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玉珍 國初羣雄事略卷之六
周張士誠
作者:錢謙益 
周張士誠
士誠姓張氏,泰州白駒場人。至正十三年正月起兵,陷泰州。十四年正月據高郵,僭稱誠王,國號大周,改元天祐。十七年降於元,授太尉。二十三年自稱吴王。二十七年九月,大明兵克平江,被執,自縊死,年四十又七。國亡。

至正十三年癸巳五月乙未,泰州白駒場亭民張士誠及其弟士德、士信爲亂,陷泰州及興化縣,遂陷高郵,據之。

士誠,小字九四,泰之白駒場亭民,以操舟運鹽爲業。少有膂力,無賴,販鹽諸富家,富家多凌侮之,或弗酬其直。弓兵邱義者,屢窘辱之,士誠不勝憤。癸巳正月,遂與其弟士義、士德、士信結壯士李伯昇等十八人,殺邱義并所讐富家,焚其廬舍,延燒民居甚衆。自度不可已,乃入旁近場,招集少年謀起兵。行至丁溪,大姓劉子仁集衆拒之,士義中矢死,士誠益憤怒,欲滅子仁,子仁衆潰入海。士誠遂乘勝攻泰州,有衆萬餘,克興化,結寨於得勝湖。四月,元以萬戶告身招之,士誠不受命。五月,攻破高郵,入據之。《太祖實録‧張士誠本傳》。
泰州地濱海,海上鹽場三十有六,隸兩淮鹽運使司。士誠與弟士義、士德、士信並駕運鹽綱船,兼業私販,初無異志。至正十一年,天下兵起,朱定一、陳贊五、汪宗五作亂江陰,泰州人王克柔者,家富好施,多結游俠,將爲不軌。高郵知府李齊收捕於獄。李華甫與麪張四素感克柔恩,謀聚衆刼獄。齊以克柔解發揚州,後招安華甫爲泰州判,四爲千夫長。十三年,士誠又與華甫同謀起事。未幾,士誠黨與十有八人共殺華甫,遂併其衆,焚掠村落,驅民爲盗,陷通、泰、高郵,自稱誠王,改元天祐,設官分職,把截要衝,南北梗塞。立淮南行中書省於揚州,以扼其勢。既而亦招安之,立義兵元帥府,以官其黨。然狙詐百出,卒不就降。《輟耕録》。
先是,中原上馬賊剽掠淮、汴間,朝廷不能制。張九四爲鹽場綱司牙儈,以公鹽夾帶私鹽,並緣爲姦利。資性輕財好施,甚得人心。當時鹽丁苦於官役,遂共推爲主作亂。《草木子》。
十三年,張士誠爲亂,陷泰州。河南行省遣高郵知府李齊往招降,被拘。久之,賊黨自相殺,始縱齊來歸。泰州平,賊徒尚蜂聚,士誠皷變,殺參知政事趙璉,掠官庫民財,走入得勝湖,俄陷興化縣。行省以左丞偰哲篤偕宗王鎮高郵,使齊出守甓社湖。夏五月乙未,數賊入城,一譟呼,官省憲官皆遁。齊急還救城,賊已閉門拒我,[1]遂連興化接得勝湖,舟艦四塞,[2]蔓延入寶應縣。已而有詔,凡叛逆者赦之。詔至高郵,不得入,賊紿曰︰「請李知府來,乃受命。」行省强齊往,至則下齊獄中。士誠本無降意,特遷延爲繕飾計耳。官軍諜知之,乃進攻城,士誠呼齊使跪,齊叱曰︰「吾膝如鐵,豈肯爲賊屈!」士誠怒,扼之跪,齊立而詬之,乃拽倒,搥碎其膝而咼之。《元史‧忠義傳》。
河南兵起,兩淮騷動,乃析河南地,立淮南江北行省於揚州,以趙璉參知政事。會張士誠爲亂,突起海濱,陷泰州、興化,行省遣兵討之,不克。乃命高郵知府李齊往招諭之。士誠因請降,行省授以民職,[3]且乞從征討以自效。遂移璉鎮泰州,璉乃趣士誠治劃船,趨濠、泗。士誠疑憚不肯發,又覘知璉無備,遂復反。夜四皷,縱火登城,璉力疾捫佩刀上馬,與賊鬪市衢。賊圍璉,邀至其船,璉馳騎奮擊,賊以槊撞璉墜地,欲舁登其舟,璉嗔目大駡,遂死之。《元史‧忠義傳》。
泰州李二起,行省移納速剌丁捍高郵得勝湖,焚賊船二十餘拕。李二失援,遂降。其黨張士誠殺李二,復爲亂,戕參政趙璉,入據興化,而水陸襲高郵,屯兵東門。納速剌丁以舟師會諸軍討之。距三垛鎮,發火筩火鏃射之,死者蔽流而下。賊繚船於背,盡力夾攻,而阿速衛軍及真、滁萬戶府等官皆遁走。納速剌丁與其三子皆死之。《元史‧忠義傳》。
詔使往高郵,不得達而還,謬稱賊已迎拜,但乞名爵耳。行省不虞其欺,遣本省照磨盛昭入高郵,授所與士誠官。士誠拒不聽,拘諸舟中。既而官軍逼高郵,士誠授昭以兵,使出拒官軍,昭叱之,大駡不絶口。賊怒,先剜其臂肉,而後磔之。《元史‧忠義傳》。
癸巳正月,張士誠起自泰州,劉子仁兵潰,其勢始振,從者萬餘人。三月,攻陷泰州,淮南行省告變,元以萬戶告身招之,不受。五月,復陷泰州及興化縣,遂據高郵。行省復遣高郵知府李齊諭之降,士誠不從。《平吴録》。
按︰《實録》士誠以癸巳正月起事。此云五月乙未者,紀其陷高郵之月也。考癸巳正月士誠起事,既陷泰州,行省遣兵討之,不克。乃遣高郵知府李齊諭降。降而復叛,再陷泰州,殺趙璉,遂破興化,據高郵,殺李齊及盛昭。《平吴録》乃於三月書「元以萬戶告身招之,不聽」。又於五月書「行省再遣李齊諭之,不聽」。則以一事爲二事矣。又,盛昭之死,當在李齊之後,《元史‧忠義傳》甚明,《平吴録》相傳出於吴文定公,雜據《元史》、《實録》,而歲月先後錯互不一,今悉正之。

