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書通 (四庫全書本)/孟子通卷05

孟子通卷四 四書通 孟子通卷五 孟子通卷六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通卷五       元 胡炳文 撰
  朱子集註
  滕文公章句上
  凡五章熊氏曰四章皆言滕事末章辯墨道因許行之學附記
  滕文公為世子將之楚過宋而見孟子
  世子太子也
  孟子道性善言必稱蕘舜
  道言也性者人所禀於天以生之理也渾然至善未嘗有惡人與堯舜初無少異但衆人汨於私欲而失之堯舜則無私欲之蔽而能充其性爾故孟子與世子言每道性善而必稱堯舜以實之欲其知仁義不假外求聖人可學而至而不懈於用力也門人不能悉記其辭而撮其大㫖如此或問性善者以理言之稱堯舜者質其事以實之所以互相發也其言葢曰知性善則知堯舜之必可為矣知堯舜之可為則其於性善也信之益篤而守之益固矣○語錄問性善之性與堯舜性之之性如何曰性善之性實性之之性虚性之只是合下禀得目下便將來受用○輔氏曰註云門人不能悉記其辭而撮其大㫖如此然朱子既斷孟子之書以為孟子自著則似此處皆當改此是後來不曽改得○通曰孔子亦嘗説性善曰繼之者善成之者性但善字從造化發育處説不從人禀受處説子思曰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正是從源頭説性之本善但不露出一善字性善之論自孟子始發之集註釋性者人所禀於天以生之理也此一句便闢倒告子所謂生之謂性葢生不是性生之理是性天地間豈有不好底道理故曰渾然至善未嘗有惡古今只是一箇道理故曰人與堯舜初無少異孟子道性善言其理也稱堯舜以實之言其事也天下無理外之事能為堯舜所為之事便是不失吾所得以生之理然而人不能皆堯舜者氣質之拘物欲之蔽也集註言物欲不言氣質葢以孟子不曽説到氣質之性故但據孟子之意言之程子曰性即理也天下之理原其所自未嘗不善喜怒哀樂未發何嘗不善發而中節即無往而不善發不中節然後為不善故凡言善惡皆先善而後惡言吉凶皆先吉而後凶言是非皆先是而後非語錄性即理也一語直自孔孟後惟是伊川説得盡是千萬嵗説性之根基又曰性即理也當然之理無有不善者凡言善惡必先善而後惡先有理而後有氣也○通曰程子曰性善二字孟子擴前聖所未發而有功於聖門愚亦敢曰性即理也一句程子擴前賢所未發而冇功於孟子
  世子自楚反復見孟子孟子曰世子疑吾言乎夫道一而已矣復扶又反夫音扶
  時人不知性之本善而以聖賢為不可企及故世子於孟子之言不能無疑而復來求見葢恐别有卑近易行之説也孟子知之故但吿之如此以明古今聖愚本同一性前言巳盡無復有他説也文集當戰國之時聖學不明天下之人但知功利之可求而不知己性之本善聖賢之可學聞是説者非惟不信往往亦不復致疑於其閒若文公則雖未能盡信而已能有所疑矣是其可與進道之萌芽也故孟子於其去而復來迎而謂之曰世子疑吾言乎而又吿之曰夫道一而已矣葢古今聖愚同此一性則天下固不容有二道但在篤信力行則天下之理雖有至難猶必可至况善乃人之所本有而為之不難乎○通曰按饒氏謂道一而已矣與性一而已矣不同性以所禀言之道以所由言之集註此處説得性字稍重愚見集註豈不能曰同一道而必曰同一性者葢推本而言欲自上文性善説來性之外他無所謂道同此性即同此道又何疑焉
  成覸謂齊景公曰彼丈夫也我丈夫也吾何畏彼哉顏淵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公明儀曰文王我師也周公豈欺我哉覸古莧反
  見間人姓名彼謂聖賢也有為者亦若是言人能有為則皆如舜也公明姓儀名魯賢人也文王我師也葢周公之言公明儀亦以文王為必可師故誦周公之言而歎其不我欺也孟子既吿世子以道無二致而復引此三言以明之欲世子篤信力行以師聖賢不當復求他説也文集孟子引三叚説話教人如此發憤勇猛向前日用之間不得存留一毫人欲之私在這裏此外更無别法若如此有箇奮迅興起處方有田地可下工夫不然即是畫脂鏤氷無真實得力處也○通曰性之本善堯舜無異於人行之不力人自異於堯舜
  今滕絶長補短將五十里也猶可以為善國書曰若藥不瞑眩厥疾弗瘳瞑莫甸反眩音縣
