以為因子張所不足而言堂堂乎張疑其不足於恭愛欲生惡欲死疑其不足於寛問行而告以忠信疑其不足於信問政而告以無倦疑其不足於敏色取仁而行違疑其不足於惠也○張敬夫曰能行此五者於天下則其心公平而周遍可知矣然恭其本與音余○慶源輔氏曰所謂其心公平而周遍者非體仁之深者不知此味也所謂恭其本與者所以指示學者尤切盖恭則此心收斂不至於放縱此心收斂不放縱則夫寛信敏惠自有所不能已者○胡氏曰五常百行何莫非仁而獨以是言故疑其為子張之所不足也語恭其本者四者皆以事言而恭則切於身也併及其效者欲其因是而騐之○雙峯饒氏曰朱子以心存理得為仁是指能行五者而言南軒以公平周遍為仁是兼行於天下而言二者互相備必心存理得始能公平周遍又曰南軒於五者以恭為主亦與胡氏釋千乗之國章謂五者以敬為主同意恭敬則心存心存然後理得故能行下四者○雲峯胡氏曰子張平日問逹問行其志欲得行於彼也故夫子因其問仁而告之以能行乎此者也能行此五者則心存而理得能行之於天下則其心公平而溥遍矣李氏曰此章與六言六蔽五美四惡之類皆與前後文體大不相似朱子曰六言六蔽五美等語雖其意是然皆不與聖人常時言語一様家語此樣話亦多大抵論語後數篇間不類以前諸篇○厚齋馮氏曰孔門問仁無稱問仁於孔子者抑此其齊論歟
  ○佛肸召子欲往佛音弼肸許宻反
  佛肸晉大夫趙氏之中牟宰也中牟趙氏邑
  子路曰昔者由也聞諸夫子曰親於其身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佛肸以中牟畔子之往也如之何
  子路恐佛肸之浼汙也夫子故問此以止夫子之行親猶自也不入不入其黨也慶源輔氏曰所謂親於其身為不善而君子不入者正恐其汙已也此固子路之所知也至於人之不善不能浼聖人則非子路之所能知也故引此為問欲以止夫子之行耳○聖人道大徳𢎞所過者化人之不善一經聖人照臨之則大者革心小者革靣之不暇何至有浼於聖人若夫昏頑之至不可以常理化者則聖人又自有以處之在上則或若堯舜之待三苖在下則若夫子之待陽貨公山佛肸亦豈能浼於聖人哉
  子曰然有是言也不曰堅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緇磷力刃反湼乃結反
  磷薄也涅染皂物齊氏曰湼水中黒土今江東皂泥言人之不善不能浼已楊氏曰磨不磷湼不緇而後無可無不可堅白不足而欲自試於磨湼其不磷緇也者幾平聲問公山之召子路不悦夫子雖以東周之意諭之子路意似有所未安也故於佛肸之召又舉所聞以為問其自信不苟如此學者未至聖人地位且當以子路為法庻乎不失其身不可以聖人體道之權藉口恐有學歩邯鄲之患也朱子曰得之○南軒張氏曰子路之説在子路則當然盖子路以己處聖人而未能以聖人觀聖人也○慶源輔氏曰磨不磷湼不緇而後無可無不可者聖人之事也堅白不足而欲自試於磨湼則後世不度徳不量力輕舉妄動始欲自附於聖人而終則䧟其身於不義之流也○新安倪氏曰楊氏謂堅白不足以下非夫子所言之本意乃為子路軰言也
  吾豈匏𤓰也哉焉能繋而不食焉於䖍反
  匏瓠音互也匏𤓰繋於一處而不能飲食人則不如是也朱子曰不食謂不求食非謂不可食也今俗猶言無口匏亦此意○勉齋黄氏曰匏𤓰繋而不食盖言匏𤓰蠢然一物繫則不能動不食則無所知吾乃人類在天地間能動作有思慮自當見之於用而有益於人豈微物之比哉世之奔走以餬其口於四方者往往借是言以自况失聖人之旨矣此不可以不辯○張敬夫曰子路昔者之所聞君子守身之常法夫子今日之所言聖人體道之大權也然夫子於公山佛肸之召皆欲往者以天下無不可變之人無不可為之事也其卒不往者知其人之終不可變而事之終不可為耳一則生物之仁一則知人之知也程子曰佛肸召子必不徒然其往義也然不徃者度其不足與有為也○朱子曰公山弗擾佛肸召而欲往者乃聖人虚明應物之心答其善意自然而發終不往者以其為惡已甚義不復可往也此乃聖人體用不偏道並行而不相悖處然兩條告子路不同者即其所疑而喻之耳子路於公山氏疑夫子之不必往故夫子言可往之理於佛肸恐其浼夫子也故夫子告以不能浼己之意○夫子於佛肸之召但謂其不能浼我而已於公山氏之召却真箇要去做○問佛肸弗擾之召孔子欲往此意如何曰此是一時善意聖人之心適與之契所以欲往然更思之則不往矣盖二人暫時有尊賢向善之誠心故感得聖人有欲往之意然違道叛逆終不能改故聖人亦終不往也譬如雲隂忽畧開霽有些光明又被重隂遮蔽了問陽貨欲見却終不許他曰貨全無善意來時便已不好了故亦不能畧感聖人○慶源輔氏曰自聖人言之則固無不可為之時亦無不可為之事無不可教之人然其所遇則有不可必者天未欲平治天下則在時者有不可為也上之人不我用則在事者有不可為也誨之諄諄聼之藐藐則在人者有不可教也
  ○子曰由也女聞六言六蔽矣乎對曰未也女音汝下同蔽遮掩也胡氏曰如為物遮掩僅得其一偏而不見其全體也○慶源輔氏曰謂各随其意之所向以遮掩其正理
  居吾語女語去聲
  禮君子問更平聲端則起而對出記曲禮故夫子諭子路使還坐而告之
  好仁不好學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學其蔽也蕩好信不好學其蔽也賊好直不好學其蔽也絞好勇不好學其蔽也亂好剛不好學其蔽也狂好知並去聲
  六言皆美徳然徒好之而不學以明其理則各有所蔽愚若可䧟可罔之類蕩謂窮髙極廣而無所止賊謂傷害於物朱子曰固執必信而不好學必至於賊害物如證父攘羊便是○雙峯饒氏曰信而不明理則不度事理之可否而欲必踐其言如此者必至於害事如尾生之信是自賊其身者也勇者剛之發剛者勇之體朱子曰勇只是敢為剛有堅強之意○慶源輔氏曰人之資禀得於隂陽者惟有剛有柔勇則剛之發出者也○䨇峯饒氏曰剛屬質體也勇屬氣用也狂躁率也慶源輔氏曰此與狂狷之狂不同躁率則近乎剛惡也故特釋之○雙峯饒氏曰躁率輕舉妄動之意○程子曰六言六蔽正與恭而無禮則勞寛而栗剛而無虐之義同盖好仁而不好學乃所以愚非能仁而愚徒好而不知學乃愚○南軒張氏曰學所以明善也不知學則徒慕其名而莫知善之所以為善矣好仁不好孕之蔽如欲力行自守以為仁而不知學以明之則其所行所守未免於私意適足以為愚而已至於好知不好學則用其聰明而不知約之所在故其蔽蕩好信不好學則守其小諒而不知義之所存故其蔽賊好直不好學則務徑情而不知含蓄故其蔽絞絞者訐而已好勇不好學則犯難而不知止故其蔽亂好則不好學則務勝而不知反故其蔽狂是六者本為達徳善行而不好學則非所以為徳行而反以自蔽學如行大道日闢而通也不學如守暗室終窒而蔽矣○問蔽之為義何也勉齋黄氏曰集註以為遮掩言有所不見之謂也學所以明理者學謂效之師友之言行求之方冊之紀載皆學也所以學欲觀夫理之所當然者而效法之也○仁知信直勇剛皆美徳也又必學以明其理何哉六者徳之大目耳輕重淺深當施不當施之間其理固多端也今但見其大目而好之不務學以究其理之曲折則見其一而蔽其一未有不流於一偏者也仁主於愛偏則不分輕重賢否而流於愚知知人所難知偏則窮髙極逺而流於蕩信而偏則執一不通而流於賊直而偏則廹切不舒而流於絞勇則直徑而亂剛則堅守而強是皆得其大目而不學有所蔽以至於此也○覺軒蔡氏曰此皆不明理而惑於所似故也格物以致其知則其蔽徹矣○范氏曰子路勇於為善其失之者未能好學以明之也故告之以此曰勇曰剛曰信曰直又皆所以救其偏也慶源輔氏曰范氏就子路身上發明尤切子路好勇且有何必讀書之説其失正在於未能好學以明善也剛勇直信皆其氣禀之偏故特告之○陳用之曰信直勇剛子路之所好也先之以仁知使之知所好也或曰此子路初見夫子之時
  子曰小子何莫學夫詩夫音扶
  小子弟子也厚齋馮氏曰何莫云者謂弟子何為而莫之學也
  詩可以興
  感發志意朱子曰讀詩見不美者令人羞惡見其美者令人興起須是反覆讀使詩與心相乳人自然有感發處
  可以觀
  考見得失勉齋黄氏曰興群怨皆指學詩者而言觀則似指詩而言謂可考詩人之得失也然以為觀已之得失亦可通下文既有多識為以此識彼則此觀為觀已然後四語皆一意也○新安陳氏曰觀詩所美所刺者之得失亦因可以考見我之得失兼此二意方為盡
  可以羣
  和而不流新安陳氏曰和以處衆曰群和而不流故可以處衆若和而流則失於雷同非處衆之道矣
  可以怨
  怨而不怒慶源輔氏曰當怨不怨則失之䟽怨而怒則又失之過程子所謂小弁撃鼔皆怨而各當乎理者是也
  邇之事父逺之事君
  人倫之道詩無不備新安陳氏曰如闗雎言夫婦棠棣言兄弟伐木言朋友之類二者舉重而言新安陳氏曰父子君臣人倫中之大者
  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
  其緒餘又足以資多識○學詩之法此章盡之讀是經者所宜盡心也慶源輔氏曰論語之論及詩者多矣而惟此章為備學者苟於此盡心焉則有以感發其志意而為善不懈有以考見其得失而於事無惑和而不流以處群居之常怨而不怒以處人情之變孝父忠君而人倫之大者無愧慱物洽聞而一物之小者不遺詩之為益不既多乎
  ○子謂伯魚曰女為周南召南矣乎人而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牆面而立也與女音汝與平聲
  為猶學也厚齋馮氏曰為如髙叟為詩之為周南召實照反南詩首篇名所言皆修身齊家之事慶源輔氏曰二南見文王齊家之化於修身疑未之及盖身者家之本聖人之化未有不本於身者文王之化自内及外則修身之事固在其中矣正牆靣而立言即其至近之地而一物無所見一歩不可行程子曰二南人倫之本王化之基苟不為之則無所自入古之學者必興於詩不學詩無以言故猶正牆靣而立○朱子曰不知所以修身齊家則不待出門便已動不得了所以謂之正牆靣者謂其至近之地亦行不得故也○問不知修身齊家則自然推不去是一歩不可行如何是一物無所見曰自一身一家已自都理㑹不得况其逺者乎此可見知與行相須之義周南之詩言文王后妃閨門之化召南之詩言諸侯之國夫人大夫妻𬒳文王后妃之化而成徳之事盖文王治岐而化行於江漢之域自北而南故其樂章以南名之用之郷人用之邦國以教天下後世誠意正心修身齊家之道盖詩之正風也○厚齋馮氏曰此疑在伯魚過庭之後已告之學詩恐其未必踐言而復告之也○新安陳氏曰詩有二南猶易有乾坤學詩自此入而修齊治平之道皆自此出誠學詩先務也孔子過庭之傳既以學詩居學禮之先此又以二南為學詩之先所以丁寧其子者豈有他説哉○新安倪氏曰書周官曰不學牆靣孔子取譬本此
  ○子曰禮云禮云玉帛云乎哉樂云樂云鐘鼓云乎哉敬而將之以玉帛則為禮將如幣之未將之將和而發之以鐘鼓則為樂發如英華發外之發遺其本而專事其末則豈禮樂之謂哉胡氏曰玉帛五玉三帛禮文之重者也鐘金聲鼓革聲樂器之大者也非玉帛無以為禮非鐘鼓無以為樂然禮樂有本有末玉帛鐘鼓末也禮之本在於敬假玉帛以將之樂之本在於和假鐘鼓以發之周末文滅其質但以玉帛鐘鼓為禮樂耳○南軒張氏曰玉帛固可以行禮也鐘鼓固可以為樂也謂玉帛鐘鼓為非禮樂則不可然禮樂豈止乎玉帛鐘鼓之間哉得其本則玉帛鐘鼓莫非吾情文之所寓不然特虚器而已所謂本者反之吾身而求之則知其不逺也○慶源輔氏曰敬者在中之禮禮之本也玉帛則禮之器所以將吾敬而播之於外者也禮之末也和者在中之樂樂之本也鐘鼓則樂之器所以發吾和而播之於外者也樂之末也本末具舉内外兼備夫然後可謂禮樂之全茍為專務其本而不事於末固為不可至於徒事其末而反遺其本則又豈所謂禮樂者哉云乎哉者猶言此不得謂之禮樂也○程子曰禮只是一箇序樂只是一箇和只此兩字含蓄多少義理天下無一物無禮樂且如置此兩椅一不正便是無序無序便乖乖便不和又如盗賊至為不道然亦有禮樂盖必有總屬必相聼順乃能為盗不然則叛亂無統不能一日相聚而為盗也禮樂無處無之學者須要識得胡氏曰程子欲人知禮樂之理無所不在學者記其語雜以方言至於盗賊亦有禮樂姑借近且粗者以明之非真所謂禮樂也序和二字尤親切又見禮為樂之本○慶源輔氏曰禮樂之本雖細微之事凶惡之人一皆有之不特玉帛鐘鼓之間要之只是箇序與和底道理人能識得此箇禮樂則知天下無一物無禮樂随處受用然其實不出序與和二字○趙氏曰朱子以敬與和言是就心上説程子以序與和言是就事上説二説相須其義始備○雙峯饒氏曰二説相須其義始備如人而不仁如禮何章集註舉季氏人心亡矣亦是就人心上説舉程子失正理則無序而不和亦是就事理上説○厚齋馮氏曰復曰云者謂人所常言也乎哉疑而反之之辭謂禮樂之所云者止云玉帛鐘鼓而已哉盖禮者天地之序樂者天地之和玉帛有等差所以明其序鐘鼓有聲音所以發其和是時禮樂廢壊皆僭竊其文而不知其本諸侯僭天子大夫僭諸侯則無序矣征伐相尋國異政家殊俗則不和矣夫子之言亦必有為而發也
  ○子曰色厲而内荏譬諸小人其猶穿窬之盜也與荏而審反與平聲
  厲威嚴也荏柔弱也小人細民也穿穿壁窬踰牆言其無實盜名而常畏人知也朱子曰不直心而私意如此便是穿窬之類又曰裏靣是如此外靣却不如此外靣恁地裏靣却不恁地○問色厲而内荏何以比之穿窬曰為他意只在要瞞人故其心常怕人知如做賊然○勉齋黄氏曰穿窬内懐為盜之實而外餙非盜之狀以欺人故以譬夫内本柔弱而外為嚴厲以欺人者也○雙峯饒氏曰色不止顔色凡形見於外者皆是如前篇以論篤為色荘是也外示荘厲而内實柔弱譬如穿窬之人日間顯顯處與平人無異而夜間幽暗處則為盗○王氏囬曰此有為之言曰譬諸小人則指當時之大人也○雲峯胡氏曰易泰卦以内健外順為君子之道否卦以内柔外剛為小人之道此則厲者外為剛之容荏者内藴柔之惡者也
  ○子曰鄉原徳之賊也
  鄉者鄙俗之意原與愿同荀子原慤註讀作愿是也荀子正論篇上端誠則下原慤矣謂在上者能端莊誠實則下知謹愿而純慤也鄉原鄉人之愿者也盖其同流合汙以媚於世故在郷人之中獨以愿稱勉齋黄氏曰既以郷為一郷又以為鄙俗者郷之得名本以鄙俗為言也故曰我猶未免為鄉人也亦猶都鄙之稱都之為言美也鄙之為言俗也然則鄉者亦鄙俗之類歟其稱原人而必加之以鄉者以見其鄙俗非公論之所在故是非錯謬而稱之以為原也夫子以其似徳非徳而反亂乎徳故以為徳之賊而深惡烏故反之詳見形甸反孟子末篇朱子曰鄉原者為他做得好便人皆稱之而不知其有無窮之禍如五代馮道者此真鄉原也○鄉原最是孟子説得數句好曰生斯世也為斯世也善斯可矣此是鄉原本情○鄉原無甚見識其所謂原亦未必真愿乃卑陋而随俗之人耳蘓氏謂其近似中庸而非也故曰徳之賊孟子曰一鄉皆稱原人無所往而不為原人與中庸相近必與狂狷相逺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鄉原者未嘗進取而無所不為者也狂狷與中庸相逺而孔子取其志之彊可以引而至於道也郷原與中庸相近而夫子惡之惡其安於陋而不可與有為也○勉齋黄氏曰德者務合乎理者也郷原求媚於世則不必皆合乎理而委曲遷就似乎理而實非理使人之為善者莫知乎理之正是天下之正徳反為鄉原所害也如廉潔理之正也郷原不以為廉潔以異俗故亦同乎流俗而外為説以自盖使人視之似廉潔然實非廉潔而反以害廉潔之正也故貪夫不足以害夫廉似廉非廉者乃所以害夫廉也此夫子所以深惡之也○雙峯饒氏曰一郷有君子有小人鄉原都要他説好同流合汙是要媚小人似忠信似廉潔是要媚君子所以人人道他好人見以此得名都去學他最敗風俗故曰徳之賊上章言盗盗猶畏人之知此章言賊則肆行無忌矣○新安陳氏曰真非不足以惑人惟似是而非者最易以惑人故夫子以為徳之賊
  ○子曰道聽而塗説徳之棄也
  雖聞善言不為己有是自棄其徳也○王氏曰君子多識如字前言往行去聲以畜勅六反其徳新安倪氏曰此易大畜卦大象傳辭引以論此甚切盖此章所指正輿易之説反道聽塗説則棄之矣朱子曰此二章賊字棄字説得重而有力盖鄉原只知偷合茍容似是而非而人皆稱之故曰徳之賊道聼塗説者纔聼來便説了更不能蓄既不能有之於心不能行之於身是棄其徳也故曰徳之棄○南軒張氏曰聞善者存而體之則其徳蓄聚若徒以資口説而已則於徳何有哉○勉齋黄氏曰觀此則輕浮淺露者真不足以為學也○胡氏曰徳之棄與上章徳之賊文勢相類彼以似徳而亂徳故云徳之賊此可以進徳而不進故云徳之棄○鄭氏曰無所得而竊其名故曰賊有所聞而不蓄諸已故曰棄○或曰上章言徳之賊此章言徳之棄語意似相承雙峯饒氏曰是如此但兩箇徳字來歴亦自不同上章所謂徳是得之於天者此章所謂徳是得之於人者有所聞於人而不能蓄之以為己有是棄其所得於人者鄉原之人似徳而非徳以人偽亂天理是害其所得於天者也所得於天即仁義禮智之謂○新安陳氏曰人之聞善藴蓄於不言之表者其徳固淺露於輕言之際者其徳棄矣
  ○子曰鄙夫可與事君也與哉與平聲
  鄙夫庸惡陋劣之稱慶源輔氏曰庸謂凡常惡只是惡陋謂猥𤨏劣謂昏弱四者皆鄙也
  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
  何氏曰患得之謂患不能得之胡氏曰患得之語急而文省耳○新安陳氏曰得謂得富貴權利
  茍患失之無所不至矣
  小則吮徂兗反癰䑛神祗反以舌取物也直理反大則弑父與君皆生於患失而已荘子列禦冦篇秦王有病召醫破癰潰痤者得車一乘癰痤皆疽之屬也痤徂和反䑛痔者得車五乘所治愈下得車愈多子豈䑛其痔邪何得車之多也○前漢佞幸傳文帝常病癰鄧通常為上𠻳山角反吮之上不樂從容問曰天下誰最愛我者乎通曰宜莫若太子太子入問疾上使太子齰癰齰仕客反□也齧出其膿血太子齰癰而色難之已而聞通常為上齰之太子慙繇是深恨通○雲峯胡氏曰吮癰䑛痔是柔惡弑父與君是剛惡故集註不特曰庸陋劣而且以惡之一字加之○胡氏曰許昌靳居覲反裁之有言曰士之品大槩有三志於道徳者功名不足以累其心志於功名者富貴不足以累其心新安陳氏曰功名功業聲名也今俗人認貴仕為功名非矣志於富貴而已者則亦無所不至矣志於富貴即孔子所謂鄙夫也南軒張氏曰自古亂臣賊子其初豈敢遽萌⿱𫂁么 -- 簒弑之心惟患失也蹉跎至此履霜堅氷馴致其道也然則計利自便之萌是乃弑父與君之原也○慶源輔氏曰此解無所不至矣一句甚當夫患得患失則惟利欲是狥而不復顧理義之所在矣其可與之事君也哉然其患得也則求以得之而已雖行險徼倖乗閒抵罅則其惡猶有止也至於患失則無不至矣小則吮癰䑛痔不惜身命大則弑父與君禍及國家○志於道徳則功名不必外求而得其或終無所成則亦全吾道徳而已矣在我亦何所損哉若夫志於功名則其心已是謀利計功幸而得之則已矣不然則行險徼倖枉尺直尋殆將不能免志於富貴則患得患失終必至於無所不至矣其為庸惡陋劣之態亦可想而見也○胡氏曰靳氏三品之説本非此章正意然能推見鄙夫之所以若此志於道徳聖賢之徒也志於功名豪傑之士也志於富貴即鄙夫也聖賢非不事功名也可為則為不得為則不為不害於道徳也豪傑非惡富貴也視功名為重則富貴為輕也鄙夫則富貴之外他無所志故得失之患其害至此○厚齋馮氏曰孟子曰鄙夫寛謂所見隘陋也所見隘陋之人知有富貴而已小用之則敗事大用之則誤國豈容一日得志也哉○齊氏曰古之君子未得之則求之性分之所固有既得之則安於職分之所當然舜木居鹿逰若將終身則得不足以動其心牛羊倉廪若固有之則亦何失之慮學者以孔子之言觀鄙夫之如彼以孟子之言觀聖人之如此亦可以知所鍳矣
  ○子曰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也
  氣失其平則為疾故氣禀之偏者亦謂之疾慶源輔氏曰氣禀之偏亦謂之疾此以徳言之也人身之氣當平和而安寧一失其平則為疾矣人之徳氣禀得中則為善一失之偏則亦為疾矣○陳用之曰人之隂陽節適則平偏倚則疾性之有疾猶身之有疾也昔所謂疾今亦亡與無通之傷俗之益偷也厚齋馮氏曰或是之亡不敢為决然之辭恐尚亦有之
  古之狂也肆今之狂也蕩古之矜也廉今之矜也忿戾古之愚也直今之愚也詐而已矣
  狂者志願太髙肆謂不拘小節蕩則踰大閑矣禮義為大閑矜者持守太嚴如不矜細行之矜非矜誇之矜廉謂稜角陗與峭同厲忿戾則至於争矣厚齋馮氏曰君子矜而不争矜而忿戾小人也愚者暗昧不明直謂徑行自遂詐則挾私妄作矣○范氏曰末世滋偽豈惟賢者不如古哉民性之蔽亦與古人異矣朱子曰廉是側邊廉隅這只是那分處所謂廉者為是分得那義利去處譬如物之側稜兩下分去○問智則能詐愚者無智巧何故能詐曰如狂而不直侗而不愿之類○南軒張氏曰疾生乎氣禀之偏狂而肆者過於進為也矜而廉者廉隅露見也愚而直者直情徑行也此雖偏而為疾然猶為疾之常至於狂而放則流而為蕩矜而爭則溢而為忿戾愚而衒直則變而為詐是盖世衰俗弊則習益逺故也言疾則固為偏而今也併與古之疾而亡之則益甚矣古者三疾學則可瘳也至於今之疾悖理亂常之甚盖難反矣然困而能學亦聖人之所不棄也○問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也晦翁謂氣禀之偏者謂之疾而取范氏末世滋偽豈賢者不如古民性之蔽亦與古異竊謂時固有古今而氣禀之性亦有古今之異歟潛室陳氏曰氣數有淳漓故生物有厚薄只正春時生得物如何迨春末生物便别後世生聖賢既與古不同即生暗蔽愚人亦欲如古不得○雙峯饒氏曰語中説古今處皆是嘆今之不如古狂肆矜廉愚直是氣質之偏所謂疾也肆變而蕩廉變而忿戾直變而詐是習俗所染乃習與性成而為惡不止於疾矣○雲峯胡氏曰氣禀之性適乎中則無疾凢過與不及皆疾也狂者知之過矜者行之過愚者不能知而徑行不及者也故古者皆以為疾○新安陳氏曰古之疾已是氣質之偏今併與古之疾而無之盖已流於私欲之偽去古益逺而復乎善益難矣夫子所以傷之歟
  ○子曰巧言令色鮮矣仁
  重平聲
  ○子曰惡紫之奪朱也惡鄭聲之亂雅樂也惡利口之覆邦家者惡去聲覆芳服反
  朱正色紫間去聲新安陳氏曰朱南方赤之正色合黑赤而成紫北方之間色雅正也利口㨗給覆傾敗也○范氏曰天下之理正而勝者常少不正而勝者常多聖人所以惡之也利口之人以是為非以非為是以賢為不肖以不肖為賢人君茍悦而信之則國家之覆也不難矣朱子曰紫近黒色過了那朱既為紫便變做朱不得便是奪了朱雅樂平淡鄭便過而為滛哇盖過了雅便是亂雅邦家力勢也甚大然被利口之人説一兩句便有傾覆之慮豈不可畏哉○不正底物事自常易得勝那正底物事且如以朱染紫一染了便退不得朱却不能變得紫也○南軒張氏曰以其似是而非有以惑人之觀聼是以聖人惡之利口所以覆邦家者盖變其事實使是非邪正率皆紊亂邦家之所由傾覆也○勉齋黄氏曰是非善惡最相反也聖人不之惡者以人心自有正理而正不正之相反易辯也惟夫似是而實非似善而實惡則人心疑惑而足以亂正此孔子所以惡鄉原而又及乎此也○慶源輔氏曰氣數難得相值時節難得常好故邪正相乗之際而正常屈於邪疑似之間每惡其雜亂而致詳焉此亦賛天地之一端也○雙峯饒氏曰紫以間色亂正色以其能悦人之目也鄭衛之樂以滛聲亂正聲以其能悦人之耳也故聖人惡之後世果卒為二者所勝古人𤣥衣朱裳今之朝服直以紫為上至於常服亦皆衣紫所奏之樂莫非鄭衛滛哇之音人心好惡之失其正如此况於聼言之際安得不為利口者所惑邪○汪氏曰辯朱紫以目辯雅鄭以耳具耳目者能之猶未為甚難惟利口之覆邦家則當辯之以心人主之心常為所惑而不能辯故范氏備述其態以曉人茍非自正其心辯之豈不難哉○雲峯胡氏曰前篇以佞人對鄭聲言此又以利口對鄭聲言集註釋佞宇曰辨給也釋利口曰㨗給也㨗則顛倒是非於片言之頃使人悦而信之有不暇於致詳者視佞為尤甚故覆亡之禍立見有甚於殆焉者矣
  ○子曰子欲無言
  學者多以言語觀聖人而不察其天理流行之實有不待言而著者是以徒得其言而不得其所以言故夫子發此以警之慶源輔氏曰此亦有兩意一是天理流行之實凡動静語黙皆是初不待言而著學者惟不察乎此而但以言語觀聖人是以徒得其言而不得其所以言故夫子發此以警之一是以言而教人固聖人之本心因言以進道亦學者之當務但學者心麤氣暴其於聖人之言領畧之意常多體察之意常少是以徒得其言而不得其所以言故夫子發此以警之
  子貢曰子如不言則小子何述焉
  子貢正以言語觀聖人者故疑而問之慶源輔氏曰此語必在未聞性與天道之前
  子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四時行百物生莫非天理發見形甸反流行之實不待言而可見如字聖人一動一静莫非妙道精義之發亦天而已豈待言而顯哉慶源輔氏曰百物生是天理之發見也四時行是天理之流行也發見則自其初而言之流行則併舉其終也妙道言其體精義言其用夫子但言天之理更不及己之事則天人一貫而天即己已即天矣此所以謂聖人之言也○新安陳氏曰輔氏即集註天理發見流行之實而强分之以發見為百物生流行為四時行下句雖是上句實非發見流行不必分言也一隂一陽之謂道隂陽非道所以一隂一陽者為道道形而上者也無形之可見也隂陽形而下者也即道之發見於有形者也四時之氣流行而為春暖夏熱秋凉冬寒非發見而何若以四時行百物生之序言之必四時之氣流行而後百物之品發生雲行雨施方品物流形乾道變化方各正性命豈有先言百物生而後言四時行之理哉輔氏過於宻察反成病敗愚不可以不辨此亦開示子貢之切惜乎其終不喻也新安陳氏曰無曽子之唯亦無領會之言見其未喻○程子曰孔子之道譬如日星之明猶患門人未能盡曉故曰子欲無言若顔子則便黙識如字其他則未免疑問故曰小子何述又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則可謂至明白矣愚按此與前篇無隠之意相發學者詳之朱子曰此語子貢聞之而未喻故有疑問到後來自云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方是契此𭥍處顔曽則不待疑問若子貢以下又不知所疑矣○問子欲無言一章恐是言有所不能盡故欲無言否曰不是如此只是不消得説盖以都撒出來了如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又更説箇甚底若是言不能盡便是有未盡處聖人言處也盡做處也盡動容周旋無不盡惟其無不盡所以不消得説○問四時行百物生皆天命之流行其理甚著不待言而後明聖人之道亦猶是也行止語黙無非道者不為言之有無而損益也有言乃不得已為學者發爾曰甚善○問四時行百物生兩句自為體用盖隂陽之理運行不息故萬物各遂其生聖人之心純亦不已故動容周旋自然中禮曰是此意○問夫子以子貢專求之言語之間故告之予欲無言以發之子貢未能無疑故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盖欲其察之踐履事為之實也程子謂猶患門人未能盡曉故曰予欲無言夫恐其不能盡曉當更告之而曰欲無言何也或云子欲無言一章實兼無隠乎爾之義盖四時行百物生所謂無隠也程子盖推明夫子啓發子貢之意欲其求之於踐履事為之實者未知是否曰恐人不能盡曉而反欲無言疑得甚好更熟玩之當自見得分明也○新安陳氏曰韜仲之問文公使更熟玩之竊謂聖道明如日星門人猶未能盡曉者以其徒求之言語之間而不知動作語黙無非聖道之形見此所以聖道雖明而其見滯於言語間不能盡曉也茍謂恐其不能盡曉當更告之聖人方病學者徒求之言語而又益詳於言語言語愈詳知識愈滯未能盡曉者何由而曉邪使能不徒求之言語而必察聖人之一動一静莫非妙道精義之發則能知聖人之動静無非理必悟聖人之語黙無非教也○南軒張氏曰四時行百物生者天道之流行無息也天雖不言而何隠哉聖人動静語黙之間無非至理之所在再曰天何言哉所以發之者深矣○覺軒蔡氏曰集註以此章與前篇無隠之意相發盖四時行百物生莫非天理發見流行之實正所以發夫子之無隠也學者玩此而有得焉不惟見聖人一動一静純乎天理之妙不待言而顯便當反之於踐履事為之實俛焉孳孳庶幾有得乎希聖希天之事更玩四時行百物生尤見其體用一原隂陽之理運行不息而萬物各遂其生之妙聖人亦天而已○雙峯饒氏曰予欲無言聖人是要人就他躬行處體認莫只於他言語上求盖就躬行處體認便件件把作實事看若只就言語上求只將作空言看了無益於得也此與吾無隠乎爾章大同小異那是説行處無非至理别無深晦底道理此是説行處都是實理不必於吾言語上求○厚齋馮氏曰夫子示子貢以一貫之學此又示以無言之天卒於聞性與天道子貢之學可謂日進無疆者矣○雲峯胡氏曰集註妙道精義之發妙道其體也天理之渾然者也精義其用也天理之粲然者也朱子感興末篇始曰𤣥天幽且黙仲尼欲無言萬物各生遂徳容自清温末曰日予昧前訓坐此枝葉繁發憤永刋落竒功收一原三復是詩朱子之學晚年造詣深矣學者宜致思焉○新安倪氏曰按以妙道精義分體用盖因輔氏之説而申明之舉感興末篇則因蔡氏之説而詳言之也蔡氏説此章嘗謂先師於感興卒章特發其義而收竒功於一原其所以勉學者深矣但此能述之尤為詳明萬物各生遂接𤣥天幽且黙而言徳容自清温接仲尼欲無言而言即動静無非教之意也又按徽庵程氏嘗提掇欲之一字而講之曰先聖雖欲無言而未得以無言也不以無言期諸子而獨以無言期子貢何哉髙於子貢者自能忘言以會道與囘言終日而無所不説不必示之以無言也下於子貢者方將因言以求道但教之以不知言無以知人言及之而不言謂之隠可與言而不與之言失人未可示之以無言也惟天資學力賢如子貢而猶以言語觀聖人不得不示之以無言耳此説就子貢身上發明甚切謹附於此
  ○孺悲欲見孔子孔子辭以疾將命者出户取瑟而歌使之聞之
  孺悲魯人嘗學士喪禮於孔子記雜記恤由之喪魯哀公使孺悲之孔子學士喪禮士喪禮於是乎書當是時必有以得罪者故辭以疾而又使知其非疾以警教之也慶源輔氏曰聖人之門來者不拒儻非有故未有却之者然其所以得罪之故不可知矣辭之以疾者義不當見也歌瑟使聞者仁不容絶也夫子於此仁義並行而不悖然其愛人之心則終無已也程子曰此孟子所謂不屑之教誨所以深教之也南軒張氏曰孺悲之不見疑在棄絶之域矣取瑟而歌使將命者聞之是亦教誨之而終不棄也聖人之仁天地生物之心歟○胡氏曰聖人無疾而託以疾則雖庸人亦能自省其所以見絶之由是不屑之教誨也○鄭氏曰於絶之之中不忘教之之意聖人之心如天地之不棄物也仁矣哉
  ○宰我問三年之喪期已乆矣期音朞下同
  期周年也
  君子三年不為禮禮必壊三年不為樂樂必崩
  恐居喪不習而崩壊也慶源輔氏曰此述宰我之意也然禮樂自事親從兄而出不能三年之喪則禮樂之本蹙矣宰我慮其崩壊而急之於玉帛鐘鼓之間則亦不知務甚矣
  舊穀既沒新穀既升鑚燧改火期可已矣鑚祖官反