六月,詔前河西廉訪副使也先不花爲淮西添設宣慰副使,討泰州。詔淮南行省平章政事福壽討興化。

至正十四年甲午周天祐元年。春正月甲子,張士誠僭國號大周,自稱誠王,改元天祐。

二月,命湖廣行省平章政事茍兒爲淮南行省平章政事,統兵攻高郵,不克,義兵萬戶石普力戰死之。

石普者,徐州人也,以樞密院都事從樞密院官守淮安。時張士誠據高郵,普詣丞相脫脫,面陳破敵之策,且曰︰「高郵負重湖之險,騎兵卒莫能前。與普步兵三萬,保取之。高郵既平,濠、泗易破。」丞相壯其言,命權山東義兵萬戶府事,招義民萬人以行。[4]汝中柏陰沮之,減其軍半,又使聽淮南行省節制。普行次范水寨,日未夕,令軍且具食,夜漏三刻,銜枚趨寶應。其營中更鼓如平時。抵縣,卽登城樹幟,賊大驚潰,乘勝拔十餘寨。將抵高郵,分兵三道,普自將攻北門,賊敗,遁入城。普先士卒躡之,縱火焚關門,賊懼,謀棄城走。而援軍望之,按不進,且忌普成功,總兵者遣蒙古千騎,突出普軍前,欲收先入之功。而賊以死扞,蒙古軍卽馳回,普止之不可,遂爲賊所蹂踐,相率墮水中。普軍亂,勒餘兵,血戰良久,仗劍大呼,直入賊陳中,從者僅三十人。日西援絶,墮馬,步戰,頭目左脅爲鎗所中,猶手握短鎗斫賊,與從者力戰,皆死之。《元史‧忠義傳》。

六月辛卯,張士誠寇揚州。丙申,達識帖睦爾以兵討張士誠,敗績,諸軍皆潰。詔江浙行省參知政事佛家閭會達識帖睦爾復進兵討之。

按︰《元史》於此下記「己酉,盱眙縣陷。庚戌,泗州陷,官軍潰」。《平吴録》諸書皆牽連書之,不知士誠兵力僅能出没高郵、揚州,旋爲脫脫圍困,僅而得免,豈能遽及盱、泗?陷盱、泗者,蓋濠、泗之兵,非高郵也。當時高郵、濠、泗兵勢頗相因依,故石普告脫脫曰︰「高郵既平,則濠、泗易破。」脫脫既圍高郵,卽分兵西平六合,蓋爲此也。詳在《龍鳳事畧》中。

九月辛酉,詔脫脫以太師、中書右丞相總制諸王、諸省各翼軍馬,董督總兵、領兵大小官出征高郵。

十一月丁卯,脫脫領大兵至高郵。辛未,戰於高郵城外,大敗賊衆。乙酉,脫脫遣兵平六合縣。

十二月丁酉,詔削脫脫官,安置淮安。以河南行省左丞太不花等統其軍。

詔以脫脫老師費財,已逾三月,坐視寇盗,恬不爲意。削脫脫官爵,安置淮安路。《元史》。
張士誠據高郵,屢招諭之不降。詔脫脫總制諸王、諸省軍討之,黜陟予奪,一切庶政,悉聽便宜行事,省、臺、院、部諸司聽選官屬從行,禀受節制。西域、西番皆發兵來助,旌旗累千里,金鼓震野,出師之盛,未有過之者。十一月,至高郵。辛未至乙酉,連戰皆捷。分遣兵平六合,賊勢大蹙。俄有詔,罪其頓師玩寇,命河南行省左丞相太不花、中書平章政事月闊察兒、知樞密院事雪雪代將其兵,削其官爵,安置淮安。《元史‧脫脫傳》。
元貶脫脫詔畧曰︰「答剌罕太師、中書右丞相脫脫,往年徂征徐土,僅復一城,不日而旋失。兹者薦總大兵,再期掃蕩,師老財費,已逾三月,徒懷眷戀之思,曾無尺寸之效。坐視寇玩,日減精銳,虛費國家之錢糧,誑誘朝廷之名爵。皇子愛猷識里答剌俯請大宥,[5]可削去兵柄,安置淮安路,其弟御史大夫也先帖木兒安置寧夏路。脫脫以下兵將等各以大義效忠從事。」宣讀畢,脫脫匹馬北歸,將士潰亂,元兵不復振矣。俞本《紀事録》。
脫脫總天下兵圍高郵,日事攻擊,矢石雨注,城中幾不支,日議降附,又恐罪在不赦。圍者亦指日望成功。忽有詔旨來卸軍,軍中聞之,皆大哭。當詔未開讀時,參議龔伯遂進曰︰「丞相出師時,嘗被密旨。今奉密旨,一意進討可也。詔書且勿開,開則大事去矣。」脫脫搖首曰︰「不可。」遂受詔。大軍百萬一時四散。先是,諸大臣子弟從行者,哈麻歷告其家,陰遣人來軍中曰︰「詔書且至,不卽散者,當族誅。」故散之之遽如此。其散而無所之者,多從紅軍,如鐵甲一軍入襄陽,號鐵甲兵者是也。是時,高郵危困已甚,脫脫分兵定真州,平六合,將攻濠、徐,遠近凜然,國勢漸張。而哈麻奸邪誤國,遂至危亡不救,可勝惜哉!《庚申外史》。
脫脫師號百萬,聲勢甚盛。及抵城下,毛葫盧軍已有登其城者。忌功者曰︰「不得總兵官命,如何輒自先登!」乃召還。及再攻之,不下。未幾,下詔貶脫脫,師遂潰叛。《草木子》。
詔未下時,部將董摶霄對脫脫言︰「天兵南下,勢如破竹,今老師費財,何面目歸報天子!不若先攻其易。」脫脫從其言,分兵破天長、六合,賊皆潰散,所殺者悉良民。及攻高郵,墮其外城,城中震恐,自分亡在旦夕。忽聞詔解脫脫權,勇氣百倍,出城拒敵,諸衛鐵甲軍抱不平者,盡皆散去,或相聚山林爲盗,高郵不可得而復矣。《輟耕録》。
脫脫兵攻高郵未下,元主以讒解其兵柄。士誠乘隙出兵奮擊,元兵大敗。《太祖實録‧張士誠本傳》。
士誠乘間與李伯昇等十八人潰圍突出走海上,其下稍稍赴之。《月山叢談》。
按︰《實録‧潘原明本傳》云︰「士誠與李伯昇、潘原明、吕珍等十八人突圍北走。」攷脫脫解兵之日,開門縱擊,元兵已星散矣,士誠何爲又出走海上哉?

至正十五年乙未天祐二年。四月,詔翰林待制烏馬兒、集賢待制孫撝招安張士誠,仍賷宣命、印信、牌面,與鎮南王孛羅不花及淮南行省廉訪司等官商議給付之。

張士誠據高郵,或謂其有降意,朝廷擇烏馬兒爲使,招諭士誠,而用撝爲輔行。撝家居,不知也。中書借撝集賢待制,給驛,就其家起之。撝强行,抵高郵,士誠不迎詔使。撝等既入城,反覆開諭,士誠拘之他室,或日一饋食,或間日一饋食,欲以降撝,撝唯詆斥而已。乃令其黨捶撝,肆其凌辱,撝不卹也。及士誠徙平江,撝與士誠部將張茂先謀,將撝所授站馬劄子,遣壯士浦四、許成赴鎮南王府,約日進兵復高郵。謀泄,執撝訊問,撝駡不絶口,竟爲所害。後賊中見失節者,輒自相嗤曰︰「此豈孫待制耶!」《元史‧忠義傳》。
按︰《實録》紀撝與烏馬兒招諭在癸巳四月,誤也。《平吴録》亦誤。