  絶猶截也書商書説命篇瞑眩憒亂言滕國雖小猶足為治但恐安於卑近不能自克則不足以去惡而為善也通曰性善以理言為善以事言理豈在事之外哉○愚按孟子之言性善始見於此而詳具於告子之篇然黙識而旁通之則七篇之中無非此理其所以擴前聖之未發而有功於聖人之門程子之言信矣真氏曰七篇之中無非此理者如言仁義言四端葢其大者至於因齊王之愛牛而勸之以行仁政亦因其性善而引之當道也以此推之他可識矣○通曰聖賢之所以為聖賢者無不自性善中推出孟子七篇所以教人為聖為賢者無不自性善中説來
  ○滕定公薨世子謂然友曰昔者孟子嘗與我言於宋於心終不忘今也不幸至於大故吾欲使子問於孟子然後行事
  定公文公父也然友世子之傅也大故大䘮也事謂䘮禮
  然友之鄒問於孟子孟子曰不亦善乎親喪固所自盡也曽子曰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可謂孝矣諸侯之禮吾未之學也雖然吾嘗聞之矣三年之䘮齊䟽之服飦粥之食自天子達於庶人三代共之齊音資䟽所居反飦諸延反
  當時諸侯莫能行古喪禮而文公獨能以此為問故孟子善之又言父母之喪固人子之心所自盡者葢悲哀之情痛疾之意非自外至宜乎文公於此有所不能自已也但所引曽子之言本孔子告樊遲者豈曽子嘗誦之以告其門人歟三年之䘮者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懐故父母之䘮必以三年也齊衣下縫音逢也不緝七入反曰斬衰音崔下同緝之曰齊衰䟽麤麄同也麤布也飦糜也䘮禮三日始食粥既葬乃䟽食音嗣此古今貴賤通行之禮也語錄孟子答文公䘮禮不説到細碎上只説齊䟽之服飦粥之食自天子達於庶人這二項便是大原大本○蔡氏曰按記中庸篇日三年之䘮逹乎天子父母之䘮無貴賤一也○趙氏曰自天子達於庶人是無貴賤之别三代共之是無古今之異
  然友反命定為三年之喪父兄百官皆不欲曰吾宗國魯先君莫之行吾先君亦莫之行也至於子之身而反之不可且志曰喪祭從先祖曰吾有所受之也
  父兄同姓老臣也滕與魯俱文王之後而魯祖周公為長上聲兄弟宗之故滕謂魯為宗國也然謂二國不行三年之䘮者乃其後世之失非周公之法本然也志記也引志之言而釋其意以為所以如此者葢為上世以來有所傳受雖或不同不可改也然志所言本謂先王之世舊俗所傳禮文小異而可以通行者耳不謂後世失禮之甚者也
  謂然友曰吾他日未嘗學問好馳馬試劒今也父兄百官不我足也恐其不能盡於大事子為我問孟子然友復之鄒問孟子孟子曰然不可以他求者也孔子曰君薨聽於冡宰歠粥面深墨即位而哭百官有司莫敢不哀先之也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君子之德風也小人之德草也草尚之風必偃是在世子好為皆去聲復扶又反歠川恱反
  不我足謂不以我滿足其意也然者然其不我足之言不可他求者言當責之於已冢宰六卿之長也歠飲也深墨甚黒色也即就也尚加也論語作上古字通也偃伏也孟子言但在世子自盡其哀而已饒氏曰君薨君字統天子諸侯言聽於冡宰是國家政事皆聽命於冡宰非聽政聽訟之謂當看於字
  然友反命世子曰然是誠在我五月居廬未有命戒百官族人可謂曰知及至葬四方來觀之顔色之戚哭泣之哀弔者大恱
  諸侯五月而葬未葬居倚廬於中門之外居喪不言故未有命令教戒也可謂曰知疑有闕誤或曰皆謂世子之知禮也○林氏曰孟子之時喪禮既壞然三年之喪惻隠之心痛疾之意出於人心之所固有者初未嘗亡也惟其溺於流俗之弊是以䘮其良心而不自知耳文公見孟子而聞性善堯舜之説則固有以啓發其良心矣是以至此而哀痛之誠心發焉及其父兄百官皆不欲行則亦反躬自責悼其前行之不足以取信而不敢有非其父兄百官之心雖其資質有過人者而學問之力亦不可誣也及其斷然行之而逺近見聞無不恱服則以人心之所同然者自我發之而彼之心悦誠服亦有所不期然而然者人性之善豈不信哉通曰前章論性善此章自是論三年之䘮集註引林氏之説首尾必舉性善而言者葢䘮制人子之心所自盡者最可見人性之本善處文公自悔前日未嘗學問而一旦力行其所聞於孟子者是孟子一開發之際而文公之性善見矣及其行之而逺近見聞莫不悦服是文公一感發之頃而逺近之人性善皆見矣於是益可信人性之無有不善而堯舜之真可為矣
  ○滕文公問為國
  文公以禮聘孟子故孟子至滕而文公問之輔氏曰前云使然友問後云使畢戰問但此言滕文公問則知是文公親問孟子也葢文公既即位固不可越國往見孟子則必是以禮聘孟子至滕而文公問之也
  孟子曰民事不可緩也詩云晝爾于茅宵爾索綯亟其乗屋其始播百穀綯音陶亟紀力反
  民事謂農事詩豳音賔風七月之篇于往取也綯絞古巧反也亟急也乗升也播布也言農事至重人君不可以為緩而忽之故引詩言治屋之急如此者葢以來春將復始播百榖而不暇為此也