  没盡也升登也燧取火之木也改火春取榆柳之火夏取𬃷杏之火夏季取桑柘之火秋取柞楢音昨由之火冬取槐檀之火亦一年而周也周禮夏官司爟古煥反掌行火之政令四時變國火以救時疾行猶用也變猶易也鄒子曰春取榆柳之火夏取𬃷杏之火季夏取桑柘之火秋取柞楢之火冬取槐檀之火季夏出火民咸從之季秋内火民亦如之已止也言期年則天運一周時物皆變喪至此可止也問四時取火何為季夏又取一畨朱子曰土旺於未故再取之○慶源輔氏曰時物固皆變矣吾心哀怛之實自有不能己者則不可因彼而變也○雙峯饒氏曰四時取火之木不同榆栁木之青者故春取之𬃷杏木之赤者故夏取之桑柘黄柞楢白槐檀黒各随其時之方色取之盖五行之中各有五行火有五色亦如金有五金之類古人作事件件順天時况水火乃天地間妙用尤不可不順其性水失其性則為水災火失其性則為火災旱暵疾疫皆是因時改火以逹其氣亦賛化育之一事也故周禮司爟掌四時變國火以救民疾後世都不理會如何得隂陽和萬物育尹氏曰短喪之説下愚且恥言之宰我親學聖人之門而以是為問者有所疑於心而不敢強上聲焉爾慶源輔氏曰尹氏説固忠厚然宰我之失終在但其致問之時猶出於情實較之後世匿情行詐而口不相副者則猶為無隠耳
  子曰食夫稻衣夫錦於女安乎曰安夫音扶下同衣去聲女音汝下同禮父母之喪既殯食粥麤衰音催既𦵏䟽平聲音嗣水飲受以成布朱子曰成布是稍細成布初來未成布也八十縷為一升古尺一幅只濶二尺二寸𥮅成斬衰三升如今漆布一般所以為未成布音朞而小祥始食菜果練冠縓取絹反去聲○朱子曰縓今淺絳色小祥以縓為縁一入為縓禮有四入之説亦是漸漸加深色耳平聲音迭不除無食稻衣錦之理夫子欲宰我反求諸心自得其所以不忍者故問之以此而宰我不察也記間傳父母之喪既殯食粥未殯之前勺水不入口既殯則三日矣方食粥朝一溢米二十兩為一溢以為粥莫音暮一溢未齊衰之喪䟽食水飲不食菜果大功之喪不食醯醤可以食菜果矣小功緦麻不飲醴酒可以食醯醤矣父母之喪既虞卒哭疏食水飲可以不食粥矣不食菜果期而小祥期而服練謂之小祥食菜果又期而大祥再期而服縞謂之大祥食醯醤中月而禫大感反禫而飲醴酒醴酒味薄故得飲之始飲酒者先飲體酒始食肉者先食乾肉
  女安則為之夫君子之居喪食㫖不甘聞樂不樂居處不安故不為也今女安則為之樂上如字下音洛
  此夫子之言也㫖亦甘也㫖美也初言女安則為之絶之之辭又發其不忍之端以警其不察新安陳氏曰四不字皆是發其不忍之端而再言女安則為之以深責之厚齋馮氏曰夫子之門子夏子張既除喪而見予之琴和之而或和或不和彈之而或成聲或不成聲一則曰先王制禮不敢過也一則曰先王制禮不敢不至焉其於三年之喪如此宰我與二子相處乆矣豈不習聞其槩而安於食稻衣錦也夫魯荘公之喪既葬不入庫門士大夫既卒哭麻不入然則三年之喪不行乆矣至是而夫子舉行之宰我門人髙流也日聞至論而猶以期為安况斯世乎其後滕世子欲行三年喪父兄百官皆不欲然則三年之喪獨行於孔孟之門而朝廷未嘗行也甚至以日易月無復聼於冡宰三年不言之制而三年之喪迄今行之天下者宰我一問之力也
  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懐夫三年之喪天下之通喪也予也有三年之愛於其父母乎
  宰我既出夫子懼其真以為可安而遂行之故深探他覃反其本而斥之言由其不仁故愛親之薄如此也新安陳氏曰不安於食稻衣錦者由其不忍也不忍之心仁也安則忍忍則不仁矣懐抱也又言君子所以不忍於親而喪必三年之故使之聞之或能反求而終得其本心也新安陳氏曰予發短喪之問又以食稻衣錦為安是殆已失其本心矣今夫子拳拳之意猶冀其反求而終得其本心也本心即愛親之仁心○范氏曰喪雖止於三年然賢者之情則無窮也特以聖人為之中制而不敢過故必俯而就之非以三年之喪為足以報其親也記三年問君子三年之喪二十五月而畢若駟之過隙然而遂之是無窮也故先王為之中制○檀弓子思曰先王之制禮過之者俯而就之不至焉者跂而及之故君子執親之喪水漿不入口者三日杖而後能起所謂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懐特以責宰我之無恩欲其有以跂而及之耳問宰我逰聖人之門而有短喪之問不類學者氣象諸家之説或謂至親以期斷而宰我欲質其所知有疑而不敢隠所以為宰我盖欲文其過也竊以為宰我在聖門雖列於言語之科然哀公問社而有使民戰栗之對方晝而寝夫子有朽木糞土之譏觀其地位如此則宜有短喪之問也朱子曰短喪固是不仁然其不隠不害為忠信此一事而兼有得失得失又有重輕○聖人尋常未嘗輕許人以仁亦未嘗絶人以不仁今言予之不仁乃予之良心死了也○或問此章之説有謂宰我之問盖聞禮家至親期斷之言故以質之夫子非自執喪而欲斷之也如何曰此盖以宰我為聖人之徒不應問此而欲為之文其過也其意則忠且厚矣然三年之喪生於人心非由外至而禮家固亦已有加隆之説矣設使宰我實聞期斷之説而不能察其是非盡其曲折則其愛親之薄亦可知矣雖不自斷其喪然其情亦何以異邪曰又有以宰予為不察理不知仁而不知愛親之道者信乎曰是其意若曰予非不愛親也特不察理而不知其道也非不仁也特不知仁也是亦為之文其過之言耳然人子有三年之愛於父母盖心之不能己者而非有難明之理也是其存焉則為仁失之則為不仁其間盖不容髪而其存不存又不待於知之而後能勉也亦係於吾心之厚薄如何耳宰我食稻衣錦自以為安則其無愛親之心可見而夫子所以斥之者亦明矣説者乃與曲為之諱而少减其不仁不孝之罪是以其説徒為辭費而不足以掩其實也曰或謂宰我非不知短喪之為薄直以有疑故不敢自隠於夫子只此無隠便是聖人作處如何曰言宰我之心雖薄而其不敢自隠者猶有聖門氣象可也謂之無隠而直以聖人作處許之則又激於世俗矯情餙詐之私而不自知其言之過矣然此章正意在於問喪而喪之主於哀者又非自外而至今不論此而摘其旁文瑣細之説以為己死之人文不可贖之過亦何益哉曰或謂夫子之言女安則為之為不與人為偽者信乎曰是因無隠之説而又失之之甚也夫聖人固不與人為偽矣然不曰不肖者跂而及之乎其曰安則為之者乃深責而痛絶之之辭也豈使之真以為安而遂為之也哉若如其言則聖人之所以垂世立教者初無一定之則直狥世俗情意之厚薄使人自以為禮而不慮夫壊法亂紀之原自我始也○南軒張氏曰人子之致哀於其親盖其心之不可以已者先王以禮為之而斷之以三年是謂天之則也宰我論喪禮而欲止乎期夫子反覆告之以女安則為之夫其食旨不甘聞樂不樂居處不安果何哉以其有所不忍於心故也宰我聞夫子斯言而出其必有以惻於中矣○慶源輔氏曰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懐此君子所以不忍於親而喪必三年之故自天子逹於庻人而為天下之通喪也至於使之聞之或能反求而終得其本心則聖人之仁也始也問之以食稻衣錦於女安乎所以使宰我反求諸心自得其所以不忍及宰我不察則又言君子居喪之禮皆出於自然以發其不忍於親而喪必三年之故使之聞之尚庻幾其能反求而得其本心不至於終迷而不反也然則聖人之心所以愛人無己者於此亦可得而見矣○范氏發明非以三年之喪為足以報其親之説尤為忠厚所謂喪三年以為極亡則弗之忘矣者是也至於聖人既於此為之中制則賢者必當俯而就不肖者必當跂而及夫如是然後其説始圎而宰我之失夫子之意始皆坦然明白矣○厚齋馮氏曰宰我之所惜者禮樂也夫子之所以責者仁也仁人心而愛之理也孩提之童生而無不知愛其親者故仁之實事親是也禮所以節文之樂所以樂之豈有不仁而能行禮樂者乎抑聞之聖人未嘗靣折人以其過其於門人宰我樊遲之失皆於其既出而言之使之有聞焉而改其長善救失待人接物忠厚盖如此
  ○子曰飽食終日無所用心難矣哉不有愽奕者乎為之猶賢乎已
  愽局戲也奕圍棊也魯齋王氏曰愽説文作簿局戲也六著十二棊也古烏曹作簿説文奕從二十言竦兩手而執之圍棊謂之奕已止也李氏曰聖人非教人愽奕也所以甚言無所用心之不可爾朱子曰心若有用則心有所主只看如今纔讀書則心便主於讀書纔冩字則心便主於冩字若是悠悠蕩蕩未有不入於邪僻者○此非啓愽奕之端乃假此以甚彼之辭○南軒張氏曰飽食而無所用心則放越而莫知其極凡惡之所由生也愽奕雖不足道然方其為之意專乎此比之放越而莫知其極者猶為愈焉此章大抵言無所用心則長惡為可畏耳○或問伊川嘗教人静坐若無所用心只静坐可否雙峯饒氏曰静坐時須主敬即是心有所用若不主敬亦静坐不得心是活底物若無所用則放僻邪侈無不為己聖人説難矣哉所該甚廣
  ○子路曰君子尚勇乎子曰君子義以為上君子有勇而無義為亂小人有勇而無義為盗
  尚上之也君子為亂小人為盗皆以位而言者也尹氏曰義以為尚則其為勇也大矣子路好去聲勇故夫子以此救其失也胡氏曰疑此子路初見孔子時問答也朱子曰子路之勇夫子屢箴誨之是其勇多有未是處若知勇於義為大勇則不如此矣又其勇有見得到處便行將去如事孔悝一事却是見不到盖不以出公之立為非觀其謂正名為迂斯可見矣又曰若是勇於義必不仕季氏○此章言君子者有三其上二者以徳言也其對小人者則以位言耳○南軒張氏曰徒知勇之務至於犯義者有之尚義則義所當為勇固在其中矣○慶源輔氏曰尚義而勇義理之勇也勇而無義血氣之勇也為血氣所使而不以義理制之則其為害随所居而為大小故在上則逆理而為亂在下則肆欲而為盗味子路之言有自負其勇之意而疑聖門或不以勇為尚也若後來進徳髙必不復以此為問矣
  ○子貢曰君子亦有惡乎子曰有惡惡稱人之惡者惡居下流而訕上者惡勇而無禮者惡果敢而窒者惡去聲下同唯惡者之惡如字訕所諌反
  訕謗毁也窒不通也稱人惡則無仁厚之意下訕上則無忠敬之心勇無禮則為亂果而窒則妄作故夫子惡之朱子曰勇是以氣加人故易至於無禮果敢是率然敢為盖果敢而不窒則所為之事必當於理窒而不果敢則於理雖不通然亦未敢輕為惟果敢而窒者則不論是非而率然妄作此聖人所以惡之也○問果敢與勇相類如何分别雙峯饒氏曰果敢即前章之剛果敢屬性質勇屬血氣果敢者有學以開明之則不窒勇者有禮以節文之則不暴
  曰賜也亦有惡乎惡徼以為知者惡不孫以為勇者惡訐以為直者徼古堯反知孫並去聲訐居謁反
  惡徼以下子貢之言也徼伺音笥察也訐謂攻發人之隂私○楊氏曰仁者無不愛則君子疑若無惡矣子貢之有是心也故問焉以質其是非侯氏曰聖賢之所惡如此所謂惟仁者能惡人也朱子曰夫子所惡以戒人子貢所惡以自警○南軒張氏曰君子者惟其愛人故惡稱人之惡者為其薄也惟其順徳故惡居下流而訕上者為其逆也惟其循禮故惡勇而無禮者為其陵犯也惟其逹義故惡果敢而窒者為其冥行也此惡不善之公心亦天下之通義也以子貢之有問恐其專以惡人為心則反有害故又從而叩之子貢之惡惡其近似而害於知勇與直者也子貢惡乎此則所以檢身者抑可知矣○慶源輔氏曰楊氏説得子貢所以發問之意出侯氏説得聖賢不能無惡當於理之意明然夫子因子貢之問而又以賜也亦有惡乎發之使之得以盡其説又見聖人氣象從容誠意審宻有以盡人之情如此○鄭氏曰子貢雖方人亦不從事於徼訐也疑與子路之問同時故問答雖切子貢方人之病而亦有諷子路之勇者稱惡訕上警子貢也徼訐子貢自警也至於勇而果敢則為子路而發夫聖賢之所惡如此唯仁者能惡人夫子以之惡不仁者其為仁矣子貢有焉○雲峯胡氏曰聖賢之所惡若有不同然子貢所謂徼訐者因夫子所謂稱人之惡與訕上者而推之也所謂不孫者因夫子所謂無禮與窒者而言之也
  ○子曰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近之則不孫逺之則怨近孫逺並去聲
  此小人亦謂僕𨽻下人也問何以知其為僕𨽻下人朱子曰若為惡之小人則君子逺之唯恐不嚴怨亦非所恤矣君子之於臣妾莊以涖之慈以畜許六反之則無二者之患矣南軒張氏曰女子隂質小人隂類其所望於人者常深故難養知其難養如此則當思所以待之之道其惟和而有制與夫不惡而嚴乎○慶源輔氏曰此等雖有難養之情君子則有善養之道莊以涖之則禮有以消其不孫之心慈以畜之則仁有以弭其易怨之意莊慈其不近不逺之中道乎
  ○子曰年四十而見惡焉其終也已惡去聲
  四十成徳之時見惡於人則止於此而已勉人及時遷善改過也蘇氏曰此亦有為去聲下同而言不知其為誰也問此章聖人立言之意固是勉人及時進徳然鄉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惡之茍有特立獨行之士不狥流俗衆必群嘲共罵何為而不見惡學者亦不可不知也未知是否朱子曰見惡亦謂有可惡之實而得罪於能惡人者非不善者惡之之謂也○南軒張氏曰此又甚於四十無聞者有惡可惡又下於無善可聞也○呉氏曰終止也其終也已哀其不復有進也○厚齋馮氏曰人之血氣三十而壯四十而定過此則神日衰怠少能精進故古人以四十為成徳之時無聞見惡皆以是為斷也盖世有晚而知道者焉得而絶之故知其為有為之言○雙峯饒氏曰古人多説四十如四十不惑四十不動心四十五十無聞之類盖至是血氣盛極將衰之年於此無成則亦已矣後生不可不痛自警省也












  論語集註大全卷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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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集註大全卷十八
  微子第十八
  此篇多記聖賢之出處上聲凡十一章
  微子去之箕子為之奴比干諌而死
  微箕二國名子爵也微子紂庶兄箕子比干紂諸父伯叔父也微子見紂無道去之以存宗祀箕子比干皆諌紂殺比干囚箕子以為奴箕子因佯音羊狂而受辱史記宋世家微子者殷帝乙之首子而紂之庶兄也紂既立不明滛亂於政微子數諌不聼度終不可諌遂亡箕子者紂親戚也紂始為象箸箕子歎曰彼為象筯必為玉杯為玉杯則必思逺方珍恠之物而御之矣輿馬宫室之漸自此始不可振也紂滛泆箕子諌不聼乃被髪佯狂而為奴王子比干者亦紂之親戚也見箕子諌不聼而為奴則曰君有過而不以死爭則百姓何辜乃直言諌紂紂怒曰吾聞聖人心有七竅信有諸乎乃遂殺比干刳視其心微子曰父子有骨肉而臣主以義屬故父有過三諫不聼則随而號之人臣三諌不聼則其義可以去矣於是遂行周武王伐紂克殷微子乃持其祭器造軍門於是武王乃釋微子復其位如故
  孔子曰殷有三仁焉
  三人之行去聲不同而同出於至誠惻怛當葛反之意故不咈乎愛之理而有以全其心之徳也楊氏曰此三人者各得其本心故同謂之仁問微子之去欲存宗祀比干之死欲紂改行可見其至誠惻怛處不知箕子至誠惻怛何以見朱子曰箕子比干都是一樣心箕子偶然不銜著紂之怒不殺他然見比干恁地死若更死諌無益於國徒使君有殺諫臣之名他處此最難微子去却易比干一向諌死又却索性箕子在半上落下最是難處被他𦂳繫在那裏不免佯狂所以易中特説箕子之明夷可見其難處故曰利艱貞晦其明也内難而能正其志箕子以之他外雖狂心則定也○或問按殷紀微子先去比干乃諌而死然後箕子佯狂為奴為紂所囚盖微子帝乙元子當以先王宗祀為重義當早去又决知紂之不可諌也故遂去之而不以為嫌比干少師義當力諌雖知其不可諌而不可已也故遂以諌死而不以為悔箕子見比干之死則知己之不可諌且不忍復死以累其上也見微子之去則知已之不必去且不忍復去以背其君也故佯狂為奴而不以為辱此可見三仁之所為易地皆然或以為箕子天畀九疇未傳而不敢死則其為説迂矣同謂之仁者以其皆無私而各當理也無私故得心之體而無違當理故得心之用而不失此所以全心之徳而同謂之仁歟史記三子之事與夫子此言先後不同者史所書者事之實此以事之難易為先後耳○張氏庭堅曰死者非沽名生者非懼禍而引身以求去者非要利以忘君仁之所存義之所主其去就死生不在於一身而在於天下國家也○勉齋黄氏曰或問言仁與集註不同者先師言仁之義則固以心之徳愛之理為主矣言人之所以至於仁則以為無私心而皆當理也或問之言指三子之所以至於仁而言也集註之言正指仁之義而言也然其曰不咈乎愛之理而有以全其心之徳曰全曰不咈則或問之意亦在其中矣讀者黙而識之可也○慶源輔氏曰愛之理分言之仁也心之徳專言之仁也不咈乎愛之理指惻怛而言有以全其心之徳指至誠而言也○厚齋馮氏曰三人者不特為國大臣又有親屬之愛存焉使為大臣而已也以道事君不可則止惟其有親屬之愛宗祀存亡實同休戚故或死或去或囚而不辭是以謂之仁○雙峯饒氏曰前三句門人因孔子殷有三仁一句却記上三事為提頭然當時所記必有次序當箕子未奴比干未死時微子己有去志書曰我其發出狂吾家耄遜于荒箕子又勉其去曰詔王子出迪王子弗出我乃顛隮則微子之去在先無疑其次箕子之奴比干之死雖未知孰先孰後竊意箕子之諫必在先是時紂尚能容止囚奴之而已及比干繼之則忿嫉己甚故竟殺之三人之行雖不同皆非有所為而為之也或問據史記殷紀以為箕子之奴在比干既死之後次序與此不同疑當以論語為正又曰集註於伯夷叔齊求仁得仁章曰合乎天理之正即乎人心之安於此則云不咈乎愛之理此處便有差等盖合字即字是順説不咈則似有所咈而實無所咈且如微子是紂之兄箕子比干是紂之諸父皆同姓之親今或去或奴或諌死皆似傷乎愛之理然其本心只是愛君憂國皆有至誠惻怛之意故曰不咈乎愛之理中庸稱舜曰大徳必得其名至武王只説不失天下之顯名盖武王殺紂似乎失名其實不失○雲峯胡氏曰至誠惻怛盖謂三仁愛君憂國皆非有所為而為也一有所為而為之則雖有惻怛之意而非出於至誠矣至誠者仁之存惻怛者仁之發集註特下不咈二字盖自上文不同字生來三子之行不同其跡似相違以去者為仁則不去者似咈乎仁矣以死者為仁則不死者似咈乎仁矣惟其皆有至誠惻怛之意則其去就死生雖不同而皆不咈乎愛之理即所以全其心之徳也
  ○柳下惠為士師三黜人曰子未可以去乎曰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三去聲焉於䖍反
  士師獄官魯齋王氏曰舜命臯陶汝作士士之名始見於刑官周禮秋官司冦之屬有士師之職刑官曰士其長曰師故士師之下有鄉士遂士縣士方士訝士皆掌獄詞者黜退也柳下惠三黜不去而其辭氣雍容如此可謂和矣然其不能枉道之意則有確乎不可㧞者是則所謂必以其道而不自失焉者也○胡氏曰此必有孔子斷丁亂反之之言而亡之矣問柳下惠三黜雖可以見其必以其道而不失焉者然亦便有箇不恭底意思故記者以孔子兩事序於其後觀孔子之事則知下惠之事亦未得為中道朱子曰也是如此惟是孟子説得好曰聖人之行或逺或近或去或不去歸潔其身而已矣下惠之行雖不比聖人合於中道然而歸潔其身則有餘矣○問柳下惠三黜而不去其言若曰茍以直道事人雖適他國終未免三黜若肯枉道事人自不至三黜又何必去父毋之邦觀其意盖自信其直道而行不以三黜為辱也此其所以為和而介歟若徒知其不去之為和而不知其所以三黜者之為有守未足以議柳下惠也未知是否曰得之○或問柳下惠仕而屢黜黜而復仕至於三黜而又不去焉何也曰進不隠賢必以其道不以三公易其介所以屢黜而至於三降志辱身援而止之而止雖袒裼裸裎於我側不以為凂所以黜而復仕既三黜而遂不去也或曰惠知直道之必黜而不去然則其將枉道以事人乎曰不然也惠之意若曰我但能枉道事人則固不必去魯而適他國矣其言泛然若無所指盖和者之氣象如此而其道則固自信其不能枉道而事人矣是以三黜之後雖不屑去然亦意其遂不復仕故孔子列之於逸民之目○南軒張氏曰柳下惠仕則仕黜則黜而未嘗枉其道也若枉道則害於和之理矣至於孔子道不行父母之邦可以去而亦去雖周行天下而未嘗茍仕也則與下惠異矣此篇記柳下惠於三仁之後以明其趨之一下文又詳著孔子之事以見聖人之為至矣如楚狂耦耕荷蓧之徒則䧟於一偏而不足以知聖人者夷齊之下雖各得其道而未盡其至者終之以孔子之無可無不可盖於是無以加矣此孟子集大成之意也○勉齋黄氏曰列二章於篇首以見古人出處不同亦各有義然後著孔子之事以見聖人之出處也○洪氏曰是時三家漸已用事其於獄必有以私意行之者禽不曲法以狥之所以三黜也然恱佞而惡直者天下皆是何必去哉○雙峯饒氏曰柳下惠謂直道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是欺天下無一君之可事無一國之可往此便是他不恭處若夫子則歴聘侯國何嘗以天下為無可有為之人但惠辭氣雍容不廹而不枉道之意自在其中此所以為聖之和也胡泳嘗云蚳鼃辭靈邱而請士師士師在邑宰之下官小可知惠三為之不卑小官可見三黜亦想因諌諍刑罰不中而然○新安陳氏曰直道難容雖他國皆然枉道易合雖吾國亦可言終不能枉道以求合則姑守道而不去也其三黜不去雖見其和而不能枉道則不失其介可謂和而不流強哉矯者矣
  ○齊景公待孔子曰若季氏則吾不能以季孟之間待之曰吾老矣不能用也孔子行
  魯三卿季氏最貴孟氏為下卿孔子去之事見形甸反世家史記孔子世家齊景公復問政於孔子曰政在節財景公説音恱將欲以尼谿田封孔子晏嬰進曰夫儒者滑稽而不可軌法索𨻳曰滑謂亂也稽同也以言辯捷之人言非若是言是若非能亂同異也言儒者滑稽而不為法度也倨傲自順不可以為下崇䘮遂哀破産厚𦵏不可以為俗游説乞貸不可以為國自大賢之息周室既衰禮樂缺有間索隠曰息者生也言上古大賢生則有禮樂至周室微而始缺有間也今孔子盛容餙繁登降之禮趨詳之節累世不能殫其學當年不能究其禮君欲用之以移齊俗非所以先細民也後景公敬見孔子不問其禮異日景公止孔子曰奉子以季氏吾不能以季孟之間待之齊大夫欲害孔子孔子聞之景公曰吾老矣弗能用也孔子遂行反乎魯然此言必非靣語音御孔子盖自以告其臣而孔子聞之爾○程子曰季氏強臣君待之之禮極隆然非所以待孔子也以季孟之間待之則禮亦至矣然復扶又反曰吾老矣不能用也故孔子去之盖不繋待之輕重特以不用而去爾慶源輔氏曰景公之言雖實而失於率易聖人徳盛道尊見者必加敬而盡禮况景公素知聖人者必不敢以是言而靣瀆之所謂自以告其臣而孔子聞之之説當矣○趙氏曰茍以利心觀則必以為聖人之去有繋乎待之輕重也故程子特釋之○厚齋馮氏曰此與其臣議所以處子之辭子魯人也故議以魯君所以待三卿者待之是時諸侯之賢而國勢富強者宜莫如齊之景公此子之所以願仕焉者也晏平仲得政已三世矣景公至魯與子語而説之其後子不得志於魯遂之齊景公數問政而説嬰之所深忌也所以欲害子而進間言也方責效於朞月之間而嬰乃謂累世不能殫其學此景公所以謂吾老而不可俟也○新安陳氏曰景公初欲用孔子盖本心之暫明終不能用乃蔽於私意之昏弱終於亂亡宜矣
  ○齊人歸女樂季桓子受之三日不朝孔子行歸如字或作饋朝音潮
  季桓子魯大夫名斯按史記定公十四年孔子為魯司冦攝行相去聲事齊人懼歸女樂以沮在吕反史記世家定公以孔子為中都宰一年四方皆則之由中都宰為司空由司空為大司冦定公十四年孔子年五十六由大司冦攝行相事於是誅魯大夫亂政者少正卯與聞國政三月粥羔豚者弗餙賈男女行者别於塗塗不拾遺四方之客至乎邑者不求有司有司常供其職客求而有在也皆予之以歸齊人聞而懼曰孔子為政必霸霸則吾地近焉我為之先并矣盍致地焉犂鉏曰請先嘗沮之沮之不可則致地庸遲乎於是選齊國中女子好者八十人皆衣文衣而舞康樂文馬三十駟遺魯君陳女樂文馬於魯城南高門外季桓子微服往觀再三將受乃語魯君為周道游觀終日怠於政事子路曰夫子可以行矣孔子曰魯今且郊如致膰於大夫則吾猶可止桓子卒受齊女樂三日不聼政郊又不致膰爼於大夫孔子遂行尹氏曰受女樂而怠於政事如此其簡賢棄禮不足與有為可知矣新安陳氏曰於用孔子之時而如此簡賢也三日不朝棄禮也夫子所以行也所謂見幾平聲而作不俟終日者與音余此引易繫辭之語○問史記載魯今且郊如致膰于大夫則吾可以止設若致膰則夫子果止否朱子曰也須去只是不若此之速必别討一事故去且如致膰亦不是大叚失禮處聖人但因此且求去爾○孔子於受女樂之後而遂行若言之似顯君相之過不言則已為茍去故因膰肉不至而行則吾之去國以其不致膰為得罪於君耳○南軒張氏曰去讒逺色賤貨而貴徳所以勸賢也今好色而忘敬賢之心則道之不行可見矣是以去之○呉氏曰夫子嘗適齊矣已不能用及反而仕魯又沮人用之怠已而忌人愚不肖之通患也桓子受制陽貨四五年幾不免死一旦得脫虎口而與夫子從事此其發憤自強之日也而境順於前心即驕逸夫子方欲輔桓子以有為而桓子所為若是固不得不行也孟子曰孔子於季桓子見行可之仕此曰季桓子不朝孔子行其仕其行皆以桓子而定公徒擁虚名於其上也悲夫○雙峯饒氏曰魯受女樂夫子已有去志若遽然便去非惟顯君之過且中齊人之計適然魯郊又不致膰肉故因此微過遂不税冕而行○齊人歸女樂只説箇歸字畢竟是歸其女樂於魯君相皆有之不是專獻於桓子三日不朝亦是君臣皆不朝縁當時辭受之權盡出於季氏想是他既自受又為定公受之又曰女樂亦說得不一一説陳女樂於城南季桓子君臣共往觀之三日不朝一説召女樂而受之三日不朝這兩説不同然無可考訂處未詳孰是○新安陳氏曰萃淫聲美色而為一者女樂也為國家禍其有甚於此哉○范氏曰此篇記仁賢之出處上聲而折中以聖人之行去聲所以明中庸之道也慶源輔氏曰仁謂三人賢謂柳下惠及下章逸民之類夫子於齊魯非不欲仕亦未嘗必於仕但可仕則仕可止則止此所以為中庸之道也接輿以下則未免於偏而過之矣
  ○楚狂接輿歌而過孔子曰鳯兮鳯兮何徳之衰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已而已而今之從政者殆而接輿楚人佯狂避世邢氏曰接輿姓陸名通昭王時佯狂不仕時人謂之楚狂夫子時將適楚故接輿歌而過其車前也鳯有道則見形甸反無道則隠慶源輔氏曰鳯靈物也有道則見無道則隠鳯固然也至於無道而不隠則鳯之徳衰矣然以此論君子守身之常法則可至於聖人體道之大權則又不可以比例論也○雙峯饒氏曰鳯世治則生亂則不生即是有道則見無道則隠之義盖麟鳯皆不是有種之物惟聖王在上天地泰和所以元氣之㑹鍾為麟鳯如鸛生鶴馬生龍駒之類接輿以比孔子而譏其不能隠為徳衰也來者可追言及今尚可隠去已止也而語助辭殆危也接輿盖知尊夫子而趨不同者也慶源輔氏曰觀接輿之言既比之以鳯而又疑其衰既幸其或止而又慮其殆語意慇懃諄復是誠知尊聖人者矣然其所趨則在於絶人逃世以逺害全身而已其與聖人之心盖不啻如氷炭白黒之不同也○胡氏曰趨不同者接輿有避世之心而無救世之志有堅持之操而無變通之學也
  孔子下欲與之言趨而辟之不得與之言辟去聲
  孔子下車盖欲告之以出處上聲之意接輿自以為是故不欲聞而辟之也問楚狂接輿等伊川謂荷蓧稍髙朱子曰以其尚可告語若接輿則全不可曉問當亂世必如孔子之才可以救世而後可以出其他亦何必出曰亦不必如此執定君子之仕行其義也亦不可一向滅跡山林然仕而道不行則當去耳○南軒張氏曰接輿之意盖欲夫子隠居以避世耳觀其知鳯徳之衰且辭氣舒暢不廹其為人天資亦髙矣故夫子意其可以告語而欲與之言其趨而避盖匿其聲跡而已
  ○長沮桀溺耦而耕孔子過之使子路問津焉沮七余反溺乃歴反二人隠者耦並耕也時孔子自楚反乎蔡津濟渡處吴氏曰接輿書楚故沮溺丈人不復書楚盖皆楚人○雙峯饒氏曰兩耜同隊而耕謂之耦耕
  長沮曰夫執輿者為誰子路曰為孔丘曰是魯孔丘與曰是也曰是知津矣夫音扶與平聲
  執輿執轡在車也盖本子路御而執轡今下問津故夫子代之也知津言數音朔周流自知津處
  問於桀溺桀溺曰子為誰曰為仲由曰是魯孔丘之徒與對曰然曰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誰以易之且而與其從辟人之士也豈若從辟世之士哉耰而不輟徒與之與平聲滔吐刀反辟去聲耰音憂
  滔滔流而不反之意以猶與也言天下皆亂將誰與變易之而汝也辟人謂孔子辟世桀溺自謂耰覆敷救反上聲新安倪氏曰韻㑹注布種後以耰摩田使土開處復合以覆種亦不告以津處南軒張氏曰謂當世滔滔一律誰肯以夫子之道易已所為言其徒勞耳○慶源輔氏曰桀溺以夫子為辟人而天下皆滔滔不反則世人無一不可避者故絶人逃世以為潔而自謂其能避世○雙峯饒氏曰言舉世趨於不善今雖欲易之無可與為善之人也
  子路行以告夫子憮然曰鳥獸不可與同群吾非斯人之徒與而誰與天下有道丘不與易也憮音武與如字
  憮然猶悵然惜其不喻己意也言所當與同群者斯人而已豈可絶人逃世以為潔哉天下若已平治去聲則我無用變易之正為去聲天下無道故欲以道易之耳程子曰桀溺言天下衰亂無道者滔滔皆是也孔子雖欲行其教而誰可以化而易之孔子言如使天下有道我則無所治不與易之也今所以周流四方為時無道故也○慶源輔氏曰天之生聖賢欲其平治天下者理之常也其或雖生聖賢而未欲平治天下者理之變也然既曰聖賢則必以天地之常者為心而其所以平治天下之道又備盡於己舉而措之易亂為治易危為安固必有自然之應而天果未欲平治天下也則亦安於理而已若天下既已平治則亦何用聖人以易之哉○新安陳氏曰沮溺以賢人自守之心而量聖人濟世之心宜其不足以知聖人也○程子曰聖人不敢有忘天下之心故其言如此也張子曰聖人之仁不以無道必天下而棄之也朱子曰説聖人無憂世之心固不可謂聖人視一世未治常恁地戚戚憂愁無聊過日亦非也但要出做不得又且放下其憂世之心要出仕者聖人愛物之仁至於天命未至亦無如之何○雲峯胡氏曰聖人不敢有忘天下之心則沮溺忘天下者也聖人之仁不以無道必天下而棄之則沮溺棄天下者也仁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民胞物與何忍忘之又何忍棄之於此見沮溺之為忍聖人之為仁沮溺之為過聖人之為中歟
  ○子路從而後遇丈人以杖荷蓧子路問曰子見夫子乎丈人曰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孰為夫子植其杖而芸蓧徒弔反植音殖
  丈人亦隠者蓧竹器分辨也五穀不分猶言不辨菽麥爾左傳成公十八年晉欒書中行偃使程滑弑厲公使荀罃士魴逆周子於京師而立之悼公周也生十四年矣周子有兄無慧不能辨菽麥故不可立菽大豆也豆麥殊形易别故以為痴者之候不慧盖世所謂曰痴責其不事農業而從師逺遊也植立之也芸去上聲草也
  子路拱而立
  知其隠者敬之也
  止子路宿殺雞為黍而食之見其二子焉明日子路行以告子曰隠者也使子路反見之至則行矣食音嗣見賢遍反孔子使子路反見之盖欲告之以君臣之義而丈人意子路必將復扶又反來故先去之以滅其跡亦接輿之意也
  子路曰不仕無義長㓜之節不可廢也君臣之義如之何其廢之欲潔其身而亂大倫君子之仕也行其義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長上聲