五月,命淮南行省平章政事咬住、淮東廉訪使王也先迭兒撫諭高郵。乙未,淮東饑,張士誠留兵守高郵,由通州渡江入福山港,陷常熟。

江陰羣寇互相吞啖,汪宗三、朱英分黨戕殺。宗三將入城殺英,時英就招安爲判官,州之僚佐無如之何,遂申白江浙行省云︰「朱英謀反。」省差元帥觀孫壓境。觀孫利其貨賂,逗遛不進。英因乘間挈家逃去,過江求救於張士誠,仍質妻子借兵復仇。士誠初亦疑惑,弗聽。英盛陳江南土地之廣,錢粮之多,子女玉帛之富。於是遣士德率高郵賊衆擊橫坍,渡鏑山。《輟耕録》。
江陰石牌民朱定者,販鹽無賴,武斷鄉曲。與石橋富民趙氏有隙,集衆相攻擊。定乃降元,授江陰判官,尋復爲盗。元遣江浙參政納麟哈剌討之。定窮蹙,乃遣人導士誠兵由通州渡江入常熟,陷平江。士誠署定爲參政,遣元帥欒瑞爲戍石牌。《太祖實録》。

至正十六年丙申天祐三年。正月壬午,張士德兵取常熟州。

高郵兵由通州渡江入福山港,時福山有曹氏,富甲州中,衆肆搶掠,一夕而空。《平吴録》。

二月,高郵張士誠陷平江路,據之。改平江路爲隆平府,遂陷湖州、松江、常州。

江南自兵興以來,官軍死鋒鏑,鄉村農夫薦罹饑饉,投充壯丁,生不習兵,烏合瓦解。江浙行省丞相達識帖木兒,有旨得便宜行事,陞漕運萬戶脫因爲參政,統領官軍、民義,捍禦境上。平江達魯花赤六十病亡,陞松江府達魯花赤哈散沙爲平江達魯花赤,領兵出戰。除都水庸田使貢師泰爲平江總管,巡守城池。吴江境上止有元帥王與敬。官軍一戰而殺死者過半,殘兵千餘,欲走入城,城中閉門不納,退屯嘉興,旋抵松江。士德衆纔三四千人,長驅而前,直造北門。弓不發矢,劍不接刄。明旦,緣城而上,遂據有平江路,二月壬子朔也。刼掠姦殺,慘不忍言。脫因匿俞家園,自刎不死,游兵殺之。哈散沙在境外聞城破,自溺死。既而崑山、嘉定、崇明州人相繼來降。維揚蘇昌齡避亂居吴門,士德用爲參謀,稱曰蘇學士。毁承天寺佛像爲王宫,易平江路爲隆平郡,立省、院、六部、百司。凡有寺觀菴院、豪門巨室,將士争奪,分占而居,了無虛日者幾月。《輟耕録》。
兵入婁、齊二門,鎮將脫寅率兵禦之,郡人楊椿力戰而死。脫寅畏賊,避匿於婁門十八營叢蓧中,爲亂兵所殺。當是時,吴中全盛,甲仗、錢穀如山,守臣貢師泰輩棄之,相率遁去。士德既入郡城,卽承天寺爲府,毁去佛像,據坐大殿,復射三矢於棟上。《平吴録》。
平江缺守,貢師泰以選爲平江路總管。其年冬,甫視事,張士誠自高郵率衆渡江來攻。明年春,守將斬關遁去,師泰領義兵出戰,力不敵,亦懷印綬棄城遁,匿海濱者久之。《元史‧貢師泰傳》。
密聞貢平江詭姓張平軒,遁海上。《梧溪集》。
師泰易姓名端木氏,隱居雲間。《樂郊私語》。
至正丙申正月辛亥晦,義軍府參謀楊椿與守齊門,淮兵奄至,衆皆不知所爲,椿獨謂寇不足畏。明日,城且陷,猶躍馬呼其子,若有所指授。追者及之,遂併遇害。鈹交於胸,終無少屈。椿故吴下授徒,累應鄉試,其舉將,固所假館,感知己而强起,區區就小職,乃自振拔如此。張又蔚《楊參謀誄》。
士誠入姑蘇,守將脫寅不能禦,其參謀楊椿獨挺身前向,誓判其鋒。盗刃其胸,瞋目怒駡而死。明日,其妻覓得其屍於張香橋,亦自經死。椿字子壽,蜀之眉山人,徙居吴中。吴寬《家藏集》。

椿入幕之明日,外兵卽附城,椿戎衣率其卒,晝夜獨守一隅。比明,兵奪門入,椿猶持弓矢督戰,遂死城下。其一子,年十六,亦死。徐顯《集楊椿傳》。

淮張入吴,嘉定州倅奉印降,州吏尤鼎臣沮之,爲其將縶,且諭以官,抗不受,杖百,錮於家。《梧溪集》。

達識帖睦爾以苗帥楊完者守嘉興。

淮人陷平江,嘉興爲藩鎮喉舌,有司告援急星火,驛使交道中不絶。塔失帖木兒兵少,策無所出,以完者來守之。完者取道自杭,以兵刼丞相,陞本省參知政事,填募民入粟空名告身予之,卽拜添設左丞。《輟耕録》。
楊完者抵嘉興。丙申二月,淮寇夜攻北門,楊自暗中獨乘一騎,突賊陣後奮擊,出其不意,左右繼至,生擒其首,其徒溺死者無算,儒士董性存撰《碑》述其事。《農田餘話》。

元將王與敬以松江叛附於周。

丞相達識與王與敬攝元帥事守松江,與敬據郡應平江。士德既得松江,仍以與敬統兵鎮守,自引兵還居隆平。《秘閣元龜政要》。
王與敬,淮西人,以軍功得官至元帥。丙申春,淮寇渡江,與敬以所部繫於常熟,兵潰,欲退保姑蘇。參政脫因閉城不納,乃抵嘉興,楊參政完者欲殺之,遂屯兵松江,謀結水寨於澱山諸湖,令上戶供給其軍,爲自保之計。楊參政遣裨將鐵木鍊思陰圖之。與敬知其謀,其屬官戴萬戶嗾其異圖,乃焚刼松江以叛,時二月十九日也。鐵木及守令以下皆遁。數日,完者裨將蕭諒襲擊之,奪其婦女數百人,與敬敗走,由上海投淮張,僞命爲威虜將軍,偕僞元帥史文炳復陷松江。次年,淮張納欵,除同僉書行樞密院事。初,淮寇入姑蘇,丞相命完者以苗獠由嘉、湖,方谷真以海舟由太倉,水陸並進,爲恢復計。值與敬叛,其事遂沮。《農田餘話》。
僞誠王張士誠紅軍破平江,與敬兵敗,徑趨嘉興。又與苗軍參政楊完者不協,乃投松江,名曰守城,實欲戀娼婦董賽兒也。達魯花赤八都帖木兒、知府崔思誠皆與不協,越二日,浙省又命元帥帖古列思提兵鎮守,二帥抗衡不相下。十八日夜,與敬下萬戶戴列孫等自西門放火鼓譟而叛,官僚潰散,檢括金帛,自與敬以下人口、輜重皆出西門。二十四日,完者下元帥蕭亮、員成等率苗軍突至,兵不與敵,與敬遂北出通波塘而去,投降士誠。子女玉帛悉爲苗軍所有,民亦持挺相逐,列孫、孔鎮撫等死者過半。苗在松江,一月火不絶,截人耳、鼻,掠婦女,刼貨財,官庾粟四十萬,悉籍爲己有。居民兩遭鋒鏑,死者填街塞巷,水爲不流。四月初十日,士誠下元帥史文炳部兵自湖泖入古塘浦,破澱湖栅,舳艫相啣,旌旗蔽日,苗軍一矢不交,夜遁而去。《輟耕録》。