  民之為道也有恒產者有恒心無恒產者無恒心苟無恒心放僻邪侈無不為已及陷乎罪然後從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為也是故賢君必恭儉禮下取於民有制音義並見前篇
  恭則能以禮接下儉則能取民以制
  陽虎曰為富不仁矣為仁不富矣
  陽虎陽貨魯季氏家臣也天理人欲不容並立虎之言此恐為仁之害於富也孟子引之恐為富之害於仁也君子小人每相反而已矣
  夏后氏五十而貢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畆而徹其實皆什一也徹者徹也助者藉也徹敕列反藉子夜反
  此以下乃言制民常産與其取之之制也夏時一夫受田五十畆而每夫計其五畆之入以為貢商人始為井田之制以六百三十畆之地畫為九區區七十畆中為公田其外八家各授一區但借其力以助耕公田而不復税其私田語錄貢助異法貢則直計其五畆之入自賦於官助則須計公田之中八家各助七畆只得五十六畆則十四畆須依古註折除一家各得一畆若干歩為廬舍方成八家各助耕公田七畆也○永嘉陳氏曰夏商若同是井田則皆八家同為一井但田有多寡耳夏之井則為五十畆者九其中五十畆為公田商之井則為七十畆者九其中七十畆為公田此以周制井法約之但孟子言惟助為有公田貢則什取其一則是夏之貢不井但於五十畆之中抽十之一以供貢商之助則井却於七十畆之外别取公田之什一以輸官周時一夫授田百畆鄉遂用貢法十夫有溝都鄙用助法八家同井耕則通力而作收則計畆而分故謂之徹語錄先王疆理天下之初做許多畎澮溝洫之類大段是費人力了若是自五十而増為七十自七十而増為百畆則田間許多疆理都合更改恐無是理孟子當時未必親見只是傳聞如此恐亦難盡信也○問鄉遂用貢法都鄙用助法耕則通力而作收則計畆而分永嘉諸人皆謂鄉遂都鄙初無二制不知何以考之也曰此亦不可詳知但因洛陽議論中通徹而耕之説推之耳或但耕則通力而耕收則各得其畆亦未可知也鄉遂都鄙田制不同周禮分明如近年新説只教畫在紙上亦畫不得且若如此則有田之家一處受田一處應役彼此交互難相統一官司既難稽考民間易生弊病公私煩擾不可勝言聖人立法必不如此也○或問所言井地之法以周禮諸説考之亦未悉合者何也曰吾於前章固已論之矣大抵孟子之言雖曰推本三代之遺制然當舉其大而不必盡於其細也師其意而不泥於文也葢其䟽通簡易自成一家乃經綸之活法而豈拘儒曲士牽制文義者之所能知哉曰三代授田之多少不同何也曰張子嘗言之矣陳氏徐氏亦有説焉然皆若有可疑者葢田制既定則其溝塗畛域亦必有一定而不可易者今乃易代更制每有増加則其勞民動衆廢壞已成之業使民不得服先疇之田畆其煩擾亦已甚矣不知孟子之言其所以若此者果何耶陳氏曰夏時洪水方平可耕之地少至商而浸廣周而大偹也徐氏曰古者民質用約故田少而用足後世彌文而用廣故授田之際随時而加焉 饒氏曰若欲考究纎悉則難理㑹且井田之法黃帝開端便做成了如何便改得商人七十畆周人如何便更百畆多少擾擾鄉遂用貢法都鄙用助法三代所都之地不則鄉都鄙亦恐卒難做過至於溝洫塗畛亦非一朝一夕所能成朱子亦嘗疑之矣其實皆什一者貢法固以十分之一為常數惟助法乃是九一而商制不可考周制則公田百畆中以二十畆為廬舍一夫所耕公田實計十畆通私田百畆為十一分而取其一葢又輕於十一矣竊料商制亦當似此而以十四畆為廬舍一夫實耕公田七畆是亦不過什一也徹通也均也藉借也
  龍子曰治地莫善於助莫不善於貢貢者校數嵗之中以為常樂嵗粒米狼戾多取之而不為虐則寡取之凶年糞其田而不足則必取盈焉為民父母使民盻盻然將終嵗勤動不得以養其父母又稱貸而益之使老稚轉乎溝壑惡在其為民父母也樂音洛盻五禮反從目從兮或音普莧者非養去聲惡平聲
  龍子古賢人狼戾猶狼籍音夕言多也糞㙲於用反也盈滿也盻禮韻胡計反謂陸音五禮反誤恨視也勤動勞苦也稱舉也貸他代反借也取物於人而出息以償之也益之以足取盈之數也稚㓜子也或問貢法大禹之遺制而其不善者若此何也曰蘇氏林氏嘗言之矣蘇氏曰作法必始於粗終於精古之不為此非不智也勢未及也方其未有貢也以貢為善矣及其既貢而後知其有不善也林氏曰禹貢之 法九州之賦有錯出於他等者不以為歲之常數又 因遊豫則視其豐凶而補助之周制鄉遂用貢法亦有司稼之官廵野觀稼視年之上下以出歛法則其弊未至如龍子之言乃當時諸侯用貢法之弊耳
  夫世祿滕固行之矣夫音扶