  子路述夫子之意如此慶源輔氏曰夫子所以使子路反見之豈徒然哉必有以也而丈人絶人逃世藐然不復知有君臣之義則夫子之欲告之宜莫先於此也觀子路所述夫子之意固可見矣○趙氏曰子路所言雖未可即以為夫子之語然使之反見則必授以見之之意矣故知其述夫子之意無疑也盖丈人之接子路甚倨居御反而子路益恭慶源輔氏曰此亦子路學力之所至丈人因見其二子焉則於長㓜之節固知其不可廢矣故因其所明以曉之倫序也人之大倫有五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長㓜有序朋友有信是也新安陳氏曰大倫備於五者此所謂潔身而亂大倫只是説廢君臣之大倫仕所以行君臣之義故雖知道之不行而不可廢然謂之義則事之可否身之去就亦自有不可茍者是以雖不潔身以亂倫亦非忘義以狥禄也新安陳氏曰潔身亂倫沮溺丈人之儔過乎中庸者也忘義狥禄茍仕饕富貴之徒不及乎中庸者也福州有國初時寫本路下有反子二字新安陳氏曰朱子嘗為福之同安簿意必自見此寫本也以此為子路反而夫子言之也未知是否問集註云仕所以行義末云亦非忘義以狥禄似是兩意朱子曰只是一意纔説義便是總去就都説道合則從不合則去即是此義惟是出仕方見得不仕便無了這義聖人憂世之心固是急欲得君行道到靈公問陳遂行景公不能用又行桓子受女樂又行無一而非義○或問道之不行矣而徒仕可乎曰仕所以行義也義則有可不可矣義合而従則道固不患於不行不合而去則道雖不行而義亦未嘗廢也是以君子雖知道之不行而未嘗不仕然亦未嘗懐私徇禄而茍於仕也由此觀之道義之未嘗相離亦可見矣○君子之仕也行其義也義便有進退去就在裏如丈人直是截斷只見一邉○南軒張氏曰丈人見二子是長㓜之節不可得而廢也既不可廢則夫君臣之義又烏得而廢之乎彼盖欲潔其身而不知亂倫之害於人道為大也君子之仕豈為他哉行吾義而已道之不行君子豈不知乎而汲汲於斯世者固有不可以已者也○慶源輔氏曰丈人之接子路雖倨而子路益恭丈人因見其二子盖因子路之敬長有以感發其心而知長㓜之節不可廢耳夫長㓜之節君臣之義皆天叙之典人之所不能無也丈人知長㓜之節不可廢而不知君臣之義不可廢是其心必有所蔽故一得一失或明或暗而不自知其然也聖人於此因其所明而曉之○君臣之義雖本乎天而具乎我者也道雖存乎我而其行止則繋乎天者也具乎我者不可廢而繫乎天者則非敢必也故孔子雖卒老於行而終不敢深藏固閉以自潔而廢君臣之義然義之為言宜也既曰義則事便有可否身便有去就可則就之否則去之固有截然不可移易者故聖人之法君子之行既不可以潔身而亂倫如隠者之為亦不可以忘義而狥禄如世俗之仕者也○雙峯饒氏曰前章説天下有道不與易可見聖人救世之仁此章説君臣之倫不可廢可見聖人出仕之義問行其義與道之不行道義如何分曰只一般道指全體言義指一事言如父子親君臣義至朋友信總言皆道也聖人之道行於天下則人人共由此道如義只是君臣有義一件而已然道必遇賢君而後行義則是我自家行底孔子雖知當時道之不行而自家却不可不行其義○范氏曰隠者為髙故往而不返仕者為通故溺而不止不與鳥獸同群則决性命之情以饕音叨富貴荘子駢拇篇不仁之人决性命之情而饕富貴决破壞也貪財曰饕○雙峯饒氏曰為是作為之為隠者專要做那髙尚底事所以甘於長往而不返仕者專要做那通逹底事所以溺於下流而不止也為髙者絶物忘世為通者患得患失二者皆非中道决如决水壊了隄防便走了水性原於命發為情皆天理發見出來者所以謂之性命之情若心貪溺於富貴必壊了性所發為四端之情如决去水之隄防如何留得水住此二者皆惑也是以依乎中庸者為難惟聖人不廢君臣之義不潔身以亂倫而必以其正不忘義而狥禄所以或出或處上聲而終不離去聲於道也道即中庸之道○問接輿歌而過孔子盖欲以諷切孔子孔子欲與言之則趨而避之孔子使子路問津於長沮桀溺固將有以發之而二人不答所問傲然有非笑孔子之意至於荷蓧丈人知子路之賢則止子路宿殺雞為黍而食之見其二子焉其親之厚之如此孔子使子路反見之則先去而不願見矣數子者若謂其無徳而隠則佯狂耕耘以避亂世澹然不以富貴利逹動其心而確然自信不移若有所得者若謂其無故而隠則危邦濁世道既不行亦未見其必可以仕也特其道止於歸潔其身而不知聖人所謂仕止久速者知所謂無可者矣而未知所謂無不可者也故其規模氣象不若聖人之正大若以索隠行恠視之愚意未知是否朱子曰無道而隠如蘧伯玉柳下惠可也被髪佯狂則行恠矣沮溺荷蓧亦非中行之士也○勉齋黄氏曰列接輿以下三章於孔子行之後以明夫子雖不合而去然亦未嘗恝然忘世所以為聖人之出處也然即三章讀之見此四子者律以聖人之中道則誠不為無病然味其言觀其容止以想見其為人其清風髙節猶使人起敬起慕彼於聖人猶有所不滿於心如此則其視世之貪利禄而不知止者不啻若犬彘耳是豈非當世之賢而特立者歟以子路之行行而拱立丈人之側若子弟然豈非其真可敬故歟嘗謂若四人者惟夫子然後可以議其不合於中道未至夫子者未可以妄議也貪禄嗜利之徒求以自便其私亦借四子而詆之欲以見其不可不仕多見其不知量也○雙峯饒氏曰勉齋此叚發集註之未發四子皆賢人他纔見世亂便以避世為髙是甚次第但孔子之意則又謂當此世若人人如此避世天下誰與治者故不得不行其義勉齋又嘗云在今日救世之道正當扶起沮溺等人此真名言○雲峯胡氏曰接輿沮溺丈人章首冠以楚狂二字皆楚之狂者也狂者志行之過集註此篇之末謂夫子於此四人有惓惓接引之意在陳之歎盖亦如此然魯之狂士何幸而得在聖人陶冶之中楚之狂者又何不幸而自棄於聖人造化之外也哉
  ○逸民伯夷叔齊虞仲夷逸朱張柳下惠少連少去聲下同逸遺逸民者無位之稱虞仲即仲雍與泰伯同竄荆蠻者夷逸朱張不見形甸反下同經傳去聲少連東夷人
  子曰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齊與與平聲
  新安陳氏曰非其君不事不降志可見不立惡人之朝不辱身可見
  謂柳下惠少連降志辱身矣言中倫行中慮其斯而已矣中去聲下同
  柳下惠事見上李氏曰惠不辭小官降志也不羞汙君辱身也倫義理之次第也慮思慮也中慮言有意義合人心少連事不可考然記稱其善居喪三日不怠三月不解居隘反朞悲哀三年憂記雜記下孔子曰少連大連善居喪三日不怠三月不解朞悲哀三年憂東夷之子也言其生於夷狄而知禮也則行之中慮亦可見矣慶源輔氏曰慮對倫而言倫是義理之次第則慮亦人之正思慮也中倫謂所言合倫理中慮謂所行當人心人心乃人之公心即義理所在也或以為中我之思慮者誤矣○雙峯饒氏曰降志辱身行似卑汚但其言中倫行中慮異乎他人之降志辱身所可取者如此而已矣使不中倫慮則降志辱身便不好了
  謂虞仲夷逸隠居放言身中清廢中權
  仲雍居呉斷音短髪文身裸力果反以為飾左傳哀公七年子貢曰太伯端委以治周禮仲雍嗣之斷髪文身臝以為飾隠居獨善合乎道之清放言自廢合乎道之權慶源輔氏曰仲雍退處句呉以獨善其身所以合乎道之清清即伯夷之清也放言自示其不可用所以合乎道之權放言雖無所考然觀其斷髪文身之為則放言自廢固宜有之○雙峯饒氏曰中清中權是合道理底清權故集註皆以合道釋之
  我則異於是無可無不可
  孟子曰孔子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乆則乆可以速則速所謂無可無不可也南軒張氏曰無可者不以可為主也無不可者不以不可為主也夫子之心當可則可當不可則不可其曰無者言其不存乎心也若夷齊之心則未免有不可下惠少連則未免有可也○致堂胡氏曰無可無不可以五字成文當渾全以㑹其意不當分析以求其義設有人焉絶世離俗無一可者有是理乎行之而善亦孤介一隅之士耳設有人焉和光同塵無一不可者有是理乎行之而善亦委隨苟合之人耳聖人無可而無不可則非固也聖人無不可而無可則非流也言之如平常行之實未易聖人從容中道無所偏倚徳盛仁熟自然發諸言語者如此○雙峯饒氏曰方其事未定之時則此心無可無不可及其事已斷之後則有可有不可矣○謝氏曰七人隠遯不汙則同其立心造行去聲則異伯夷叔齊天子不得臣諸侯不得友盖已遯世離去聲群矣下聖人一等此其最髙與音余○雙峯饒氏曰夷齊遯世離群與沮溺之徒不同遜國而逃父子兄弟之倫厚矣其諌伐而餓君臣之倫厚矣此便見他不是全然忘世底人柳下惠少連雖降志而不枉己雖辱身而不求合其心有不屑也故言能中倫行能中慮虞仲夷逸隠居放言則言不合先王之法者多矣然清而不汙也權而適宜也與方外之士害義傷教而亂大倫者殊科是以均謂之逸民慶源輔氏曰遯世離群出乾卦文言伯夷惟於清之一徳極於聖耳他固有未盡也故曰下聖人一等然視數子之制行則固為髙矣隠居則非君子庸行然身中乎清而不汙然不汙而已去伯夷之清則有逕庭矣故言雖不合先王之法然自廢則中乎權而得宜權而得宜則權不失正也方外之士盖指接輿沮溺丈人之徒然此兩言實出荘子所謂遊方之外不可拘於禮法也故其𡚁必至於害君臣之義傷先王之教而賊亂人之大倫也尹氏曰七人各守其一節而孔子則無可無不可所以常適其可而異於逸民之徒也新安倪氏曰常適其可如學記當其可之謂時之可謂合乎理之當然也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曰觀乎聖人則見賢人是以孟子語夷惠亦必以孔子斷丁亂反南軒張氏曰七人者皆為逸民而制行則異亦有深淺固不同也不降其志不辱其身其清之至與下惠少連雖立於惡人之朝未免乎降志辱身然道則未嘗枉也故言不失於倫理而行不違其思慮此所謂由由然與之俱而不自失者也至於虞仲夷逸則又其次也放言謂其言放而不拘也異乎中倫者矣然而其持身亦合於清者之所為而其退而廢也亦非索隠行恠之為有合於權為可取也若夫孔子之無可無不可則異乎七子者之撰矣
  ○大師摯適齊大音泰
  大師魯樂官之長上聲摯其名也
  亞飯干適楚三飯繚適蔡四飯缺適秦飯扶晚反繚音了亞飯以下以樂侑食之官周禮春官大司樂王大食三宥皆令奏鐘皷注大食朔日與月半以樂侑食時也侑勸也干繚缺皆名也朱子曰白虎通曰王者平旦食晝食晡食暮食凡四飯諸侯三飯大夫再飯故魯之師官自亞飯以下盖三飯也○齊氏曰魯諸侯故止三飯然不言一飯豈周公錫天子樂而魯僭之孔子正樂而去其一邪記者起數以亞其仍樂之舊以見其昔之僣邪○厚齋馮氏曰天子諸侯皆以樂侑食毎食樂章各異各有樂師
  鼓方叔入於河
  鼓撃鼓者方叔名河河内
  播鼗武入於漢
  播摇也鼗小鼓兩旁有耳持其柄而摇之則旁耳還自撃武名也漢漢中
  少師陽撃磬襄入於海
  少師樂官之佐陽襄二人名襄即孔子所從學琴者海海島也史記世家孔子學鼓琴師襄子十日不進師襄子曰可以益矣孔子曰丘已習其曲矣未得其數也有間曰已習其數可以益矣孔子曰丘未得其志也有間曰已習其志可以益矣孔子曰丘未得其為人也有間曰有所穆然深思焉有所怡然髙望而逺志焉曰丘得其為人黯然而黑頎然而長眼如望羊望羊視也如王四國非文王其孰能為此也師襄子避席再拜曰師盖云文王操也○此記賢人之隠遁以附前章然未必夫子之言也末章放上聲此張子曰周衰樂廢夫子自衛反魯一嘗治之其後伶音靈人賤工識樂之正及魯益衰三桓僭妄自太師以下皆知散之四方逾河蹈海以去亂聖人俄頃之助功化如此如有用我期月而可豈虗語哉勉齋黄氏曰列此於逸民之後以嘆魯之末世决不可以復仕也○慶源輔氏曰自太師而下皆傷時之衰禮樂僭妄去而辟亂者故以記逸民之後○潛室陳氏曰上失其道下擅其權大義不明正論不行則禮樂不可作今也魯既衰矣三家強僭王綱為之掃地生民且塗炭矣若是固可以作禮樂乎夫既不可以作禮樂則太師以下諸官尚可以舉其職乎夫既不可以舉其職安得不散之四方逾河蹈海以去亂乎○雙峯饒氏曰賢者仕於伶官已是衰世之事到夫子時伶官亦不可仕想是時專尚滛哇之樂正樂不行是以皆散之四方○汪氏曰記此篇者先齊歸女樂後此章不無微意盖魯之君臣惑溺於女樂樂官失職盡無所用矣奔逃駭散無一人留樂工皆去樂音絶矣夫子初心欲定禮樂以示來世而乃廢絶如此此章所記雖若汎及其實深有感也夫○新安陳氏曰魯末樂崩賢人而隠於樂官者皆散之四方魯之衰微可知矣夫子自衛反魯而正樂故師摯之始有洋洋盈耳之盛彼一時也及其末年而樂衰故自師摯之去諸賢皆有望望潔身之髙此一時也諸賢之去固見魯政衰微之極然諸賢知出處之義而能去亦見夫子道化之功也
  ○周公謂魯公曰君子不施其親不使大臣怨乎不以故舊無大故則不棄也無求備於一人
  施陸氏本作弛詩𥿄反福本同○魯公周公子伯禽也弛遺棄也以用也大臣非其人則去上聲之在其位則不可不用大故謂惡逆李氏曰四者皆君子之事忠厚之至也胡氏曰不弛其親親親也不使大臣怨乎不以任賢也故舊無大故不棄敬故也無求備於一人用才也親親而不違任賢而不貳敬故而不忘用才而不苛皆忠厚之意○胡氏曰此伯禽受封之國周公訓戒之辭魯人傳誦乆而不忘也其或夫子嘗與門弟子言之歟勉齋黄氏曰列此於樂工之後以嘆周之盛世其待親賢如此則豈有樂工相率而去也哉○雙峯饒氏曰前章逾河蹈海是魯末世事此章是魯初立國時其待親賢也如此忠厚末後却使樂工不能安其身豈不可歎○雲峯胡氏曰周家以忠厚立國周公告魯公字字皆是忠厚之意使此意無盡則太師以下何為而去哉門人記述相次固有意也
  ○周有八士伯逹伯适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隨季騧騧烏𤓰反
  或曰成王時人或曰宣王時人盖一母四乳而生八子也然不可考矣乳音孺説文人及鳥生子曰乳獸曰産○胡氏曰謂母孕乳而二人也古者以伯仲叔季為長少之次如仲孫叔孫之類今重複命名故意其四乳也○雙峯饒氏曰四乳皆雙生固為異事八子皆賢尤異事也故孔子稱之可見周時氣數之盛○張子曰記善人之多也新安陳氏曰記魯末賢人之隠遯而終以周盛時賢人之衆多其有傷今思古之心乎愚按此篇孔子於三仁逸民師摯八士既皆稱贊而品列之於接輿沮溺丈人又每有惓惓音權接引之意皆衰世之志也其所感者深矣在陳之歎盖亦如此三仁則無間去聲然矣其餘數君子者亦皆一世之髙士若使得聞聖人之道以裁其所過而勉其所不及則其所立豈止於此而已哉新安陳氏曰所過謂離人以為髙所不及謂不能成物以見於用○勉齋黄氏曰此篇多記仁賢之出處列於論語将終之篇盖亦嘆夫子之道不行以明其出處之義也其次第先後亦有可言者君子之用於世其或去或不去莫不有義焉三仁栁下惠是也孔子於齊魯知其不可仕而遂行者義也知其不可仕也而猶往來屑屑以救斯世接輿沮溺荷蓧丈人未免有疑焉者亦義也列逸民之目而斷之以無可無不可所以見夫子出處之義也至於樂工相率而去之則又以明夫决不可以有為也稱周公之言以見古之親親而尊賢敬故而器使一出於仁厚之意則安有望望而去之者哉此周之人才所以盛而舉一姓八士以終之所以傷今思古而嘆夫子之道窮也















  論語集註大全卷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集註大全卷十九
  子張第十九
  此篇皆記弟子之言而子夏為多子貢次之勉齋黄氏曰此篇所記不過五人曰子張子夏子游曽子子貢皆孔門之髙弟盖論語一書記孔門師弟子之答問於其篇帙將終而特次門人髙弟之所言自為一篇亦以其學識有足以明孔子之道也○新安陳氏曰所記五人子張二章子夏十一章子游二章曽子四章子貢六章盖孔門自顔子以下頴悟莫若子貢自曾子以下篤實無如子夏故特記之詳焉慶源輔氏曰頴悟篤實皆以資質言二子資質次於顔曾顔曾學力有非二子所能及者顔之頴悟知之固徹行之又至曾之篤實行之固至知之又徹子貢則頴悟於知而不足於行子夏則篤實於行而不足於知焉○胡氏曰以顔子之明睿則頴悟不足言以曾子之純誠則篤實不足言故但以稱子貢子夏也凡二十五章
  子張曰士見危致命見得思義祭思敬喪思哀其可已矣
  致命謂委致其命猶言授命也四者立身之大節一有不至則餘無足觀故言士能如此則庶乎其可矣朱子曰致命猶送這命與他不復為我之有○或問其可已矣與前篇可也之説曰可則同然曰可也則其語抑曰其可已矣則其語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勉齋黄氏曰大節固所當盡然斷之以其可已矣則似失之太快而不類聖人之言集註以為庶乎其可則固惡其言之太快矣○潛室陳氏曰士者一男子之事古人説士處多如此不要將君子小人雜看只此等事豈易非竒男子不能子張語病在末梢一句○西山真氏曰義敬哀皆言思致命獨不言思者死生之際惟義是狥有不待思而决也○新安陳氏曰見危致命者處變而决之於一旦也思義敬哀者處常而思之於平時也平時能思此三者而行之則其人好義謹厚已養之有素矣一旦臨大變故庶能於當死而必死焉否則臨財利而苟得臨喪祭而苟且何望其臨變故而能死哉
  ○子張曰執徳不𢎞信道不篤焉能為有焉能為亡焉於䖍反亡讀作無下同
  有所得而守之太狹則徳孤有所聞而信之不篤則道廢慶源輔氏曰徳孤言不能兼有衆徳而孑然固守一節者也徳得諸已而居之不𢎞則輕喜易足有一善則自以為天下莫已若矣道有所聞而信之不篤則亦或作或輟鋭始怠終終亦必亡而已矣焉能為有亡猶言不足為輕重朱子曰𢎞是廣大之意若信道不篤則容受太廣後随人走作反不能守正理信道篤而不𢎞則是確信其一説而或至於不通故須著並説𢎞篤猶言𢎞毅相似○有此人亦不當得是有無此人亦不當得是無言皆不足為輕重○𢎞之為寛廣以人之量言也人所以體道者存乎徳所以執徳者存乎量量有大小之不同故人所以執徳有𢎞有不𢎞也非其量之大則所以執徳者孰能寛廣而不迫哉信道之貴乎堅確者此以人之志言也人所以進徳者由乎道而所以信道者存乎志志有强弱之不同故人所以信道者有篤有不篤也非其志之强則所以信道者孰能堅確而不移哉觀此二言為學之道信非褊心狹量質薄氣弱者所能及也○問執徳不𢎞言其不廣也纔狹隘則容受不得故纔有片善必自矜見人之善必不喜人告之以過亦不受從狹隘上生萬般病痛○問如何是執徳不𢎞的樣子曰子貢若只執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之徳而不聞夫子樂與好禮之説子路若只執不恥縕袍之徳而不聞夫子何足以臧之説則其志皆未免止於此盖義理無窮心體無限○䨇峯饒氏曰執徳𢎞者器局大信道篤者志操堅如此方是世間一箇卓然底人若執徳既不能𢎞信道又不能篤這般人雖有之亦不足以為當世重無之亦不足以為當世輕如此説方透○厚齋馮氏曰觀此二章皆躬行切己之論則知子張之學異於前日矣
  ○子夏之門人問交於子張子張曰子夏云何對曰子夏曰可者與之其不可者拒之子張曰異乎吾所聞君子尊賢而容衆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賢與於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賢與人將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賢與之與平聲子夏之言迫狹子張譏之是也但其所言亦有過髙之弊盖大賢雖無所不容然大故亦所當絶不賢固不可以拒人然損友亦所當逺學者不可不察和靖尹氏曰子張所言泛交之道也子夏所言擇交之道也泛交而不能擇取禍之道也○朱子曰泛交而不擇取禍之道子張之言泛交亦未嘗不擇盖初無拒人之心但其間自有親踈厚薄爾和靖非以子張為不擇也○初學大畧當如子夏之言然於其不可者但亦踈之而已拒之則害交際之道成徳大畧當如子張之説然於有大故者亦不得而不絶也以此處之其庶幾乎○慶源輔氏曰可者與之言羙矣若曰不可者拒之則傷亟過中而害義理之正矣迫則不寛狹則不廣必如集註大故亦所當絶損友亦所當逺之説然後得義之中無掠虚務髙之意而有切於學者為己之資○齊氏曰拒則太迫何所不容則幾於無别○雲峯胡氏曰子張容字矜字是破子夏一拒字然論交之道不必拒而拒之其交也不廣當拒而不拒其交也不正必如集註之言則盡乎交之道矣○勉齋黄氏曰以上三章子張之言皆有過髙之病一章以致命思義祭敬喪哀為髙故有其可已矣之言則其於察理必有所不周二章以執徳𢎞信道篤為髙故有焉能為有亡之言則其於待人必有所太薄三章以能容人為髙故有不拒人之言則其於善惡必有所不察夫子嘗稱其過曾子嘗稱其難能又稱其堂堂則是其資禀趨向未免有過髙之病也
  ○子夏曰雖小道必有可觀者焉致逺恐泥是以君子不為也泥去聲
  小道如農圃醫卜之屬泥不通也○楊氏曰百家衆技猶耳目口鼻皆有所明而不能相通莊子天下篇曰天下大亂賢聖不明道法不一天下多得一察焉以自好譬如耳目鼻口皆有所明不能相通猶百家衆技也皆有所長時有所用雖然不該不徧一曲之士也非無可觀也致逺則泥矣故君子不為也朱子曰小者對大之名正心修身以治人道之大者也專一家之業而治於人道之小者也然皆用於世而不可無者其始固皆聖人之作而各有一事一物之理焉是以必有可觀然能於此或不能於彼而不可以通於君子之大道也○勉齋黄氏曰農圃醫卜施之目前淺近不為無益然求如聖人之道無所不通則不可也小道安知非指楊墨佛老之類邪曰小道合聖人之道而小者也異端違聖人之道而異者也小者猶可以施之近異端不可以頃刻施也彼之無父無君又何待致逺而後不通哉○新安陳氏曰大道愈逺而愈通小道致逺而不通是以君子於大道盡心焉而於小道不屑用其心也
  ○子夏曰日知其所亡月無忘其所能可謂好學也已矣亡讀作無好去聲
  亡無也謂己之所未有○尹氏曰好學者日新而不失程子曰日知其所亡月無忘其所能此可以為人師法矣非謂此可以為人師道○朱子曰日知其所亡便是一日之間知所未知月無忘其所能便是長逺在這裏○知其所亡無忘所能檢校之意○問月無忘其所能還是温故否曰此章與温故知新意却不同温故知新是温故之中而得新底道理此却是因知新而帶得温故漸漸温習如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子路有聞未之能行惟恐有聞若是如此則子路只做得一件事○樂菴李氏曰日知其所亡者凡欲學而未至者也月無忘其所能者己學而得之者也君子教人於其所未學則切切然日以為念於其所已學則一月之間須常自省也如此則學安得不進○南軒張氏曰致其知而不舍故其知日新保其有而不違故其有常存此之謂好學○勉齋黄氏曰求之敏則能日新守之篤則能不失進學之道無以復加於此矣○汪氏曰此章當與時習章參看此以每日毎月言時習以時時言朱子有云而今學者今日得知過幾日又忘了便是不長在此做工夫如何會到一月後記得由此論之學者誠不可不時習也能從事於子夏之言而加以時習之功其庶幾乎○雲峯胡氏曰日者月之積月無忘其所能惟恐失其日新之所積者也○新安陳氏曰為學當日有所進而知其所未得又能月有所守而不忘其所已得知其所亡則識愈長而日新保其所有則得愈堅而不失既日新而且不失非好學能如是乎
  ○子夏曰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仁在其中矣四者皆學問思辨之事耳未及乎力行而為仁也然從事於此則心不外馳而所存自熟故曰仁在其中矣朱子曰此全未是説仁處方是尋討箇求仁門路當從此去漸見效在其中謂有此理耳又曰此四事只是為學工夫未是為仁必如夫子所以語顔冉者乃正言為仁耳然人能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則心不放逸天理可存故曰仁在其中○問博學與近思亦不相妨否曰博學是都要理會過近思是注心著力處博學是箇大規模近思是漸進工夫如明明徳於天下是大規模其中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等便是次序問篤志未説到行處否曰篤志只是至誠𢢽切以求之不是理會不得又掉了若只管汎汎底外面去博學更無𢢽切之志便成放不知求底心便成頑麻不仁惟篤志又切問近思便有歸宿處這心便不汎濫走作仁便在其中○問仁在其中矣如何謂之仁曰非是便為仁大抵如聖人説在其中矣之辭禄在其中直在其中意曰言行寡尤悔非所以干禄而禄在其中父子相為隠非所以為直而直在其中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非所以為仁然學者用力於此仁在其中矣○勉齋黄氏曰集註初本謂心不外馳而事皆有益盖以博篤切近為心不外馳學志問思為事皆有益夫以學志問思為有益於事乃是有所求而得之不可以為求此而得彼也後乃以所存自熟易之則專主於心之所存而言人惟無所用其心則其心放逸而不収學之博則此心常有所繫著而不放逸矣人惟所志苟簡而不堅也則其心泛濫而不一志之篤則此心常有定向而不泛濫矣問不切思不近則其所用心皆在吾身之外矣切問近思則皆求其在已者而無復外馳之患矣人能盡此四者則雖學問思辨之事而自有得夫操存涵養之效所以謂仁在其中矣○潛室陳氏曰心存則仁便存心便喚做仁固不可但離了心外更何處求仁○胡氏曰力行固所以為仁然學問思辨皆所以求為仁之方心存乎學問思辨則雖未見於行而已不外馳矣心不外馳則所存自熟是乃力行之本故曰仁在其中矣○西山真氏曰切問謂以切已之事問於人也近思謂不馳心髙逺就其切近者而思之也外焉問於人内焉思於心皆先其切近者則一語有一語之益一事有一事之功不比汎然馳騖於外而初無補於身心也○雲峯胡氏曰中庸以學問思辨為智之事此章所謂學問思未及乎為仁也而曰仁在其中者仁人之心也心存於内則為仁馳於外則非仁矣惟學之博而志之篤問之切而思之近則心不馳於外矣不馳於外則存於中者自熟矣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矣熟之者力行而為仁也自熟云者未及乎力行而仁自在其中也○程子曰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何以言仁在其中矣學者要思得之了此便是徹上徹下之道問程子謂徹上徹下底道理朱子曰於是四者也見得箇仁底道理便是徹上徹下之道也○徹上徹下是這箇道理深説淺説都效此○雲峯胡氏曰徹上徹下集註兩述程子之言樊□問仁章曰徹上徹下初無二語此則曰了此便是徹上徹下之道彼所言者仁也言仁是徹下言睟靣盎背篤恭而天下平是徹上此章未及力行為仁之事學問思是徹下仁在其中是徹上○新安陳氏曰程子欲人思而得之乃引而不發朱子謂從事於此則心不外馳而所存自熟盡發以示人矣又曰學不博則不能守約志不篤則不能力行切問近思在己者則仁在其中矣慶源輔氏曰必先盡乎博然後有以得其約而守之不然則寡聞淺見將何以識其約必先立其志則自然住不得須著去力行不然則若有若亡何能見於行所謂切與近只是在己之事又曰近思者以類而推朱子曰以類而推只是傍易曉底挨將去如親親便推類去仁民仁民便推類去愛物如這一件事理會得透了又因這件事推去理會那一件事只管恁地挨將去只管見易不見其難前靣逺處只管近如第一級便要跳到第三級舉歩闊了便費力只見難只見逺○或問此章以為心不外馳而事皆有益者何也曰程伯子之言心不外馳之謂也叔子之言事皆有益之謂也心不外馳則仁之體無不存事皆有益則仁之用無不得矣曰如子之言凡言在其中者皆為求此而得彼之辭則此四者亦不為求仁之事耶曰四者之效雖卒歸於得仁而其言則講學之事初非有求仁之意也聖賢之言求仁必本於實踐而非空言之所可與然於講學之間能如子夏之云則於吾之心有所制而不放於事之理有所當而不差矣志於講學而可以為仁亦何害其為求此而得彼哉曰然則視聼言動之必以禮居處執事之必以恭且敬與人之必以忠亦其理之所當為而非有求仁之意也則亦可以為求比而得彼乎曰吾固嘗言之矣彼以踐履之實事告此以講習為言而非本有求仁之心也盖亦不得而同矣蘇氏曰博學而志不篤則大而無成泛問逺思則勞而無功䨇峯饒氏曰志字要粘上面學字説切問亦須從近處思量起則可見端的方不流於虛逺以序求之則博學在先自是一類篤志切問近思在後自是一類學博矣而志不篤問不切思不近則泛濫而不著已如何可至於仁○新安陳氏曰博學先提其綱篤志切問近思是分其目盖就所博學者而志之篤問之切思之近也學不博固失之狹隘志不篤問不切思不近則又失之泛濫亦徒愽
  ○子夏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學以致其道肆謂官府造作之處致極也工不居肆則遷於異物而業不精君子不學則奪於外誘而志不篤新安陳氏曰此重在居肆與學尹氏曰學所以致其道也百工居肆必務成其事君子之於學可不知所務哉新安陳氏曰此重在成事與致道愚按二説相須其義始備朱子曰百工居肆方能做得事成君子學方可以致其道然居肆亦有不能成其事如閑坐打閧過日底學亦有不能致其道如學小道與中道而廢之類故後説云居肆必須務成其事學必須務致其道故必二説相須而義始備○慶源輔氏曰由朱子之説則見君子之欲致道不可不由於學由尹氏之説則君子之學必當務致乎道夫欲致道而不由學則心志為外物所遷誘而不能專一固不足以致其道然學而不足以致道則其所學者又不過口耳之習耳欲致其道則必由學既曰由學則必務致道然後為君子之事也○胡氏曰前説則重在居肆與為學後説則重在成事與致道一主於用功一主於立志然知所以用功而志不立不可也知所以立志而功不精亦不可也故二説相須而備非如他章存兩説之比也○雲峯胡氏曰工必居肆則耳目之所接者在此心思之所為者在此而其事即成於此君子之居於學也亦然集註二説相須然前説尤重盖居肆而不務成其事者有之矣未有不居肆而能成其事者也學而不知所務者有之矣未有不學而能致其道者也○新安陳氏曰前説是子夏本意觀二以字可見後説是發子夏餘意而於警戒學者尤切
  ○子夏曰小人之過也必文文去聲
  文飾之也小人憚於改過而不憚於自欺故必文以重其過南軒張氏曰有過則改之而已小人恥過而憚改故必文文謂飾非以自欺○勉齋黄氏曰有過過也憚改而文以為欺又增益其過也故曰重其過○胡氏曰憚於改過而不憚於自欺者以改悔為難而自昧其本然之善心反不以為難重其過者始焉不能審思而遂與理悖過矣而又飾之以為欺是再過也○雲峯胡氏曰此章當與後章子貢所謂君子之過也參㸔盖君子有過幸人知之非惟不敢自欺亦不欺人故其過也卒改而為善小人之過惟恐人知之不惟欺人徒以自欺其過也卒流而為惡
  ○子夏曰君子有三變望之儼然即之也温聼其言也厲
  儼然者貌之莊温者色之和厲者辭之確○程子曰他人儼然則不温温則不厲惟孔子全之謝氏曰此非有意於變盖並行而不相悖也如良玉温潤而栗然記聘義昔者君子比徳于玉焉温潤而澤仁也縝密以栗知也○南軒張氏曰望之儼然敬而重也即之也温和而厚也聼其言也厲約而法也夫其望之儼然若不可得而親也及其即之則温焉即之也温若可得而親也而聼其言則厲焉其為三變豈君子之强為之哉禮樂無斯須而去身故其成就發見如此○勉齋黄氏曰儼者手恭而足重温者心平而氣和厲者義精而辭確○䨇峯饒氏曰聖人本無三變但自他人觀之則逺望是一般近就之是一般聼其言又是一般似乎有三變耳問厲只當訓嚴而云確何也曰厲也有嚴意但曰嚴恐人認做猛烈確者是是非非確乎不易之義形容嚴厲最切○新安陳氏曰儼然而温剛中有柔也温而厲柔中有剛也剛柔不偏隂陽合徳惟夫子有之人見其然以為三變聖人自然而然豈有意於變也
  ○子夏曰君子信而後勞其民未信則以為厲已也信而後諫未信則以為謗已也
  信謂誠意惻怛而人信之也厲猶病也事上使下皆必誠意交孚而後可以有為南軒張氏曰信在使民諫君之先若使民而民以為厲己諫君而君以為謗己是在我孚信未篤而已○慶源輔氏曰信謂上下交孚己雖有信而人或未之信猶未可謂之信也若上下未交孚則君之勞民所以安其生也而反以為厲已也臣之諫君所以成其徳也而反以為謗已也如湯武之使民則可謂信而後勞之矣如伊傅之告君則可為信而後諫之矣○雙峯饒氏曰誠意惻怛是説人所以信之之由惻怛屬愛大抵君之於民臣之於君皆當以愛為主君愛其民惟恐其有勞民平日已信之一旦不得已而勞之亦何所怨臣愛其君惟恐其有過君平日已信之一旦不得已而諫之亦何所嫌我以誠意惻怛感彼必以誠意孚又安有以為厲謗者乎