張士德取常州、湖州。

士德之圍常州也,萬戶府知事劉良以援兵至常,命其子毅賷蠟書,浮江間道抵江浙行省求救。毅未及還而城陷,良獨不屈,闔門赴水,死者十餘人。劉辰,良之從子也。《秘閣元龜政要》。
常州豪俠黄貴甫間道歸欵,許爲內應,不戰而城破,易爲毘陵郡,分兵入湖州,一鼓而得,易爲吴興郡。《輟耕録》。
四月壬子,張士誠將趙打虎陷湖州。《太祖實録》。

士誠以周仁爲隆平府太守。

仁本鍛工,稍習吏事,性資深刻,與士德同心僇力,躬親細故。《輟耕録》。
周仁,卽周鐵星,刺歛臣周侲也。張氏亡國,亡於其弟士信,趣亡於毒歛臣周侲。侲,山陽鐵冶子,以聚歛功至上卿。伏誅日,曰︰「錢穀鹽鐵,籍皆在我,汝國欲富,當勿殺我。」王者怒曰︰「亡國賊,不知死罪,敢言是耶!速殺之。」吴人快之,或手額謝天曰︰「今日天開眼也!」 周鐵星,國上卿,談韓、申,爲法經。釘箠杖,爲國刑,千倉萬庫內外盈,十有三賦争科名。周鐵星,鞭算箕歛無時停。開血河,築血城,血戰艦,血軍營,刮民膏,嗍民髓,六郡赤骨填芻靈。齊雲倚天一日傾,鐵星亡國法當烹。尚持六郡金穀數,丐死萬一充虞衡。烏乎!周鐵星,十抽一椎百萬釘,誓刳爾髏作溺𦉍。鐵星碎地啓瞶天開顭。楊維禎《咏史樂府》。

三月癸巳,張士誠自高郵來隆平,宫於承天寺萬歲閣,改至正丙申爲天祐三年,國號大周,歷曰明時。以李行素爲丞相,弟士德爲平章,蔣輝、潘原明爲左右丞,史文炳同知樞密院事。

士誠來自高郵,服御器用皆假乘輿,設學士員,開弘文館,以陰陽術人李行素爲丞相,弟士德爲平章,提調各郡軍馬;蔣輝爲右丞,居內省,理庶務;潘原明爲左丞,鎮吴興;史文炳爲樞密院同知,鎮松江。《輟耕録》。
平江承天寺,初蓄大木,將造千佛閣。會浙省災,責有司籍所在木植,寺僧於閣木上皆鑿「萬歲閣」三字,於是有司不敢取。及閣成,其字固在。當承天重修時,悅楚南來住持,或請題梁,悅曰︰「當有俗人來暫居。」後張士誠由淮渡浙,據以爲宫,盡撤殿上像,設坐於其中,且以僧原鑿字名其閣。既投降,作太尉,別造府。越四、五年,復爲寺。《輟耕録》。

士誠定郡州縣,正官名,郡稱太守,州稱通守,縣仍曰尹。郡同知稱府丞,知事曰從事,餘則損益之。

至正丙申春,江西等處行中書省平章政事楚國公士德渡江來,念吴民多艱,牧字者多非才,悉選而更張之。自令、丞、簿、尉以及録事、録判,同日命十有一人。各賜衣二襲,馬一匹,粟若干石,肥羜、旨酒有差。而丹陽張君德常爲吴縣丞,三年考績,陟縣尹。又明年,調同知嘉定州事。壬寅秋,調松江府判官。德常姓張,名經。楊基《送張府判詩序》。

初立鎮海萬戶於太倉。

六月甲寅,江浙行省平章政事三旦八、參知政事楊完者以兵守嘉興路,禦張士誠。

士誠南向,欲取嘉興。嘉興則有參政楊完者,統領苗獠、猺獞,名曰「答剌罕」,守禦甚堅,屢攻不克。《輟耕録》。

壬申,大明降將陳保二叛降於張士誠,誘執詹、李二將。

保二,常州奔牛壩人。初,聚衆以黄帕首,號「黄包頭」軍。湯和等下鎮江,徇奔牛、吕城,保二以衆降。至是復叛。《太祖實録》。
太祖遣人往揚州招到青軍元帥單居仁、馬某等過江。居仁男單大舍糾同吕城「黄包頭」元帥陳保二,執頭目叛降張士誠。李文忠哨杭州,獲陳保二,太祖殺之。克蘇州,生擒單大舍付居仁自處之。居仁曰︰「不忠不孝,當碎其肉。」縛於市曹,凌遲處死。《國初事蹟》。

乙亥,大明太祖高皇帝遣儒士楊憲通好於張士誠。

書曰︰「近聞足下兵由通州,遂有吴郡。昔隗囂據天水以稱雄,今足下據姑蘇以自王,吾深爲足下喜。吾與足下,東西境也,睦隣守國,保境息民,古人所貴,吾甚慕焉。自今以後,通使往來,毋惑於交搆之言,以生邊釁。」士誠得書不說,拘留憲不遣。《太祖實録》。

七月,張士誠遣兵陷杭州,江浙行省平章政事左答納失里戰死,丞相達識帖睦爾遁。楊完者及萬戶普賢奴擊敗之,復其城。

五月,聲言張兵南下,楊參政以數萬衆屯嘉興。先鋒吕才以七千衆屯王江涇,商旅不行,軍容嚴肅。張兵遂不敢取道嘉禾,[6]乃自平望、烏墩直搗武林,達丞相恃楊,漫不爲備,僅以身免。楊聞之跌足,卽統苗土、官軍分爲三路︰蔣英從大麻、塘栖,董旺從硤石、長安,身率劉震、朱鉞從海鹽、黄灣而進;吕才、吕昇屯守嘉興。張軍知楊分路而來,遂應接不暇,一敗於臯亭山,再敗於謝村,三戰敗於夾城港。水從德清,陸從海鹽遁還。初,楊過海上,余勸其留兵三千,遏其歸路,楊云︰「此行,賊且成擒,安得有歸者?」已而竟得逸去。《樂郊私語》。
七月,淮兵逼杭州,達識帖睦爾卽棄城遁於富陽。萬戶普賢奴力拒之,而楊完者亦引兵至,敗走張士誠,達識帖睦爾乃還。初,達識帖睦爾以完者爲海北宣慰使都元帥,尋陞江浙行省參政,至是遂陞右丞。苗軍素無紀律,肆爲抄掠,所過蕩然無遺。達識帖睦爾方倚完者以爲重,故完者驕矜日肆而不可制。《元史‧達識帖睦爾傳》。
七月,淮張弟士德據杭州,衆號十萬。完者自嘉興赴援力戰,士德幾不免,由他道而遁,省治以安。楊去嘉興日,告諸將曰︰「我去,賊必來。」比三日,果至,諸帥合擊敗之。《農田餘話》。
八月,士德與王與敬提兵入杭州,大軍歛鋒不敵,丞相退避蕭山,士德軍檢括虜掠。羅木營萬戶普賢奴乃慶元路全駒兒之子,年未弱冠,智勇過人,率兵先出,完者都領苗軍繼至,亦挺身巷戰。士德大潰,收拾殘兵,十喪八九。及攻海鹽,又爲乍浦鍾氏所撓,後得馬道驍勇,擒獲苗軍無算。西南接境,賴此無虞,不然,松江非士誠有矣。《輟耕録》。
平江兵入杭,苗將吴大旺敗,[7]完者自嘉興來,駐兵城東菜市橋外,未卽進兵,民自爲戰勝。《草木子》。 《輟耕録》同。