  孟子嘗言文王治岐耕者九一仕者世祿二者王政之本也今世祿滕已行之惟助法未行故取於民者無制耳葢世祿者授之土田使之食其公田之入實與助法相為表裏所以使君子野人各有定業而上下相安者也故下文遂言助法
  詩云雨我公田遂及我私惟助為有公田由此觀之雖周亦助也兩于付反
  詩小雅大田之篇雨降雨也言願天雨於公田而遂及私田先公而後私也當時助法盡廢典籍不存惟有此詩可見周亦用助故引之也語錄考之周禮行助法處有公田行貢法處無公田孟子不曽見周禮只據詩裏説用詩意帶将去
  設為庠序學校以教之庠者養也校者教也序者射也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學則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倫也人倫明於上小民親於下
  庠以養老為義校以教民為義序以習射為義皆鄉學也學國學也共之無異名也倫序也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彼列反長㓜有序朋友有信此人之大倫也庠序學校皆以明此而已語錄問鄉學如何曰皆於農隙而學曰孰與教之曰鄉大夫有德行而致其仕者教之饒氏曰小民親於下者葢百姓不親五品不遜所以教以人倫使之君與臣自相親父與子自相親長與幼自相親非尊君親上之親或問夫婦有别如何相親曰夫婦無别則相瀆瀆便相離了
  有王者起必來取法是為王者師也
  滕國褊小雖行仁政未必能興王業然為王者師則雖不有天下而其澤亦足以及天下矣聖賢至公無我之心於此可見
  詩云周雖舊邦其命惟新文王之謂也子力行之亦以新子之國
  詩大雅文王之篇言周雖后稷以來舊為諸侯其受天命而有天下則自文王始也子指文公諸侯未踰年之稱也
  使畢戰問井地孟子曰子之君將行仁政選擇而使子子必勉之夫仁政必自經界始經界不正井地不均榖祿不平是故暴君汙吏必慢其經界經界既正分田制祿可坐而定也
  畢戰滕臣文公因孟子之言而使畢戰主為井地之事故又使之來問其詳也井地即井田也經界謂治地分田經畫其溝塗封植之界也饒氏曰溝塗封植之界經緯錯綜直者為經橫者為緯只舉經字有緯在其中溝溝洫之類塗道塗封土堠植種木為界此法不修則田無定分去聲而豪強得以兼并故井地有不均賦無定法而貪暴得以多取故榖祿有不平此欲行仁政者之所以必從此始而暴君汙吏則必欲慢而廢之也有以正之則分田制祿可不勞而定矣通曰夫均之為民也而有豪强者焉有司所以治民也而有貪暴者焉豪強得以兼并而天下多㳺民貪暴得以多取而天下多窮民此集註所以深嘆夫井田之不修而仁政之不行也
  夫滕壤地褊小將為君子焉將為野人焉無君子莫治野人無野人莫養君子夫音扶養去聲
  言滕地雖小然其間亦必有為君子而仕者亦必有為野人而耕者是以分田制祿之法不可偏廢也
  請野九一而助國中什一使自賦
  此分田制祿之常法所以治野人使養君子也野郊外都鄙之地也九一而助為公田而行助法也國中郊門之内鄉遂之地也田不井授但為溝洫使什而自賦其一葢用貢法也周所謂徹法者葢如此以此推之當時非惟助法不行其貢亦不止什一矣
  鄉以下必有圭田圭田五十畆
  此世祿常制之外又有圭田所以厚君子也圭潔也所以奉祭祀也不言世祿者滕已行之但此未備耳
  餘夫二十五畆
  程子曰一夫上父母下妻子以五口八口為率受田百畆如有弟是餘夫也年十六别受田二十五畆俟其壯而有室然後更平聲受百畆之田愚按此百畆常制之外又有餘夫之田以厚野人也饒氏曰圭田餘夫亦是百畆中撥與他半分則五十畆四分則二十五畆六十傳與其子子養其父但只是長子受父之田次子便是餘夫别請二十五畆或問人物繁庶公家安得有許多田分授曰天地間只着得許多物事少閒人物過多便有乗除亦理勢使之然也
  死徙無出鄉鄉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則百姓親睦
  死謂葬也徙謂徙其居也同井者八家也友猶伴也守望防宼盗也
  方里而井井九百畆其中為公田八家皆私百畆同養公田公事畢然後敢治私事所以别野人也養去聲别彼列反此詳言井田形體之制乃周之助法也公田以為君子之祿而私田野人之所受先公後私所以别君子野人之分去聲也不言君子據野人而言省文耳上言野及國中二法此獨詳於治野者國中貢法當世已行但取之過於什一爾
  此其大略也若夫潤澤之則在君與子矣夫音扶