  ○子夏曰大徳不踰閑小徳出入可也
  大徳小徳猶言大節小節閑闌也所以止物之出入言人能先立乎其大者則小節雖或未盡合理亦無害也朱子曰子夏之言謂大節既是了小小處雖未盡善亦不妨然小處放過只是力做不徹不當道是可也○問伊川謂小徳如援溺之事如何曰援溺事却是大處嫂溺不援是豺狼這處是當做更有甚麽出入如湯武征伐三分天下有其二都將做可以出入恁地都是大處非聖人不能為豈得謂之小徳乃是道之權也○勉齋黄氏曰子夏此語信有病矣然大徳小徳皆不踰閑者上也大徳盡善而小徳未純者乃其次也若夫拘拘於小亷曲謹而臨大節則顛倒錯亂者無足觀也矣子夏之言豈有激而云乎此又學者不可不察○胡氏曰書以細行對大徳而言細行即小徳大節小節盖以其所闗有大小也父子君臣等之大倫大徳所在也一動静一語黙與凡應對進退之文小徳所在也觀人之道取大端而畧小失猶可也若立心自處但曰謹其大者而小節不必致意則將併其大者失之矣○慶源輔氏曰道理無空缺處亦無間斷時一有空缺間斷便是欠少了是以君子之學戰戰兢兢無時無處不然豈有大小乆近之間邪子夏篤實次於曾子而有小徳出入可也之論此其所以不及曽子歟○䨇峰饒氏曰此章用之觀人則可用之律己則不可但觀人不可責備且只看他大節大節既立而小小節目或有出入亦未可𤨏屑議之若律己之道又與觀人不同雖一毫亦不可放過㣲有背理便成欠缺如何聼他出入得○吴氏曰此章之言不能無弊學者詳之朱子曰大節既定小節有差亦所不免然吴氏謂此章不能無弊學者正不可以此自恕一以小差為無害則於大節必將有枉尋而直尺者矣○新安陳氏曰書曰不矜細行終累大徳畢公懋徳克勤小物越小大徳小子惟一以此律之此章之言信不能無弊也
  ○子游曰子夏之門人小子當洒掃應對進退則可矣抑末也本之則無如之何洒色賣反掃素報反
  子游譏子夏弟子於威儀容節之間則可矣然此小學之末耳推其本如大學正心誠意之事則無有雲峯胡氏曰集註推子游之言本末者如此然小學大學時節可分先後不可分本末也
  子夏聞之曰噫言游過矣君子之道孰先傳焉孰後倦焉譬諸草木區以别矣君子之道焉可誣也有始有卒者其惟聖人乎别彼列反焉與䖍反
  倦如誨人不倦之倦區猶類也厚齋馮氏曰區邱域也别分也古者以園圃毓草木盖植藝之事各分區域藝一區畢復藝一區不相凌躐言君子之道非以其末為先而傳之非以其本為後而倦教但學者所至自有淺深此二句補足上下文意如草木之有大小其類固有别矣若不量其淺深不問其生熟而槩以髙且逺者强上聲而語音御此三句又補足上下文意則是誣之而已君子之道豈可如此若夫音扶始終本末一以貫之則惟聖人為然豈可責之門人小子乎朱子曰非以洒掃應對為先而傳之非以性命天道為後而倦焉但道理自有先後之殊不可誣人以其所未至惟聖人然後有始有卒一以貫之無次第之可言耳須知理則一致而其教不可缺其序不可紊惟其理之一致是以其教不可缺其序不可紊也○子夏對子游之語以為譬之草木區以别矣何嘗如此儱侗來惟宻察於區别之中見其本無二致者然後上逹之事亦在其中矣雖至於堯舜孔子之聖其自處常只在下學處也上逹處不可著工夫更無依泊處日用動静語黙無非下學聖人幾曾離此來今動不動便先説箇本末精粗無二致此説大誤○問有始有卒曰此不是説聖人教人事乃是聖人分上事惟聖人道頭便知尾下學便上逹不是自始做到終乃是合下便始終皆備若教學者則須循其序也○程子曰君子教人有序先傳以小者近者而後教以大者逺者非先傳以近小而後不教以逺大也朱子曰理無大小而無不在是以教人者不可以不由其序而有所遺子游不知理之無大小則以洒掃應對為末而無本不知教人之有序故於門人小子而欲直教之精義入神之事○若不觀明道説君子教人有序四五句也無縁看得出○雲峯胡氏曰此第一條説教人有序是發子夏之意後第二至第五條説理無二致是矯子游之偏也又曰洒掃應對便是形而上上聲者理無大小故也故君子只在謹獨朱子曰不能謹獨只管理㑹大處小小底事便照管不到理無大小小處大處都是理小處不到理便不周匝○洒掃應對所以習夫形而下之事也精義入神所以究夫形而上之理也此其事之大小固不同矣然以理言則未嘗有大小之間而無不在也程子之言意盖如此但方舉洒掃應對之一端未及乎精義入神之云者而通以理無大小結之惟理無大小故君子之學不可不由其序以盡乎小者近者而後可以進夫大者逺者耳故曰其要只在謹獨此甚言小者之不可忽也其曰便是云者亦曰不離乎是爾非即以此為形而上者也○理無大小無乎不在本末精粗皆要從頭做去不可揀擇此所謂教人有序也非是謂洒掃應對便是精義入神更不用做其他事也○洒掃應對是事所以洒掃應對是理事即理理即事道散在萬事那箇不是若事上有毫髪蹉過則理上便有間斷欠缺故君子直是不放過只在謹獨但不知無事時當如何耳謹獨須貫動静做工夫始得○勉齋黄氏曰形而上謂超乎事物之表專指事物之理言也洒掃應對事雖至粗其所以然者便是至精之理其曰理無大小者非以洒掃應對為小形而上者為大也盖不但至大之事方有形而上之理雖至小之事亦有之故曰理無大小也又曰聖人之道更無精粗從洒掃應對與精義入神貫通只一理雖洒掃應對只看所以然如何朱子曰此言洒掃應對與精義入神是一様道理洒掃應對必有所以然精義入神亦有所以然其曰貫通只一理言二者之理只一般非謂洒掃應對便是精義入神固是精義入神有形而上之理而洒掃應對亦有形而上之理○洒掃應對精義入神事有大小而理無精粗事有大小故其教有等而不躐理無精粗故惟其所在而皆不可不用其極也○須是就事上理㑹道理非事何以識理洒掃應對末也精義入神本也不可説這箇是末不足理㑹只理㑹那本這便不得又不可説這末便是本但學其末則本便在此也○勉齋黄氏曰精究義理極其㣲妙以至於入神神者理之妙而不可測者也所精之義至於入神義理之至精者程子引易中此語與洒掃應對對言洒掃應對所以然者即至精之義也又曰凡物有本末不可分本末為兩段 -- 𠭊 or 叚 ?事洒掃應對是其然必有所以然朱子曰治心修身是本洒掃應對是末皆其然之事至於所以然則理也理無精粗本末皆是一貫○或問其然所以然之説曰洒掃應對之事其然也形而下者也洒掃應對之理所以然也形而上者也自形而下者而言則洒掃應對之與精義入神本末精粗不可同日而語矣自夫形而上者言之則未嘗以其事之不同而有餘於此不足於彼也曰其曰物有本末而本末不可分者何也曰有本末者其然之事也不可分者以其所以然之理也○勉齋黄氏曰然猶云如此也其如此者洒掃應對之節文所以如此者謂有此理而後其節文之著見者如此也○雲峯胡氏曰按朱子謂有本末者事也不可分者其所以然之理也饒氏却謂已然者為末所以然者為本盖朱子解程子之言以本末為事而不可分為兩叚事者是理饒氏解程子之言以末為事而本為理不可不辨也又曰自洒掃應對上便可到聖人事問聖人事是甚麽様子朱子曰如云下學而上逹當其下學便上逹天理是也○勉齋黄氏曰洒掃應對雖至小亦由天理之全體而著見於事物之節文聖人之所以為聖人者初不外乎此理特其事事物物皆由此理而不勉不思從容自中耳○雲峯胡氏曰程子此四條皆所以破子游抑末也本之則無七字愚按程子第一條説此章文意最為詳盡其後四條皆以明精粗本末其分扶問反雖殊而理則一學者當循序而漸進不可厭末而求本盖與第一條之意實相表裏非謂末即是本但學其末而本便在此也朱子曰孔門除曾子外只有子夏守得規矩定故教門人皆先洒掃應對進退所以孟子説孟施舍似曽子北宫黝似子夏○事有大小理却無大小不問大事小事合當理會處便用與他理會不可説箇是粗底事不理會只理會那精底又不可説洒掃應對便是精義入神洒掃應對只是粗底精義入神自是精底然道理却一般須是從粗底小底理會起方漸而至於精者大者或曰洒掃應對非道之全體只是道中之一節目合起來便是道之全體非大底是全體小底不是全體也○勉齋黄氏曰所引程子四叚首言理無大小以見事有大小而理則一也次言道無精粗以見學有精粗而道則一也又次言是其然必有所以然所以發明上二叚所以無大小無精粗之意又次言便可到聖人事則亦以其所以然而無大小精粗者為之也亦足以見其編次之意至精而不苟矣○慶源輔氏曰窮理之至知言之極則學者所得之淺深不啻白黒之易見故如草木之有大有小其類各不同而無不昭然在吾之目中然後循其次第等級而教之若夫先傳後倦則君子無是心也但時其可而已至於言之未知知之未至不察學者淺深生熟之異而一槩以子游之所謂本者強而聒之則學者漫而聼之實不知其味勉而行之終不得其方則是誣之而已君子教人之道豈有誣之之理○雙峯饒氏曰子游以正心誠意為本洒掃應對為末子夏謂小子且當教以洒掃應對及入大學却教以誠意正心就二説觀之子游欲人於根本上做來則末底自然中節施教無序把大小學滚作一事非也子夏之説自合聖人之教但只言事而不及理則小學大學分為兩截而無以貫通之至程子方以理為本事為末謂事有小大精粗而理無小大精粗小子未能窮理謹獨且把洒掃應對以維持其心雖學至粗至小之事而至精至大之理寓焉年寖長識既開却教之窮理以致其知謹獨以誠其意前日之習洒掃應對者即為精義入神之地今日之精義入神實不離乎洒掃應對之中也程朱所論本末不同朱子以大學之正心誠意為本程子以理之所以然為本朱子是以子游之意而推之○雲峯胡氏曰學者之病有二謂末不當理會只當理會本者不知理之一也謂末即是本但學其末而本便在此者不知分之殊也朱子正慮學者差認程子之意故有是説趙氏除去非謂二字却謂學其末而本便在此者理貫於萬事不以事之近小而理有不該則誤矣○饒氏謂小學未能窮理慎獨且把洒掃應對以維持其心年寖長却慎獨以誠其意盖以大學誠意章方有慎獨工夫然程子第二條云君子只在謹獨盖程朱二子之意政謂小學是至微之事慎獨正要慎其微若從念慮之微説小學洒掃在長者之前能謹長者不在前不能謹便是不能慎獨饒氏此語切恐有悮後學不可不辨○新安陳氏曰程子此處説謹獨與大學中庸之謹獨小異此只是謹小事無人所不知已所獨知之意饒氏所云謹獨以誠其意與程子此語不相妨非以解程語也
  ○子夏曰仕而優則學學而優則仕
  優有餘力也新安陳氏曰行有餘力餘力猶言暇日是也仕與學理同而事異故當其事者必先有以盡其事而後可及其餘慶源輔氏曰仕所以行其學而學所以基其仕故曰理同然仕則以陳力就列致君澤民為事學則以誦詩讀書格物致知為事故曰事異○胡氏曰仕與學理同者皆所當然也事異者有治已治人之别也學以為仕之本仕以見學之用特治已治人之異耳以理言則學其本也以事言則當其事者隨所主而為之緩急必先盡心於所主之事有暇日則及其餘非有所輕重於其間也○新安陳氏曰仕者先盡仕之事有餘力則益及於學學者先盡學之事有餘力則始及於仕然仕而學則所以資其仕者益深學而仕則所以騐其學者益廣問仕優而不學則無以進徳學優而不仕則無以及物仕優而不學固無足議者學優而不仕亦非聖人之中道也故二者皆非也仕優不學如原伯魯之不説學是也學優不仕如荷蓧丈人之流是也子夏之言似為時而發其言雖反覆相因而各有所指或以為仕而有餘則又學學而有餘則又仕如此則其序當云學而優則仕仕而優則學今反之則知非相因之辭也朱子曰舊亦嘗疑兩句次序顛倒今云各冇所指甚佳○南軒張氏曰大學之道在明明徳在新民成已成物之無二致也古之人學以終其身故仕優則學學優則仕其從容暇裕如此終始於學而無窮己也○潛室陳氏曰學是講此道理仕是行此道理學有餘暇則可入仕仕有餘暇又當講學主學而言則仕為餘用主仕而言則學有餘功互相發也○慶源輔氏曰仕而優則學為己仕者言也謂仕有餘力則不可以不學不學則無知新之益以資其仕學而優則仕為未仕者言也謂學有餘力則不可以不仕不仕則無行道之功以驗其學是終始事○雲峯胡氏曰聖賢之言固自有因上句而生下句者如夫子本言晉文公譎而不正因而曰齊桓公正而不譎若獨言下句則齊桓豈正而不譎者哉此亦因當時有仕優而不學者故以下句意足之獨言下句則學之優固自有可仕不可仕者矣○新安陳氏曰學以明其理者體也仕以行其事者用也體者用之本用者體之騐仕有餘力而不學則將狥已蠧人是有無體之用學冇餘力而不仕則將愛身忘世是有無用之體矣子夏為見當世多有仕而不學者觀孔子以今之從政者為斗筲之徒則可想見故首以仕優而學警世人夫已仕者尚不可以不學則未仕者必學優而後始可以仕盖可知矣下句人所易知上句人所易忽故以人所易忽者先言之
  ○子游曰喪致乎哀而止
  致極其哀不尚文飾也楊氏曰喪與其易也寧戚不若禮不足而哀有餘之意愚按而止二字亦㣲有過於髙逺而簡畧細微之弊學者詳之南軒張氏曰喪主乎哀致者自盡之謂若毁生滅性則是過乎哀者也○勉齋黄氏曰觀游夏論學章胡氏所謂子游脱畧小物者則宜其言之出乎此終亦足以見孔門髙弟重本務實之意可法也○慶源輔氏曰子游有簡忽禮文之意要之喪固貴於哀而禮之節文亦不可廢故曰直情而徑行戎狄之道也立言之難盖如此○䨇峯饒氏曰子游平日却自考究喪禮不是廢禮而專事哀戚之人考之禮記可見其意怕人事末忘本姑為之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
  ○子游曰吾友張也為難能也然而未仁
  子張行去聲過髙而少誠實惻怛之意䨇峯饒氏曰行過髙解難能少誠實惻怛解未仁無誠實則不能全心之徳無惻怛則不能全愛之理○趙氏曰不誠實則無真切之意不惻怛則無隠痛之情子張務外好高故於此四字皆有所不足○新安陳氏曰行仁惟務内平實者能之子張務外好高此其所以未仁也
  ○曾子曰堂堂乎張也難與並為仁矣
  堂堂容貌之盛言其務外自髙不可輔而為仁亦不能有以輔人之仁也新安陳氏曰堂堂以貌言難能以才言皆自髙之意並猶共也○范氏曰子張外有餘而内不足故門人皆不與其為仁子曰剛毅木訥近仁寧外不足而内有餘庻可以為仁矣程子曰子張既除喪而見子之琴和之而和彈之而成聲作曰先王制禮不敢不至焉推此言之子張過於薄故難與並為仁矣○南軒張氏曰仁必深潜縝宻親切篤至而後可以進故如愚之顔聖人許其不違仁而堂堂之張曾子以為難與並為仁也○勉齋黄氏曰以上兩章皆言子張之難為仁既足以見子張好髙之病又有以見仁之為徳根於人心惟求之至近而修其在内者為足以至之今也尚難能之行飾堂堂之容則其去仁逺矣孔門以求仁為先而所言如此可謂知為仁之方也已○慶源輔氏曰務外好髙則於已無體認宻察之功人不可輔之為仁於人無切偲觀感之助已亦不能輔人之仁也
  ○曾子曰吾聞諸夫子人未有自致者也必也親喪乎致盡其極也盖人之真情所不能自已者新安陳氏曰真情乃愛敬之人心天理所發見者○尹氏曰親喪固所自盡也孟子語於此不用其誠惡乎用其誠禮記檀弓曰自吾母而不得吾情吾惡乎用吾情惡音烏○南軒張氏曰人於他事未能自盡於親喪其可不自盡乎若於此不能自盡則何事能盡若於此能自盡則於其他亦推是心而已○胡氏曰上智之資於理所當然者固不待勉强而皆極其至中人以下則罕能之惟父母之喪哀痛慘怛盖其真情之不能自已者聖人指以示人使之自識其良心非專為喪禮發也○䨇峯饒氏曰乎字有感動人底意思事親莫大於死生之際人之所當自盡者也人當如此而猶有不能如此此聖人所以寓微意而感動之若不㸔聖人微意所在只説箇人人能如此自盡則聖人之發此言似乎無味
  ○曾子曰吾聞諸夫子孟莊子之孝也其他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與父之政是難能也
  孟莊子魯大夫名速其父獻子名蔑獻子有賢徳而莊子能用其臣守其政故其他孝行去聲雖有可稱而皆不若此事之為難朱子曰人固有用父之臣者然稍拂他私意便自容不得亦有行父之政者於私欲稍有不便處自行不得古今似此者甚多如唐太宗為髙宗擇許多人如長孫無忌褚遂良之徒髙宗因立武昭儀事便不能用又季文子相三君無衣帛之妾無食粟之馬到季武子便不如此便是不能行父之政以此知孟莊子豈不為難能○獻子厯相君五十年魯人謂之社稷之臣則其臣必賢其政必善矣莊子年少嗣立又與季孫宿同朝宿父文子忠於公室宿不能守而改之莊子乃獨能不改父之臣與父之政而終身焉是孔子之所謂難也○南軒張氏曰以為難能特曰為之不易云耳盖父之臣與父之政誠善矣固當奉而篤之若不幸而悖於理害於事則當察而更之是乃致其誠愛於親也孟莊子之所以終不改者意者其事雖未為盡善亦不至於悖理害事之甚故有取其不忍於改也○雙峯饒氏曰夫子以莊子之不改父臣父政為孝見得三年無改於父之道正是不改其父道之善處○雲峯胡氏曰二章皆曰吾聞諸夫子饒氏以為曾子尊其所聞如此尹和靖作論語解所謂愚聞之師曰亦如此愚謂朱子得於延平者亦然
  ○孟氏使陽膚為士師問於曾子曾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則哀矜而勿喜
  陽膚曾子弟子民散謂情義乖離不相維繋謝氏曰民之散也以使之無道教之無素故其犯法也非迫於不得已則䧟於不知也故得其情則哀矜而勿喜朱子曰生業不厚教化不修内無尊君親上之心外無仰事俯育之賴是以恩踈義薄不相維繋而日有離㪚之心○南軒張氏曰先王之於民所以養之教之者無所不用其極故民心親附其上服習而不違如是而猶有不率焉而後刑罰加之盖未嘗不致哀矜惻怛也若夫後世禮義衰微所以養之教之者皆蕩而不存矣上之人未嘗心乎民也故民心亦渙㪚而不相屬以䧟於罪戾而蹈於刑戮此所謂上失其道民散久矣方是時任士師之職者獄訟之際其可以得情為喜乎盖當深省所以使民至於此極者以極其哀矜之意焉可也能存此心則有以仁乎斯民矣○勉齋黄氏曰得情而喜則太刻之意或溢於法之外得情而矜則不忍之意常行於法之中仁人之言盖如此○慶源輔氏曰民之犯罪有二廹於不得已則使之無其道故也䧟於不自知則教之無其素故也後世治獄之官毎患不得其情苟得其情則喜矣豈知哀矜而勿喜之味哉且人喜則意逸逸則心放放則哀矜之意不萌其於斷獄剖訟之際必至於過中失入有不自知者唯能反思夫民情之所以然則哀矜之意生而喜心忘矣詳味曾子之言至誠惻怛而體恤周盡如此嗚呼仁哉○雲峯胡氏曰集註情義乖離不相維繫八字釋散字情相維繫不忍離義相維繫不可離上之人何忍使之離而至於犯法也哉虞書曰欽哉欽哉惟刑之恤哉欽恤是形容帝堯好生之心欽則自然有哀矜之心恤則自然無喜之意○新安陳氏曰後世之民犯刑多上失其道之所致未必皆其民之罪刑獄固在得其情而不可喜得其情欲得其情固在於悉其聰明而哀矜勿喜尤在於致其忠愛歟
  ○子貢曰紂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惡居下流天下之惡皆歸焉惡居之惡去聲
  下流地形卑下之處衆流之所歸喻人身有汙賤之實亦惡名之所聚也子貢言此欲人常自警省悉井反不可一置其身於不善之地非謂紂本無罪而虛被惡名也南軒張氏曰紂不道極矣其始亦未至若是之甚惟其為不善而天下之惡皆歸之日累月成以至貫盈豈不猶川澤居下而衆水歸之乎○䨇峯饒氏曰子貢非為紂分䟽其意在下兩句○厚齋馮氏曰紂名辛字受紂諡也後世定諡謂殘義損善曰紂
  ○子貢曰君子之過也如日月之食焉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更平聲
  南軒張氏曰人皆見之者君子不文飾掩蔽其過日月之食旋而復矣無損其明也故君子改過不吝而徳愈光焉○勉齋黄氏曰過也明白而無掩覆故人皆見更也瑩徹而無瑕疵故人皆仰○雙峯饒氏曰君子無掩覆之意有過則人之所共知既改又脱然更無惹絆或問君子如何獨能用心如此曰君子所以能如此者只是純乎天理之公而無人欲之私若此心猶有分毫私累在人欲上便做君子事不得○新安陳氏曰君子不諱過故方過而人見速改過故無過而人仰如日月雖或不免於食而明還何損於明若小人則諱過而掩匿不改過而固吝益重其過而愈暗愈甚矣豈有日月明白瑩徹之氣象哉
  ○衛公孫朝問於子貢曰仲尼焉學朝音潮焉於䖍反
  公孫朝衛大夫
  子貢曰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學而亦何常師之有識音志下焉字於䖍反
  文武之道謂文王武王之謨訓功烈與凡周之禮樂文章皆是也在人言人有能記之者識記也朱子曰文武之道只指先王之禮樂刑政教化文章而已若論道體則不容如此立言矣未墜地只是説未墜落於地而猶在人耳大者是禮之大綱領小者是零碎條目孔子雖生知然何嘗不學亦何所不師然則能無不學無不師者是乃聖人所以為生知也○在人之人正指老聃萇𢎞郯子師襄之儔耳若入太廟而每事問焉則廟之祝史亦其一師也○問仲尼祖述堯舜憲章文武如何子貢不説堯舜之道只説文武之道䨇峯饒氏曰堯舜逺文武近子貢是就其近者而言要之道非文武之所得専文武之道即堯舜之道堯舜之道即文武之道○不賢者只指衆人而言不是不好底人○新安陳氏曰焉學問何所從學焉不學謂何所不從學此論夫子之學而専言文武之道者盖列聖道統𫝊在文武而文武之道統𫝊在孔子故也文武之道無徃不在夫子扵文武之道無徃不學惟善是主初無常師此所以備斯文之大全集列聖之大成歟
  ○叔孫武叔語大夫於朝曰子貢賢於仲尼語去聲朝音潮武叔魯大夫名州仇朱子曰子貢賢扵仲尼聖人固自難知如子貢在當時想是大叚明辨果斷通曉事務歆動得人孔子自謂逹不如賜○葉氏少蘊曰子貢晚見用於魯懼呉之强大曉宰嚭而舍衛侯伐齊之謀詰陳成子而反其侵地魯人賢之此武叔所謂賢於仲尼者也
  子服景伯以告子貢子貢曰譬之宫牆賜之牆也及肩窺見室家之好
  牆卑室淺朱子曰古人宫外只是牆無今人廊屋
  夫子之牆數仞不得其門而入不見宗廟之美百官之富
  七尺曰仞不入其門則不見其中之所有言牆髙而宫廣也
  得其門者或寡矣夫子之云不亦宜乎
  此夫子指武叔或問夫子之牆數仞不得其門而入夫子之道髙逺故不得其門而入也朱子曰不然顔子得入故能仰之彌髙鑚之彌堅至於在前在後如有所立卓爾曽子得入故能言夫子之道忠恕子貢得入故能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聞文章可得而聞他人自不能入耳非髙逺也七十子之徒幾人入得譬如與兩人説話一人理㑹得一人理㑹不得㑹得者便是入得㑹不得者便是入不得且孔子之教衆人與教顔子何異顔子自入得衆人自入不得多少分明○雙峯饒氏曰聖人之道雖曰難入然其入亦自有方且如仰彌髙鑚彌堅此是數仞難入處夫子循循善誘博我以文約我以禮這便是從入之門學者須從此門路入方有所見○新安陳氏曰賢人之道卑淺易見聖人之道髙深難知此子貢以牆室取譬之意也要之觀乎賢人則見聖人使叔孫果知子貢之所以為子貢則亦必畧知孔子之所以為孔子豈至為此言哉叔孫非特不知孔子亦不知子貢也
  ○叔孫武叔毁仲尼子貢曰無以為也仲尼不可毁也他人之賢者丘陵也猶可踰也仲尼日月也無得而踰焉人雖欲自絶其何傷於日月乎多見其不知量也量去聲
  無以為猶言無用為此土髙曰丘大阜曰陵日月喻其至髙自絶謂以毁謗自絶於孔子南軒張氏曰子貢善喻如宫牆日月之喻者可謂切矣夫邱陵固可踰太山雖髙然猶有可踰之理至於日月之行天則孰得而踰之哉人之議日月者初何損於日月之明徒為自絶於日月而已矣○胡氏曰聖人之心如化工之生物未嘗不欲物物而生之也彼傾者覆之物自傾而不得受化工之生也聖人未嘗有絶人之心彼毁謗者自絶於聖人耳多與祇同適也不知量謂不自知其分扶問反量也厚齋馮氏曰量謂斛斗升合小大不同也○新安陳氏曰聖人有聖人之分量賢人有賢人之分量愚人有愚人之分量州仇不自知其庸愚之分量宜其不足以知聖人之分量也孔子之道如日月行天萬古常明雖有州仇之毁何損於明子貢以何傷日月曉譬之可謂智足以知聖人而警之深矣
  ○陳子禽謂子貢曰子為恭也仲尼豈賢於子乎為恭謂為恭敬推吐雷反遜其師也
  子貢曰君子一言以為知一言以為不知言不可不慎也知去聲
  責子禽不謹言勉齋黄氏曰一言善為知一言不善為不知知不知係於一言不可不謹
  夫子之不可及也猶天之不可階而升也
  階梯也大可為也化不可為也故曰不可階而升也新安陳氏曰孟子曰大而化之之謂聖由善信美而至於大乃思勉之所可及故曰可為猶可躡階梯而升也至於化則非思勉之所可及故曰不可為非可躡階梯而升矣朱子以此發明孔子所以如天之不可階而升之實處然後子貢取譬之意顯然矣
  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謂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綏之斯來動之斯和其生也榮其死也哀如之何其可及也道去聲立之謂植其生也道引也謂教之也行從也綏安也來歸附也動謂鼓舞之也和所謂於音烏變時雍書堯典曰克明峻徳以親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協和萬邦黎民於變時雍變變惡為善也時是也雍和也言其感應之妙神速如此榮謂莫不尊親哀則如喪考妣程子曰此聖人之神化上下與天地同流者也○謝氏曰觀子貢稱聖人語乃知晚年進徳盖極於髙逺也夫子之得邦家者其鼓舞群動㨗於桴鼓影響新安倪氏曰禮記土鼓蕢桴音浮左傳成公二年右援枹而鼓枹鼓槌音浮本作桴漢書枹鼓之枹音桴風無反則此桴字不音桴若音桴者乃乘桴浮海之桴栰也人雖見其變化而莫窺其所以變化也盖不離去聲於聖而有不可知者存焉聖而進於不可知之之神矣此殆難以思勉及也問立之謂植其生朱子曰五畝之宅樹之以桑百畝之田勿奪其時便是問動謂鼓舞之曰勞之來之又從而振徳之振徳便是鼓舞使之歡喜踊躍遷善改過而不自知如書之俾予從欲以治惟動丕應徯志皆是動之斯和意思○此言徳盛仁熟本領深厚纔做出便是恁地○生榮死哀子貢言夫子得邦家時其效如此范氏所謂生則天下歌誦死則如喪考妣者是也歟○南軒張氏曰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綏之斯來動之斯和者不疾而速不行而至惟天下至神感無不通也○勉齋黄氏曰立之謂制其田里道謂道之以徳綏謂撫安之立之固也動謂鼓舞之道之深也立之道之綏之動之皆聖人政化之施斯立斯行斯來斯和皆天下感動之速或曰子貢知足以知聖人今乃不言其徳而稱其得邦家之效何也曰天之徳不可形容即其生物而見其造化之妙聖人之徳不可形容即其感人而見其神化之速天下之理實大則聲宏本深則末茂感動之淺深遲速未有不視其徳之所至者聖人道全徳備髙明博厚則其感於物者如此因其感於物以反觀聖人之徳豈不曉然而易見哉○厚齋馮氏曰聖門諸子平日單辭數語形容夫子平澹㴠蓄莫窺其際唯孟子所引宰我子貢有若之推尊夫子與此子貢三章之言盖激於世之不知者乃始極口稱之而夫子之得邦家尤見其神化之妙也○雲峯胡氏曰此章集註當與首篇子禽問於子貢通㸔前謂聖人過化存神之妙未易窺測此則引程子曰聖人神化上下與天地同流然則聖人過化存神之妙子貢於是始知之矣前引謝氏曰子貢亦可謂善觀聖人矣亦可謂善言徳行矣今引謝氏曰觀子貢稱聖人語乃知晚年進徳盖極於髙逺也然則前不過謂子貢亦善觀聖人今則可謂真知聖人矣讀集註者當㸔其前後相應處便可見晚年進徳處且子禽之問凡三始則疑夫子求聞政次疑夫子之私其子今則疑子貢賢於夫子所見者每降益下此篇子貢之稱夫子亦三始則喻之以數仞之牆次則喻之以日月今則喻之以天之不可階而升其所見毎進而益髙若以為皆孔子弟子也其所見抑何霄壤之邈如是哉其死也哀而子貢哀慕之心倍於父母至廬墓者凡六年之久則其晚年所得於夫子者盖益深矣○新安陳氏曰此章前言夫子之不可及以其徳之化不可為者言也夫子不幸而不得時不得位故其徳之化雖妙於吾身而其神化之用不見於天下使得時得位則其神化之功用真有與天地同流者終言如之何其可及以其神化之不可測者言也夫子之道猶天然天固有目者所共覩天之所以為天則非知天者不能知也必子貢之知始足以知此彼陳亢者其不足以及此宜哉





  論語集註大全卷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集註大全卷二十
  堯曰第二十
  凡三章
  堯曰咨爾舜天之厯數在爾躬允執其中四海困窮天禄永終
  此堯命舜而禪時戰反以帝位之辭咨嗟嘆聲厯數帝王相繼之次第猶嵗時氣節之先後也允信也中者無過不及之名四海之人困窮則君禄亦永絶矣戒之也朱子曰帝王相承其次第之數若厯之嵗月日時亦有先後之序然聖人所以知其序之屬於此人亦以其人之徳知之非若䜟緯之説姓名見於圖籙而為言也聖賢言中有二義大本云者喜怒哀樂未發之時之理其氣象如此也時中云者理之在事而無過不及之地也此曰允執其中盖以其在事者而言若天下之大本則不可得而執矣且聖人之道時行時止夫豈專以塊然不動者為是而守之哉○伊川云允執其中中怎麽執得識得則事事物物上皆天然有箇中在那上不待人安排安排著則不中矣○南軒張氏曰以其徳當天心故知天之厯數在其躬允執其中事事物物皆有中天理之所存也惟其心無依倚則能執其中而不失此所謂時中也君之所為安榮者以民故也天之視聼自我民視聼若四海困窮則天禄亦永終矣聖人之相授凡以天人之際而已○䨇峯饒氏曰或以守字解執字守與執不同執是執其要事事物物各自有中凡舉一物便要執定那要處如執扇須執柄相似如擇乎中庸而不能朞月守方是守便易得死殺了執者隨事隨物而執其中不死殺○新安倪氏曰按執云者非執一定之理盖於事物上酌其中而執以用之中庸謂舜用其中即用其所執之中也
  舜亦以命禹
  舜後遜位於禹亦以此辭命之今見形甸反於虞書大禹謨比此加詳朱子曰中只是箇恰好的道理允是真箇執得堯當時告舜只説這一句後來舜告禹又添得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三句説得又較仔細這三句是允執厥中以前事是舜教禹做工夫處人心惟危道心惟微須是惟精惟一方能允執厥中堯當時告舜只説一句舜已曉得那箇了所以不復更説舜告禹時便是怕禹尚未曉得故恁地説論語後面説謹權量審法度修廢官舉逸民之類皆是恰好當做底事這便是堯舜禹湯文武治天下只是這箇道理聖門所説也只是這箇雖是隨他所聞所記説得不同然却只是一箇道理如屋相似進來處雖不同入到裏靣只是共這箇屋大槩此篇所載便是堯舜禹湯文武相傳治天下之法雖其纎悉不止此然大要却不出此大要於此可見○雲峯胡氏曰天下之大運之在心此心之用稍有過不及即非中矣非中則四海將至困窮而天禄亦永終矣授命之際天禄方於此乎始也而即以永終言之為戒深矣○新安陳氏曰天禄永終與天之厯數在爾躬相照應允執其中告以保天禄之本也四海困窮不能允執其中之騐所以致天禄之永終也舜之授禹謹述此四句不易一字但辭加詳而理益明意益盡耳舜之授禹具載於書堯之授舜微弟子記之於此則三聖人以一中相授受之淵源其孰從而知之哉