辛巳,張士誠誘我大明斥候,以舟師來攻鎮江。徐達等禦之,敗其師於龍潭,進攻常州,擒其將張、湯二將軍。

張士誠遣兵來圍鎮江,城中官軍與倉夫出城擊敗之,登船退去。太祖親率戰船繼至,直追至黄石永沙,不及而回。郡人敍太祖功蹟,立碑於西城,末寫龍鳳年號。後太祖命毁之。《國初事蹟》。
士誠部將吕同僉率兵侵鎮江。哨至瓜埠,太祖親領舟師追至江陰,大獲士卒、船隻以歸。俞本《紀事録》。
秋,攻常州,擒張士誠梟將。士誠恐怖,致具儀物。太祖命中山王遏之。《天潢玉牒》。
秋七月,姑蘇張士誠以舟師來攻鎮江,上遣兵禦之。癸巳,戰於龍潭,焚其舟,殺溺甚衆。我師遂乘勝進攻常州,徐達等守東鄙。上謂之曰︰「士誠起於鹽徒,詐出多端,交必有變。當速出三軍,以攻毘陵。倘有說客,勿令擅言。沮其詐說,困其營壘。」於是達等益督兵攻圍常州。《皇明本紀》。
張士誠擅稱名號遣使,已據毘陵,旌旗相望。其守者潛遣間諜誘我斥候。王察知,遣使歸告,請勒兵以討。朕許之。王將三萬人,逼近其壘。復遣使歸告,賊勢少窘,益兵可下。朕遣戰將千餘員,甲士三萬,師會,合圍毘陵。士誠自姑蘇,發其弟張九六將數萬衆來援。王出逆戰,不移時,破之。生擒張九六。太祖御製《中山武寧王徐達神道碑》。
達率師圍常州,進薄其壘。且遣使來告,言賊已蹙,請益師。上復遣三萬往。於是達軍於城西北,湯和軍城北,張彪軍城東南。士誠遣其弟九六以數萬衆來援,達曰︰「張九六狡而善鬪,使其勝,勢不可當,當以計取之。」乃去城十八里,設伏以待,仍命總管王均用率鐵騎爲奇兵,達親督師與九六戰,鋒既交,均用鐵騎橫衝其陣,陣亂。九六退走,遇伏馬蹶,爲先鋒刁國寶、王虎子所獲,并擒其將張、湯二將軍。九六卽士德,梟鷙有謀,士誠陷諸郡,士德力爲多,既被擒,士誠氣沮。上欲留士德以誘致士誠,士德間遺書士誠,俾降元以謀我,乃誅之。《太祖實録》。
太祖命徐達攻常州,於甘露寺下營。士誠弟士德來戰,達調元帥王玉等擊敗士德。士德策馬走,玉令男虎子追之。士德遇坎墜馬,虎子擒之。太祖大喜曰︰「張士誠謀主士德,其人智勇,被我擒之,張氏之事可知矣!」遣人往平江和好。士德母痛之,議令士誠歲貢糧十萬石,布一萬疋,永爲盟信。就以廖同僉易士德,太祖不許。士德以爲失身,事無所成,陰寄書與兄,可降元以爲之助,遂不食而死。《國初事蹟》。

庚子,張士誠徵元江浙行省左右司員外郎楊乘,乘自經死。

乘字文載,杭州陷,寓居松江之青龍鎮。七月十八日,淮張遣所署官吴縣丞張經等賷禮幣造請,公請擇日受命,以禮幣致門外,命子卣卓具牲醴告祖廟。迨暮,起行後圃,顧西日晴好,慨然曰︰「晚節如是,足矣!」夜分,自經死。《輟耕録》。
乘依故人彰德路同知章德居上海,其卒也,章殯之。《梧溪集》。
士誠居吴,頗好士,元臣郭良弼、董綬皆爲之用。二人皆乘之徒也,故言乘於士誠。《平吴録》。 《元史‧忠義傳》同。

八月己酉,張士誠元帥江通海來降。

史文炳率師攻嘉興,楊完者擊敗之。

文炳大舉兵攻嘉興東門,悉爲苗軍所殲,文炳僅以身免。《輟耕録》。

八月,張氏以水師數萬攻嘉興,楊完者以大軍四伏,使小舟數十百艘餌之。敵檣艣蔽天,排川而下,追至杉青,東西岸多積葦以待。南風大作,岸上舉火,敵舟焚燎至四十里不止,死者甚衆。遂捨舟登陸,進逼城下,戰於東爪堰,大破之。斬首萬七千級,俘者數千,張士信以伏水遁還。然完者兇肆,掠人貨錢、婦女,部曲驕橫,民間謠曰︰「死不怨泰州張,生不謝寶慶楊。」《樂郊私語》。

十月戊申,張士誠遣其臣孫居壽奉書來請和。

我師攻城急,士誠遣書卑詞求和,願歲輸米二十萬石,金五百兩,銀三百斤,以充軍用。《皇明本紀》。
士誠兵既敗於常州,又以其弟九六被擒,奉書來曰︰「始者竊伏淮東,甘分草野。緣元政日弛,民心思亂,乘時舉兵,起自泰州,遂取高郵,東連海渜,番官將帥,併力見攻,自取潰散,殺其平章實理門、參政趙伯器,遂成深讐。彼乃遣翰林待制烏馬兒賷詔撫諭,餌以爵賞,卻而不受。今春據姑蘇,若無名號,何以服衆,南面稱孤,勢使然也。伏惟上賢以神武之資,起兵淮右,跨有江東。金陵乃帝王之都,用武之國,可爲左右建立大業之賀。向獲詹、李二將,禮遇未遣;繼蒙遣使通好,愚昧不明,久稽行李。今又蒙遣兵逼我毘陵,晝夜相攻,咎實自貽,[8]夫復何說。然省己知過,願與講和,以解困阨。歲輸糧二十萬石,黄金五百兩,白金三百斤,以爲犒軍之資。各守封疆,不勝感恩。」上復書曰︰「睦鄰通好,有邦之常。開釁召兵,實由於爾。向者用師京口,靖安疆埸,師至奔牛、吕城,陳保二望風降附,爾乃誘其叛逆,紿執我詹、李二將。暨遣儒生楊憲賷書通好,又復拘留,搆兵啓釁,誰執其咎。我是以遣將帥兵,攻圍常州,生擒張、湯二將,尚以禮待,未忍加誅。爾既知過,能不墮前好,歸我使臣、將校,仍餽糧五十萬石,卽當班師。況爾所獲詹、李,乃吾偏裨小校,無益成敗,張、湯二將,爾左右手也。爾宜三思!大丈夫舉事,當赤心相示,浮言誇辭,吾甚厭之。」士誠得書不報。《太祖實録》。