  井地之法諸侯皆去其籍此特其大略而已潤澤謂因時制宜使合於人情宜於土俗而不失乎先王之意也饒氏曰或問潤澤之説集註云合於人情宜於土俗此是朱子着𦂳説處曰前面説底是箇硬局子到這裏須是要㑹變通使合人情宜土俗可也潤澤非文飾之謂乃是和軟底意思不全是硬局子温潤滑澤方可行得此朱子善於形容孟子用心處○吕氏曰子張子慨然有意三代之治論治人先務未始不以經界為急講求法制粲然備具要之可以行於今如有用我者舉而措之耳嘗曰仁政必自經界始貧富不均教養無法雖欲言治皆苟而已世之病難行者未始不以亟奪富人之田為辭然兹法之行悦之者衆苟處之有術期以數年不刑一人而可復所病者特上之未行耳乃言曰縱不能行之天下猶可騐之一鄉方與學者議古之法買田一方畫為數井上不失公家之賦役退以其私正經界分宅里立歛法廣儲蓄興學校成禮俗救菑恤患厚本抑末足以推先王之遺法明當今之可行有志未就而卒○愚按喪禮經界兩章見孟子之學識其大者是以雖當禮法廢壊之後制度節文不可復考而能因略以致詳推舊而為新不屑屑於既往之迹而能合乎先王之意真可謂命世亞聖之才矣通曰集註兼前章䘮禮並言謂孟子之學能識其大者葢䘮禮中間多少節文孟子只言齊䟽之服飦粥之食舉其大者而已井田中間多少制度只言三代貢助徹亦舉其大者而已葢自禮之既廢而節文不可復考法之既壞而制度不可復考孟子能由其略者以推其詳者不徒泥其舊者必推之以致其新者大抵有關雎麟趾之意然後可以行周官之法度法或有時不盡合乎古猶可也意有纎毫之不合乎古不可也善盡者不徒得其形而能得其神善論古者不徒泥其迹而能得其心此孟子之學所以為能識其大者而為命世亞聖之大才也
  ○有為神農之言者許行自楚之滕踵門而告文公曰逺方之人聞君行仁政願受一㕓而為氓文公與之處其徒數十人皆衣褐捆屨織席以為食衣去聲捆音間
  神農炎帝神農氏始為耒耜教民稼穡者也為其言者史遷所謂農家者流見漢藝文志也許姓行名也踵門足至門也仁政上章所言井地之法也㕓民所居也氓野人之稱褐毛布賤者之服也捆扣㧻竹角反之欲其堅也以為食賣以供食也程子曰許行所謂神農之言乃後世稱述上古之事失其義理者耳猶隂陽醫方稱黄帝之説也或問許行為神農之言而有君民並耕市不二價之説何耶曰程子之言盡矣然以易考之二者皆神農之所為也當時民淳事簡容或有如許行之説者及乎世變風移至於唐虞之際則雖神農復生亦當随時以立政而不容固守其舊矣况許行之妄乃欲以是而行於戰國之時乎○輔氏曰隂陽醫方所稱黃帝之説如素問靈樞之類是也使真有神農黄帝之説傳於世孔孟豈得而不稱述之哉○通曰樊遲欲學稼孔子斥之曰吾不如老農且謂其所學者小人之事而舉大人之事以答之孟子闢許行即此意也但遲之志陋不過欲自學之許之學僻欲以治國家此孟子所以深闢之也
  陳良之徒陳相與其弟辛負耒耜而自宋之滕曰聞君行聖人之政是亦聖人也願為聖人氓
  陳良楚之儒者耜所以起土耒其柄也
  陳相見許行而大悦盡棄其學而學焉陳相見孟子道許行之言曰滕君則誠賢君也雖然未聞道也賢者與民並耕而食饔飱而治今也滕有倉廪府庫則是厲民而以自養也惡得賢饔音雍飱音孫惡平聲
  饔飱熟食也朝曰饔夕曰飱言當自炊爨七亂反以為食而兼治民事也厲病也許行此言葢欲隂壞孟子分别君子野人之法
  孟子曰許子必種粟而後食乎曰然許子必織布而後衣乎曰否許子衣褐許子冠乎曰冠曰奚冠曰冠素曰自織之與曰否以粟易之曰許子奚為不自織曰害於耕曰許子以釡甑爨以鐵耕乎曰然自為之與曰否以粟易之衣去聲與平聲
  釜所以煑甑子孕反所以炊爨然火也鐵耜屬也此語八反皆孟子問而陳相對也
  以粟易械器者不為厲陶冶陶冶亦以其械器易粟者豈為厲農夫哉且許子何不為陶冶舍皆取諸其宫中而用之何為紛紛然與百工交易何許子之不憚煩曰百工之事固不可耕且為也舎去聲
  此孟子言而陳相對也械下戒反器釜甑之屬也陶為甑者冶為釜鐵者舎止也或讀屬上句舎謂作陶冶之處也
  然則治天下獨可耕且為與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且一人之身而百工之所為備如必自為而後用之是率天下而路也故曰或勞心或勞力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治於人者食人治人者食於人天下之通義也與平聲食音嗣
  此以下皆孟子言也路謂奔走道路無時休息也治於人者見治於人也食人者出賦税以給公上也食於人者見食於人也此四句皆古語而孟子引之也君子無小人則飢小人無君子則亂以此相易正猶農夫陶冶以粟與械器相易乃所以相濟而非所以相病也輔氏曰君子勞心以治人而食於人野人勞力以治於人而食人此理天實為之天下萬世 所共由也正猶農夫與陶冶相與易事 以相濟相成也豈有相病之理哉治天下者豈必耕且為哉