  曰予小子履敢用𤣥牡敢昭告於皇皇后帝有罪不敢赦帝臣不蔽簡在帝心朕躬有罪無以萬方萬方有罪罪在朕躬
  此引商書湯誥之辭盖湯既放桀而告諸侯也與書文大同小異曰上當有湯字履盖湯名䟽世本云湯名天乙孔安國云至為王改名履用𤣥牡夏尚黒未變其禮也記檀弓上夏后氏尚黒大事斂用昏大事謂喪事戎事乘驪戎兵也馬黒色曰驪牲用𤣥殷人尚白大事斂用日中戎事乘翰牲用白翰白色馬也周人尚赤大事斂用日出戎事乘騵牲用騂簡閱也言桀有罪已不敢赦而天下賢人皆上帝之臣已不敢蔽簡在帝心惟帝所命此述其初請命而伐桀之詞也又言君有罪非民所致民有罪實君所為見其厚於責已薄於責人之意此其告諸侯之辭也朱子曰簡閱也善與罪天皆知之如天㸃檢數過爾之有善也在帝心我之有惡也在帝心○南軒張氏曰有罪不敢赦謂桀得罪於天不敢稽天命而不討然凡天下之人莫非帝之臣其善惡不可蔽也則何敢專顧帝所眷命何如耳已有罪則不敢以及萬方萬方有罪則歸之於已此其自列以聼天命之辭公天下之心如此然則其有天下也亦何與於已哉○䨇峯饒氏曰湯述其告天之辭以告諸侯
  周有大賚善人是富賚來代反
  此以下述武王事賚予也予通作與武王克商大賚於四海見形甸反周書武成篇此言其所富者皆善人也詩序曰賚所以錫予善人詩周頌賚大封於廟也賚予也言所以錫予善人也盖本於此䨇峯饒氏曰紂為天下逋逃主所用皆是惡人故武王伐商之初便把善人是富做箇打頭第一件事大賚是錫予普及四海其中善人則錫予又自加厚洪範曰凡厥正人既富方榖正人既得其富則其為善也篤故不容以泛然錫賚施之也
  雖有周親不如仁人百姓有過在予一人
  此周書泰誓之辭孔氏曰孔氏名安國西漢曲阜人周至也言紂至親雖多不如周家之多仁人問雖有周親註紂之至親雖多他衆叛親離那裏有至親朱子曰紂之至親豈不多唯其衆叛親離所以不濟事故書謂紂有億兆夷人離心離徳是也○南軒張氏曰周有大賚惟善人之是富雖有周至親不如仁賢如周公雖至親亦以尊賢之義為重也百姓有過在予一人是武王公天下之心與成湯無以異也此所載帝王之事孔子之所常言門人列於末章所以見前聖後聖之心若合符節其不得時位而在下則夫子之道其得時位而在上則帝王之業○厚齋馮氏曰微子去之箕子為之奴比干諫而死雖紂至親不獲用也予小子既獲仁人祗承上帝盖武王有亂臣十人皆為用也奉天討罪以罪已為本故曰禹湯罪己其興也勃焉
  謹權量審法度修廢官四方之政行焉
  權稱去聲直垂反也量去聲斗斛也古註引漢律歴志云權者銖兩斤鈞石也所以稱物平施知輕重也本起黄鍾之重一龠容千二百黍重十二銖兩之為兩二十四銖為兩十六兩為斤三十斤為鈞四鈞為石五權謹矣量者龠合升斗斛也所以量多少也本起於黄鍾之龠用度數審其容以子穀秬黍中者千有二百實其龠合龠為合十合為升十升為斗十斗為斛五量嘉矣又云度者分寸尺丈引也所以度長短也本起黄鍾之長以子穀秬黍中者一黍之廣為一分十分為寸十寸為尺十尺為丈十丈為引而五度審矣而此不言度者從可知也法度禮樂制度皆是也
  興滅國繼絶世舉逸民天下之民歸心焉
  興滅繼絶謂封黄帝堯舜夏商之後舉逸民謂釋箕子之囚復商容之位三者皆人心之所欲也禮記武王克殷反商未及下車而封黄帝之後於薊封帝堯之後於祝封帝舜之後於陳下車而封夏后氏之後於杞投殷之後於宋封王子比干之墓釋箕子之囚使之行商容而復其位庶民弛政庶士倍禄○朱子曰興滅國繼絶世舉逸民此聖人之大賞兼弱攻昧取亂侮亡此聖人之大罰○䨇峯饒氏曰謹權量是平其在官之權衡斗斛使無過取於民闗石和鈞王府則有固是要通乎官民然民間權量闗係尚淺最是官府與民交渉便易得加増取盈當今苖斛皆然當紂之時必是取民過制所以武王於此不容不謹審法度是審度可否因革之宜是底因之不是底革之即此便是審處修廢官亦只是因其見在之官而廢者從頭改去興滅繼絶只是一事黄帝堯舜禹湯皆有功徳於民合當他子孫有國如何不繼其絶後得逸民是有徳而隠者亦合當教他有禄民心皆欲得其如此而我則興之繼之舉之此其所以歸心
  所重民食喪祭
  武成曰重民五教惟食喪祭節齋蔡氏曰五教君臣父子夫婦兄弟長㓜五典之教也食以養生喪以送死祭以追逺五教三事所以立人紀而厚風俗聖人之所甚重焉者○䨇峯饒氏曰周有大賚以下夫子零碎收拾或舉其辭或述其事湊成武王一叚事實
  寛則得衆信則民任焉敏則有功公則説説音悦
  此於武王之事無所見恐或泛言帝王之道也雲峯胡氏曰帝王之道不能外一中字堯舜以禪讓為中湯武以征伐為中泛言之則曰寛曰信曰敏曰公約言之曰中而已○新安陳氏曰寛者柔之中敏者剛之中信者中之實公者中之體也○楊氏曰論語之書皆聖人微言而其徒傳守之以明斯道者也故於終篇具載堯舜咨命之言湯武誓師之意與夫音扶施諸政事者以明聖學之所傳者一於是而已所以著明二十篇之大㫖也孟子於終篇亦歴叙堯舜湯文孔子相承之次皆此意也朱子曰此篇夫子誦述前聖之言弟子類記於此○此篇多闕文當各本其所出而解之有不可通者闕之可也謹權量以下皆武王事當自周有大賚以下至公則説為一章盖興滅國繼絶世舉逸民當時皆有其事○勉齋黄氏曰論語末篇歴叙堯舜禹湯武王相傳之道而先之以執中得其要矣其下泛及賞善罰惡責已恕人大綱小紀本數末度無不具舉盖帝王之道初無精麤凡事之合天理當人心者是其所以為道也所謂執中正以其事事物物無適而非中耳豈虛空無據而可謂之中乎○䨇峯饒氏曰通論此章堯舜禹是説相傳之理湯是説他心事武王又是兼政事而言三説固無不同然累聖相承只是一中字前靣説理處是中道流傳之源下靣亦無一不是執中之實○雲峯胡氏曰前篇之末言夫子之得邦家者其用必如此此篇之首則述叙自古帝王之用固如此以見聖學之所傳者無非有體有用之學而凡論語二十篇之大㫖皆不外此也孟子篇終即此意但孟子聞知見知者知其道也是從知上説此則從行道上説行無不本於知知即所以行固無異也
  ○子張問於孔子曰何如斯可以從政矣子曰尊五美屏四惡斯可以從政矣子張曰何謂五美子曰君子惠而不費勞而不怨欲而不貪泰而不驕威而不猛子張曰何謂惠而不費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費乎擇可勞而勞之又誰怨欲仁而得仁又焉貪君子無衆寡無小大無敢慢斯不亦泰而不驕乎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視儼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費芳味反焉於䖍反○新安倪氏曰按韻書屏字上聲者註云蔽也去聲者註云除也屏四惡之屏當去聲讀而舊音丙
  朱子曰謝氏云以府庫之財與人則惠而費矣又安得人人而給之惟因四時之和因原隰之利因五方之財以阜物以厚生使民不饑不寒何費之有勞人以力所不堪則不免於怨擇可勞而勞之以佚道使民惟喜康共不常厥邑可也其究安宅百堵皆作可也如此則又何怨之有○問欲仁得仁又焉貪如何曰仁是我所固有而我得之何貪之有若是外物欲之則為貪此正與當仁不讓於師同意曰於問政及之何也曰治已治人其理一也○胡氏曰在人上者人欲為多不能窒之則其貪無時而已惟反是心以欲仁則求諸已而必得何物足以累其心夫何貪泰者安舒自得之謂近於驕然君子心一於敬不以彼之衆寡小大而貳其心則其自處未嘗不安何驕之有○南軒張氏曰正衣冠尊瞻視臨之以莊也持身嚴故人望而自畏之而非以威加人也故威而不猛若有使人畏己之心則猛而反害於威矣惠不費勞不怨施於人者也欲不貪泰不驕威不猛存於己者也為政内外始終之道亦云備矣然欲仁其本歟
  子張曰何謂四惡子曰不教而殺謂之虐不戒視成謂之暴慢令致期謂之賊猶之與人也出納之吝謂之有司出去聲
  虐謂殘酷不仁暴謂卒倉没反遽無漸致期刻期也賊者切害之意緩於前而急於後以誤其民而必刑之是賊害之也猶之猶言均之也均之以物與人而於其出納之際乃或吝而不果則是有司之事而非為政之體所與雖多人亦不懐其惠矣項羽使人有功當封刻印刓吾官反忍弗能予通作與卒以取敗亦其驗也通鑑漢髙祖元年韓信問漢王曰今争權天下豈非項王耶王曰然曰大王自料勇悍仁彊孰與項王漢王良久曰不如也信曰信亦以為大王不如也然臣嘗事之請言其為人項王喑音啞烏故反叱昌力反咤竹駕反漢書作意烏猝差千人皆廢然不能任其賢將此特匹夫之勇耳項王見人恭敬慈愛言語嘔嘔凶于反悦言也漢書作姁音同人有疾病泣涕分飲食至使人有功當封爵者刻印刓訛缺也忍弗能予此所謂婦人之仁也○朱子曰猶之均之也如言一等是如此史家多有此般字此吝字説得來又廣只是戒人遲疑不决若當賞便用賞遲疑之間澀縮靳惜便誤事機如李絳勸憲宗速賞魏博將士謂若待其來請而後賞之則恩不歸上矣政是此意若是有司出納之間吝惜不敢自專却是本職當然人君為政大體却不可如此當與便果决與之○問四惡之説曰虐也暴也賊也謝氏得之有司之説楊氏為當謝曰古者以五戒先後刑罰所以警昏愚懲怠慢也戒之既至然後可以責成矣不先戒之彼且烏知先後緩急之所在遽以視成不亦暴乎令嚴者欲其不犯聚衆以誓之垂象以曉之讀法以諭之上自慢其令而欲下之嚴其可得乎如是而致期焉期而不至則罪之是罔民也楊曰非其義也一介不以予人而不為吝義在可與而惟出納之吝在有司則為善在為上則為惡天下之事亦惟當其可而已○問猶之與人也出納之吝何以在四惡之數曰此一惡比上三惡似輕然亦極害事盖此人乃是箇多猜嫌疑慮之人賞不賞罰不罰疑吝不决正如唐徳宗是也○南軒張氏曰虐𭧂賊皆不仁者之為也出納之吝不知者之為也○勉齋黄氏曰惠易費勞易怨欲易貪泰易驕威易猛今至於不犯人情之所易則羙之至者也殺不可也甚則不教而殺視成不可也甚則不戒而視成致期不可也甚則慢令而致期吝不可也甚則與人而亦吝今至於犯人情之所已甚則惡之至者也此一尊一屏聖人之所以深戒之也○䨇峯饒氏曰要行一事須預先告戒使遵承而後可若不先告戒之猝然要責他成就豈不是暴慢令於先一時却去𦂳他是誤而賊之也當與而吝易失人心也是惡上三者是急迫之惡下一件是悠緩之惡○雲峯胡氏曰四惡虐為甚𭧂次之賊又次之剛惡也吝如有司不能專决柔惡也盖吝之一字在有司不便謂之惡從政而謂之有司則惡矣故特註項羽以吝取敗之事以示為政不知大體者之戒○尹氏曰告問政者多矣未有如此之備者也故記之以繼帝王之治去聲則夫子之為政可知也趙氏曰孔子論為政之方莫詳於此故門人取以附前章之後夫子之為政盖與帝王若合符節○雲峯胡氏曰問政見於論語者齊景公葉公各一季康子凡二仲弓子路子張子夏各一夫子答之未有如此章之詳者盖惠未有不費勞未有不怨欲則易貪泰則易驕威則易猛今皆不然所以為羙也虐之而不知教𭧂之而不知戒賊之而不知令吝之而不知與為民父母者奚忍如是哉此所以為惡也
  ○子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
  程子曰知命者知有命而信之也不知命則見害必避見利必趨何以為君子朱子曰此與五十知天命不同知天命謂知其理之所自來此不知命是説死生夀夭貧富貴賤之命今人開口亦解説一飲一啄自有分定及遇小小利害便生趨避計較之心古人刀鋸在前鼎鑊在後視之如無者只縁見道理都不見那刀鋸鼎鑊○論語首云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終云無以為君子也此深有意盖學者所以學為君子若不知命則做君子不成○胡氏曰一定而不可易者命也人不知命常求其所不可得避其所不可免斯所以徒喪所守而為小人也○慶源輔氏曰此命指氣而言謂貧賤富貴窮通得喪一定不可易者必知此而信之始見利不苟就見害不苟避故全得我之義理所以為君子○雲峯胡氏曰程子釋朝聞道謂知而信者為難此亦謂知而信之者知而不信知之猶未至也知之猶未至則凡見利必趨見害必避皆小人之為也欲為君子得乎首篇不亦君子乎是已到君子地位此曰無以為君子也是方做君子根脚
  不知禮無以立也
  不知禮則耳目無所加手足無所措雲峯胡氏曰集註十字是形容無以立三字耳目無所加是懵然不知有可立之地手足無所措是茫然卒無可立之地
  不知言無以知人也
  言之得失可以知人之邪正慶源輔氏曰言心聲也因言之得失可以知人之邪正惟格物窮理之君子能之○雲峯胡氏曰孟子知言之謂盖本於此但集註釋孟子知言則曰凡天下之言識其是非得失之所以然而此不過曰無以知人之邪正此為學者言彼則孟子自言也於此亦見集註之精○尹氏曰知斯三者則君子之事備矣南軒張氏曰此所論命謂窮逹得喪之有命也不知命則將徼倖而苟求何以為君子乎知命則志定然後其所當為者可得而為矣禮者所以檢身也不知禮則視聼言動無所持守其將何以立乎知禮則有踐履之實矣知言如吉人之辭寡躁人之辭多之類不知言則無以知其實情之所存其將何以知人乎故知言則取友不差矣此三者學者之所宜先切要之務也必以是為本而後學可進不然雖務於窮髙極逺而終無所益門人以此終論語之書豈無㫖哉○勉齋黄氏曰知命知其在天者知禮知其在己者知言知其在人者知天則利害不能動乎外而後可以修諸己知禮則義理有以養乎内而後可以察諸人知天而不知己未必能安乎天知己而不知人未必能益乎己○慶源輔氏曰知命則在我者有定見知禮則在我者有定守知言則在人者無遁情知斯三者則内足成己之徳外足盡人之情故君子之事備○雲峯胡氏曰學始於致知終於治國平天下前篇之末與此篇前二章皆説治國平天下聖學之終事此章復提起三知字是聖學之始事知斯三者而為君子則聖學之體立遇時而用之則聖學之用行弟子記此以終一書不無意矣弟子記此以終篇得無意乎學者少去聲而讀之老而不知一言為可用不幾平聲於侮聖言者乎夫子之罪人也可不念哉覺軒蔡氏曰論語首章末以君子言末章首以君子言聖人教人期至於君子而已詳味兩章語意實相表裏學者其合而觀之○新安陳氏曰論語一書夫子以君子教人者多矣首末兩章皆以君子言之記者之深意夫子嘗自謂不怨天不尤人人不知而不愠不尤人也知命則不怨天且樂天矣學者其深玩潛心焉










  論語集註大全卷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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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集註序說
  史記列傳曰孟軻趙氏曰孟子魯公族孟孫之後漢書云字子車一說字子輿趙氏名岐字邠卿東漢京兆人騶人也騶亦作鄒本邾國也受業子思之門人子思孔子之孫名伋音急索隠云王劭以人為衍字而趙氏註及孔叢子等書亦皆云孟子親受業於子思未知是否慶源輔氏曰子思之門人無顯名於後者而孟子真得子思之傳則疑親受業於子思者為是而集註兩存其說蓋自古聖賢固有聞而知之者不必待耳傳靣命而後得也又以中庸一書觀之所以傳授心法開示藴奥如此其至則當時門弟子豈無見而知之者孟子從而受之愈益光明亦宜有之也○西山真氏曰七篇之書其出乎中庸者非一其曰四端云者則未發之中中節之和也蓋仁義禮知性也所謂大本也惻隱羞惡辭讓是非情也所謂逹道也其曰禹稷顔回同道孔子仕止久速者則君子而時中也其曰鄉原亂德者則小人而無忌憚也其曰子莫執中者時中之反也其曰曽子北宮黝之勇者南北方之強也其曰仁之實事親義之實從兄禮之實節文斯二者則仁者人也親親為大義者宜也尊賢為大親親之殺尊賢之等禮所生也其曰堯舜性之湯武反之則自誠明之謂性自明誠之謂教也其曰天下國家之本在身則為天下國家有九經也至於誠者天之道思誠者人之道一章之義悉本於中庸尤足以見淵源之所自道既通趙氏曰孟子通五經尤長於詩書程子曰孟子曰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久則久可以速則速孔子聖之時者也故知易者莫如孟子又曰王者之迹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又曰春秋無義戰又曰春秋天子之事故知春秋者莫如孟子尹氏曰以此而言則趙氏謂孟子長於詩書而已豈知孟子者哉游事齊宣王宣王不能用適梁梁惠王不果所言則見以為迂遠而闊於事情按史記梁惠王之三十五年乙酉孟子始至梁其後二十三年當齊湣王之十年丁未齊人伐燕而孟子在齊故古史謂孟子先事齊宣王後乃見梁惠王襄王齊湣王獨孟子以伐燕為宣王時事與史記荀子等書皆不合而通鑑以伐燕之歳為宣王十九年則是孟子先游梁而後至齊見宣王矣然考異亦無他據又未知孰是也新安陳氏曰謹按通鑑綱目周顯王三十三年乙酉孟軻至魏慎靚王二年壬寅魏君罃卒孟軻去魏適齊五年乙巳燕君噲以國讓其相子之赧王元年丁未齊伐燕取之分注但云齊王其下即書孟軻去齊赧王二年戊申即齊閔王地元年閔即湣字伐燕一事史記以為齊湣王十年丁未蓋以顯王四十六年戊戌為齊閔王元年通鑑以為宣王十九年丁未蓋以顯王三十七年己丑為宣王元年史記通鑑之不同蓋如此證以通鑑綱目丁未宣王卒閔王立戊申方改元則丁未乃宣王末年閔王繼位之年蓋未能的知伐燕之為先君事與嗣君事也以淖齒事證之閔王為是孟子謂為宣王恐傳冩之訛耳無所折𮕵姑以綱目為據云當是之時秦用商鞅倚兩反楚魏用吳起齊用孫子田忌天下方務於合從連衡從子容反衡與橫同○新安陳氏曰蘇秦主合從之說欲合六國為一以抗秦張儀主連衡之說則離六國之交以事秦六國謂楚燕齊韓趙魏也以攻伐為賢而孟軻乃述唐虞三代之德是以所如者不合退而與萬章之徒序詩書述仲尼之意作孟子七篇趙氏曰凡二百六十一章三萬四千六百八十五字韓子曰孟軻之書非軻自著軻既没其徒萬章公孫丑相與記軻所言焉耳愚按二說不同史記近是韓子名愈字退之諡文公唐鄧州人○問序說謂史記近是而集註於滕文公篇首章云門人不能盡記其辭又第四章云記者之誤如何朱子曰前說是後兩處失之熟讀七篇觀其筆勢如鎔鑄而成非綴緝可就也論語便是記録綴緝所為非一筆文字矣○新安陳氏曰愚聞或疑易繫辭有子曰字以為非孔子作朱子曰安知非後人所加如周子自著通書五峯刋之每章加周子曰字今讀孟子亦當㑹此意
  韓子曰堯以是傳之舜舜以是傳之禹禹以是傳之湯湯以是傳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傳之孔子孔子傳之孟軻軻之死不得其傳焉荀與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也擇焉而不精語焉而不詳程子曰韓子此語非是蹈襲前人又非鑿空撰得出必有所見若無所見不知言所傳者何事荀子名况戰國時趙人揚子名雄漢蜀郡人○朱子曰此非深知所傳者何事則未易言也堯舜之所以為堯舜以其盡此心之體而已禹湯文武周公孔子傳之以至於孟子其間相望有或數百年者非得口傳耳授宻相付屬也特此心之體隱乎百姓日用之間賢者識其大不賢者識其小而體其全且盡者則為得其傳耳○又曰孟氏醇乎醇者也荀與揚大醇而小疵程子曰韓子論孟子甚善非見得孟子意亦道不到其論荀揚則非也荀子極偏駁只一句性惡大本已失揚子雖少過然亦不識性更說甚道荀子性惡篇人之性惡其善者偽也今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有疾惡去聲焉有耳目之欲好聲色焉然則從人之性順人之情必出於争奪合於犯分亂理而歸於暴故必將有師法之化禮義之道音導然後出於辭譲合於文理而歸於治然則人之性惡明矣其善者偽也○揚子脩身篇人之性也善惡混脩其善則為善人脩其惡則為惡人氣也者所適善惡之馬也歟○朱子曰韓子謂荀揚大醇小疵非是由田駢慎到申不害韓非之徒觀之則荀揚為大醇耳○程子說荀揚等語是就分金秤上說下來○又曰孔子之道大而能博門弟子不能徧觀而盡識也故學焉而皆得其性之所近其後離㪚分處上聲諸侯之國又各以其所能授弟子源逺而末益分惟孟軻師子思而子思之學出於曽子自孔子没獨孟軻氏之傳得其宗故求觀聖人之道者必自孟子始程子曰孔子言參也魯然顔子没後終得聖人之道者曽子也觀其啓手足時之言可以見矣所傳者子思孟子皆其學也問大是就渾淪處說博是就該貫處說否朱子曰韓子亦未必有此意但如此看亦自好問學焉而皆得其性之所近曰政事者就政事上學得文學者就文學上學得德行言語者就德行言語上學得○慶源輔氏曰韓子但言孔門諸子惟曽子之學獨傳而有子思孟軻然不言其所以獨傳之故故程子又從而發明之以為曽子只縁資質魯鈍故用功於内者深篤確實觀其啓手足之言所謂一息尚存此志不容少懈者此聖道之所以終傳而有子思孟子之學也○又曰揚子雲曰古者楊墨塞先則反路孟子辭而闢之廓苦郭反如也夫音扶楊墨行正道廢孟子雖賢聖不得位空言無施雖切何補然賴其言而今之學者尚知宗孔氏崇仁義貴王賤霸而已其大經大法皆亡滅而不救壞爛而不收所謂存十一於千百安在其能廓如也然向無孟氏則皆服左祍而言侏音朱離矣張存中曰後漢南蠻傳云衣裳班闌語言侏離侏離蠻夷語言不分朗之聲也故愈嘗推尊孟氏以為功不在禹下者為去聲此也新安陳氏曰自夫楊墨行至安在其能廓如也皆是難辭揚中之抑只着向無孟氏二句幹轉而斷之以孟氏功不在禹下盡之矣孟子闢楊墨功不在禹治洪水下者洪水溺人之身異端䧟溺人心心溺之禍甚於身溺故也
  或問於程子曰孟子還可謂聖人否程子曰未敢便道他是聖人然學已到至處愚按至字恐當作聖字朱子曰若以孟子比孔子時說得髙然孟子道性善言必稱堯舜又見孟子說得實○慶源輔氏曰未敢便道他是聖人以其行處言學已到聖處以其知處言也孟子論大而化之之謂聖聖而不可知之之謂神與夫聖智巧力之譬精宻切當非想像臆度之所能及是其學已到聖處也然其英氣未化有露圭角處故未敢便道他是聖人此其權度審矣○程子又曰孟子有功於聖門不可勝平聲言仲尼只說一箇仁字孟子開口便說仁義仲尼只說一箇志孟子便說許多飬氣出來只此二字其功甚多○又曰孟子有大功於世以其言性善也○又曰孟子性善養氣之論皆前聖所未發慶源輔氏曰言性善使資質美者聞之必求復其本然而充其善資質不美者聞之亦知所自警而不流於惡言養氣使氣質剛柔不齊者勇猛奮發於道義而無㢲懦怯弱之弊皆發夫子所未發其功多蓋在此此所以有大功於世也○又曰學者全要識時若不識時不足以言學顔子陋巷自樂音洛以有孔子在焉若孟子之時世既無人安可不以道自任○又曰孟子有些英氣才有英氣便有圭角英氣甚害事新安陳氏曰英氣甚害事蓋責賢者備之辭如顔子便渾厚不同顔子去聖人只毫髪間孟子大賢亞聖之次也或曰英氣見形甸反於甚處曰但以孔子之言比之便可見如字且如氷與水精非不光比之玉自是有温潤含蓄氣象無許多光耀也覺軒蔡氏曰聞之程子又曰仲尼元氣也顔子春生也孟子并秋殺盡見仲尼無所不包顔子示不違如愚之學於後世有自然之和氣不言而化者也孟子則露其材蓋亦時然而已仲尼天地也顔子和風慶雲孟子泰山巖巖之氣象也觀其言皆可見之矣仲尼無迹顔子㣲有迹孟子其迹著孔子儘是明快人顔子儘豈弟孟子儘雄辨○慶源輔氏曰英氣是剛明秀發之氣此自是好底氣質若消化未盡猶有圭角則有時而發學要變化氣質須渾然純是義理如張子所謂徳勝於氣性命於徳方始是成就處又曰言心聲也德之符也有德者必有言若就言上看得分明則其德無餘藴矣玉有温潤含蓄氣象所以為寳人有温潤含蓄氣象所以為聖也其理一也
  楊氏曰孟子一書只是要正人心敎人存心養性收其放心至論仁義禮智則以惻隠羞惡辭讓是非之心為之端論邪說之害則曰生於其心害於其政論事君則曰格君心之非一正君而國定千變萬化只說從心上來人能正心則事無足為者矣大學之脩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其本只是正心誠意而已心得其正然後知性之善故孟子遇人便道性善朱子曰心得其正然後知性之善語若有病蓋知性之善然後能正其心心得其正然後有以真知性之為善而不疑耳○慶源輔氏曰人能正心則事無足為者其語亦失之大快觀大學正心之後於脩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更有工夫在歐陽永叔名脩廬陵人却言聖人之教人性非所先可謂誤矣人性上不可添一物堯舜所以為萬世法亦是率性而已所謂率性循天理是也外邊用計用數假饒立得功業只是人欲之私與聖賢作處天地懸隔慶源輔氏曰此數句判斷二帝三王及漢唐以後為治之道所以不同明白詳盡














  孟子集註序說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集註大全卷一
  梁惠王章句上
  凡七章
  孟子見梁惠王
  梁惠王魏侯罃於耕反也都大梁趙氏曰按魏初都安邑在漢河東郡安邑縣至惠王徙大梁在漢陳留郡浚儀縣僭稱王諡曰惠史記惠王三十五年新安倪氏曰按綱目周顯王三十三年乙酉為惠王三十五年卑禮厚幣以招賢者而孟軻至梁問孟子不見諸侯其見惠王何也朱子曰不見諸侯不先往見也見惠王答其禮也先王之禮未仕不得見諸侯時士鮮自重而孟子猶守此禮故所居之國未仕必君先就見然後往見異國君不得越竟必以禮先焉然後往答其禮耳史記得其事之實矣
  王曰叟不遠千里而來亦將有以利吾國乎
  叟長上聲老之稱王所謂利蓋富國彊兵之類西山真氏曰當時王道不明人心䧟溺惟知有利而已故惠王利國之問發於見賢之初
  孟子對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
  仁者心之德愛之理義者心之制事之宜也朱子曰仁言心之徳見得可包四者義者心之制只是說義○心之德是混淪說愛之理方說到親切處心之制是說義之體程子所謂處物為義是也事之宜是就千條萬緒各有所宜處說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言義以宜之韓愈言行而宜之之謂義若只以義為宜則義有在外意思須如程子所言則處物者在心而非外也事之宜雖若在外然所以制其宜則在心也○心之制如利斧事來劈將去可底從這一邊去不可底從那一邊去○仁兼義言者是言體專言者是兼體用而言○仁對義為體用仁又自有仁之體用義又自有義之體用○所謂事之宜方是指那事物當然之理未說到處置合宜處也○問人所以為性者五獨舉仁義何也曰天地所以生物不過隂陽五行而五行實一隂陽也人性雖有五然曰仁義則大端已舉矣以隂陽五行言則木火皆陽金水皆隂而土無不在以性言則禮者仁之餘智者義之歸而信亦無不在也又曰禮者仁之著智者義之藏又曰仁存諸心性之所以為體也義制夫事性之所以為用也然以性言之則皆體也以情言之則皆用也以隂陽言之則義體而仁用也以存心制事言之則仁體而義用也錯綜交羅惟其所當而各有條理焉○疊山謝氏曰夫子罕言仁不過於随事發見處言孟子仁人心一語直說仁之本體此朱子於論註先言愛而孟註先言心直得孔孟之要㫖○諸葛氏曰語之為仁猶曰行仁以仁之用言故集註先言愛之理孟子此章以仁之體言故集註先言心之德○雲峯胡氏曰心之德是體愛之理是用心之制是體事之宜是用孟子所言仁義是包體用而言論語所謂為仁是以仁之用言此二句乃一章之大指下文乃詳言之後多放與倣同
  王曰何以利吾國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士庶人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而國危矣萬乗之國弑其君者必千乗之家千乗之國弑其君者必百乗之家萬取千焉千取百焉不為不多矣苟為後義而先利不奪不饜乗去聲饜於艶反
  此言求利之害以明上文何必曰利之意也征取也上取乎下下取乎上故曰交征國危謂將有弑奪之禍乗車數也萬乗之國者天子畿音祈内地方千里出車萬乗千乗之家者天子之公卿采音菜地方百里出車千乗也千乗之國諸侯之國百乗之家諸侯之大夫也前漢刑法志殷周以兵定天下矣天下既定戢藏干戈教以文德而猶立司馬之官設六軍之衆司馬掌邦政軍旅屬焉萬二千五百人為軍王則六軍也因井田而制軍賦地方一里為井井十為通通十為成成方十里成十為終終十為同同方百里同十為封封十為畿畿方千里有稅有賦稅以足食賦以足兵四井為邑四邑為丘丘十六井也有戎馬一疋牛三頭四丘為甸甸六十四井也有戎馬四疋兵車一乗牛十二頭甲士三人在車上者卒七十二人干戈備具是謂乗馬之法一井八家一甸六十四井計田五百七十六頃五百一十二家出士卒七十五人則殷周之制不及七家給一兵也又兵車一乗有牛馬共十六計三十二家又出一馬或牛也一同百里提封萬井提舉也舉四封之内也除山川沈斥城池邑居園囿術路三千六百井沈斥水田舄鹵也此謂淵深冰之下也斥鹹鹵之地術大道也定出賦六千四百井戎馬四百疋兵車百乗此卿大夫采地之大者也采官也因官食地故曰采地是謂百乗之家一封三百一十六里提封十萬井定出賦六萬四千井戎馬四千疋兵車千乗此諸侯之大者也是謂千乗之國天子畿方千里提封百萬井定出賦六十四萬井戎馬四萬疋兵車萬乗故稱萬乗之主戎馬車徒干戈素具弑下殺上也饜足也言臣之於君毎十分扶問反下同而取其一分新安陳氏曰以制地定法言天子萬乗諸侯取十之一得千乘諸侯千乗大夫取十之一得百乗亦已多矣若又以義為後而以利為先則不弑其君而盡奪之其心未肯以為足也慶源輔氏曰集註發明不奪不饜最說得人心求利之意出蓋尚義則循理而有制徇利則橫流而無節故不弑逆而盡奪之其心猶有所不足也○新安陳氏曰此章始末兼言仁義中單言義者蓋仁有温然慈愛之意義有截然斷制之意取其斷制以勝私去利則義之用為尤切兼言仁義該體用之全也單言義取功用之切也下文仁施於親義施於君此對君言之故單言義亦通
  未有仁而遺其親者也未有義而後其君者也
  此言仁義未嘗不利以明上文亦有仁義而已之意也遺猶棄也後不急也言仁者必愛其親義者必急其君故人君躬行仁義而無求利之心則其下化之自親戴於已也朱子曰仁者人也其發則專主於愛而愛莫切於愛親故人仁則必不遺其親矣義者宜也其發則事皆得其宜而所宜者莫大於尊君故人義則必不後其君矣○慶源輔氏曰仁義人心之固有人君躬行仁義以感之而無求利之心以誘之則人心之固有者亦皆興起而自然尊君親上有不待外求而勉強為之也○雲峯胡氏曰人性有五仁義為先人倫有五君親為先所以孟子揭此於七篇之首然此二句本文仁義二字指下之人而言集註必自人君躬行上說来者蓋上文先言王而後言大夫士庶惟上之人求利而後下皆求利故集註於此揭人君躬行仁義而無求利之心故其下化之而自有仁義之利也○新安倪氏曰孟子謂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是以利對仁義而分言之集註於此節云仁義未嘗不利是以仁義合利而貫言之若與孟子上文有不同者何哉蓋有仁義中之利有仁義外之利外仁義以求利孟子之所戒此章之大㫖也行仁義而得利集註之所發明亦孟子此節之本意也不遺其親即是親親之仁不後其君即是尊君之義豈非仁義中自然之利乎