十一月,大明元帥徐達大破士誠兵於常州,擒其驍將張德。

壬午,徐達圍常州久不下,上復益精兵二萬人圍之。士誠守將誘我長興新附義兵元帥鄭僉院以兵七千叛去。初,我師四面圍常州,及鄭僉院叛,我兵四面去其三,達營於城南,遇春營於城東南三十里外。士誠兵挾鄭僉院攻徐達、湯和壘,達勒兵與戰,常遇春、廖永安、胡大海自其壘來援,內外夾擊,大破之,生擒其將張德,餘軍奔入城。士誠復遣其將吕珍馳入常州,督兵拒守,達復進師圍之,城益困。《太祖實録》。
城守猶堅,朕復益新附三萬,合勢共圍。守者誘我新附帥首,傾營入城,助彼來戰。御製《中山王神道碑》。
七月,破僞吴張士誠水寨。九月,復從忠武王攻毘陵,會清軍叛,[9]與士誠合圍魏公於牛塘,王與公大敗其衆,擒其梟將張將軍。宋濂奉勅撰《梁國公趙德勝神道碑》。
是年夏,潘原明將兵過吴江華嚴寺,夜漏下二刻,月中見浮圖上矢影,取弓矢,一發,正中其顛,舉軍皆賀。陳基《丙申六月中書左丞潘公射吴江佛寺浮圖詩序》。
望亭、新城二堡,丙申冬,張氏築。王逢《詩》云︰「憶昔扁舟自西下,二堡相繼無一舍。」《梧溪集》。
丙申春,張氏據有平江,俞俊以賄通松江僞尹鄭煥,署宰華亭,用酷刑朘剥,邑民恨入骨髓。《輟耕録》。

至正十七年丁酉《天祐四年》。二月戊申,大明將耿炳文克長興。

耿炳文、劉成自廣德取長興,士誠將趙打虎以兵三千迎戰,敗之,追至城西門,打虎走湖州。戊申,克長興,擒其守將李福安、答失蠻等,義兵萬戶蔣毅率所部降。《太祖實録》。

三月壬午,大明兵克常州。

常州兵雖少而粮足,及叛兵入城,軍多糧少,我師攻益急,吕珍宵遁,遂取之。《太祖實録》。
是月,徐達等取馬䭾沙,克之。
三月初四日,達克常州,生擒張、湯二將,檻車送應天府。上以善言撫之,不屈,拘於東錦綉坊數日,斬於市。俞本《紀事録》。
按︰《實録》擒張、湯二將在丙申七月,俞本記在丁酉三月,未知孰是,俟更考之。

五月乙亥,大明將耿炳文敗張士誠兵於長興。

士誠遣左丞潘原明、元帥嚴再興寇長興,屯上新橋,炳文擊敗之,生擒數百人,原明等遁去。《太祖實録》。

己亥,大明兵克泰興。

江淮分樞密院副使張鑑、僉院何文政攻泰興。士誠兵來救,元帥徐大興、張斌擊敗之,擒其將楊文德等,遂克泰興。《太祖實録》。

大明樞密院判俞通海、趙馘,以舟師略太湖馬蹟山,降士誠將鈕津等,遂徑東洞庭山。

六月己未,大明兵取江陰。

長春樞密分院判官趙繼祖、元帥郭天禄、鎮撫吴良取江陰。士誠兵據秦望山,我師攻之,大風雨,夜潰,遂據其山。翌日,攻克,命良守之。先是士誠北有淮海,南有浙西,長興、江陰二邑,皆其要害。長興據太湖口,陸走廣德諸郡;江陰枕大江,扼姑蘇、通州濟渡之處。得長興則士誠步騎不敢出廣德,窺宣、歙;得江陰則士誠舟師不敢泝大江,上金、焦。至是,並爲我有,士誠侵軼路絶。《太祖實録》。