  當堯之時天下猶未平洪水橫流汜濫於天下草木暢茂禽獸繁殖五榖不登禽獸逼人獸蹄鳥跡之道交於中國堯獨憂之舉舜而敷治焉舜使益掌火益烈山澤而焚之禽獸逃匿禹䟽九河瀹濟漯而注諸海决汝漢排淮泗而注之江然後中國可得而食也當是時也禹八年於外三過其門而不入雖欲耕得乎瀹音藥濟子禮反漯他合反天下猶未平者洪荒之世生民之害多矣聖人迭興漸次除治至此尚未盡平也洪大也橫流不由其道而散溢妄行也汜濫横流之貌暢茂長盛也繁殖衆多也五榖稻黍稷麥菽也登成熟也道路也獸蹄鳥跡交於中國言禽獸多也敷布也益舜臣名烈熾也禽獸逃匿然後禹得施治水之功䟽通也分也九河曰徒駭曰太史曰馬頰曰覆釜曰胡蘇曰簡曰潔曰鉤盤曰鬲津蔡氏書傳曰按爾雅九河一曰徒駭二曰太史三曰馬頰四曰覆鬴五曰胡蘇六曰簡潔七曰鉤盤八曰鬲津其一則河之經流也先儒不知河之經流遂分簡潔為二書傳引此與集註少異書傳實經朱子晚年訂正當以為定也瀹亦䟽通之意濟漯二水名決排皆去其壅塞也汝漢淮泗亦皆水名也據禹貢及今水路惟漢水入江耳汝泗則入淮而淮自入海此謂四水皆入于江記者之誤也語錄決汝漢排淮泗而注之江此但作文取其字數以足對偶而云爾若以水路之實論之便有不通説者見其不通便欲強為之説然亦徒為穿鑿而卒不能使之通也如沈栝引李翺來南錄云自淮㳂流至于髙郵乃泝于江因謂淮泗入江乃禹之舊迹故道宛然但今江淮已深不能至髙郵耳此説甚似其實非也按禹貢淮水出桐栢㑹泗泝以入于海故以小江而列於四瀆正以其能專逹于海耳若如此説則禹貢當云南入于江不應言東入于海而淮亦不得為瀆矣且翺沿泝二字似亦未當葢古今往來淮南只行䢴溝運河皆築埭置閘儲閉潮汐以通漕運非流水也若使當時自有禹迹故道可通舟楫則不須更開運河矣故自淮至髙郵不得為沿自髙郵以入江不得為泝而翺又有自淮順潮入新浦之言則是入運河時偶随淮潮而入有似於沿意其過髙郵後又迎江潮而出故復有以於泝而察之不審致此謬誤今人以是而説孟子是以誤而益誤也今按來南錄中無此語未詳其故近世又有立説以為淮泗本不入江當洪水橫流之時排退淮泗然後能決汝漢以入江此語尤巧而尤不通葢汝水入淮泗水亦入淮三水合而為一若排退淮泗則汝水亦見排退而愈不得入江矣漢水自嶓冡過襄陽南流至漢陽軍乃入于江淮自桐栢東流㑹汝水泗水以入于海淮漢之間自有大山自唐鄧光黄以下至於潛霍地勢隔驀雖使淮泗橫流亦與江漢不相干渉不待排退二水而後漢得入江也大抵孟子之言只是行文之失無害於義理不必曲為之説也
  后稷教民稼穡樹藝五榖五榖熟而民人育人之有道也飽食煖衣逸居而無教則近於禽獸聖人有憂之使契為司徒教以人倫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長幼有序朋友有信放勲曰勞之來之匡之直之輔之翼之使自得之又從而振德之聖人之憂民如此而暇耕乎契音薛别彼列反長放皆上聲勞來去聲
  言水土平然後得以教稼穡衣食足然後得以施教化后稷官名棄為之然言教民則亦非並耕矣樹亦種也藝殖也契亦舜臣名也司徒官名也人之有道言其皆有秉彛之性也然無教則亦放逸怠惰而失之故聖人設官而教以人倫亦因其固有者而道去聲之耳書曰天叙五典勑我五典五惇哉此之謂也放勲本史臣賛堯之辭孟子因以為堯號也德猶惠也堯言勞如字者勞之來如字者來之邪者正之枉者直之輔以立之翼以行之使自得其性矣又從而提撕警覺以加惠焉不使其放逸怠惰而或失之葢命契之辭也語錄問振德是施惠否曰是然不是財惠之惠只是施之以教化上文匡直輔翼等事是也彼既自得之復從而教之
  堯以不得舜為己憂舜以不得禹臯陶為己憂夫以百畝之不易為已憂者農夫也夫音扶易去聲
  易治也堯舜之憂民非事事而憂之也急先務而已所以憂民者其大如此則不惟不暇耕而亦不必耕矣通曰本文曰不暇耕而集註曰不必耕葢以禹之治水如此堯之憂民如此則不暇耕堯為天下得舜舜為天下得禹臯陶既得人如此則不必耕許行為神農之言而孟子舉堯舜禹之事以實證虚使治天下果可耕且為則堯舜禹為之矣所以深斥其不然也
  分人以財謂之惠教人以善謂之忠為天下得人者謂之仁是故以天下與人易為天下得人難為易並去聲分人以財小惠而已教人以善雖有愛民之實然其所及亦有限而難久惟若堯之得舜舜之得禹臯陶乃所謂為天下得人者而其恩惠廣大教化無窮矣此所以為仁也
  孔子曰大哉堯之為君惟天為大惟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君哉舜也巍巍乎有天下而不與焉堯舜之治天下豈無所用其心哉亦不用於耕耳與去聲