  王亦曰仁義而已矣何必曰利
  重平聲言之以結上文兩節之意○此章言仁義根於人心之固有天理之公也利心生於物我之相形人欲之私也慶源輔氏曰利心人本無之只縁有已有物彼此相形便生出較短量長争多競少之意遂欲巳長人短人少己多偏詖反側惟已是徇故曰人欲之私也循天理則不求利而自無不利徇人欲則求利未得而害已隨之慶源輔氏曰循天理者無所為而為故不求利然成已成物各得其宜故自無不利徇人欲者有所為而為故雖求利而未必得然妨人害物招尤取禍故害常随之所謂毫釐之差千里之繆靡幼反此孟子之書所以造端託始之深意學者所宜精察而明辨也覺軒蔡氏曰學者細玩而已矣與何必之辭見孟子語意嚴厲斬釘截鐡斷斷然只說仁義更不向利上去若董子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意亦得其傳者歟○雲峯胡氏曰子朱子深有取於三山黄登之言曰天下一切人都把害對利事事上只見得利害不問義理須知利字乃對義字明得義利便自無乖爭之事集註所謂循天理則不求利而自無不利是以利字與義字對而利不出乎義之外徇人欲則求利未得而害已随之是以利字與害字對而害已藏於利之中○太史公曰新安陳氏曰司馬談為太史令子遷尊其父故謂之公遷繼其職仍稱太史公西漢龍門人余讀孟子書至梁惠王問何以利吾國未嘗不廢書而嘆也曰嗟乎利誠亂之始也夫子罕言利常防其源也故曰放上聲於利而行多怨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好去聲利之弊何以異哉問太史公之嘆其果知孟子之學耶朱子曰未必知也以其言之偶得其要是以謹而著之耳程子曰君子未嘗不欲利但專以利為心則有害惟仁義則不求利而未嘗不利也慶源輔氏曰利者民生所不可無者也故乾之四徳曰利書之三事曰利此所謂君子未嘗不欲利但專欲求利則不顧義理專欲利己而必害於人惟能循仁義而行則體順有常而自無不利當是之時天下之人惟利是求而不復扶又反知有仁義故孟子言仁義而不言利所以㧞本塞先則反源而救其弊此聖賢之心也龜山楊氏曰君子以義為利不以利為利使其民不後其君親則國治矣利孰大焉故曰亦有仁義而已何必曰利○朱子曰凡事不可先有箇利心才說着利必害於義聖人做處只向義邊做然義未嘗不利但不可先說道利不可先有求利之心蓋縁本耒道理只有一箇仁義更無别物事義是事事要合宜以利心為仁義即非仁義之正不待有不利然後仁義阻也○雲峯胡氏曰孟子之得於子思者曰仁義所以利之也及告梁王則言仁義而不言利蓋子思所言者利物之利梁王所問者利己之利也程子以為㧞本塞源者所以救當時流弊之極朱子以為造端託始者所以謹夫學者心術之初○新安陳氏曰孟子一書以遏人欲存天理為主何必曰利遏人欲也亦有仁義存天理也自此以後鮮有不可以此六字該貫章㫖者○東陽許氏曰君子利己之心不可有利物之心不可無孟子不言利是專攻人利己之心絶利己之心然後可行利物之事然利物乃所以利己也至於不遺親後君則已亦無不利矣但不可假仁義以求利耳
  ○孟子見梁惠王王立於沼上顧鴻鴈麋鹿曰賢者亦樂此乎樂音洛篇内同
  沼池也鴻鴈之大者麋鹿之大者
  孟子對曰賢者而後樂此不賢者雖有此不樂也此一章之大指新安陳氏曰揭大指於前而分開照應於後此孟子諸章例也首章及此章皆如此此後當以此法觀之不一一提掇○南軒張氏曰孟子若答云賢者何樂乎此則非惟告人之道不當爾而於理亦有未完也今云然則辭氣不廹而理完矣又曰王所謂樂人欲之私以自逸為樂也孟子所謂賢者樂此天理之公與民同樂者也○雙峯饒氏曰王意謂賢者未必樂此自家有慚孟子說惟是賢者樂此出王之意外
  詩云經始靈臺經之營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經始勿亟庶民子來王在靈囿麀鹿攸伏麀鹿濯濯白鳥鶴鶴王在靈沼於牣魚躍文王以民力為臺為沼而民歡樂之謂其臺曰靈臺謂其沼曰靈沼樂其有麋鹿魚鼈古之人與民偕樂故能樂也亟音棘麀音憂鶴詩作翯户角反於音烏牣音刄此引詩而釋之以明賢者而後樂此之意詩大雅靈臺之篇經量度待洛反也靈臺文王臺名也詩傳國之有臺所以望氛祲察災祥時觀游節勞佚也謂之靈者言其倐然而成如神靈所為也營謀為也攻治也不日不終日也亟速也言文王戒以勿亟也子來如子來趨父事也靈囿靈沼臺下有囿囿所以域養禽獸囿中有沼也麀牝婢忍反鹿也伏安其所不驚動也濯濯肥澤貌鶴鶴潔白貌於歎美辭牣滿也孟子言文王雖用民力而民反歡樂之既加以美名而又樂其所有蓋由文王能愛其民故民樂其樂而文王亦得以享其樂也雙峯饒氏曰自樂便不是仁同樂便是仁如文王未嘗無靈臺靈沼然與民同樂便是天理文王畢竟自朝至於日中昃不遑暇食用咸和萬民人必得所然後有此樂此所謂後天下之樂而樂
  湯誓曰時日害喪予及女偕亡民欲與之偕亡雖有臺池鳥獸豈能獨樂哉害音曷喪去聲女音汝
  此引書而釋之以明不賢者雖有此不樂之意也湯誓商書篇名時是也日指夏桀害何也桀嘗自言吾有天下如天之有日日亡吾乃亡耳趙氏曰所引桀語出尚書大傳民怨其虐故因其自言而目之曰此日何時亡乎若亡則我寜與之俱亡蓋欲其亡之甚也孟子引此以明君獨樂而不恤其民則民怨之而不能保其樂也龜山楊氏曰齊王顧鴻鴈麋鹿以問孟子孟子因以謂賢者而後樂此至其論文王夏桀之所以異則獨樂不可也世之君子其賢者乎則必語王以憂民而勿為臺沼苑囿之觀是拂其欲也其佞者乎則必語王以自樂而廣其侈心是縦其欲也二者皆非能引君以當道唯孟子之言常於毫髮之間剖析利善之所在使人君化焉而不自知夫如是其在朝則可以格君心之非而其君易行矣○南軒張氏曰民一也得其心則子来而樂君之樂失其心則害喪而亡君之亡䆒其本則由夫順理與徇欲之分而已人君常懐不敢自樂之心則足以遏人欲矣常懐與民偕樂之心則足以擴天理矣○雙峯饒氏曰孟子之書句句是事實說仁義便說未有仁而遺其親未有義而後其君為仁義事實說賢者樂此不賢者雖有此不樂便說文王靈臺靈沼湯誓時日曷喪為同樂獨樂事實○新安陳氏曰南軒遏人欲擴天理六字可斷盡孟子七篇謹提出以示學者夫同一臺池苑囿鳥獸魚鼈耳賢者循天理之公愛民而與之同樂則民樂君之樂而君得享其樂不賢者徇人欲之私不恤民而自樂則民欲君之亡君安得有此樂天理人欲同行異情詳見後章
  ○梁惠王曰寡人之於國也盡心焉耳矣河内凶則移其民於河東移其粟於河内河東凶亦然察鄰國之政無如寡人之用心者鄰國之民不加少寡人之民不加多何也
  寡人諸侯自稱言寡德之人也河内河東皆魏地凶歳不熟也移民以就食移粟以給其老稚之不能移者移粟民自移其粟耳
  孟子對曰王好戰請以戰喻填然鼓之兵刄既接棄甲曳兵而走或百歩而後止或五十歩而後止以五十歩笑百歩則何如曰不可直不百歩耳是亦走也曰王如知此則無望民之多於鄰國也好去聲填音田
  填鼓音也兵以鼓進以金退直猶但也如詩匪直也人之直言此以譬鄰國不恤其民惠王能行小惠然皆不能行王道以養其民不可以此而笑彼也楊氏曰移民移粟荒政之所不廢也然不能行先王之道而徒以是為盡心焉則末矣慶源輔氏曰周禮司徒以荒政十有二聚萬民雖無所謂移粟之事然大荒大札則令邦國移民以辟災就賤
  不違農時榖不可勝食也數罟不入洿池魚鼈不可勝食也斧斤以時入山林材木不可勝用也榖與魚鼈不可勝食材木不可勝用是使民養生喪死無憾也養生喪死無憾王道之始也勝音升數音促罟音古洿音烏
  農時謂春耕夏耘秋收之時凢有興作不違此時至冬乃役之也不可勝食言多也數宻也罟網也洿窊烏𤓰反下之地水所聚也古者網罟必用四寸之目魚不滿尺市不得粥余六反人不得食山林川澤與民共之而有厲禁周禮地官司徒山虞掌山林之政令物為之厲而為之守禁仲冬斬陽木仲夏斬隂木或謂陽木生山南者隂木生山北者凡服耜斬季材以時入之服牝服車之材也季揂穉也服與耜宜用穉材尚柔韌也令萬民時斬材有期日○澤虞掌國澤之政令為之厲禁使其地之人守其材物以時入之于王府頒其餘于萬民○雲峯胡氏曰文王治岐澤梁無禁此所謂山林川澤與民共之即是澤梁無禁無禁者王者愛民之仁也雖無禁而有厲禁又王者愛物之仁也周禮山虞掌山林之政令物為之厲而為之守禁註物為之厲每物有藩界也為之守禁為守者設禁令也守者謂其地之民占伐林木者也鄭司農云厲遮列守之也以是觀之澤梁無禁者不禁民之取而有厲禁者禁民之不以時取也草木零落然後斧斤入焉禮記王制獺祭魚然後漁人入澤梁豺祭獸然後田獵鳩化為鷹然後設罻羅草木零落然後入山林此皆為治去聲之初法制未備且因天地自然之利而撙祖本反節愛養之事也然飲食宫室所以養生祭祀棺槨所以送死皆民所急而不可無者今皆有以資之則人無所恨矣王道以得民心為本故以此為王道之始慶源輔氏曰養生送死乃人世之始終於是二者皆有以濟之則人世之始終一無所憾而民心得矣此其所以為王道之始也○新安陳氏曰法制未備謂聖人未行井田法以前天地自然之利謂穀魚材木之類撙節愛養謂不違農時不用數罟斧斤時入之類王道之始謂王制未備王道未成不過初焉事下一節集註云是王道之成也正與此王道之始相對
  五畝之宅樹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雞豚狗彘之畜無失其時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畒之田勿奪其時數口之家可以無飢矣謹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義頒白者不負戴於道路矣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飢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衣去聲畜許六反數去聲凡有天下者人稱之曰王則平聲據其身臨天下而言曰王則去聲後皆倣此
  五畒之宅一夫所受二畒半在田二畒半在邑田中不得有木恐妨五榖故於墻下植桑以供蠶事趙氏曰古者一夫一婦受私田百畒公田十畒八家是為八百八十畒餘公田二十畒八家分之得二畒半以為廬舍城邑之居亦各得二畒半春令民畢出在野冬則畢入於邑在野曰廬在邑曰里廬各在其田中而里聚居也五十始衰非帛不煖未五十者不得衣也畜養也時謂孕字之時如孟春犧牲毋用牝之類也禮記月令孟春之月命樂正入學習舞乃脩祭典命祀山林川澤犧牲毋用牝禁止伐木毋覆巢毋殺孩蟲胎夭飛鳥夭烏老反胎懷孕者夭始生者七十非肉不飽未七十者不得食也問既曰魚鼈不可勝食矣又言老者始可食肉何也朱子曰魚鼈自生之物養其小而食其大老㓜之所同也至於芻豢之畜人力所為則非七十之老不得以食之矣○南軒張氏曰衣帛食肉必曰五十七十者民之欲無窮而桑蠶畜養之利有限不為之制則争逐其欲而老者或不得衣之食之矣又使知老者之當養其老幼之有别教亦行乎其中矣日用飲食無非教也不待庠序而後教也百畒之田亦一夫所受至此則經界正井地均無不受田之家矣趙氏曰古以百歩為畒今以二百四十歩為畒古百畒當今之四十一畒也經界謂治地分田經畫其溝塗封植之界也庠序皆學名也申重直用反也丁寧反覆之意善事父母為孝善事兄長上聲下同為悌頒與班同老人頭半白黒者也負任在背戴任在首夫音扶民衣食不足則不暇治禮義而飽煖無教則又近於禽獸故既富而教以孝悌則人知愛親敬長而代其勞不使之負戴於道路矣衣帛食肉但言七十不言五十舉重以見形甸反輕也黎黒也黎民黒髪之人猶秦言黔其廉反首也史記秦紀始皇三十四年丞相李斯上書有曰惑亂黔首黔首黑頭也去聲壯之人雖不得衣帛食肉然亦不至於飢寒也此言盡法制品節之詳雙峯饒氏曰五畒宅百畒田是法制五十衣帛七十食肉是品節有法制無品節則泛而不足用有品節無法制則於何處取用極財成輔相去聲之道以左右民易泰卦象曰天地交泰后以裁成天地之道輔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左右並去聲如左右手之右本音有是王道之成也慶源輔氏曰註云盡法制品節之詳極財成輔相之道則民情之變故已備見聖人之制作已大成以左右民則不惟制民之産使之有以養其生而又為之學校之教使之得以全其性如帝堯所謂匡之直之輔之翼之使自得之是為王道之大成也○新安陳氏曰極財成輔相緫言田桑畜養之事以左右民就富教斯民說乃王道之終事應上文王道之始也一句
  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檢塗有餓莩而不知發人死則曰非我也歲也是何異於刺人而殺之曰非我也兵也王無罪歲斯天下之民至焉莩平表反刺七亦反
  檢制也莩餓死人也發發倉廪以賑音震通作振起也救也他代反也歲謂歲之豐凶也惠王不能制民之産又使狗彘得以食人之食則與先王制度品節之意異矣至於民飢而死猶不知發則其所移特民間之粟而已乃以民不加多歸罪於歲凶是知刃之殺人而不知操七刀反刃者之殺人也不罪歲則必能自反而益脩其政即上文所言王道天下之民至焉則不但多於鄰國而已○程子曰孟子之論王道不過如此可謂實矣新安陳氏曰王道不出農桑教養等實事豈求之髙逺難行者哉又曰孔子之時周室雖㣲天下猶知尊周之為義故春秋以尊周為本至孟子時七國爭雄天下不復扶又反知有周而生民之塗炭已極當是時諸侯能行王道則可以王去聲矣此孟子所以勸齊梁之君也蓋王者天下之義主也聖賢亦何心哉視天命之改與未改耳朱子曰孔子尊周孟子不尊周如冬裘夏葛飢食渴飲時措之宜異爾此齊桓不得不尊周亦廹於大義不得不然夫子筆之於經明君臣之義於萬世非專為美桓公也孔孟易地則皆然得時措之宜則並行而不相悖矣○雲峯胡氏曰不有孔子之論則在下者不知有尊王之義而民可以無君矣不有孟子之論則在上者不知天命之改不改在民心之向背而君可以無民矣○新安陳氏曰天命之改未改驗之人心而已人心猶知尊周可驗天命未改則當守天下之經文王孔子之事是也人心不知有周可驗天命已改不得不達天下之權武王孟子之事是也司馬温公李泰伯尚不達此而非孟子固哉讀者不可不勘破此義
  ○梁惠王曰寡人願安承教
  承上章言願安意以受教
  孟子對曰殺人以梃與刃有以異乎曰無以異也梃徒頂反梃杖也
  以刃與政有以異乎曰無以異也
  孟子又問而王答也新安陳氏曰政謂虐政梃刃政殺人承上章歲兵之意而敷演之
  曰庖有肥肉廐有肥馬民有飢色野有餓莩此率獸而食人也
  厚歛力驗反於人以養禽獸而使民飢以死則無異於驅獸以食人矣新安陳氏曰此因前章狗彘食人食塗有餓莩之意而䆒言之即以虐政殺人也
  獸相食且人惡之為民父母行政不免於率獸而食人惡在其為民父母也惡之之惡去聲惡在之惡平聲
  君者民之父母也惡在猶言何在也
  仲尼曰始作俑者其無後乎為其象人而用之也如之何其使斯民飢而死也俑音勇為去聲
  俑從去聲下同葬木偶人也古之葬者束草為人以為從衛謂之芻靈略似人形而已中古易之以俑則有靣目機發而太似人矣趙氏曰木人設機而能踊跳故名曰俑故孔子惡去聲下同其不仁而言其必無後也新安陳氏曰作俑者殺人殉葬之漸孔子惡之者以此○禮記檀弓下孔子謂為明器者知喪道矣備物而不可用也哀哉死者而用生者之器也不殆於用殉乎哉其曰明器神明之也塗車芻靈自古有之明器之道也孔子謂為芻靈者善謂為俑者不仁不殆於用人乎哉孟子言此作俑者但用象人以葬孔子猶惡之况實使民飢而死乎○李氏曰為人君者固未嘗有率獸食人之心然徇一己之欲而不恤其民則其流必至於此故以為民父母告之夫音扶父母之於子為去聲之就利避害未嘗頃刻而忘于懐何至視之不如犬馬乎疊山謝氏曰此章以人對獸極言人君不行仁政視人猶獸也天地間難得者人象人而用之猶不免於無後豈可率獸食人不行王政一至於此乎○新安陳氏曰為人君者有作民父母之責固未嘗有率獸食人之心惟徇欲而不恤民則其流至此而不自覺故以率獸食人箴其昏迷之錮習而以為民父母觸其惻隐之本心孟子之言深切著明如此而王不悟亦末如之何也已右二章戒梁王厲民自養率獸食人遏人欲也勉其行王道以為民父母為心擴天理也
  ○梁惠王曰晉國天下莫強焉叟之所知也及寡人之身東敗於齊長子死焉西喪地於秦七百里南辱於楚寡人恥之願比死者一洒之如之何則可長上聲喪去聲比必二反洒與洗同
  魏本晉大夫魏斯與韓氏趙氏共分晉地號曰三晉故惠王猶自謂晉國惠王斯之孫也惠王三十年齊擊魏破其軍虜太子申史記魏世家惠王三十年魏伐趙趙告急齊齊宣王用孫子計救趙擊魏魏遂大興師使龐㳙将而令太子申為上將軍與齊人戰敗於馬陵齊虜魏太子申殺將軍㳙軍遂大破十七年秦取魏少去聲史記魏世家惠王十七年魏與秦戰元里秦取我少梁元里少梁皆魏地邑名後魏又數音朔獻地於秦史記商君傳秦孝公使衛鞅將兵伐魏魏使公子卬將而擊之軍既相距衛鞅遺魏將公子卬書曰吾始與公子驩今俱為兩國將不忍相攻可與公子面相見盟樂飲而罷兵以安秦魏魏公子卬以為然㑹盟已飲而衛鞅伏甲士襲虜公子卬因攻其軍盡破之以歸秦魏惠王恐使使割河西之地獻於秦以和而魏遂去安邑徙都大梁又與楚將去聲昭陽戰敗亡其七邑史記楚世家懐王六年楚使柱國昭陽將兵而攻魏破之於襄陵得邑八○張存中曰按史記魏襄王十三年楚敗我襄陵不言邑數楚懐王六年得邑八與集註七邑不合未知孰是比猶為去聲也言欲為死者雪其耻也慶源輔氏曰惠王之志疑若剛勇而有為者然細考之史則其敗於三國皆非義舉也徒以爭城爭地不失之貪則失之繆事既如此猶不知所以自反乃於見賢之際歴叙其喪敗而欲為死者一洗之此正如匹夫賤人勢出無𦕅不勝其忿而求一快者所為耳豈有君人之度而知所謂大勇之理哉
  孟子對曰地方百里而可以王
  百里小國也然能行仁政則天下之民歸之矣
  王如施仁政於民省刑罰薄稅歛深耕易耨壯者以暇日脩其孝悌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長上可使制梃以撻秦楚之堅甲利兵矣省所梗反歛易皆去聲耨奴豆反長上聲省刑罰薄稅歛此二者仁政之大目也新安陳氏曰省刑則不伐民生薄賦則民得養生所以為仁政之大目易治也耨耘也盡己之謂忠以實之謂信君行仁政則民得盡力於農畒而又有暇日以脩禮義是以尊君親上而樂音洛下同於效死也朱子曰魏地廹近於秦無時不受兵割地求成無虛日孟子之言似若容易蓋當時之人焦熬已甚率歡欣鼓舞之民而征之自是見效速後來公子無忌率五國師直擣至函谷關可見○慶源輔氏曰仁政在於養民而已省刑罰則民不至無所措其手足而得以安其生薄稅歛則民不至有所闕於衣食而得以保其生故孟子言仁政首及此二者下靣數句則又其效驗也深耕易耨則薄稅歛之所致也重稅厚歛則民不𦕅生民不𦕅生則其於農事亦苟且鹵莾而已壯者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入以事父兄出以事長上則省刑罰之所致也嚴刑峻罰則民不樂生民不樂生則其於人道亦何暇修為之哉
  彼奪其民時使不得耕耨以養其父母父母凍餓兄弟妻子離散養去聲
  彼謂敵國也
  彼䧟溺其民王徃而征之夫誰與王敵夫音扶
  䧟䧟於阱通作穽疾郢才性二反穿地䧟獸也溺溺於水暴虐之意征正也以彼暴虐其民而率吾尊君親上之民往正其罪彼民方怨其上而樂歸於我則誰與我為敵哉
  故曰仁者無敵王請勿疑
  仁者無敵蓋古語也以故曰二字知之百里可王以此而已恐王疑其迂闊故勉使勿疑也○孔氏曰孔氏名文仲字經父臨江人惠王之志在於報怨孟子之論在於救民所謂唯天吏則可以伐之蓋孟子之本意南軒張氏曰惠王憤其軍師之敗欲一洒之是乃不勝其忿欲之私耳孟子所以告之者乃為國之常道其所施為皆有實事夫王政之所以不行者以時君謀利計功之念深每每致疑而莫肯力行故也使其以先王之治為必可法以聖賢之言為必可信而力行之則孰禦焉○慶源輔氏曰註引孔氏之言蓋怨有當報者有不當報者若惠王之事則所謂不當報者也不當報而報則是忿懥者之所為耳忿懥者之所為則其心熏灼焚燒愈撲愈熾不至於大敗極壊而不已若所謂志於救民則至誠惻怛成已以成物一日有一日之功其曰唯天吏則可以伐之其所以自治者嚴矣○勿軒熊氏曰當時七雄皆大國也孟子獨惓惓於齊梁者欲得志行乎中國也若秦楚則蠻夷戎狄之裔七篇之書深鄙外之蓋其得志必非天下生民之福自周之衰天下大勢不入于楚必入于秦聖賢已逆知其所趨矣當時孟子止言深耕易耨孝悌忠信則可以制梃而撻秦楚自一等富強而言豈不大迂闊而不切於事情然後來秦亡不過起於揭竿斬木之匹夫堅甲利兵果可恃乎孟子之言不我証也○新安陳氏曰逞忿報怨私欲也行仁救民公理也行仁則自無敵不得已而用兵亦正之之征也不行仁而惟報私怨忿爭而已矣豈惟怨不可報敗亡常必由之此章亦所以遏人欲擴天理也
  ○孟子見梁襄王
  襄王惠王子名赫新安倪氏曰按通鑑慎靚王二年壬寅惠王卒孟子去魏適齊是一見裏王後即去也
  出語人曰望之不似人君就之而不見所畏焉卒然問曰天下惡乎定吾對曰定于一語去聲卒七没反惡平聲
  語告也不似人君不見所畏言其無威儀也新安倪氏曰左氏傳云有威而可畏謂之威有儀而可象謂之儀不似人君無可象之儀也不見所畏無可畏之威也卒然急遽之貌蓋容貌辭氣乃德之符新安陳氏曰德存於中容貌辭氣乃德之符驗可見於外者其外如此則其中之所存者可知王問列國分爭天下當何所定孟子對以必合于一然後定也問孟子以梁襄王不似人君不見所畏而譏之然則必以勢位自髙而厲威嚴以待物邪朱子曰不然也夫有諸中者必形諸外有人君之德則必有人君之容有人君之容則不必作威而自有可畏之威矣曰言之急遽亦何譏邪曰艮之六五以中正而言有序而呂氏亦曰志定者其言重以舒不定者其言輕以疾然則言貌固皆内德之符不惟可以觀人學者雖以自省可也曰孔子居是邦不非其大夫而孟子誦言其君之失如此何邪曰聖賢之分固不同矣且孔子仕於諸侯而孟子為之賔師其地有不同也抑七篇之中無復與襄王言者豈孟子自是而不復久於梁邪
  孰能一之
  王問也
  對曰不嗜殺人者能一之
  嗜時利反甘也覺軒蔡氏曰好生不嗜殺天地生物之心也必得天地此心然後可為天之子為民之父母此言萬世人牧之龜鑑也
  孰能與之
  王復扶又反問也與猶歸也
  對曰天下莫不與也王知夫苖乎七八月之間旱則苖槁矣天油然作雲沛然下雨則苖浡然興之矣其如是孰能禦之今夫天下之人牧未有不嗜殺人者也如有不嗜殺人者則天下之民皆引領而望之矣誠如是也民歸之由水之就下沛然誰能禦之夫音扶浡音勃由當作猶古字借用後多倣此
  周七八月夏五六月也孟子内並以周月言與春秋左傳同油然雲盛貌沛然雨盛貌浡然興起貌禦禁止也人牧謂牧民之君也領頸也蓋好去聲下同生惡去聲死人心所同故人君不嗜殺人則天下恱而歸之○蘇氏曰孟子之言非苟為大而已然不深原其意而詳䆒其實未有不以為迂者矣予觀孟子以來自漢髙祖及光武及唐太宗及我太祖皇帝能一天下者四君皆以不嗜殺人致之其餘殺人愈多而天下愈亂秦晉及隋力能合之而好殺不已故或合而復扶乂反晉武合之劉石亂而分王江東或遂以亡國秦隋孟子之言豈偶然而已哉慶源輔氏曰不嗜殺之對以見理勢之當然非有為而為之者也蓋人君之心誠能不嗜殺人則舉天下皆在吾仁愛之中又孰有渙㪚乖戾而不一歸於我哉固非以不嗜殺人為一天下之具也○新安陳氏曰嗜殺人欲之殘虐也不嗜殺天理之惻隠也此亦遏人欲存天理也
  ○齊宣王問曰齊桓晉文之事可得聞乎
  齊宣王姓田氏名辟音璧渠良反○趙氏曰田氏本陳公子完之後初以陳為氏後改姓田氏至田和始簒齊而有之辟疆和之曽孫是為宣王諸侯僭稱王也齊桓公名小白晉文公名重耳皆霸諸侯者
  孟子對曰仲尼之徒無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後世無傳焉臣未之聞也無以則王乎
  道言也董子曰仲尼之門五尺童子羞稱五伯霸同去聲其先詐力而後仁義也亦此意也新安倪氏曰董子名仲舒西漢廣川人此語見漢書本傳對江都易王問粤有三仁而曰仁人者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是以仲尼之門五尺童子羞稱五伯為其先詐力而後仁義也○西山真氏曰孟子後能深闢五伯者惟仲舒為然以已通用無己必欲言之而不止也王去聲謂王天下之道程子曰得天下之正極人倫之至者堯舜之道也用其私心依仁義之偏者霸者之事也王道如砥本乎人情出乎禮義若履大路而行無復回曲霸者崎嶇反側於曲徑之中而卒不可與入堯舜之道故誠心而王則王矣假之而霸則霸矣二者其道不同在審其初而已○龜山楊氏曰齊宣王見孟子於雪宫曰賢者亦有此樂乎而孟子答以晏子之言則霸者之事非無傳也孟子務引其君以當道則桓文之事特詭遇而已大匠不為拙工改廢䋲墨故曰無已則王乎○范氏曰按論語孔子曰桓公九合諸侯不以兵車管仲之力也㣲管仲吾其被髪左祍矣孔子美齊桓管仲之功如此孟子言仲尼之門無道桓文之事者聖人於人苟有一善無所不取齊桓管仲有功於天下故孔子稱之若其道則聖人之所不取也○朱子曰無道桓文之事事者營霸之事儒者未嘗講求如桓公霸諸侯一匡天下則誰不知至於經營霸業之事儒者未嘗言也
  曰德何如則可以王矣曰保民而王莫之能禦也保愛護也慶源輔氏曰保如保赤子之保○新安陳氏曰王道甚大其要只在保民保民而王一句為此章之綱領
  曰若寡人者可以保民乎哉曰可曰何由知吾可也曰臣聞之胡齕曰王坐於堂上有牽牛而過堂下者王見之曰牛何之對曰將以釁鐘王曰舎之吾不忍其觳觫若無罪而就死地對曰然則廢釁鐘與曰何可廢也以羊易之不識有諸齕音核釁許刃反舎上聲觳音斛觫音速與平聲
  胡齕下没反集註音核核字有二音宜審齊臣也釁鐘新鑄鐘成而殺牲取血以塗其釁郄乞逆反也觳觫恐懼貌孟子述所聞胡齕之語而問王不知果有此事否
  曰有之曰是心足以王矣百姓皆以王為愛也臣固知王之不忍也
  王見牛之觳觫而不忍殺即所謂惻隠之心仁之端也擴而充之則可以保四海矣故孟子指而言之欲王察識於此而擴充之也愛猶吝也雲峯胡氏曰孟子一書言心學甚詳此是第一箇心字是心何心也人之本心也即此本心而推之所謂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者也須看集註察識擴充四字察識屬知擴充屬行○新安陳氏曰是心足以王矣一句最𦂳切觀王有此愛物之心即可知王有仁民之心而可以保民矣所以指言王之此心即是足以王天下之本真氏云王道不外乎保民而保民又不外乎此心是也
  王曰然誠有百姓者齊國雖𥚹小吾何愛一牛即不忍其觳觫若無罪而就死地故以羊易之也
  言以羊易牛其迹似吝實有如百姓所譏者然我之心不如是也雙峯饒氏曰論語小不忍朱子兼婦人之仁匹夫之勇說婦人不能忍其愛匹夫不能忍其忿這箇又是要忍得了○雲峯胡氏曰饒氏發明兩不忍字甚好孟子所謂不忍者如齊宣王見牛之觳觫將死一念之發非有所勉強自然而然者也君子謂之仁論語所謂小不忍者如婦人匹夫一念之發不能有所禁止而一聼其自然者也君子不謂之義○新安倪氏曰論語之小不忍云者不忍之念發於私小常人之所不能禁止者也孟子之不忍云者不忍之念出乎正大君子之所當擴充者也
  曰王無異於百姓之以王為愛也以小易大彼惡知之王若隐其無罪而就死地則牛羊何擇焉王笑曰是誠何心哉我非愛其財而易之以羊也宜乎百姓之謂我愛也惡平聲
  異怪也隠痛也擇猶分也言牛羊皆無罪而死何所分别彼列反而以羊易牛乎孟子故設此難去聲欲王反求而得其本心王不能然故卒無以自觧於百姓之言也慶源輔氏曰宣王既無講學之功不知反求之理而徒自辯解於百姓之言故孟子又設此以問難之蓋欲王反求而得其本心不忍之實而王猶不能然也○東陽許氏曰上言臣固知王之不忍下言彼惡知之蓋宣王見牛不忍之心雖發而不自知其為仁之端故以知與惡知相對說以為常人雖為利欲所昏而本然之善終未嘗泯但時或發每不自覺而不能充之爾故孟子以為惟君子為能知之衆人不能知也是啓王之心使凡遇善心發時便須識得即就此推充自小以及大自近以及逺即其一端推之至其極則仁不可勝用矣
  曰無傷也是乃仁術也見牛未見羊也君子之於禽獸也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逺庖厨也逺去聲
  無傷言雖有百姓之言不為害也術謂法之巧者蓋殺牛既所不忍釁鍾又不可廢於此無以處上聲之則此心雖發而終不得施矣然見牛則此心已發而不可遏未見羊則其理未形而無所妨朱子曰見牛未見羊也未字有意味蓋言其體則無限量言其用則無終窮充擴得去有甚盡時故以羊易牛則二者得以兩全而無害此所以為仁之術也朱子曰齊王見牛觳觫而不忍之心萌故以羊易之孟子所謂無傷蓋乃護得齊王仁心發見處術猶方便也○術字本非不好底字只縁後來把做變詐看了便道是不好却不知天下事有難處須看有箇巧底道理始得當齊王見牛之時惻隱之心已發乎中又見釁鍾事大似住不得只得以所不見者而易之既周旋得那事又不抑遏了這不忍之心此心乃得流行若當時無箇措置便抑遏了這不忍之心遂不得而流行矣此乃所謂術也聲謂將死而哀鳴也蓋人之於禽獸同生而異類故用之以禮而不忍之心施於見聞之所及其所以必遠庖厨者亦以預養是心而廣為仁之術也朱子曰君子於物愛之而已食以時用以禮不身翦不暴殄既足以盡吾心矣其愛之者仁也其殺之者義也齊王之不忍施於見聞之所及正合愛物淺深之宜若仁民之心則豈為其不見之故而忍以無罪殺之哉○慶源輔氏曰唯其不忍之心止施於見聞之所及故古之君子知學問者必逺其庖厨乃所以預養是不忍之心不使之見其生聞其聲以推廣其為仁之術不必屑屑然以其所不見而易其所見也孟子言此以見宣王之初心本無不善以羊易牛然後仁義之心得以兩全而無害也○雲峯胡氏曰一本心也已發在於擴充未發在於預養
  王說曰詩云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夫子之謂也夫我乃行之反而求之不得吾心夫子言之於我心有戚戚焉此心之所以合於王者何也說音恱忖七本反度待洛反夫我之夫音扶詩小雅巧言之篇戚戚心動貌王因孟子之言而前日之心復扶又反萌乃知此心不從外得然猶未知所以反其本而推之也南軒張氏曰宣王聞孟子之言有得於心而說謂己雖行之及反而求之則有不能以自得者及孟子抽其端緒以告則戚然有動於中當時不忍之意宛然而形○慶源輔氏曰戚戚心動而有所惨傷也孟子所言曲盡其理故宣王前日之心復動于中而委蛇曲折之意莫不盡見而亦莫非吾心本然之善非從外而得也向非孟子㨿理之極知言之要深得夫開導誘掖之術則亦何能使宣王前日不忍之心復萌也哉宣王此心雖發動而其端尚㣲其體未充而又未知所以用力推廣之方故孟子此下復以用力用明用恩之說以曉切之○雲峯胡氏曰齊王於其本心畧能察識自此以下孟子皆教之以擴充○新安陳氏曰此心之所以合於王者何也王此句亦問得𦂳切與孟子是心足以王矣一句相照應