秋七月甲戌朔,丙子,大明兵攻常熟,擒張士誠之弟士德。

夏六月戊辰,取江陰。秋七月丙子,攻常熟。張士德出挑戰,公麾兵而進,士德就縛。士德,士誠之弟也。遂征甘露、望亭、無錫諸寨。宋濂《趙德勝神道碑》。
六月,取江陰州,攻常熟,擒張士誠弟士德以歸。《天潢玉牒》。
明年,復破其兵於宜興湖橋,[10]擒其弟張九六,並獲其戰船、馬疋。《皇明本紀》。
七月丁丑,徐達兵徇宜興,取常熟,擊張士誠兵,敗之,獲馬五十疋,船三十艘,降其兵甚衆。《太祖實録》。
陳基《癸卯二月二十日舟中望虞山有感》詩云︰「一望虞山一悵然,楚公曾此將樓船。間關百戰捐軀地,慷慨孤忠駡寇年。填海欲啣精衞石,[11]驅狼願假祖龍鞭。至今父老猶垂淚,花落春城泣杜鵑。」
右陳基敬初《夷白集》詩也。基,臨海人。至正初,以薦授經筵檢討,謝歸,教授吴中。張士德入吴,網羅一時名士,延至幕下,仕僞吴爲學士。入國朝,預修《元史》。《集》中所稱楚公及平章、榮禄公者,皆謂士德也。平章、榮禄者,士德降元所授,曰楚國公者,元追封也。按《洪武實録》士德以丙申二月據平江,秋七月援毘陵,中山武寧王設伏擒之。我太祖高皇帝御製《武寧神道碑》亦首載其事。今基《舟中望虞山》之詩,則以爲楚公身將樓船,百戰捐軀之地,此所謂傳聞異辭矣。基身在士德幕中,是詩作於癸卯二月渡江使淮之日,不當爲無稽之言,而豐碑、國史、簡册昭然,又豈宜有錯誤哉!今年採輯開國功臣事畧於宋文憲《鑾坡後集》,得《梁國趙武桓公神道碑》云︰「丁酉六月戊辰,取江陰。秋七月丙子,攻常熟。張士德出挑戰,公麾兵而進,士德就縛。士德,士誠之弟也。遂征望亭、無錫、甘露諸寨。」以武桓之碑觀之,則基之詩爲有徵矣。文憲身任國史,奉詔撰此碑,必經呈進。士德之就擒,開國之大事也,安得無所援据,而輕以武寧之功狀移於武桓?碑於士德就縛之下,又曰︰「士德,士誠之弟也。」其屬辭鄭重,似有意欲疏通證明之者。余因是而詳復考之,則《實録》之誤,誠不可得而掩矣。《實録》七月擒張九六,十月士誠以其弟被擒遣孫君壽請和,願歲輸糧二十萬石,黄金五百兩,白金三百斤。劉辰《國初事蹟》以謂士德母痛其子故也。然士誠既已失弟而聳懼,其母又以痛子而請和,士誠之遺書何以了不置喙?高皇帝之復書,則曰︰「攻圍常州,生擒張、湯二將,尚以禮待,未忍加誅。爾所獲詹、李乃吾偏裨,無益成敗,張、湯二將爾左右手也。爾宜三思。」我師既擒士德,獲其謀主,又何以匿而不言,但及張、湯二將耶?其誤一也。《元史》︰「丙申七月,士誠兵陷杭州,楊完者擊走之。」陶九成《輟耕録》紀杭州之役,士德與王與敬偕往。以諸書互考之,士德陷杭在七月,則其敗歸平江,當在八月,安得有常州被擒之事?其誤二也。《元史‧順帝紀》及《達識帖睦爾傳》張士誠爲書請降,達識帖睦爾承制令周伯琦招諭之,詔以士誠爲太尉,士德爲淮南行省平章政事。時士德已爲大明兵所擒,此丁酉八月事也。若士德丙申七月就擒,則去士誠納欵已一載餘矣,安得有平章政事之授耶?又按《達識帖睦爾傳》,元授士德淮南行省平章政事,士信同知行樞密院事,士德尋爲大明兵所擒,復陞士信淮南行省平章政事。曰「尋爲大明兵所擒」,則其事在旬月間矣。《元史》之書法甚明,其誤三也。士德以好賢下士,創造霸業,如王逢、楊維楨、陳基者,頌慕之詞久而不替,[12]不獨如陳基輩流,召致館下者也。假令以二月入吴,七月就縛,其居吴不及半載,又提兵往來三郡,無須臾之暇,士德雖有過人之畧,何以能深得士心若此?其誤四也。王逢《梧溪集》云︰「今太尉開藩之三月,命部將王左丞晟書使踵海上,招至吴中,以予避地無錫,說晟勸張楚公歸元,擢淮省郡事,予辭不就。」他年逢遊崑山,懷舊傷今之詩亦云︰「桓桓張楚國,挺生海陵鄙。玄珠操甓社,白馬飲浙水。三年車轍南,北向復同軌。量容甘公說,情厚穆生醴。誓擊祖逖楫,竟折孫策箠。天王詔褒贈,守將躬歲祀。」士誠之歸元,其謀皆出於士德,逢以元之遺老與有謀焉。今丙申之秋,士德已爲俘虜,逢雖欲緩頰,何以自效?其誤五也。《元史》記丁酉歲,士誠屢爲楊完者所敗,然後乞降。士德之被擒在七月,而元之招諭在八月,則士德被擒時歸欵之事已定矣。《實録》謂︰「我欲留士德以誘士誠,士德間遺書士誠,俾降元以謀我,故誅之。」國史既誤記士德被擒於前,而又不欲冺其主謀降元之事,故曲爲之辭,非事實也。其誤六也。由此言之,則士德被擒之事斷以趙武桓之《碑》爲正,而《實録》之誤爲無疑也。予又攷《天潢玉牒》云︰「丁酉六月,取江陰州,攻常熟,獲張士誠弟士德以歸。」《皇明本紀》云︰「明年,復破其兵於宜興湖橋,擒其弟張九六,並獲其戰船、馬匹。」皆與《武桓碑》相合。湖橋在虞山西北,通福山港,爲舟師入江要地,故士德被擒於此。基由琴川次福山港,舟中望虞山,至今可想其處。《本紀》曰宜興,傳寫之譌也。又攷《實録》︰「丁酉七月丁丑,徐達兵徇宜興,取常熟,擊張士誠兵,敗之,獲馬五十匹,舟三十艘,降其兵甚衆。」《武桓碑》紀攻常熟在丙子,《實録》紀在丁丑,相去僅一日,固知卽此一役也。云徐達兵取常熟,而不言武桓者,武桓方以領軍先鋒,聽大將調遣,常熟之兵亦聽武寧調遣,故没而不書,獨於取常熟下脫士德就縛之事,則以丙申誤記於前故也。然此事所以傳譌者,盖亦有故。丙申七月既擒張、湯二將軍,十一月又擒其梟將張德,用兵之際,羽書交馳,奏報錯至,流傳既久,卽聖祖制《碑》之日,亦止據一時功狀書之,未及是正耳。《平吴録》載士德援常州被擒在丁酉三月,尤爲無據。其他紀載紛如,又不足道也。夫史家異同,必取衷於國史,而國史多不足信,至如開國元勳之碑,出自御筆,傳諸琬琰,非他金石之文所可倫擬,而猶或未免於傳疑。史家之難,豈不信哉!余以萬曆戊午讀《夷白集》,懷疑胸臆,如有物結轖者。迄今數年,排纘解剝,稍有條理,乃敢次第書之,未知後之君子其以爲何如也?
天啓六年七月二十日,虞山老民錢謙益書。