  則法也蕩蕩廣大之貌君哉言盡君道也巍巍髙大之貌不與猶言不相闗言其不以位為樂音洛
  吾聞用夏變夷者未聞變於夷者也陳良楚産也悦周公仲尼之道北學於中國北方之學者未能或之先也彼所謂豪傑之士也子之兄弟事之數十年師死而遂倍之
  此以下責陳相倍師而學許行也夏諸夏禮義之教也變夷變化蠻夷之人也變於夷反見變化於蠻夷之人也産生也陳良生於楚在中國之南故北遊而學於中國也先過也豪傑才德出衆之稱言其能自拔於流俗也倍與背同言陳良用夏變夷陳相變於夷也
  昔者孔子沒三年之外門人治任将歸入揖於子貢相嚮而哭皆失聲然後歸子貢反築室於場獨居三年然後歸他日子夏子張子游以有若似聖人欲以所事孔子事之彊曽子曽子曰不可江漢以濯之秋陽以暴之皜皜乎不可尚己任平聲彊上聲暴蒲木反皜音杲
  三年古者為師心䘮三年若䘮父而無服也任擔也場冡上之壇場也有若似聖人葢其言行去聲氣象有似之者如檀弓所記子游謂有若之言似夫子之類是也所事孔子所以事夫子之禮也江漢水多言濯之潔也秋日燥烈言暴之乾也皜皜潔白貌尚加也言夫子道德明著光輝潔白非有若所能彷彿也或曰此三語者孟子賛美曽子之辭也饒氏曰曽子所見不在衆人所見之中衆人見衆人之所見曽子見衆人之所不見所以能説夫子皜皜如濯之以江漢之水暴之以秋陽之日其光輝潔白有不可加者矣
  今也南蠻鴃舌之人非先王之道子倍子之師而學之亦異於曽子矣鴃亦作鴂古役反
  鴃愽勞也惡聲之鳥南蠻之聲似之指許行也
  吾聞出於幽谷遷于喬木者未聞下喬木而入於幽谷者
  小雅伐木之詩云伐木丁丁中耕反鳥鳴嚶嚶音鶯出自幽谷遷于喬木
  魯頌曰戎狄是膺荆舒是懲周公方且膺之子是之學亦為不善變矣
  魯頌閟宫之篇也膺擊也荆楚本號也舒國名近楚者也懲艾亦乂也按今此詩為僖公之頌而孟子以周公言之亦斷章取義也斷都管反截之使斷都管反若自然判絶徒管反後倣此
  從許子之道則市賈不貳國中無偽雖使五尺之童適市莫之或欺布帛長短同則賈相若麻縷絲絮輕重同則賈相若五榖多寡同則賈相若屨大小同則賈相若賈音價下同
  陳相又言許子之道如此葢神農始為市井故許行又託於神農而有是説也五尺之童言幼小無知也許行欲使市中所粥於六反之物皆不論精粗美惡但以長短輕重多寡大小為價也輔氏曰若不着得精粗美惡來説則無由説得通此義自孟子來無人看得出至集註而後義始明○饒氏曰長短以丈尺言輕重以權衡言多寡以斗斛言皆是比而同之與共耕相似便是齊物剖斗折衡而民不争之説凡託神農黄帝者皆老氏之説也
  曰夫物之不齊物之情也或相倍蓰或相什伯或相千萬子比而同之是亂天下也巨屨小屨同賈人豈為之哉從許子之道相率而為偽者也惡能治國家夫音扶蓰音師又山綺反比必二反惡平聲
  倍一倍也蓰五倍也什伯千萬皆倍數也比次也孟子言物之不齊乃其自然之理其有精粗猶其有大小也若大屨小屨同價則人豈肯為其大者哉今不論精粗使之同價是使天下之人皆不肯為其精者而競為濫惡之物以相欺耳通曰許行始終託為神農之言始則以教民耒耜自神農始故託為君與民同耕之説此則以日中為市自神農始而又託為市賈無貳之説殊不知天之生物本自有洪纎妍醜之不同故雖市中所粥之物政自不能無精粗美惡之或異比而同之豈天理哉未有非天理而能治天下者也
  ○墨者夷之因徐辟而求見孟子孟子曰吾固願見今吾尚病病愈我且往見夷子不來辟音壁又音闢
  墨者治墨翟之道者夷姓之名徐辟孟子弟子孟子稱疾疑亦託辭以觀其意之誠否通曰孟子以闢異端為己任前章之首揭之以有為神農之言者許行此章之首揭之曰墨者夷之皆非聖人之道而自為一端者也許行與民並耕之説是欲以其君下同庶民墨子兼愛之説是欲以其親泛同於衆人此孟子所以深闢之也
  他日又求見孟子孟子曰吾今則可以見矣不直則道不見我且直之吾聞夷子墨者墨之治喪也以薄為其道也夷子思以易天下豈以為非是而不貴也然而夷子葬其親厚則是以所賤事親也不見之見音現
  又求見則其意已誠矣故因徐辟以質之如此或問夷之請見而孟子不許何也曰孟子雖以闢邪説為己任然不過講明其説傳之當世使聞者有以發悟於心而自得之耳固不輕接其人交口競辨以屈吾道之尊也譬如蠻夷冦賊之害聖人固欲去之然豈肯被甲執兵而親與之角哉直盡言以相正也莊子曰墨子生不歌死無服桐棺三寸而無椁是墨之治䘮以薄為道也易天下謂移易天下之風俗也夷子學於墨氏而不從其教其心必有所不安者故孟子因以詰契乙反輔氏曰先儒皆以夷子葬其親厚則是以所賤事親也兩句為孟子設為此辭以問夷子葢於其事親至切處感發之今集註斷以為夷子實嘗厚葬其親不從墨子薄棺無椁之制者葢墨子之説本是失於兼愛二本耳若薄葬是特其教中一事夷子雖受其教而至於葬親之時天理自然發動有不得如其師之説者故不用其制而凡事從厚也此於人情固宜有之故孟子因舉此一事以詰之而下文又專舉䘮葬之説以發其意此政夷子之天理一㸃明處也