  曰有復於王者曰吾力足以舉百鈞而不足以舉一羽明足以察秋毫之末而不見輿薪則王許之乎曰否今恩足以及禽獸而功不至於百姓者獨何與然則一羽之不舉為不用力焉輿薪之不見為不用明焉百姓之不見保為不用恩焉故王之不王不為也非不能也與平聲為不之為去聲
  復白也鈞三十斤百鈞至重難舉也羽鳥羽一羽至輕易去聲下同舉也秋毫之末毛至秋而末銳小而難見也輿薪以車載薪大而易見也許猶可也今恩以下又孟子之言也蓋天地之性人為貴故人之與人又為同類而相親是以惻隠之發則於民切而於物緩推廣仁術則仁民易而愛物難雙峯饒氏曰集註惻隠之發是就心上說推廣仁術則仁民易而愛物難是就術上說人性靈所以仁民易物無知如何感得他動所以愛物難今王此心能及物矣則其保民而王非不能也但自不肯為耳南軒張氏曰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此天理之大固由一本而其施有序也豈有於一牛則能不忍而不能保民者蓋方見牛而不忍者無以蔽之而其愛物之端發見也其不能加恩於民者有以蔽之而仁民之理不著也然即夫愛物之端可以知夫仁民之理素具能反而循其不忍之實則其所謂仁民者固可得也○慶源輔氏曰天地之性人為貴而人之與人又為同類而相親故惻隠之發於民切於物緩皆自然而然雖至愚之人亦莫不然學者須是臨事體察着教分曉不可模糊率畧聼其自然事過便休若夫推廣仁術則仁民易而愛物難所以難所以易者且以凡人言之推廣此心愛及同類者其勢便其事易至於物則有不得已而資以為用者使之皆被吾之愛而無傷則其勢逺其事難自君人者言之發政施仁使民得以遂其生者其勢便其事易極輔相財成之道使庶類繁殖鳥獸魚鼈咸若者其勢逺其事難今王此心既發於見牛之際而又有以處之而使是心得以流行矣則是於其勢逺而事難者既能有以及之則以是心而施於勢近而事易與之同類而相親所謂保民而王者則豈有不能者哉但自不肯為耳○新安陳氏曰今恩足以及禽獸而功不至於百姓者獨何與此二句難得最𦂳切乃是一大章文意警䇿處下文又以此二句再難以結之王能其緩且難者而失之於切且易者何也使王能自其不忍之形於愛物者充廣之以仁民特舉而措之耳
  曰不為者與不能者之形何以異曰挾太山以超北海語人曰我不能是誠不能也為長者折枝語人曰我不能是不為也非不能也故王之不王非挾太山以超北海之類也王之不王是折枝之類也語去聲為長之為去聲長上聲折之舌反
  形狀也挾以腋持物也超躍而過也為長者折枝以長者之命折草木之枝言不難也是心固有不待外求擴而充之在我而已何難之有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㓜吾㓜以及人之㓜天下可運於掌詩云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言舉斯心加諸彼而已故推恩足以保四海不推恩無以保妻子古之人所以大過人者無他焉善推其所為而已矣今恩足以及禽獸而功不至於百姓者獨何與與平聲
  老以老事之也吾老謂我之父兄人之老謂人之父兄㓜以㓜畜許六反之也吾㓜謂我之子弟人之㓜謂人之子弟運於掌言易去聲下同也詩大雅思齊莊皆反之篇刑法也寡妻寡德之妻謙辭也御治也不能推恩則衆叛親離故無以保妻子蓋骨肉之親本同一氣又非但若人之同類而已故古人必由親親推之然後及於仁民又推其餘然後及於愛物皆由近以及逺自易以及難今王反之則必有故矣故復扶又反推本而再問之新安陳氏曰末二句再問難以結之十分精神文法亦有照應收拾○和靖尹氏曰善推其所為學者最要推也因一事則推之大有所益言舉斯心加諸彼是也○南軒張氏曰孟子非使之以其愛物者及人蓋使之因愛物以循其不忍之實而反其所謂一本者以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此所謂王道也○慶源輔氏曰人之骨肉本同一氣而生又非但若人之同類而已故於心為至親至切而行仁必自孝弟始然後可以推而及民與物也勢有近逺當由近以及逺事有難易當自易以及難老吾老㓜吾㓜以及人之老㓜刑寡妻至兄弟以御于家邦此皆自然之序而人所不自已者若或反此則必有其故矣是不可不致其克復之功使之循序而進不然則倒行而逆施之如無源之水無根之木不旋踵而乾涸枯瘁矣○雙峯饒氏曰因愛牛之心說到此欲其因愛物之心反而見得仁民因愛人之心反而見得親親又因親親推而至於仁民由仁民推而至於愛物運於掌言其近而易天下雖大只由一家老老㓜㓜推去又何難且逺之有運於掌與視諸掌不同運屬行視屬知那箇是易知這箇是易行○西山真氏曰由親以及民由民以及物此古人之善推也能及物而不能及民此宣王之不善推也○魯齋王氏曰善推其所為一句是孟子平生功夫受用只在此○雲峯胡氏曰須要看集註三節議論貫穿處始言愛物則曰人之於禽獸同生而異類繼言仁民則曰天地之性人為貴故人之與人又為同類而相親此言老老㓜㓜則曰骨肉之親本同一氣又非但若人之同類而已曰同生曰同類曰同氣是為理一而分殊雖推之有序然皆不過自吾本心而推之是為分殊而理一也大抵此章凡千餘言大要只二句欲其察識此心於方發之初故曰是心足以王矣欲其擴充此心於己發之後故曰善推其所為而已矣
  權然後知輕重度然後知長短物皆然心為甚王請度之度之之度待洛反
  權稱去聲下同直垂反也度丈尺也度之謂稱量之也言物之輕重長短人所難齊必以權度度上如字下待洛反下文不度音同之而後可見若心之應物則其輕重長短之難齊而不可不度以本然之權度又有甚於物者今王恩及禽獸而功不至於百姓是其愛物之心重且長而仁民之心輕且短失其當然之序而不自知也故上文既發其端新安陳氏曰指恩足以及禽獸而功不至於百姓二句而於此請王度之也朱子曰物易見心無形度物之輕重長短易度心之輕重長短難度物差了只是一事心差了時萬事差所以心為甚又曰愛物宜輕仁民宜重此是權度以此去度○本然之權度亦只是此心此心本然萬理皆具應物之時須是子細看合如何便是本然之權度也如齊王見牛而不忍之心見此是合權度處及至興甲兵危士臣結怨於諸侯又却忍為之便是不合權度失其本心○慶源輔氏曰此指宣王之心偏詖處言之也必先見得其輕重長短如此分明了然後䆒其所以然之故則吾心之蔽始可去而本然之理始可復此孟子所以引物資權度之說而使王自稱量其心也
  抑王興甲兵危士臣構怨於諸侯然後快於心與與平聲抑發語辭士戰士也構結也孟子以王愛民之心所以輕且短者必其以是三者為快也然三事實非人心之所快有甚於殺觳觫之牛者故指以問王欲其以此而度之也慶源輔氏曰孟子恐王不知所以稱量之要故舉興甲兵危士臣構怨於諸侯三事使王度之蓋宣王愛民之心所以輕且短者實以是三者之為快蔽之也夫此三事乃人心之所不忍有甚於殺觳觫之牛者王若以是為快則宜乎愛民之心輕且短也○雲峯胡氏曰上一節一心字亦指本心而言蓋謂本心之中有自然之權度非自外來也此節一心字與後數箇欲字便非本心矣本心難於擴充而欲心易於蔽錮此王道所以不行也
  王曰否吾何快於是將以求吾所大欲也
  不快於此者心之正也而必為此者欲誘之也欲之所誘者獨在於是是以其心尚明於他而獨暗於此此其愛民之心所以輕短而功不至於百姓也慶源輔氏曰辟土地朝秦楚莅中國撫四夷是其本志也興甲兵危士臣構怨於諸侯則末流之禍耳有是志則有是禍矣指其末流之禍則以為不快於此者心之明也而卒溺於初志之失而不知反者欲誘之也其心尚明於他者謂不忍一牛之觳觫也而獨暗於此者謂功不至於百姓也○新安陳氏曰所大欲者人欲之横流所以不能仁民而擴天理之公也
  曰王之所大欲可得聞與王笑而不言曰為肥甘不足於口與輕煖不足於體與抑為采色不足視於目與聲音不足聽於耳與便嬖不足使令於前與王之諸臣皆足以供之而王豈為是哉曰否吾不為是也曰然則王之所大欲可知己欲辟土地朝秦楚莅中國而撫四夷也以若所為求若所欲猶縁木而求魚也與平聲為肥抑為豈為不為之為皆去聲便令皆平聲辟與闢同朝音潮
  便嬖近習嬖幸之人也已語助辭辟開廣也朝致其來朝也秦楚皆大國莅臨也新安陳氏曰所大欲在此所以初發問便欲聞桓文霸圖事若如此也所為指興兵結怨之事縁木求魚言必不可得
  王曰若是其甚與曰殆有甚焉縁木求魚雖不得魚無後災以若所為求若所欲盡心力而為之後必有災曰可得聞與曰鄒人與楚人戰則王以為孰勝曰楚人勝曰然則小固不可以敵大寡固不可以敵衆弱固不可以敵強海内之地方千里者九齊集有其一以一服八何以異於鄒敵楚哉蓋亦反其本矣甚與聞與之與平聲
  殆蓋皆發語辭鄒小國楚大國齊集有其一言集合齊地其方千里是有天下九分扶問反之一也新安陳氏曰千里者九齊楚燕秦趙魏韓宋中山也以一服八必不能勝即有敗亡之禍所謂後災也反本說見形甸反下文
  今王發政施仁使天下仕者皆欲立於王之朝耕者皆欲耕於王之野商賈皆欲藏於王之市行旅皆欲出於王之途天下之欲疾其君者皆欲赴愬於王其如是孰能禦之朝音潮賈音古愬與訴同
  行貨曰商居貨曰賈發政施仁所以王去聲天下之本也近者恱逺者來則大小彊弱非所論矣蓋力求所欲則所欲者反不可得能反其本則所欲者不求而至與首章意同南軒張氏曰行王政者心非欲傾他國以自利也惟以民困為己任為吾所當為而天下自歸心焉夫欲朝秦楚莅中國自世俗言則以為有志自聖賢觀之苟不本乎公理特出於忮求矜伐之私耳齊王惟汲汲於濟其私非惟不克濟而禍患随之蹈私欲固危道也由孟子所言以發政施仁則公理之所存可大之業自可馴致此天理人欲之分也○慶源輔氏曰力求所欲則徇欲也有為而為之也計獲求得用力雖勞而所欲者反不如所期能反其本則循理者也無所為而為之也先難後獲先事後得而可大之業自爾循至此天理人欲之分也
  王曰吾惛不能進於是矣願夫子輔吾志明以教我我雖不敏請嘗試之惛與昏同曰無恒産而有恒心者惟士為能若民則無恒産因無恒心苟無恒心放辟邪侈無不為己及䧟於罪然後從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為也恒胡登反辟與僻同焉於䖍反
  恒常也産生業也恒産可常生之業也恒心人所常有之善心也士嘗學問知義理故雖無恒産而有常心民則不能然矣罔猶羅罔欺其不見而取之也慶源輔氏曰恒産常生之業則下文所言五畝之宅百畒之田是也恒心常有之善心則下文所言善與禮義是也善又禮義之緫名縁民無常産所以無常心故不知禮義而䧟於放辟邪侈也若遂從而刑之是誠無異於以羅網罔民欺其不見而取之也○雲峯胡氏曰此心字亦指本心而言但指其在士民者言之
  是故明君制民之産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樂歲終身飽凶年免於死亡然後驅而之善故民之從之也輕畜許六反下同
  輕猶易去聲也此言民有常産而有常心也
  今也制民之産仰不足以事父母俯不足以畜妻子樂歲終身苦凶年不免於死亡此惟救死而恐不贍奚暇治禮義哉治平聲凡治字為理物之義者平聲為己理之義者去聲後皆倣此
  時念反足也此所謂無常産而無常心者也
  王欲行之則盍反其本矣
  盍何不也使民有常産者又發政施仁之本也新安陳氏曰則盍反其本矣與前蓋亦反其本矣當對觀發政施仁是所以王天下之本使民冇常産又是發政施仁之本也說見形甸反下文
  五畝之宅樹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鷄豚狗彘之畜無失其時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畝之田勿奪其時八口之家可以無飢矣謹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義頒白者不負戴於道路矣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飢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音見前篇
  此言制民之産之法也趙氏曰趙氏名岐詳見序說中註八口之家次上農夫也此王政之本常生之道故孟子為去聲齊梁之君各陳之也楊氏曰為天下者舉斯心加諸彼而已然雖有仁心仁聞去聲而民不被其澤者不行先王之道故也故以制民之産告之○此章言人君當黜霸功行王道而王道之要不過推其不忍之心以行不忍之政而已齊王非無此心而奪於功利之私不能擴充以行仁政雖以孟子反覆曉告精切如此而蔽固已深終不能悟是可歎也南軒張氏曰孟子如對鴻麋之問及對好樂好色好貨皆徐引之當道何其辭氣不廹也至於利國之問則應以何必曰利桓文之問則對以無道無傳論管晏則曰管仲曽西之所不為言交兵之不利則曰號則不可又何其嚴也自後世觀之後數說比之前數者宜若未至甚害而攻之反甚切何歟蓋前數者一病為一事耳故紬繹其性之端以示之使之曉然知反躬之要則天理可明而人欲可遏矣至於霸者功利之說易以惑人人或趨之則大體一差雖有嘉言善道亦何由入戰國諸侯其失正在乎此故闢之不可不嚴也○雲峯胡氏曰此章甚詳集註斷之甚約蓋欲黜霸功則心之所向者正能行王道則心之所充者大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今雖冇不忍之心而不能推之以行不忍之政無他奪於功利之私也功利二字依舊是向霸功上去入於彼必出於此世安有不能黜霸功而能行王道者哉此孟子所以斷然以為仲尼之徒所不道也








  孟子集註大全卷一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集註大全卷二
  梁惠王章句下
  凡十六章
  莊暴見孟子曰暴見於王王語暴以好樂暴未有以對也曰好樂何如孟子曰王之好樂甚則齊國其庶幾乎暴見於之見音現下見於同語字去聲下同好去聲篇内並同
  莊暴齊臣也庶幾近辭也言近於治去聲
  他日見於王曰王甞語莊子以好樂有諸王變乎色曰寡人非能好先王之樂也直好世俗之樂耳
  變色者慚其好之不正也東陽許氏曰王語暴以好樂蓋論及所好之俗樂暴未有以對蓋莊暴亦知俗樂之不足好欲諫而未得其辭故以告孟子○王變色是愧前與暴論者不可聞於孟子故其下直言之
  曰王之好樂甚則齊其庶幾乎今之樂由古之樂也今樂世俗之樂古樂先王之樂
  曰可得聞與曰獨樂樂與人樂樂孰樂曰不若與人曰與少樂樂與衆樂樂孰樂曰不若與衆聞與之與平聲樂樂下字音洛孰樂亦音洛
  獨樂音洛下同不若與人與少樂不若與衆亦人之常情也
  臣請為王言樂為去聲
  此以下皆孟子之言也
  今王鼓樂於此百姓聞王鐘鼔之聲管籥之音舉疾首蹙頞而相告曰吾王之好鼔樂夫何使我至於此極也父子不相見兄弟妻子離㪚今王田獵於此百姓聞王車馬之音見羽旄之美舉疾首蹙頞而相告曰吾王之好田獵夫何使我至於此極也父子不相見兄弟妻子離㪚此無他不與民同樂也蹙子六反頞音遏夫音扶同樂之樂音洛鐘鼔管籥皆樂器也新安陳氏曰管笙也籥如笛而六孔或曰箫也舉皆也疾首頭痛也蹙聚也頞額也人憂戚則蹙其額極窮也羽旄旌屬趙氏曰春秋傳范宣子假羽旄於齊晉人假羽旄於鄭註析羽為旌王者游車所建也按周禮司常九旗之數有全羽析羽釋云全羽析羽直有羽而無帛不與民同樂謂獨樂其身而不恤其民使之窮困也新安陳氏曰因好樂而及田獵以王亦好田獵故也
  今王鼔樂於此百姓聞王鐘鼔之聲管籥之音舉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庶幾無疾病與何以能鼔樂也今王田獵於此百姓聞王車馬之音見羽旄之美舉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庶幾無疾病與何以能田獵也此無他與民同樂也病與之與平聲同樂之樂音洛
  與民同樂者推好樂之心以行仁政使民各得其所也雙峯饒氏曰庶幾無疾病民唯恐君不安樂有愛之欲其生之意若時日害喪則惡之欲其死矣田獵雖非樂推類而言之
  今王與百姓同樂則王矣
  好樂而能與百姓同之則天下之民歸之矣所謂齊其庶幾者如此○范氏曰戰國之時民窮財盡人君獨以南面之樂音洛下同樂同自奉其身孟子切於救民故因齊王之好樂開導其善心深勸其與民同樂而謂今樂猶古樂其實今樂古樂何可同也但與民同樂之意則無古今之異耳南軒張氏曰與民同樂者固樂之本也好世俗之樂者私欲也與民同樂者公理也孟子不遽詆其所好而獨擴之以公理可謂善啓告者若必欲以禮樂治天下當如孔子之言必用韶舞必放鄭聲蓋孔子之言為邦之正道孟子之言救時之急務所以不同○楊氏曰樂以和為主使人聞鐘鼔管絃之音而疾首蹙頞則雖奏以咸英韶濩胡故反無補於治去聲前漢禮樂志昔黄帝作咸池顓頊作六莖帝嚳作五英堯作大章舜作招讀作韶禹作夏湯作濩武王作武周公作勺讀作酌以上並樂名勺言能勺先祖之道也武言以功定天下也濩言救民也夏大承二帝也招繼堯也大章章之也五英英華茂也六莖及根莖也咸池備矣故孟子告齊王以此姑正其本而已朱子曰孟子開導時君故曰今之樂猶古之樂至於言百姓聞樂音欣欣然有喜色處則關閉得甚宻如好色好貨亦此類也○慶源輔氏曰范氏辨孔子孟子之說可謂平正明白無餘藴矣而楊氏論樂以和為主及與民同樂為樂之本又可以足范氏之說○新安陳氏曰不䘏民而自好世俗之樂以縱其荒樂人欲之縱肆也因賢者之問而自慚所好之不正天理之萌動也齊王慚之孟子不詆而開導之戒其縱獨樂之私而勉其充同樂之公遏人欲而擴天理也王道在遏人欲擴天理而已
  ○齊宣王問曰文王之囿方七十里有諸孟子對曰於傳有之囿音又傳直戀反
  囿者蕃音煩育鳥獸之所古者四時之田皆於農隙乞逆反以講武事左傳隠公五年春公將如棠觀魚者臧僖伯諫曰凡物不足以講大事大事謂祀與戎戎兵也其材不足以備器用則君不舉焉君將納民於軌物者也故講事以度軌量謂之軌取材以章物采謂之物不軌不物謂之亂政亂政亟行所以敗也故春蒐夏苖秋獮冬狩四者皆田獵之名蒐索擇取不孕者苗為除害也獮殺也以殺為名順秋氣也狩圍守也冬物畢成獲則取之無所擇也皆於農隙以講事也然不欲馳騖音務於稼穡塲圃之中故度待洛反閒曠之地以為囿然文王七十里之囿其亦三分天下有其二之後也與音余○南軒張氏曰意齊王欲廣其囿䛕佞之徒必有假文王事以逢之者文王豈崇囿如此蓋其蒐田所及民以為王之囿耳以芻雉得往知其然也傳謂古書慶源輔氏曰孟子時有之今不復存孟子所謂於傳有之亦言據古書有此說耳然未必其然否也
  曰若是其大乎曰民猶以為小也曰寡人之囿方四十里民猶以為大何也曰文王之囿方七十里芻蕘者徃焉雉兔者徃焉與民同之民以為小不亦宜乎芻音初蕘音饒芻草也蕘薪也
  臣始至於境問國之大禁然後敢入臣聞郊關之内有囿方四十里殺其麋鹿者如殺人之罪則是方四十里為阱於國中民以為大不亦宜乎阱才性反
  禮入國而問禁禮記曲禮入境而問禁入國而問俗入門而問諱國外百里為郊郊外有關阱坎地以䧟獸者言䧟民於死也新安陳氏曰前篇罔民與此為阱皆是借綱取禽阱取獸以諷切時君之禽獸其民苑囿一也設禁阱民者人欲之私與民同利者天理之公無非欲遏人欲擴天理而已
  ○齊宣王問曰交鄰國有道乎孟子對曰有惟仁者為能以大事小是故湯事葛文王事昆夷惟智者為能以小事大故大王事獯鬻句踐事吳獯音熏鬻音育句音鈎
  仁人之心寛洪惻怛當葛反○慶源輔氏曰寛洪仁者之量惻怛仁者之意而無較計大小彊弱之私故小國雖或不恭而吾所以字之之心自不能已程子曰凡人有所計較者皆私意也仁者欲人之善而矜人之惡不計較小大彊弱而事之故能保天下犯而不較亦樂天順理者也○新安陳氏曰惟仁者能忘己之大而事鄰國之小實只字之若事之耳智者明義理識時勢故大國雖見侵陵而吾所以事之之禮尤不敢廢新安陳氏曰惟智者為能安已之小而事鄰國之大朱子云智者不特是見得利害明道理自合恁地小之事大弱之事强皆是道理合恁地湯事見形甸反下同後篇文王事見詩大雅大王事見後章所謂狄人即獯鬻也詩綿八章肆不殄厥愠亦不隕厥問祚子洛反棫音域㧞蒲具反矣行道兌吐外反矣混音昆夷駾徒對反矣維其喙吁貴反矣駾突也喙息也言大王雖不能殄絶混夷之愠怒亦不隕墜己之聲問蓋雖聖賢不能必人之不怒己但不廢其自脩之實耳然大王始至此岐下之時林木深阻人物鮮少至於其後生齒漸紫歸附日衆則木㧞道通昆夷畏之而奔突竄伏維其喙息而已言德盛而昆夷自服也蓋己為文王之時矣句踐越王名事見國語史記國語吳語史記越王勾踐世家同云越王勾踐姒姓興兵伐吳吳王夫差姬姓聞之悉發精兵擊越敗之夫音扶椒今大湖中椒山是也越王乃以餘兵五千人保棲於㑹古外反稽山名在山隂南七里吳王追而圍之越王乃令大夫種行成於吳成者平也求平於吳也膝行頓首曰君王亡臣勾踐使臣種敢告下執事勾踐請為臣妻為妾吳王將許之子胥言於吳王曰天以越賜吳勿許也種還以報勾踐欲殺其妻子燔寳器觸戰而死種止勾踐曰夫吳太宰嚭貪可誘以利請行猶㣲行言之於是勾踐乃以美女寳器令種間以獻吳大宰嚭嚭受乃見大夫種於吳王種頓首言曰願大王赦勾踐之罪盡入其寳器不幸不赦勾踐將盡殺其妻子燔其寳器五千人觸戰必有當也嚭因說吳王曰越以服為臣若將赦之此國之利也卒赦越罷兵歸○朱子曰仁者自然合理智者知理之當然而敬以循之其大槩是如此若細分之則太王勾踐意思自不同也○潜室陳氏曰仁者無計較之私忘其孰大而孰小智者有度量之明自知小不能敵大○雲峯胡氏曰本文大事小小事大集註則曰大字小小事大一字字尤見仁人之心然大之字小猶未足以見其仁必小國雖或不恭而字之之心自不能已乃見大者之仁小之事大猶未足以見其智必大國雖見侵陵而事之之禮尤不敢廢乃足以見小者之智
  以大事小者樂天者也以小事大者畏天者也樂天者保天下畏天者保其國樂音洛
  天者理而已矣大之字小小之事大皆理之當然也自然合理故曰樂天不敢違理故曰畏天包含徧覆敷救反無不周徧保天下之氣象也制節謹度不敢縱逸保一國之規模也問樂天畏天不同以仁者而居小國固不免為智者之事使智者而居大國則未必能為仁者之舉何者智者分别曲直未必能容忍而不與之較如仁者之為也朱子曰得之○仁者與天為一智者聼天所命與天為一者嘉人之善矜人之惡無所擇於利害故能以大事小聼天所命者循理而行順時而動不敢用其私心故能以小事大○何叔京曰仁者以天下為度一視而同仁惟欲人各得其所不復計彼此強弱之勢故以大事小而不以為難如葛與昆夷之無道湯文慇懃而厚恤之及終不可化而禍及於人然後不得已而征伐之仁之至也智者逹於事變而知理之當然故以小事大而不敢忽然而必自強於政治期於有以自立如獯鬻與吳之方強大王勾踐外卑躬而事之内則治其國家和其民人終焉或興王業或刷其恥此智之明也使湯文保養夷葛惡極而不能去是不仁而縱亂也大王勾踐惟敵之畏而終不能自強是無恥而苟安也又何取於仁智哉○慶源輔氏曰天者理而已矣即程子所謂夫天尊言之即道也以道理言則大者自當字小此天之所以覆地也小者自當事大此坤之所以承乾也又曰保天下保其國言仁智者之氣象規模有此效也非謂仁者智者之心欲其如此也○雲峯胡氏曰字之之心自不能已即是自然合理事之之禮尤不敢廢即是不敢違理包含徧覆無不周徧即其字之之心而其氣象愈充拓愈恢宏制節謹度不敢縱逸即其事之之禮而其規模愈收歛愈嚴謹集註措辭之精㣲如此
  詩云畏天之威于時保之
  詩周頌我将之篇時是也新安陳氏曰引詩不及樂天一邉亦偶然耳○朱子曰此智者畏天而保其國之事○雙峯饒氏曰天理當然違之則有禍此便是天威了
  王曰大哉言矣寡人有疾寡人好勇
  言以好勇故不能事大而恤小也新安陳氏曰大之事小善待之而已非小事之也集註於大事小必曰字小又曰恤小而於事大不易事字蓋欲發明孟子意不可不畧易此字也
  對曰王請無好小勇夫撫劒疾視曰彼惡敢當我哉此匹夫之勇敵一人者也王請大之夫撫之夫音扶惡平聲
  疾視怒目而視也小勇血氣所為大勇義理所發趙氏曰血氣所為之勇如溝澮之水暴集随涸故謂之小義理所發之勇天開地闢自不能已故謂之大
  詩云王赫斯怒爰整其旅以遏徂莒以篤周祜以對于天下此文王之勇也文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
  詩大雅皇矣篇赫赫然怒貌爰於也旅衆也遏詩作按止也徂往也莒詩作旅徂旅謂宻人侵阮徂共音恭之衆也篤厚也祜福也對答也以答天下仰望之心也詩皇矣帝謂文王無然畔援無然歆羡誕先登于岸宻人不恭敢距大邦侵阮徂共王赫斯怒爰整其旅以按音遏徂旅以篤周祜以對于天下宻宻須氏姞姓之國在今寜州阮國名在今涇州共阮國之地名今涇州共池是也此言文王征伐之始也無所畔然歆羡大能先適道之極因宻人不恭是以如此此文王之大勇也新安陳氏曰怒者勇之發也因王赫斯怒一怒字發出一怒安民之說蓋自赫怒舉兵以對于天下而生出此意
  書曰天降下民作之君作之師惟曰其助上帝寵之四方有罪無罪惟我在天下曷敢有越厥志一人衡行於天下武王恥之此武王之勇也而武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衡與橫同
  書周書泰誓之篇也然所引與今書文小異雙峯饒氏曰書言寵綏四方指君而言孟子言寵之四方指天而言書之有罪無罪指紂而言孟子之有罪無罪指諸侯而言書之越厥志指君而言孟子之越厥志指民而言二者大叚不同想古人之書與今多不同多是人記得人家不常有此本今且依此解之寵之四方寵異之於四方也有罪者我得而誅之無罪者我得而安之我既在此則天下何敢有過越其心志而作亂者乎衡行謂作亂也孟子釋書意如此而言武王亦大勇也慶源輔氏曰寵異謂天寵異武王於天下也亶聰明是以天德寵異之也作元后是以天位寵異之也心志謂天下之心志也人之作亂皆過越其心志之故耳若守其心志無所過越則何至有作亂之事乎此武王以天下之重自任也
  今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民惟恐王之不好勇也王若能如文武之為則天下之民望其一怒以除暴亂而拯己於水火之中惟恐王之不好勇耳○此章言人君能懲小忿則能恤小事大以交鄰國能養大勇則能除暴救民以安天下慶源輔氏曰君人者必能懲小忿然後能養大勇所謂人能有所不為然後可以有為也○新安陳氏曰章㫖能懲小忿四字實自寡人好勇一句發出齊王所好之勇小忿也孟子所言之勇大勇也張敬夫曰小勇者血氣之怒也大勇者理義之怒也血氣之怒不可有理義之怒不可無知此則可以見性情之正而識天理人欲之分矣龜山楊氏曰人君固不可無勇而齊王以是為有疾故孟子告以文武之事使廓而大之則安天下無足為者矣○雙峯饒氏曰怒得是便是天理怒得不是便是人欲孟子之論大槩要分别天理人欲於毫釐之間如同樂獨樂之類○雲峯胡氏曰夫子甞以智仁勇三者並言此勇字亦當連前仁智字並言仁智中之勇是謂大勇小勇者不仁不智者也不仁者徒逞血氣而於義理之勇必無之不智者不明義理而於血氣之勇必有之
  ○齊宣王見孟子於雪宫王曰賢者亦有此樂乎孟子對曰有人不得則非其上矣樂音洛下同
  雪宫離宫名言人君能與民同樂則人皆有此樂不然則下之不得此樂者必有非其君上之心明人君當與民同樂不可使人有不得者非但當與賢者共之而已也慶源輔氏曰離猶别也别在其所居宫室之外故曰離宫君能與民同樂則人皆有此樂此釋有之一字下不得此樂者必有非君上之心此釋人不得則非其上矣一句○雲峯胡氏曰觀集註非但當與賢者共之一句便見得梁惠王問賢者亦樂此與齊宣王問賢者亦有此樂兩賢字似同而實有不同孟子答以賢者而後樂此不賢者雖有此不樂所謂賢者皆指君而言此則答以有之一字者謂賢者有此樂也然非特賢者有此樂凡人皆欲有此樂人有不得其樂則必有非其上之心矣是知此樂當與凡人共之不但當與賢者共之也如此則兩處賢字不同又按饒氏謂朱子云賢者亦樂此其辭遜賢者亦有此樂其辭驕以此觀之語録謂沼上之對其辭遜雪宫之對其辭夸傳録之誤明矣盖謂之驕者當以問字言不當以對字言也
  不得而非其上者非也為民上而不與民同樂者亦非也
  下不安分扶問反上不恤民皆非理也慶源輔氏曰下不得而非其上者不知命也故謂之不安分為民上而不與民同樂者不知義也故謂之不恤民
  樂民之樂者民亦樂其樂憂民之憂者民亦憂其憂樂以天下憂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樂民之樂而民樂其樂則樂以天下矣憂民之憂而民憂其憂則憂以天下矣南軒張氏曰憂樂不以己而以天下天理之公也於是舉景公事盖道其國故典以告之○慶源輔氏曰君以民之樂為樂則民亦以君之樂為樂如是則君以民為體民以君為心天下雖大兆民雖多其懽忻愉怡痒痾疾痛舉切於吾之身矣君能體仁如此則天下之民其將何往雖欲無王不可得也
  昔者齊景公問於晏子曰吾欲觀於轉附朝儛遵海而南放于琅邪吾何脩而可以比於先王觀也朝音潮放上聲晏子齊臣名嬰轉附朝儛皆山名也遵循也放至也琅邪余遮反齊東南境上邑名觀游也
  晏子對曰善哉問也天子適諸侯曰廵狩廵狩者廵所守也諸侯朝於天子曰述職述職者述所職也無非事者春省耕而補不足秋省斂而助不給夏諺曰吾王不遊吾何以休吾王不豫吾何以助一遊一豫為諸侯度狩舒救反省悉井反
  述陳也省視也斂收穫也給亦足也夏諺夏時之俗語也豫樂音洛也廵所守廵行諸侯所守之土也述所職陳其所受之職也趙氏曰廵所守者自上察下也述所職者自下逹上也王十二年一廵狩諸侯六年一朝皆無有無事而空行者而又春秋循行去聲郊野察民之所不足而補助之故夏諺以為王者一遊一豫皆有恩惠以及民而諸侯皆取法焉不敢無事慢遊以病其民也新安陳氏曰以上晏子言先王之法此下言當時之𡚁
  今也不然師行而糧食飢者弗食勞者弗息睊睊胥讒民乃作慝方命虐民飲食若流流連荒亡為諸侯憂睊古縣反
  今謂晏子時也師衆也二千五百人為師春秋傳曰君行師從左傳定公四年劉文公合諸侯于召陵謀伐楚衛侯令祝鮀從辭曰君以軍行祓社釁鼔師出先有事祓禱於社謂之宜社於是殺牲以血塗鼔鼙謂之釁鼔祝奉以從奉社主也於是乎出竟若嘉好之事謂朝㑹君行師從卿行旅從五百人為旅臣無事焉糧謂糗去久反熬米麥也又丘救反音備之屬睊睊側目貌胥相也讒謗也慝怨惡烏路反也言民不勝平聲其勞而起怨謗也方逆也命王命也若流如水之流無窮極也流連荒亡解見形甸反下文諸侯謂附庸之國縣邑之長上聲○慶源輔氏曰晏子主言齊事而云為諸侯憂故知為附庸之國縣邑之長也王者之命諸侯豈固欲其如此哉不過使之愛養斯民而已逆王命則虐必及其民矣○雙峯饒氏曰師行而糧食君之行也以師其食也以糧一而字在中間見得是兩事方命之命是好底命天子之命必是教他撫一國之民今也如此則是逆王命了又曰為諸侯度指先王言為諸侯憂指時君言
  從流下而忘反謂之流從流上而忘反謂之連從獸無厭謂之荒樂酒無厭謂之亡厭平聲樂音洛
  此釋上文之義也從流下謂放舟随水而下從流上時掌反謂挽舟逆水而上從獸田獵也荒廢也樂酒以飲酒為樂也亡猶失也言廢時失事也雙峯饒氏曰荒是廢時亡是失事
  先王無流連之樂荒亡之行惟君所行也之行之行去聲言先王之法今時之弊二者惟在君所行耳