八月,平江張士誠爲書請降於元,元江浙左丞相達識帖睦爾承制令參知政事周伯琦等至平江撫諭之,詔以士誠爲太尉,士德爲淮南行省平章政事。時士德已爲大明兵所擒。

明年,士誠寇嘉興,屢爲完者所敗,乃遣蠻子海牙以書詐降。蠻子海牙嘗爲南行臺御史中丞,以軍結水寨,屯米石,爲大明兵所敗,因走歸士誠,故士誠使之來。而書詞多不遜。完者欲納之,達識帖睦爾不可,曰︰「我昔在淮南,嘗招安士誠,知其反覆,其降不可信。」完者固勸,乃許之。士誠始要王爵,達識帖睦爾不許。又請爵爲三公,達識帖睦爾曰︰「三公非有司所定,今我雖便宜行事,然不敢專也。」完者又力以爲請,達識帖睦爾雖外爲正詞,然實幸其降,又恐拂完者意,遂授士誠太尉,其弟士德淮南行省平章政事,士信同知行樞密院事,其黨皆授官有差。士德尋爲大明兵所擒,復陞士信淮南行省平章政事。然士誠雖降,而城池、府庫、甲兵、錢穀,皆自據如故。於是朝廷以招安士誠爲達識帖睦爾功,詔加太尉。《元史‧達識帖睦邇傳》。
崑山數爲方國珍海軍攻擊,士誠託丁氏往來說合,結爲婚姻,崑山之民幸遂蘇息。湖之長興與武康、廣德相界,花鎗軍出没之地,雖互有勝負,然亦不勝其苦。所跨三州,皆鄰勍敵可畏者,特集慶一軍最盛。陸路則無錫、宜興、長興,水路則太湖,士馬震耀,舳艫相銜。自後長興陷,常州又陷,士德戰敗被擒,俘致集慶,俾其作書勸士誠歸附,士德以身徇之,終無降意。士誠勢窮力迫,願就丞相招安,使者往返,迄莫成就。周仁親詣江浙省堂,具陳自願休兵息民之意,議始定,時十七年八月也。朝廷詔赦其罪,後授士誠太尉,開府平江。士誠以下,授爵有差。立江淮分省江浙分樞密院於平江,以設其官屬。《輟耕録》。
士誠納欵於元,奉正朔,元不得已,拜爲太尉。士誠雖假元封爵,實不用其命,立參軍府及江浙、淮南二省。《太祖實録‧張士誠本傳》。
士誠立樞密院,建百司,集兵旅,以腹心之將徐義、徐志堅典親軍,李伯昇制軍事,幕官韓謙、錢輔、黄參軍任謀畧,相與僇力,遂南侵江浙,至紹興;北踰江淮,抵徐州,至濟寧之金溝。《太祖實録》。
以幕官韓謙、錢輔及王敬夫、蔡彦文、葉德新三人爲參軍。《平吴録》。
江浙行省丞相承制假周伯琦參知政事,招諭平江。士誠既降,除伯琦同知太常禮儀院事,士誠留之,未行,拜資政大夫、江浙行省左丞。於是伯琦留平江者十餘年。《元史‧周伯琦傳》。
伯琦被留於吴,士誠爲造第宅於乘魚橋北,厚其廩給。伯琦日與諸文士以文墨流連,因亦忘歸。《平吴録》。
十七年,士誠改隆平府爲平江路。《盧熊志》。
士誠既受封,始遷入府治。《平吴録》。
太尉府妙簡僚屬,淮南周君信夫由行樞密斷事官經歷進辟掾史,十八年八月二日也。信夫嘗以樞府掾從事平章、榮禄公矣。太尉以武濟時,以文經國,不愛玉帛、輿馬,招徠賢俊,聞風而至者相望也。列辟庶僚,乃有忠謹老成如信夫者。陳基《送周信夫序》。
先是丙申,中吴陷,既,無錫亦陷,常州路總管完顏、同知李秉方合宜興分帥嚴蒙古不華率步卒退保陽山,其地阻湖憑險,順逆不常。至是,山氓委心僇力,拒張氏凡十六月,張降浙省,朝廷録功,嚴拜浙省參政,完顏浙憲使,秉方待制翰林。《梧溪集》。
是年冬,張氏築城虎邱,因高據險,役凡月餘,周南、邾經輩有詩記之。《虎邱志》。
上公柱國開藩府,露布朝持拜冕旒。八陣風雲開羽扇,百年江漢見輕裘。鯨吹海雨來京口,鴈帶邊聲下石頭。珍重晉公經濟手,中興天子復神州。 昨夜文星照南極,今朝客省遇東維。錦囊脫穎千年兔,彤管光搖九尾龜。墨捲風雲隨王氣,恩分雨露出天池。老夫未草《平蠻策》,先寫新封《楚國碑》。楊維禎《上張太尉詩》。
辛卯臣魯疏河時,混一形勢先崩離。角東兒謠盧徤徤,潁上䖟叫韓尸尸。張公鴻鵠志不小,繙然效順開藩維。吴梗十萬上燕、薊,淮鹽千里通徐、邳。珠還明月光四挹,車啓賢路塵交馳。王逢《詩集》。
《祭故平章榮禄張公》文曰︰「嗚呼!謂天無爲而生公耶,則公之氣量超乎等夷;謂天有爲而生公耶,則公之志業不宜遽止。於斯夫力足以任天下之重,而明足以燭事理之微;奇謀足以坐制千里之敵,而英畧足以立決兩陣之機;卑讓足以延攬四方之俊,而威武足以雄驅百勝之師;恩信足以得三軍之死力,而仁勇足以拯萬姓之顛危。而天不假年,痛罹此極。使千尋之木,弗能扶大厦之傾;萬斛之舟,弗克濟蒼生之溺。此天心之所以不可必,而君子之所以長吁而太息。鸞鳳豈不祥於梟獍,麒麟豈不仁於虎狼,蛟龍豈不神於螻蟻,稂莠豈足侔於稻粱。今妖烏得以賊祥禽,醜孽得以辱仁類,𧍒動得以制介族之長,惡草得以爲良苗之害,豈天未厭亂而仁者不必壽耶?抑民之無禄而淪胥以死者不必救耶?何公之不幸一至於此!而天之蒼蒼,竟孰尸其咎耶?然公能以貴下賤,而不能屈身以從賊;能以仁伐不仁,而不能臨難以辱國;能厲聲駡賊,而不能與之俱生;能視死如歸,而不能食不義之食。蓋公之生也,民有父母,國有股肱。公之死也,豪傑失倚賴,君子失依憑。獨忠肝義膽,通神明而貫金石;英聲盛烈,掀天地而震雷霆。上可以争光於日月,下可以垂休於汗青。此所謂没而不朽者,在公可以無憾矣!然復讐之義不舉,則終天之恨不平;四郊之寇壘不除,則九泉之精爽不寧。某等之所以尤痛哭流涕而不能自已者,以首見招於館下,繼辱薦於朝廷,義雖均於僚佐,患難忘於死生。既不能漆身吞炭報知於國士,又不能奮椎操匕以効死於賊庭。惟鞠躬盡瘁,恪勤於王事,夙興夜寐,勉强以力行。臨風一奠,蓋上爲軍國慟,而下以哭吾黨之情。陳基撰《張士德祭文》。
王逢《遊崑山懷舊傷今》詩曰︰「丈夫貴善後,事或失謀始。桓桓張楚國,挺生海陵鄙。一門蓄大志,羣雄適鋒起。玄珠探甓社,白馬飲浙水。三年車轍南,北向復同軌。量容甘公說,情厚穆生醴。誓擊祖逖楫,竟折孫策箠。天王詔褒贈,守將躬歲祀。翼然東昆邱,蘭撩暎疏綺。青蘩春薦豆,翠栢寒動棨。乾坤宥孤臣,風雨猖五鬼。銅駝使有覺,薦懼卧荊杞。」《梧溪集》。
按︰士德之死,不詳其年月,考逢之《詩》,則知士德返葬於崑山,而元有楚國公之贈。楊維楨《詩》所謂「先寫新封《楚國碑》」者是也。《實録》載士德被誅,而劉辰《國初事蹟》云「不食而死」。今攷陳基《祭文》云︰「能厲聲駡賊,而不能食不義之食。」則以爲不食而死者,是也。辰又謂「士德之母欲以廖同僉易士德,而太祖不可」則不然,永安被獲在戊戌十月,士德之死久矣。其辨在《永安事畧》中。

校勘記 编辑

  1. 「拒我」,原本訛「我」爲「戰」,據《元史》卷一九四《忠義傳》改。
  2. 「四塞」,原本訛作「回寨」,據《元史》卷一九四《忠義傳》改。
  3. 「民職」,原本訛「民」爲「名」,據《元史》卷一九四《忠義傳》改。
  4. 「義兵」,原本舛作「民義」,據《元史》卷一九四《忠義傳》改。
  5. 「俯請大宥」,《適園》本作「俯從大宥」。
  6. 「嘉禾」,《適園》本作「嘉興」。
  7. 「吴大旺敗」,原本脫「敗」,據《草木子》補。
  8. 「咎實自貽」,原本訛「貽」爲「造」,據《太祖洪武實録》卷四改。
  9. 「清軍」,《梁國公趙德勝神道碑》亦作「清軍」,徵之史籍,時無「清軍」,疑爲「青軍」之誤。
  10. 「湖橋」,原本訛「湖」爲「河」,據《皇明本紀》改。
  11. 「填海」,原本訛「海」爲「衛」,據《夷白齋稿》卷一0改。
  12. 「頌慕之詞久而不替」,原本訛「慕」爲「暮」,據《適園》本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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