  徐子以吿夷子夷子曰儒者之道古之人若保赤子此言何謂也之則以為愛無差等施由親始徐子以吿孟子孟子曰夫夷子信以為人之親其兄之子為若親其鄰之赤子乎彼有取爾也赤子匍匐将入井非赤子之罪也且天之生物也使之一本而夷子二本故也夫音扶下同匍音蒲匐蒲北反
  若保赤子周書康誥篇文此儒者之言也夷子引之葢欲援儒而入於墨以拒孟子之非已又曰愛無差又宜反下同等施由親始則推墨而附於儒以釋已所以厚葬其親之意皆所謂遁辭也語録施由親始一句乃是夷子臨時撰出來凑孟子意却不知愛無差等一句已自不是了他所謂施由親始便是把愛無差等之心施之然把愛人之心推來愛親是甚道理 魯齋王氏曰既援儒而入於墨復推墨而附於儒兩句極異端之情孟子言人之愛其兄子與鄰之子本有差等書之取譬本為小民無知而犯法如赤子無知而入井耳輔氏曰彼有取爾也一句先儒説皆不明白今斷以為書之取譬方説得通云若則是取譬也明矣葢書之取譬本為小民無知而犯法正猶赤子無知而入井耳非謂愛凡人之赤子與兄弟之子一般也言兄弟之子而不言己子者葢兄弟之子即與已之子無異也且人物之生必各本於父母而無二乃自然之理若天使之然也故其愛由此立而推以及人自有差等今如夷子之言則是視其父母本無異於路人但其施之之序姑自此始耳非二本而何哉然其於先後之間猶知所擇則又其本心之明有終不得而息者此其所以卒能受命而自覺其非也饒氏曰夷子是引若保赤子一句來證愛無差等之説孟子則謂不然信以為人之親其兄之子為若親其鄰之赤子乎是説夷子差看了若保赤子之意信真也彼有取爾也是説周書别有所取也以下三句却解周書本意又曰一本便有厚薄如木然根榦枝葉自有大小次第二本則天下皆是父母無分根榦枝葉了葢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各有差等不同夷子不識以為愛無差等○通曰本文曰使之一本而集註以自然之理釋之葢纔謂之使便渉人為便有假借有安排今曰天使之則莫之為而為無假借無安排故人物之生萬有不齊無不一本而生者若使之然莫非自然是之謂天夷子二本非天矣集註後節釋掩之誠是也以為若所當然正與此自然二字相應葢凡人事之所當然者即天理之自然者也
  蓋上世嘗有不葬其親者其親死則舉而委之於壑他日過之狐狸食之蠅蚋姑嘬之其顙有泚睨而不視夫泚也非為人泚中心達於面目葢歸反虆梩而掩之掩之誠是也則孝子仁人之掩其親亦必有道矣蚋音汭嘬楚怪反泚七禮反睨音詣為去聲虆力追反梩力知反
  因夷子厚葬其親而言此以深明一本之意上世謂太古也委棄也壑山水所趨也蚋蚊屬姑語助聲或曰螻音婁音姑也嘬攢徂官反共食之也顙額也泚泚然汗出之貌睨邪視也視正視也不能不視而又不忍正視哀痛廹切不能為心之甚也非為人泚言非為他人見之而然也所謂一本者於此見之尤為親切葢惟至親故如此在他人則雖有不忍之心而其哀痛廹切不至若此之甚矣反覆也虆土籠力董反也梩土轝音預也於是歸而掩覆其親之尸此葬埋之禮所由起也此掩其親者若所當然則孝子仁人所以掩其親者必有其道而不以薄為貴矣饒氏曰厚葬其親發於其心之不能自已這便是夷子求見孟子之萌芽孟子就舉上世不葬其親之説亦見得發於不容已葢上世不葬其親這一人於心有所不安却掩之葬親之事自此始掩之誠是也此一句是問掩之是耶非耶若以為掩得是則孝子仁人之掩其親亦必自有箇道理以此觀之則厚葬其親自有不容己葬其親厚則愛無差等之説不攻自破矣集註若所當然四字説掩之誠是一句佳
  徐子以吿夷子夷子憮然為閒曰命之矣憮音武閒如字憮然茫然自失之貌為閒者有頃之閒也命猶教也言孟子已教我矣葢因其本心之明以攻其所學之蔽是以吾之言易入而彼之惑易解也通曰夷子之學墨非也而夷子葬其親厚此一厚字猶是夷子行得是處愛無差等施由親始夷子之言皆非也此一始字猶是夷子説得是處所以可因其本心之明而教之也


  孟子通卷五
<經部,四書類,四書通__孟子通>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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