  景公說大戒於國出舎於郊於是始興發補不足召大師曰為我作君臣相說之樂蓋徴招角招是也其詩曰畜君何尤畜君者好君也說音恱為去聲樂如字徵陟里反招與韶同畜勑六反戒告命也出舎自責以省悉井反民也興發發倉廪也大師樂官也君臣已與晏子也樂有五聲三曰角為民四曰徴為事禮記樂記宫為君商為臣角為民徴為事羽為物注宫絃最大用八十一絲聲重而尊故為君商屬金金為决斷臣事也絃用七十二絲次宫如臣次君者也角觸也物觸地而出載芒角也絃用六十四絲聲居宫羽之中屬木以其清濁中民之象也徴屬夏夏時正長萬物皆成形體事亦有體故配事絃用五十四絲羽為水聚清物之象故為物絃用四十八絲招舜樂也其詩徴招角招之詩也尤過也言晏子能畜止其君之欲宜為君之所尤然其心則何過哉孟子釋之以為臣能畜止其君之欲乃是愛其君者也新安陳氏曰上文引援景公晏子事實只末一句是孟子說○西山真氏曰易之大小畜皆以止為義凡止君之欲者乃所以為愛君也縱君之欲者其得為愛君乎忠臣之心惟恐其君之有欲奸臣之心惟恐其君之無欲○尹氏曰君之與民貴賤雖不同然其心未始有異也孟子之言可謂深切矣齊王不能推而用之惜哉南軒張氏曰孟子羞稱管晏今乃引晏子之言何也蓋羞稱者其大法也言與事有可取亦不可没也亦見與人為善至公至平之心也○雲峯胡氏曰齊景能聼晏子之說而齊宣不能受孟子之說是可惜也○新安陳氏曰此章與沼上之對畧相似大意主於不自樂而與民同樂耳樂民之樂憂民之憂雖平說然憂樂相反而實相關憂民之憂者必不暇樂已之樂樂已之樂者必不知憂民之憂惟先憂以天下而後能樂以天下也前一截已盡之後不過引一叚故實耳不與民同樂人欲也憂樂以天下天理也遊豫為諸侯度天理也流連為諸侯憂人欲也無非遏人欲擴天理也又舜之韶遺音必有在齊者孔子在齊聞韶景公樂亦名招可見
  ○齊宣王問曰人皆謂我毁明堂毁諸己乎
  趙氏曰明堂泰山明堂周天子東廵守去聲音潮諸侯之處漢時遺址音止尚在人欲毁之者蓋以天子不復扶又反廵守諸侯又不當居之也王問當毁之乎且止乎慶源輔氏曰漢書郊祀志武帝元封元年封泰山泰山東北址古有明堂處云欲毁明堂正與子貢欲去告朔餼羊之意同以其無用故欲去之也
  孟子對曰夫明堂者王者之堂也王欲行王政則勿毁之矣夫音扶
  明堂王者所居以出政令之所也能行王政則亦可以王去聲矣何必毁哉朱子明堂說曰論明堂制者非一竊意當有九室如井田之制東之中為青陽太廟東之南為青陽右个東之北為青陽左个南之中為明堂太廟南之東即東之南為明堂左个南之西即西之南為明堂右个西之中為總章太廟西之南即南之西為總章左个西之北即北之西為總章右个北之中為𤣥堂太廟北之東即東之北為𤣥堂右个北之西即西之北為𤣥堂左个中為太廟太室凡四方之太廟異方所其左个右个則青陽之左个乃𤣥堂之右个明堂之右个乃總章之左个也總章之右个乃𤣥堂之左个明堂之左个乃青陽之右个也但随其時之方位開門耳太廟太室則每季十八日天子居焉古人制事多用井田遺意此恐然也新安倪氏曰此朱子按禮記月令為說
  王曰王政可得聞與對曰昔者文王之治岐也耕者九一仕者世禄關市譏而不征澤梁無禁罪人不孥老而無妻曰鰥老而無夫曰寡老而無子曰獨幼而無父曰孤此四者天下之窮民而無告者文王發政施仁必先斯四者詩云哿矣富人哀此煢獨與平聲孥音奴鰥姑頑反哿工可反煢音瓊
  岐周之舊國也趙氏曰按岐山在漢右扶風美陽縣西北唐屬岐州岐山縣山之南有周原蓋周之舊國九一者井田之制也方一里為一井其田九百畒中畫井字界為九區一區之中為田百畝中百畒為公田外八百畒為私田八家各受私田百畒而同養去聲公田是九分扶問反而稅其一也世禄者先王之世仕者之子孫皆教之教之而成材則官之如不足用亦使之不失其禄蓋其先世嘗有功德於民故報之如此忠厚之至也關謂道路之關市謂都邑之市譏察也征稅也關市之吏察異服異言之人而不征商賈音古之稅也澤謂瀦水梁謂魚梁與民同利不設禁也問文王治岐關市不征澤梁無禁成周門關市㕓皆有限守山林川澤悉有厲禁何也潜室陳氏曰文王因民所利而利之乃王道之始成周經制大備乃王道之成孥妻子也惡惡止其身不及妻子也新安陳氏曰世禄善善長也不孥惡惡短也先王養民之政導其妻子使之養其老而恤其幼不幸而有鰥寡孤獨之人無父母妻子之養則尤宜憐恤故必以為先也詩小雅正月之篇哿可也煢困瘁秦醉反新安陳氏曰正月末章之意云亂至於此富人猶或可勝煢獨甚矣其可哀也○雙峯饒氏曰都鄙用助法鄉遂用貢法此周所以兼二代之法井田之法坦平處可行江南想從古行貢法關是道路樽節處市是市井澤是水所都處梁是水所通處耕者九一仕者世禄是士農工商皆有所養惟鰥寡孤獨無所告故發政施仁必先斯四者
  王曰善哉言乎曰王如善之則何為不行王曰寡人有疾寡人好貨對曰昔者公劉好貨詩云乃積乃倉乃裹餱糧于橐于囊思戢用光弓矢斯張干戈戚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爰方啓行故居者有積倉行者有裹糧也然後可以爰方啓行王如好貨與百姓同之於王何有餱音侯橐音託戢詩作輯音集王自以為好貨故取民無制而不能行此王政公劉后稷之曽孫也詩大雅公劉之篇積露積也餱乾音干糧也無底曰橐有底曰囊皆所以盛音成餱糧也戢安集也言思安集其民人以光大其國家也戚斧也揚龯音越也爰於也啓行言往遷于豳悲巾反也何有言不難也孟子言公劉之民富足如此是公劉好貨而能推己之心以及民也今王好貨亦能如此則其於王天下也何難之有西山真氏曰人君豈不事儲峙之富惟能推此心使斯民亦有餱糧之積可也
  王曰寡人有疾寡人好色對曰昔者大王好色愛厥妃詩云古公亶父來朝走馬率西水滸至於岐下爰及姜女聿來胥宇當是時也内無怨女外無曠夫王如好色與百姓同之於王何有大音泰
  王又言此者好色則心志蠱惑用度奢侈而不能行王政也大王公劉九世孫詩大雅緜之篇也古公大王之本號後乃追尊為大王也亶父音甫大王名也來朝走馬避狄人之難去聲新安陳氏曰來朝其來以朝也古人紀事蓋有此例如書曰王朝歩自周周公朝至于洛率循也滸呼五反水厓也岐下岐山之下也姜女大王之妃也胥相也宇居也曠空也無怨曠者是大王好色而能推己之心以及民也南軒張氏曰齊王好貨好色孟子以公劉大王對但謂公劉好貨大王好色而不知實未嘗好也二君處心平和無一毫物我之私如曰居者有積倉行者有裹糧豈惟欲其國富而亦欲其民富也如曰内無怨女外無曠夫不惟君有室家而民亦欲其有室家也好字雖同而所以為好則異故孟子曰王如好貨好色與百姓同之於王何有二君之好天理也齊王之好人欲也○新安陳氏曰孟子之言有因其近似而發揮之以足已意者如公劉好貨本無事實只乃積乃倉一句大王好色亦無事實只爰及姜女一句而已然欲開導時君意正辭辯○楊氏曰孟子與人君言皆所以擴充其善心擴天理而格其非心遏人欲不止就事論事若使為人臣者論事每如此豈不能堯舜其君乎愚謂此篇自首章至此大意皆同蓋鐘鼔苑囿游觀之樂音洛與夫音扶好勇好貨好色之心皆天理之所有而人情之所不能無者然天理人欲同行異情循理而公於天下者聖賢之所以盡其性也縱欲而私於一己者衆人之所以滅其天也二者之間不能以髪而其是非得失之歸相去逺矣故孟子因時君之問而剖普后反析於幾平聲㣲之際皆所以遏人欲而存天理其法似䟽平聲而實宻其事似易去聲而實難慶源輔氏曰法似踈而實宻事似易而實難蓋不直禁其好勇好色則似若踈且易矣然必使為公劉太王之事推己之心以及民循理而不縱欲公天下而不私一己則其實又甚宻而且難矣法指孟子之說事指公劉太王之事非孟子據理之極知言之要何能辨析其精㣲如此哉學者以身體之則有以識其非曲學阿世之言而知所以克己復禮之端矣新安陳氏曰克己復禮之端即謂天理人欲二者之間幾㣲之際也○問孟子答梁惠王問利直掃除之此處却如此引導之何也朱子曰此處亦自分義利特人自不察耳○慶源輔氏曰鍾鼔苑囿遊觀之樂與夫好勇好貨好色之心固天理人情之所不能無者但有理與欲公與私之異耳故集註舉胡氏天理人欲同行異情之說而辨析之夫聖賢之與衆人其於好貨好色其行雖同而其情則異循理而公天下者聖賢之所以盡其性此即公劉太王與民共欲之事也縱欲而私於一己者衆人之所以滅其天理此即齊王自以為疾之事也二者同異不過毫髪之間而其終之是非得失則其相去遂有盡性滅天興王絶世之相反集註言此不但賛其理之宻正欲使學者因其言以反諸身至誠體察於所謂毫髪之際然後力求所以循夫理而克其欲耳○雲峯胡氏曰天理人欲同行異情出五峯胡氏之言朱子平日深取之今引以釋此章者如齊王好色太王亦好色是同行也齊王是行從人欲上去太王是行歸天理上來是異情也同行則天理人欲之幾若不能以髮異情則天理人欲之判不啻霄壌矣凡曲學阿世者非逢君之惡則長君之惡孟子之言無非止君之惡而誘君於善無非遏人欲而存天理也
  ○孟子謂齊宣王曰王之臣有託其妻子於其友而之楚遊者比其反也則凍餒其妻子則如之何王曰棄之比必二反
  託寄也比及也棄絶也
  曰士師不能治士則如之何王曰己之
  士師獄官也其屬有鄉士遂士之官士師皆當治之已罷去上聲周禮秋官司宼刑官之屬士師鄉士遂士縣士注鄉士掌六鄉之獄遂士掌六遂之獄縣士掌縣獄
  曰四境之内不治則如之何王顧左右而言他治去聲孟子將問此而先設上二事以發之及此而王不能答也其憚於自責恥於下問如此不足與有為可知矣慶源輔氏曰顧左右以釋其愧言他事以亂其辭有護疾忌醫之心無責己求言之意○雙峯饒氏曰自責下問集註自為他開兩條路當言此則寡人之罪也這便是自責又當言如何可以治人這便是下問齊王亦無服善之心故顧左右而言他後來因孔距心之辭則不憚於自責矣然亦恥於下問○趙氏曰言君臣上下并王與士師言各勤其任無墮許規反其職乃安其身
  ○孟子見齊宣王曰所謂故國者非謂有喬木之謂也有世臣之謂也王無親臣矣昔者所進今日不知其亡也
  世臣累魯水反世勲舊之臣與國同休戚者也親臣君所親信之臣與君同休戚者也此言喬木世臣皆故國所宜有然所以為故國者則在此而不在彼也此謂世臣彼謂喬木昨日所進用之人今日有亡去而不知者則無親臣矣况世臣乎
  王曰吾何以識其不才而舎之舎上聲
  王意以為此亡去者皆不才之人我初不知而誤用之故今不以其去為意耳因問何以先識其不才而舎之耶
  曰國君進賢如不得已將使卑踰尊䟽踰戚可不慎與平聲
  如不得已言謹之至也蓋尊尊親親用世臣而尊其尊親其親禮之常也然或尊者親者未必賢則必進䟽逺之賢而用之是使卑者踰尊非尊尊之常䟽者踰戚非親親之常非禮之常故不可不謹也朱子曰孟子言昔者所進今日不知其亡故王問何以識其不才而舎之而孟子告以進賢如不得已蓋於進退之間無所不審非但使之致察於去人殺人也○慶源輔氏曰先儒皆以如不得已一句連下文說言不得已則將使卑踰尊䟽踰戚故不可不謹雖若可通然如此則是國君用人惟不得已之際方致其謹非孟子意也故集註直以如不得已一句連上文說言如不能得已是至謹之意人君於進賢之際皆不可不謹故於下叚結之云所謂進賢如不得已者如此至於尊者親者未必賢則又將進其踈逺之賢者而用之至使卑者踰尊䟽者踰戚則又非禮之常尤不可不謹也
  左右皆曰賢未可也諸大夫皆曰賢未可也國人皆曰賢然後察之見賢焉然後用之左右皆曰不可勿聽諸大夫皆曰不可勿聽國人皆曰不可然後察之見不可焉然後去之去上聲
  左右近臣其言固未可信諸大夫之言宜可信矣然猶恐其蔽於私也至於國人則其論公矣然猶必察之者蓋人有同俗而為衆所恱者新安陳氏曰若孟子所論鄉原一鄉皆稱原人是也亦有特立而為俗所憎者新安陳氏曰若韓子所論伯夷特立獨行而舉世非之是也故必自察之而親見其賢否之實然後從而用舎上聲之則於賢者知之深任之重而不才者不得以幸進矣所謂進賢如不得已者如此慶源輔氏曰所謂察之則必因言以察其心考迹以察其用如孔子之視所以觀所由察所安然後能親見其賢否之實從而用舎之則於賢者非徒知之知之必深而無所疑非徒任之任之必重而不可易至於不才亦不容於幸進矣○新安陳氏曰如此方見進賢謹之之至如必不得已而然者要之用舎之道參之於衆而察之於獨不賢者固去之勿疑矣賢者必任之勿貳是即君所親信之臣也此非親信之以己之私而實親信之以國人之公所謂民之所好好之也今日為王之親臣他日託孤寄命即為國家之世臣矣
  左右皆曰可殺勿聽諸大夫皆曰可殺勿聽國人皆曰可殺然後察之見可殺焉然後殺之故曰國人殺之也此言非獨以此進退人才至於用刑亦以此道蓋所謂天命結上文進人才天討結此一節皆非人君之所得私也南軒張氏曰既言進退人才之道復及於可殺者蓋如舜之於四凶孔之於少正夘天討之施有不可已者也曰國人殺之言非已殺之因國人之公心耳然則其用是人去是人亦非吾用之去之國人用之去之也蓋天聰明自我民聰明國人之公心即天理之所存一毫私意加於其間則非天之理矣○新安陳氏曰因用舎而及刑殺亦是孟子敷演以明其意不才者舎之有罪而甚焉者殺之也
  如此然後可以為民父母
  傳去聲大學傳文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此之謂民之父母新安陳氏曰總結上文用之去之殺之三節意
  ○齊宣王問曰湯放桀武王伐紂有諸孟子對曰於傳有之傳直戀反
  放置也書曰成湯放桀于南巢
  曰臣弑其君可乎
  桀紂天子湯武諸侯
  曰賊仁者謂之賊賊義者謂之殘殘賊之人謂之一夫聞誅一夫紂矣未聞弑君也
  賊害也殘傷也害仁者凶暴滛虐滅絶天理故謂之賊害義者顛倒錯亂傷敗彞倫故謂之殘一夫言衆叛親離不復扶又反以為君也書曰獨夫紂蓋四海歸之則為天子天下叛之則為獨夫所以深警齊王垂戒後世也新安陳氏曰紂罪浮於桀故下文單說紂○朱子曰傷敗彞倫只是小小傷敗常理如不以禮食不親迎之類若是紾兄臂踰東家墻便是絶滅天理周書怠勝敬者滅即賊仁謂賊之意欲勝義者凶即賊義謂殘之意賊義是就一事上說賊仁是就心上說其實賊義便是賊那仁底但分而言之則如此○賊仁是將三綱五常天秩之禮一齊壊了義随事制宜賊義只是於此一事不是更有他事在○賊仁者無愛心而殘忍之謂也賊義者無羞惡之心之謂也○問賊仁是害心之理賊義是見於所行處傷其理曰以義為見於所行便是告子義外矣義在内不在外義所以度事亦是心度之然此果何以别蓋賊之罪重殘之罪輕仁義皆是心仁是天理根本處賊仁則大倫大法虧滅了便是殺人底人一般義是就一節一事上言一事上不合宜便是傷義似手足上損傷一般所傷者小尚可以補○慶源輔氏曰賊之為害深殘之為害淺凶暴滛虐指發於中者言顛倒錯繆指見於事者言然發於中者必見於外見於事者實生於心絶滅天理則是殄閼其本根傷敗彞倫則是損害其枝葉衆叛親離不復君之此賊仁賊義衆惡皆備之證驗也此事自君言之則理所當然自臣下言之則不得已之大變故集註下文舉王勉之語所以著萬世為臣者之大戒○新安陳氏曰賊仁賊義細分之有絶本根傷枝葉之殘然仁義皆根於心未有賊仁而不賊義者所以下文只以殘賊之人總言其惡耳孟子此言雖意在警齊王然亦見英氣太露處○王勉建安人曰斯言也惟在下者有湯武之仁而在上者有桀紂之暴則可不然是未免於簒弑之罪也雲峯胡氏曰無孟子之說無以警後世之為人君者無王氏之說無以警後世之為人臣者然孟子曰有伊尹之志則可無伊尹之志則簒王氏之說未甞不自孟子中來
  ○孟子見齊宣王曰為巨室則必使工師求大木工師得大木則王喜以為能勝其任也匠人斲而小之則王怒以為不勝其任矣夫人幼而學之壯而欲行之王曰姑舎女所學而從我則何如勝平聲夫音扶舎上聲女音汝下同
  巨室大宫也工師匠人之長上聲匠人衆工人也姑且也言賢人所學者大而王欲小之也
  今有璞玉於此雖萬鎰必使玉人彫琢之至於治國家則曰姑舎女所學而從我則何以異於教玉人彫琢玉哉鎰音溢
  璞玉之在石中者鎰二十兩也趙氏曰國語云二十四兩為鎰趙岐誤註集註因之○東陽許氏曰萬鎰謂璞玉之價直萬鎰之金也玉人玉工也不敢自治而付之能者愛之甚也治國家則徇私欲而不任賢是愛國家不如愛玉也雙峯饒氏曰兩箇譬喻是兩意前譬是說任賢不如任匠後譬是說愛國不如愛玉○范氏曰古之賢者常患人君不能行其所學而世之庸君亦常患賢者不能從其所好去聲是以君臣相遇自古以為難孔孟終身而不遇蓋以此耳新安陳氏曰前譬王欲小用賢者後譬王不專用賢者所以不能用賢皆已之私欲害之庸君必不能用賢者之所學賢者必不肯從庸君之所好此遇合所以難也
  ○齊人伐燕勝之
  按史記燕平聲王噲音快譲國於其相去聲子之而國大亂齊因伐之燕士卒不戰城門不閉遂大勝燕史記燕世家燕王噲用其相子之蘇代為齊使於燕以事激燕王以尊子之於是燕王大信子之鹿毛夀謂燕王不如以國譲相子之人之謂堯賢者以其譲天下於許由許由不受有譲天下之名而實不失天下今王以國譲於子之子之必不敢受是王與堯同行也燕王因屬國於子之子之南面行王事而噲老不聼政顧為臣國事皆决於子之三年國大亂百姓恫恐將軍市被與太子平謀將攻子之諸將謂齊湣王曰因而赴之破燕必矣齊王令人告燕太子太子因與市被圍公宫攻子之不克將軍市被及百姓反攻太子平市被死以徇因構難數月死者數萬衆人恫恐百姓離怨孟軻謂齊王曰今伐燕此文武之時不可失也王因令章子將五都之兵因北地之衆以伐燕士卒不戰城門不閉燕王噲死齊大勝燕子之亡二年而燕人共立太子平是為燕昭王
  宣王問曰或謂寡人勿取或謂寡人取之以萬乘之國伐萬乘之國五旬而舉之人力不至於此不取必有天殃取之何如乘去聲下同
  以伐燕為宣王事與史記諸事不同已見形甸反序說何氏曰萬乘之國非諸侯之制也今燕齊互相侵奪而皆有之故以萬乘之齊伐萬乘之燕勢均力敵但以五旬而即舉之若以人力論之不能至於如此之易意者其天乎不取必有天殃齊王本有利燕之心特託天而遂其私耳孟子之對則不歸之天而歸之人
  孟子對曰取之而燕民悅則取之古之人有行之者武王是也取之而燕民不悅則勿取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
  商紂之世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商至武王十三年乃伐紂而有天下張子曰此事間不容髪一日之間天命未絶則是君臣當日命絶則為獨夫然命之絶否何以知之人情而已諸侯不期而㑹者八百武王安得而止之哉朱子曰此亦是齊王欲取燕故引之於文武之道非謂文王欲取商以商人不悅而止武王見商人悅己遂取之也直是論其理如此耳○慶源輔氏曰文王武王豈有一毫利天下之心哉亦順天命而不敢違焉耳而張子之說為尤嚴所謂間不容髪之際非理明義精徳至聖人者孰能處之而無愧哉纔有一毫利心則失之矣然其命之絶否則亦不過察於人情又與孟子之言實相表裏也
  以萬乗之國伐萬乗之國簞食壺漿以迎王師豈有他哉避水火也如水益深如火益熱亦運而已矣簞音丹食音嗣簞竹器食飯也運轉也言齊若更為暴虐則民將轉而望救於他人矣○趙氏曰征伐之道當順民心民心悅則天意得矣新安陳氏曰齊王言天命孟子欲其以人心觀天命欲知天命當觀人心欲得人心當施仁政燕之可取不可取决之以此足矣惟仁可以易暴燕人避燕之虐望齊之仁而歸之齊苟不施仁而益暴得非以暴易暴而益甚之乎蓋警之也
  ○齊人伐燕取之諸侯將謀救燕宣王曰諸侯多謀伐寡人者何以待之孟子對曰臣聞七十里為政於天下者湯是也未聞以千里畏人者也
  千里畏人指齊王也新安陳氏曰七十里為政千里畏人立兩句為柱下文分兩節應之
  書曰湯一征自葛始天下信之東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狄怨曰奚為後我民望之若大旱之望雲霓也歸市者不止耕者不變誅其君而弔其民若時雨降民大悅書曰徯我后后來其蘇霓五稽反徯胡禮反
  兩引書皆商書仲虺許偉反之誥文也與今書文亦小異一征初征也天下信之信其志在救民不為暴也奚為後我言湯何為不先來征我之國也霓虹也雲合則雨虹見形甸反則止變動也徯待也后君也蘇復生也他國之民皆以湯為我君而待其來使已得蘇息也此言湯所以七十里而為政於天下也
  今燕虐其民王往而征之民以為將拯己於水火之中也簞食壺漿以迎王師若殺其父兄係累其子弟毁其宗廟遷其重器如之何其可也天下固畏齊之彊也今又倍地而不行仁政是動天下之兵也累力追反
  拯救也係累縶縛也重器寳器也畏忌也倍地并去聲燕而增一倍之地也齊之取燕若能如湯之取葛則燕人悅之而齊可為政於天下矣今乃不行仁政而肆為殘虐則無以慰燕民之望而服諸侯之心是以不免乎以千里而畏人也
  王速出令反其旄倪止其重器謀於燕衆置君而後去之則猶可及止也旄與耄同倪五稽反
  反還也旄老人也倪小兒也謂所虜略之老小也猶尚也及止及其未發而止之也雙峯饒氏曰當時只是子噲子之為亂燕民自無罪齊王只當誅子噲子之别立君而去不當取他國這時只當定亂定亂者取其亂者而誅之如湯十一征不是全滅其國取之則是蹊田而奪之牛齊王殺其父兄係累其子□毁其宗廟遷其重器是滅其國了○新安陳氏曰此是為齊畫一䇿如此區處畧無所利於燕庶幾湯誅君弔民非富天下之為則可逆止諸侯之兵矣○范氏曰孟子事齊梁之君論道德則必稱尭舜論征伐則必稱湯武蓋治民不法尭舜則是為暴行師不法湯武則是為亂豈可謂吾君不能而舎上聲所學以徇之哉慶源輔氏曰范氏發明孟子此意甚好蓋莫非道也而尭舜之道則正道也莫非師也而湯武之師則天討也集註□益以豈可謂吾君不能而舎所學以徇之哉一句□為有功於學者此萬世臣子事君之大法也
  ○鄒與魯鬨穆公問曰吾有司死者三十三人而民莫之死也誅之則不可勝誅不誅則疾視其長上之死而不救如之何則可也鬨胡弄反勝平聲長上聲下同
  鬨鬭聲也穆公鄒君也不可勝誅言人衆不可盡誅也長上謂有司也民怨其上故疾視其死而不救也
  孟子對曰凶年饑歲君之民老弱轉乎溝壑壯者散而之四方者幾千人矣而君之倉廪實府庫充有司莫以告是上慢而殘下也曾子曰戒之戒之出乎爾者反乎爾者也夫民今而後得反之也君無尤焉幾上聲夫音扶轉飢餓輾音展轉而死也充滿也上謂君及有司也尤過也
  君行仁政斯民親其上死其長矣
  君不仁而求富是以有司知重斂力驗反而不知恤民故君行仁政則有司皆愛其民而民亦愛之矣新安陳氏曰有司所以然者皆君不行仁政之故孟子對鄒□言故畧有司而專勉君正本之論也○范氏曰書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寧夏書五子之歌篇有倉廩府庫所以為去聲民也豐年則斂之凶年則散之恤其飢寒救其疾苦是以民親愛其上有危難去聲則赴救之如子弟之衛父兄手足之捍音汗頭目也穆公不能反已猶欲歸罪於民豈不誤哉南軒張氏曰有司視民之死而不救故民視有司之死而亦莫之救所以為得反之也君行仁政而以民為心民亦將以君為心而親其上死其長矣此感應之理也曾子戒之戒之之語非特為人上者不可須臾忘檢身者亦當深體之○新安陳氏曰上之愛民如父母之於子則民之衛上如子弟之衛父兄鄒君知罪民而不知反已孟子惟以行仁政勉之而誅不誅忘言焉得反之之意凛然可畏真深切之論死其長如囬何敢死之死謂忘身救上死且不避也平時親其上當危難則死其長
  ○滕文公問曰滕小國也間於齊楚事齊乎事楚乎間去聲
  滕國名
  孟子對曰是謀非吾所能及也無已則有一焉鑿斯池也築斯城也與民守之效死而民弗去則是可為也無已□形甸反前篇一謂一說也效猶致也國君死社稷禮□曲禮國君死社稷大夫死衆士死制衆謂師衆大夫率師敗則死之制謂命令士受命或廹以死寜死而不可棄君命也故致死以守國至於民亦為去聲之死守而不去則非有以深得其心者不能也○此章言有國者當守義而愛民不可僥倖而苟免南軒張氏曰與其望二國矜已以求安不若思所以自強而立國鑿池築城與民效死以守之是在我所當為之事為吾所當為而已然固國以得民為本民心不附雖有金城湯池誰與守之使民效死而不忍去非得之有素不能然也○慶源輔氏曰築城鑿池致死以守者守義也使民亦為之死守而不去則非愛民者不能也若夫間於二國而徒欲擇强者而事之以覬一日之安則是僥倖苟免而已○雲峯胡氏曰不守義不能效死而不去不愛民不能使民亦效死而不去○新安陳氏曰守義守死社稷之義以倡其民也愛民當在平時○城池地利也民弗去人和也復致死而守義以倡之此守國之正法也
  ○滕文公問曰齊人將築薛吾甚恐如之何則可薛國名近滕齊取其地而城之故文公以其偪與逼同筆力反已而恐也
  孟子對曰昔者大王居邠狄人侵之去之岐山之下居焉非擇而取之不得已也邠與豳同
  邠地□言大王非以岐下為善擇取而居之也詳見形甸反□章
  苟為善後世子孫必有王者矣君子創業垂統為可繼也若夫成功則天也君如彼何哉彊為善而已矣夫音扶彊上聲
  創造也統緒也言能為善則如大王雖失其地而其後世遂有天下乃天理也然君子造基業於前而垂統緒於後但能不失其正令平聲後世可繼續而行耳若夫成功則豈可必乎彼齊也君之力既無如之何則但彊於為善使其可繼而俟命於天耳○此章言人君當竭力於其所當為不可徼幸與僥倖同於其所難必朱子曰孟子言若夫成功則天也君如彼何哉彊為善而已矣初無望報之心也苟為善後世子孫必有王者矣乃為太王避狄而言易大傳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書曰作善降之百祥亦豈望報乎○南軒張氏曰所謂為善循天理而不為己私也為善者初不期後世之有王而必有王者理則然也開久大之基為其可繼者而已而不必其成功也若有期於成功之意則欲速而見利私意一生無復可繼之實矣○雲峯胡氏曰集註兩章皆言不可僥倖大凡僥倖者不為夫理之所當為而徒覬夫意外之得者也前章是守義愛民當盡其在我者而不可僥倖其在人者□章是勉强為善當盡其在我者而不可僥倖其在天者
  ○滕文公問曰滕小國也竭力以事大國則不得免焉如之何則可孟子對曰昔者大王居邠狄人侵之事之以皮幣不得免焉事之以犬馬不得免焉事之以珠玉不得免焉乃屬其耆老而告之曰狄人之所欲者吾土地也吾聞之也君子不以其所以養人者害人二三子何患乎無君我將去之去邠踰梁山邑于岐山之下居焉邠人曰仁人也不可失也從之者如歸市屬音燭皮謂虎豹麋鹿之皮也幣帛也屬會集也土地本生物以養人今争地而殺人是以其所以養人者害人也邑作邑也歸市人衆而争先也南軒張氏曰太王之言忠厚不廹其遷本以全民不敢必民之歸而強之徙也曰二三子何患乎無君此天地之心真保民之主也民心自不容釋乎太王戴其仁有素矣然太王之事非德盛而逹權不足以與此○東陽許氏曰太王自邠遷岐民從之如歸市史所謂居三月成城郭一年成邑三年成都而民五倍其初蓋非獨邠民近於岐周之民皆歸之也當時西方地近戎狄皆閒隙之地非封國之疆界故太王得優游遷徙若滕在中國又介大國之間無可遷之地民雖或從之亦無所往孟子特舉太王之得民以警文公爾故下文言效死乃其正也
  或曰世□也非身之所能為也效死勿去
  又言或謂土地乃先人所受而世守之者非己所能專但當致死守之不可舍上聲去此國君死社稷之常法傳去聲所謂國滅君死之正也正謂此也公羊傳襄公六年十有二月齊侯滅萊曷為不言萊君出奔國滅君死之正也不書殺萊君者與滅國為重
  君請擇於斯二者
  能如大王則避之不能則謹守常法蓋遷國以圖存者權也守正而俟死者義也記禮運故國有患君死社稷謂之義大夫死宗廟謂之變○問集註義字當改作經字朱子曰思之誠是蓋義便近權或可如此或可如彼皆義也經則一定而不易既對權字須著用經字審已量力擇而處上聲之可也慶源輔氏曰遷國以圖存者太王是也守正而俟死者國君死社稷是也在文公唯有此二法故併舉以告之然權非大賢以上不能為經則人皆當勉也故使文公審已量力擇而取其一焉夫太王之事非文公所能為然則孟子之意固欲文公勉守其常法耳○楊氏曰孟子之於文公始告之以效死而已禮之正也至其甚恐則以大王之事告之非得已也然無大王之德而去則民或不從而遂至於□則又不若效死之為愈故又請擇於斯二者又曰孟子所論自世俗觀之則可謂無謀矣然理之可為者不過如此舍上聲此則必為儀秦張儀蘇秦之為矣凡事求可功求成取必於智謀之末而不循天理之正者非聖賢之道也問孟子對滕文公二叚皆是無可柰何只得勉之為善之辭想見滕國至弱都主張不起故如此朱子曰滕是必亡無可疑者况王政不是一日行得㡳事他又界在齊楚之間二國視之如太山之壓雞卵耳若敎他粗成次第此二國亦必不見容也若湯文之興皆在空閒之地無人來覷他故日漸盛大若滕則實是難保也
  ○魯平公將出嬖人臧倉者請曰他日君出則必命有司所之今乘輿已駕矣有司未知所之敢請公曰將見孟子曰何哉君所為輕身以先於匹夫者以為賢乎禮義由賢者出而孟子之後䘮踰前䘮君無見焉公曰諾乘去聲
  乘輿君車也駕駕馬也孟子前䘮父後䘮母踰過也言其厚母薄父也諾應辭也新安陳氏曰平公將見孟子必得之於樂克所以阻於臧倉後克入見審問不見之故
  樂正子入見曰君奚為不見孟軻也曰或告寡人曰孟子之後䘮踰前䘮是以不往見也曰何哉君所謂踰者前以士後以大夫前以三鼎而後以五鼎與曰否謂棺槨衣衾之美也曰非所謂踰也貧富不同也入見之見音現與平聲
  樂正子孟子弟子也雙峯饒氏曰樂正是樂官之長恐其先世曾作樂官來子孫遂以為姓樂正裘亦是一人以此見樂正是姓如司馬亦是因官以為姓仕於魯三鼎士祭禮五鼎大夫祭禮雙峯饒氏曰五鼎是大夫之禮羊豕魚腊膚三鼎是士之禮特豕魚腊
  樂正子見孟子曰克告於君君為來見也嬖人有臧倉者沮君君是以不果來也曰行或使之止或尼之行止非人所能也吾之不遇魯侯天也臧氏之子焉能使予不遇哉為去聲沮慈吕反尼女乙反焉於䖍反
  克樂正子名沮尼皆止之之意也言人之行必有人使之者其止必有人尼之者然其所以行所以止則固有天命而非此人所能使亦非此人所能尼也然則我之不遇豈臧倉之所能為哉○此章言聖賢之出處上聲關時運之盛衰乃天命之所為非人力之可及龜山楊氏曰孟子之遇不遇治亂興衰之所繫天實為之非人所能也夫何怨尤之有○范氏曰在孟子可以言天在魯侯不可以言天賢者在已者有義在天者有命脩其在己而聽其在天至於人君則當尊用賢德奉行天命不當諉之天也○慶源輔氏曰章㫖之說深得聖賢出處之道樂正子亦未免以世俗之心窺孟子故孟子以此發之○雙峯饒氏曰孔子有兩說道之將行也與命也道之將廢也與命也與孟子此章一同皆取必於天天之將䘮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也天之未䘮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這是取必於已言天既欲䘮斯文必不使我得與於斯文天既使我得與於斯文則是天必不䘮斯文一說是我之命係乎天是以天為主一說是天命係乎我是以我為主二者相為賔主那箇是聖人之言這箇是賢人之言孔子告子服景伯是與常人說話又低得一等














  孟子集註大全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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